“真的？”
“嗯。”
顿了顿，韩奕似想起什么又道：“外祖母去世，你大病一场又落了水，醒来后整个人浑浑噩噩了一阵子，忽地又闹着去守孝，那时候所有人没办法，只能任由你去，我担心你的安危，就暗中安排了人守在你身边，只是一直没出现在你面前而已。
后来你守孝结束回到宁国侯府，我想知道的你消息就安排了红袖过去，原本是想安排在你的身边的，谁知道被夫人挑了去。”
“哦。”赵桑榆戳起一个包子啃了一口，咀嚼的时候却一直盯着韩奕，让韩奕忍不住脊背发凉。
后背的肌肉收缩，韩奕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原本我是让红袖找机会到你那儿的，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而我当时又在边关戍守，便将这件事情搁下了，直到我收到消息，说你和七弟来往甚密，这才寻了机会回京。”
“然后呢？”
后来的事情，韩奕作为一个大男人，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赵桑榆一直看着他，他又怕自己不说会惹毛她。
“然后就是后来的事情，父皇赐婚，你为了七弟想拒婚却被侯爷打伤的事。”
嗤。
赵桑榆冷笑着放下筷子，“你怎么不说我和七皇子来往甚密，你见势不妙，用阴谋诡计从中截了胡，让皇上给你我赐了婚。”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敢做不敢当。”赵桑榆嘟囔着瞥了韩奕一眼，懒得再搭理他。
只是有些事情还是很奇怪。
韩奕之前说过很多前身小时候和他一起发生过的事情，她可以肯定那时候的赵桑榆一定是她自己，但是她却怎么也想不通她自己后来为什么会看上韩岭。
按理说，她和韩奕的那段接触的日子虽不多也不长，但是在古代也能算得上青梅竹马了，她又有前世的记忆，怎么也不会放着韩奕不要而去看上另外一个。
而且韩奕说的那些事，她从心底是愿意相信的。她虽然不记得，但是却觉得很熟悉，就好像曾经见过一样。
对于韩岭，赵桑榆覆上自己的心口。
她的身体除了最初听见韩岭声音的那次有着剧烈的本能反应外，之后的几次相见，那些原本残留在身体里的本能记忆早已经消散，一点也不像是真的爱过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和韩岭走的进了吗？
可是到底是什么能让她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韩奕抚平赵桑榆的眉，见她抬头，笑了一下，“忘了也没关系，反正我记得就好。”
那跟哪儿啊。
她又不是想要想起以前的事。
反正记忆就在那儿，她之前曾试过用力回想，但是除了搞得头昏脑胀外什么也没得到，但是昨天什么也没发生，她还是想起来……
想到昨天那段忽然间想起来的记忆，赵桑榆又觉得有些烧灼。
赵桑榆扒开韩奕的手，“我不是再想以前的事情，你还是吃饭吧，我先出去了。”
话落，饭也不吃了，匆匆跑了出去。
一边垂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心里暗暗纠结，丝毫没注意自己前方是树，咚一下，撞了上去，又被弹回了两步。
“呀！”
赵桑榆委委屈屈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脑袋一阵阵地抽疼。
韩奕忍不住想笑，但是见赵桑榆的样子又有些心疼。
忍不住起身走到她身边拉起她，拿开她的手一看，额头一片红，还有着被撞后凹进去的小洞，上面还沾着树皮上的灰尘和湿润的露水。
绷不住，韩奕笑出声，“傻不傻。”
赵桑榆跳脚，脑袋一阵阵地抽疼，“你怎么不说你傻，你全家都傻。”
“嗯，你说的对，我全家都傻，包括你。”
“神经病！”赵桑榆白了一眼，推开韩奕“撞死我了，我要回去睡觉。”
“好，我送你，傻兔子。”
愣了一下，赵桑榆终于反应过来。
守株待兔！
她张张嘴想反驳，但是转念一想，忍不住笑了一下，刚才那傻呵呵的样子可不就是撞在树上的傻兔子。
送了韩奕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韩奕哭笑不得，又担心她真的撞坏脑袋，便叫来红袖。
红袖垂首应是，接着又跪了下去，“主子，奴婢办事不利，让小姐发现了奴婢的身份，请主子责罚。”
韩奕摆摆手，“没关系，颦儿自小就聪明，你能坚持到现在才让她怀疑已是不错，你以后就留在颦儿身边，不用事事再向我汇报。”
红袖讶异地抬起头，见韩奕表情不似作伪，迟疑了一下，“小姐怕是不想让奴婢再待下去了。”
“不会，你自下去吧。”
“是。”
韩奕敲敲下巴，放下了赵桑榆的事情，开始思考前世虎煞关这边的情况。
他依稀记得当初是一群小规模的流寇不知是何原因进了关内抢掠，官府几次都查不出是何人作为，导致关内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守城的将领安抚不住便听信了谗言，决定杀一儆百，没想到适得其反，关内的百姓和军队起了冲突，关外的鞑子趁乱勾结，轻而易举地夺下了虎煞关，并以城内数十万将士和百姓的性命逼迫景元帝赔付了大量的金银珠宝。
最可恨的还是鞑子再收到赔偿后竟还不知满足，坑杀了前去的钦差和关内所有的将士以及年轻力壮的男人，女的则被抢掠出去，孩子和老人全被杀死，整个虎煞关因此血流成河、怨气冲天。
军队、民心、财富都落了空，整个大政国的败落伊始也是因此。
韩奕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赵桑榆和红袖在小声的说着话。
他走到门外看了一眼，决定亲自出门去探查。
原本隐藏在四周的几人相互看了几眼，有两人飞身出来跟在韩奕的身后，其余几人各自新寻了地方重新隐了下来。
韩奕自赵桑榆对面的那户人家开始查看，进门处遭到暴力破坏，院子里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墙上，地上都是被刀剑砍过的痕迹，韩奕甚至还在墙角发现一根断指，上面已经又腐烂的迹象。
他皱着眉，“官府那边的消息怎么说？”
老六走到韩奕的身后，“昨晚属下偷偷去了趟衙门看了下这里的案卷，人数远比上报的要多，都是被暴力破开大门，乱刀砍死的，老人和孩子都没有放过，都是被分尸的，显然不是一般的劫匪，鞑子怕真的是有备而来。”
“那个年轻人呢，查出来了吗？”
老六摇头，“没有。”
顿了一下，老六看着韩奕道：“主子，属下和老大昨夜特意去那个蒋大人那里看过，他……好似一点也不着急，还……还在肆意享乐。”
“卷宗都是马马虎虎堆在一起，除了人数上的差别，其他的和上报朝廷的都一致。”
“蒋大人，蒋平远？”
“是。”
韩奕点头表示知晓，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蒋平远的事情。
蒋平远是景元帝初登帝位时的人，一步步在疆场升至现在的位置，但没想到老了竟耽于享乐，致使虎煞关之难，无数人家分崩离析、家破人亡，遭人世代唾骂。
他转身走出去，路面上依然残留着斑驳的血迹，狂风与热阳夹杂，韩奕生生被刺红了眼。
他想起红袖在信里说赵桑榆是亲眼看着那个女人出的事。
本就沉重的心又被踩了一下，韩奕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其他的地方，你们可曾探查过？”
“都探查过，几乎都和此处一样，唯一……”
“嗯？”韩奕皱眉，“说！”
老六低下头，“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户人家的妇人性子出了名的烈，也唯有她是被……”
“我知道了，其他被掳走的女人呢？”
“有些是在半路上被奸/淫杀害抛尸，然后被官府找到尸体，有些彻底不知所踪，也许还活着。”
“走吧，去看看。”
“哪儿？蒋大人？”
“嗯。”
☆、第五十二章 送你回京
蒋平远一脸不耐烦地挥退前来汇报的手下，一脚踢翻面前的桌案。
“都这么久了还查不出来，查不出来不会继续查吗，养你们这群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废物，废物。”
屋子里静悄悄的，守在外面的人听见他的吼声，一致缩了缩脖子。
有人在门外使了眼色，“快点去叫林夫人过来。”
“对对对。”旁边的人一致点头，“林夫人最受宠，有她在，定能安抚住大人的怒火。”
韩奕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青天白日，蒋平远的书房紧闭着大门和窗户，屋里传出阵阵女子的笑声和男人难耐的喘息。
他眉目微皱，看了老六一眼，老六也有些尴尬，“昨天来，也是这样。”
“嗯。”韩奕沉下眼，“派个人过来守着，今天先不见了，查查他和关外鞑子的关系，或者和那群匪寇有没有往来，还有那个女人，彻查。”
“是，属下遵命。”
韩奕转身就走，第一世，他知道虎煞关的事已经是事变之后了，那时候的他远离政权的中心，所以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他当政，虎煞关早就恢复元气，各种真相已经被掩埋，更是无从查起。
第二世，他回来后就卷入朝堂，一时间也没有想起虎煞关的事情，直到后来闹大，鞑子的叫嚣着要赔偿的时候才被抖了出来，景元帝在朝堂上发了脾气，他这才想起来，但是为时已晚，唯一能打听的消息就是虎煞关被鞑子不废一兵一卒给破了，守城的将领蒋平远被分尸，尸体丢弃在城门口，一家老小几十余口尽皆被毒死。
将军府正厅的牌匾被拆了下来，上面换上了白色的孝布，血淋林地写着几个大字——
以命换命！
后来查到包括蒋平远在内的34具尸体中少了一个，经多方辨认是蒋平远生前最宠爱的一个小妾，据说是一个寡妇，姓林，别人都叫她林夫人。
林夫人声名在外，但是真正见过她的却没有几个，所以一直到最后都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韩奕曾经想要继续追查，但是因为所有大的线索都断了，虎煞关也几乎没有幸存的人，所以直到最后都没有结果。
这一世，他一回来就想过要查虎煞关的事，但是那时候的时间还早，虎煞关内平平静静，时间一久，他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直到听到赵桑榆可能去了虎煞关的消息，他才想起来当年的虎煞关之变的日期近在眼前了，这也才有了景元帝朝堂质问群臣的事情，而他也顺势揽下了这件事。
韩奕刚才听到里面的声音，很多已经忘记的细节被想起，他看了老六一眼，又重申一遍，“尤其是那个女人。”
老六心中为微凛，拱手领命，“是。”
回到小院已是傍晚时分，赵桑榆正蹲在地上逗蚂蚁，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韩奕走到她面前弯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又揉了揉，“在念叨什么？”
“哎呀！”赵桑榆捂着脑袋瞪着韩奕，“你好烦啊，不知道我今天早上被撞了脑袋吗，还敲，敲坏了怎么办。”
“敲坏了我赔。”
赔个屁！
赵桑榆忍下心里想要MMP的话，不打算和韩奕争这些口舌。
她捂着脑袋揉了揉，“我听红袖说你出去查案子了，怎么回来这么早？”
“只是去看了看几处案发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哦。”赵桑榆瘪瘪嘴，想到前两天见到的场景，脸上又是一白，“对面那家，你去看过吗？”
韩奕点头，扶着赵桑榆站起来，“所有出事的地方都是被暴力破坏的，屋里的人都是被人快速杀死，手法干脆利落但却极其残忍，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嗯，”赵桑榆低下头，“我那天看见了，对面的那个女人就在外面的街上被那群人害了。”
“我知道，”韩奕牵着赵桑榆的手到屋里坐下，“红袖说过你见到了，还和她一起去处理尸体，这段时间吓到了吧。”
赵桑榆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当时从头看到尾，但是我不敢出去，我怕！”她看着韩奕道。
“我知道。”韩奕摸摸赵桑榆的头，顺势把她抱在怀里，“不怪你，你不会武，去了也没有作用，反而会出事，幸好你没出去。”
“你不知道我收到红袖的消息的时候有多害怕，又有多庆幸，幸好你没有出去。”
说着，在赵桑榆看不见的地方，韩奕彻底变了脸色，那群在虎煞关内作乱的人，还有蒋平远那里，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论这一世的虎煞关之变有没有发生，为了那些曾经戍守边疆的将士和这关内的数十万人命，他也不会简单轻易地放过这件事。
“这件事我会仔细查，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拍着赵桑榆的肩膀轻声安抚。
赵桑榆摇头，“你不知道，其实那个女人被欺辱的时候好像看见了我，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的眼神，她看着我，眼睛特别的亮，就像是在说‘救我’、‘救我’，但是我不敢，我就那么看着她被欺负，看着她反抗，然后又被活活捅死。”
她看着韩奕，“我是个自私的人，我知道我不应该去救她，但是她的眼神……”赵桑榆闭上眼，“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的眼神，从希望到失望，我觉得我好像害了她。”
“不会。”韩奕抿唇，沉下眼，“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阴谋，是鞑子在酝酿的阴谋，和你没关系。反倒是因为你在这里，红袖才第一时间传消息过来，朝廷才知道这里的事情，否则肯定会又更大的事情发生。”
“真的吗？”赵桑榆皱着眉，心里“我听说是流寇劫掠啊。”
“劫掠是真的，但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具体的细节方面，我还在查。”想了想，韩奕搬过赵桑榆的肩膀，揉了揉她看上去很丧气的脸，“所以你不要自责什么，对面那户人家的事情在其他地方也发生多起，甚至又好些女子比她更惨，有些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连死后，可能连收尸的都没有。”
赵桑榆顿时又回忆起女人死的瞬间，她看着自己家门的放下，眼睛里还含着泪，凄绝又眷恋，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想到有一群人都像对面的女人那样，赵桑榆不由抱着肩膀抖了一下，“那你说的鞑子到底想干什么？”
“或许是战争和报复。”
“什么意思？”
“没什么。”韩奕揉揉赵桑榆的脑袋，“再过段时间，你父亲宁国侯的军队就会过来，到那时，若是城内真的发生什么，我可能顾不上你，所以过两天，我送你回京。”
“我不！”赵桑榆想也不想就拒绝，“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父亲会过来，你的意思是这里会打仗？”
韩奕点头，“有可能。”又摇了一下头，“不是，肯定是要打仗。每年这时节，鞑子就会进行抢掠，但是很少伤及人命，所以朝中的官员也一直认为以和为贵，不曾对此做出决定。”
“但是此次不一样，今年国内出现不同程度的旱灾，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但是西北这边的鞑子因没有足够耕种的土地，又以牛羊畜牧为主，他们冬日需要米粮和金银，肯定会再次发动抢掠。”
“而且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说不定还会是一场苦战，所以我一定要先送你回京。”
赵桑榆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一个纯粹的现代人，在这里一点用处也帮不上，除了添乱。
“那你留下来？”赵桑榆看着韩奕问。
“嗯。”韩奕摸摸赵桑榆的鬓角，贴着她的脸颊蹭了蹭，“担心我，嗯？”
“谁担心你啊！”赵桑榆不自在地挥开韩奕的手，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我先出去了，看红袖今天晚上做什么吃。”
韩奕松手，在赵桑榆刚走了两步后又捉回来，“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做饭？”
手被韩奕攥着，赵桑榆振不开，手心那里又被他不停地摩挲着，酥酥麻麻的感觉直达心底，无端地让人躁了起来。
脸颊染上一抹浅色的红，赵桑榆双手用了掰开韩奕的手，逃跑似的窜了出去，留下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做饭，我不会做饭，但是我还不会吃吗？”
韩奕摇头，一个人坐了一会儿，背着手施施然走到了厨房。
赵桑榆正在偷吃，白嫩的爪子还没伸到她最爱的骨头就被韩奕从身后捉住。她回头，韩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