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和苏曼露这么一张床住着我也不能放心,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万一她欺负你可怎么办。”陆淮皱眉说,心下也是犯了愁。
他多少知道一些女人之间的那些小手段,京城之中的大院儿里头他见过太多太多。
这苏曼露估摸着是为了进学校,觉得他能说的上话才这么想方设法接近讨好他的。
脸面都能不要的女人,为达目的,谁知道还能做出其他什么极端的事儿来。
这若是在京城肯定不会有这种烦恼,偏这是在乡下,他又和家里不联系了。
想想自己身上所剩无几的钱和粮油票,不由更是犯愁。
想他一个大男人,以前还自恃自己多么多么厉害,如今离了家里,才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甚至都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姑娘一个清闲的生活。
“要不,我们结婚吧!”柳三月突然头也没抬的说。
第102章
这时女人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八岁,不到十八岁就领不了结婚证。
柳三月才刚满了十七岁没多久。
不过不满十八岁就结婚的也有,不光有,还不少,特别是乡下,都结婚结的非常早,办个酒热闹热闹,让亲戚相邻都知道就行,有没有结婚证的,他们也不是很在乎。
按说结婚的事该是等男人开口,就算女人着急了,也都是暗示为多,主动求婚的,便是几十年以后也很少。
但是柳三月是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明明她心里讨厌苏曼露讨厌的要死,却还得跟她夜夜同在一张才一米二的床上挤着。
谁会愿意跟自己讨厌的人一起睡的。
她想了很久,只有搬出去才能解脱,而只有结婚才能有理由搬出去。
到时候给葛队长送些礼,给村里会盖房子的也送些礼,让他们帮着盖间小屋出来就是了。
也不用多大,能住就成,用泥巴稻草盖,快的很。
她才刚满十七岁,乡下人不在意法定结婚年龄,不在意结婚证,陆淮不能不在乎。
她不满十八岁,估计也是等不到陆淮开口的。
“我就是,就是,就是觉着院子里人太多了,总是有好多不方便的地方,洗个澡都费劲的很。”柳三月仍是不抬头,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抠着,她到底是个女人,主动求婚心里头是又忐忑又羞涩。
“而且,而且也只有搬出去才能,才能摆脱苏曼露不是,咱们只要结了婚就能,就能搬出去单独过了。”
陆淮双手抖了抖,双眼直直着着低着头的柳三月,满是挣扎之色,紧紧抿着唇,半晌没开口。
柳三月等的紧张,她也不知道陆淮会怎么说,会不会觉得她不够矜持,太放/浪了,毕竟陆淮是正儿八经的本土人,骨子里说不定就不能接受女人这么主动。
就这么抠着手指头等啊等的,好一会儿也只听周围的蝉鸣、鸡叫、狗吠,愣是没等到陆淮开口说话。
柳三月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来。
他这是不愿意吗?
柳三月抬起头,咬唇看向陆淮,果然看见陆淮一脸的挣扎犹豫。
两人眼神一对上,柳三月心跳漏了两拍,涩然一笑,“你是不是不愿意?若是不愿意,你直说没关系的。”
她和陆淮处了大半年,陆淮总是那么直白那么坚决的说着结婚、结婚、结婚,再加上这个年月处对象都是认认真真奔着结婚处的。
她才敢这么大胆的主动求婚。
即便心里头再忐忑再紧张,她也没有想过陆淮会不愿意。
可人都是会变的,莫不是她自作多情了。
“三月,我……”陆淮攥紧了拳头,眼中痛苦,撇开了眼不敢再去看柳三月。
“好了,不用说了。”柳三月勉强一笑,打断了陆淮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陆淮一看柳三月这个样子,心头一急,拉住了柳三月的手,怕柳三月误会,急切的说着,“三月,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是我,是我的问题。”陆淮挣扎着说,这种事他是真的说不出口,偏被逼到这份儿上,不说就该误会了。
他一咬牙,撇过头去,说:“我没什么钱了,票证也快没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离家已有一年,走的时候便闹的很僵,这一年更是跟家里不联系不往来。
身上原本带的钱和各种票证基本都消耗的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结婚,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拿不出来。
柳三月诧异,也没听太明白,便问:“什么意思?”
陆淮叹了口气,开了头,再继续说便也不是那么难了,“我下乡之事没经过家里同意,出来以后也没再跟家里联系过,身上带着的钱票就那么多,已经,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也是他自己太没成算,从小几乎没有为这些身外之物犯过愁,花销起来无所顾忌,等发现时便已经不剩多少了。
柳三月噗嗤一笑,捶了陆淮一下,嗔道:“你吓死我了你,我还以为你后悔了呢,真讨厌。”
“我怎么会后悔,”陆淮愁眉苦脸的说,“我只是凑不出像样的聘礼娶你。”
当他发现身上钱票已然不多,并且未来没有任何来源之时,便开始发愁,发愁以后若是到了结婚之时该怎么办。
不想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知道了陆淮的心意,柳三月的心放了下来,心中欢喜不已,眯着眼笑说:“你有自行车,我有罗马手表,回头咱们再请队里的人帮咱们盖间小屋,这条件别说在乡下,就是在城里都是非常好的了,你还想准备什么聘礼?”
“这些哪里能够。三月,我不想这么委屈你,再说除了自行车,其他的都不是我给你的。”
“你还说我们女人想太多,”柳三月抿唇一笑,“你不也想的挺多。咱俩在这里都有正经体面的工作,你还是校长呢,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每月也有大队里发的粮食和补贴,难道咱俩以后还能饿着冻着不成?”
柳三月很想说,我有;我什么都有,可一是怕伤了陆淮的自尊,二也是怕陆淮会多想。
贝雷帽的事,她觉得能不告诉陆淮最好就不要告诉,虽然他俩以后是要共度一生的,她却仍是不敢全然放心。
“可是……”
“没什么可是。”柳三月迅速打断陆淮要说的话,“我知道你在犹豫些什么,可是你犹豫的那些我都不在乎,只要咱俩人能在一起,怕什么以后过的不好。”
“况且你看看队里的那些人家,咱们跟他们比起来,条件已经是相当好的了,若这你都还嫌不够,小心以后被别人知道了要骂你心大。”
陆淮唇角微动,眸光熠熠,他一伸手将柳三月搂入了怀中,动容的说道:“多谢你不嫌弃我,以后我一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不叫你吃苦受罪。”
“嗯,我相信你。”陆淮怀中的柳三月笑着说;自来了大垮子东,陆淮为她做了太多太多,若是没有陆淮,她约摸也不能有如今这么安逸的日子。
队里多少人家的女人,即便是怀了孕都得下地干活,即便是生了孩子,那也得背着孩子下地干活,日子苦的能泛起苦水。
相比较起来,在学校当老师的她是多么的幸福,而这一切安逸的环境都是陆淮为她创造的。
不然,即便她有贝雷帽,也就是能吃饱穿暖而已,该干的活儿该受的罪,一样都不会少。
所以,她又怎么会不相信陆淮的承诺。
能遇到陆淮,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说好了结婚,那便是越快越好,越快结婚,就能越快的搬出知青院。
正好这周是学校里这学期的最后一周,周五一过便是暑假。
柳三月便同陆淮商量着,放假后进一趟山,得先把结婚的事儿跟她爸说一声不是。
家里也得去信,还有葛队长那边,也得过去知会一声,也好把盖房子的事儿给提上日程。
最终柳三月都没有开口问过陆淮和他家里的事是怎么回事。
陆淮从来没跟她提过,想来也是不想说,那她便不去问,谁心里还没有点儿不想说的事儿了不是。
只不过他俩结婚这件事看来陆淮是不打算和家里说的了。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把各项要准备要做的事儿都给商量出来,又把水浇了后,便相携着甜蜜蜜的回去了。
三辈子这是头一次结婚,柳三月自是又紧张又期待又甜蜜的,心中多种滋味交杂,总之是欢喜的不行。
陆淮看着柳三月进屋后,回了自己的屋,屋里唐平不在,明明腿脚不便,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其他人则在堂屋里吃饭呢。
陆淮心中有事儿,便也没去多管乱跑的唐平。
自己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了,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是下定决心,找出纸笔,给家里写了一封信。
不管他再如何不想跟家里联系,结婚的事也得跟家里说一声,不然岂不是对三月的不尊重。
本就已经委屈了三月,他不愿再多添委屈。
况约摸也是因着要结婚了,他的心境也突然有了大大的不同。
人就这么一辈子,他爸再如何□□强势,那也是他的亲爸,他妈已经早早去了,留下了莫大的遗憾和伤心。
总不能真就这么跟他爸一辈子折腾一辈子,等以后人不在了再去后悔。
既然他都已经下了乡,改变了他爸为他安排的道路,也该是时候低个头了。
陆淮一边写一边想着,也不知道他爸突然知道自己多了个儿媳妇,会是个什么反应。
会是欣喜若狂还是会暴跳如雷?
第103章
柳三月准备了一大包经常给柳苏识带的那种肉干,这肉干给孩子做零食也是非常好的,顶饿又有营养,在这个天天素顿顿素的年代,都差着肉带有的营养。
还有一小麻袋子上个月大队上刚给分下来的大米,准备带着这些去葛队长家跟葛队长说她和陆淮打算结婚的事,顺便把盖房子的事给提了。
也好趁着还没到秋收,赶紧的先组织人把房子给盖了,也就是两三天的事儿,免得等到了秋收又得耽误一两个月。
这天等下了学,队里也下了工,柳三月和陆淮便提着东西去了葛队长家,葛队长家仨孩子,有俩都在队里学校上学,其中老二就在柳三月带的三年级班上。
这会儿下了学,都聚在院子里摔泥巴呢,见柳三月和陆淮进来,便都扔下手里的泥巴叽叽喳喳围了过来喊着柳老师、校长。
最小的那个妹妹,虽没入学,却也跟着两个哥哥直喊老师。
柳三月和陆淮笑着应了,柳三月微微弯着身子问道:“家生,你爸爸妈妈呢?”
家生就是柳三月班上的老二,据说是因为老大出生时,云嫂子正在从娘家回来的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这么生在了路上,然后就取名叫路生。
后来有了老二干脆就顺着取,叫家生,老三晚生……
葛雨声扬了扬脑袋,指着屋里说:“都在屋里呢。”
柳三月便笑着拍了拍葛雨生的脑袋,“我和你们校长找你们爸爸说点事,你们三个继续玩儿吧。”
说着看了看三人脏兮兮的小手,又嘱咐了句;“别再把衣服弄脏了,小心挨揍。”
俩小子并一小丫头都怕怕的缩了缩脖子,显然是想到了他们妈妈经常用的那根细竹条。
柳三月一笑,拉着陆淮进去了,进屋一看,葛队长和云嫂子正头对头坐堂屋里的小板凳上搓麻绳呢。
柳三月和陆淮提着东西上前打了招呼。
葛队长停下手里的动作,一看两人来就来吧,还拎着东西,这不年不节又没什么喜事的,也是有些搞不懂。
便起身招呼着陆淮和柳三月坐,“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想着这二人应该是有什么事。
陆淮把手头东西先搁去了一边,这才说:“是有点事,”他扭头看了一旁的柳三月一眼,黝黑的双眸中满含喜悦的笑意,“我和三月在一起一年,感情一直很好,而我的年纪眼看着不小了,这两日就商量着想着找个好日子把婚给结了。”
“你俩准备结婚了?”葛队长惊问了一句,反应过来顿时笑着拍掌道:“好好好,也是该结婚了,成了家才有个过日子的样子。”
陆淮跟着笑了笑,又斟酌着说:“只是这住的地方……”
陆淮后头的话虽没说完,葛队长却是一听就明白了,结了婚总不好还跟那些知青挤一个院子里头,小两口都不在一个屋。
一时也是皱起眉头犯了愁,“这也是个问题,我倒是没想到,这样,我回头给你们想想办法吧。”
陆淮一笑,“我和三月是这么想的,趁着现在还没到秋收,想麻烦您帮我们组织一下,请大家伙儿帮着现盖间屋子出来,盖房期间耽误的工分,我们拿粮食给补上,肯定不能让大家伙儿为了我们吃亏,您看这样行吗?”
葛队长敲着桌子想了想,正犹豫着,云嫂子接话了,爽利的说道:“行啊,怎么不行,盖新房是大好的事,且又不亏待他们,指定都乐意着呢。”
说着她捶了葛队长一下,嗔道:“你就是一天到晚想太多,人两口子为着咱们队可做了不少贡献,若不是他俩,咱这学校能办的起来吗?如今人俩要结婚,大喜的事,咱本就该主动给人家把房子安排了,如今人家还说给补贴粮食,你倒好,犹犹豫豫的,也不知你在犹豫个什么劲儿的。”
葛队长被教训的很是无奈,“我这不就是想了想,还没来得及说嘛,你性子怎么就这么急的,愣是一点都等不得的。”
葛队长是个稳重性子,云嫂子典型的南方大辣椒,一个急一个慢,三天两头的就得吵上几嘴,就这么拌了几句,也算是把盖房子的事给定下了。
临走的时候云嫂子和葛队长还死活不肯要柳三月和陆淮送来的东西,两边你推我推,到底是把东西给留下了。
从葛队长家出来,小两口不避讳的手拉着手,心情都很是不错。
柳三月雀跃的说:“我们可算是要有自己的家了。”
说起来她本身前后加起来得有二十八了,可不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皮囊之下的灵魂是熟的不能再熟,早就幻想了无数次俩人睡一个被窝的场景,不得不说,她还是蛮期待的。
她有一具清纯的皮囊和一个饥渴的灵魂……
“是啊。”陆淮笑着感慨,继而却又收了笑,捏了捏柳三月的手,扭头看过来,愧疚的说:“只是我太没用,什么都得你来操持着,太委屈你。”
这次盖房补贴大家的粮食还有给葛队长送的都得柳三月拿,她一概都是说家里给寄的钱票,正好京城那边也经常给她寄信。
陆淮一个大男人,真心有些受不了自己没钱没票后的转变,偏他又真是什么都拿不出来了,最近这心里头确实很是不好受。
柳三月攥紧了陆淮的大手,故作不高兴的说:“你看你,又说这话,咱俩都要结婚了,还分个什么你呀我呀的,日子过得顺心、过得如意比什么都强。”
“再说了,你忘了刚来时你为我买了多少东西,做了多少事了吗?还有那自行车,不都是你买的?现在讲究个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别总想着男人就得养女人,男人就得养家的老一套,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陆淮心中感动不已,只觉自己眼光真好,看上的姑娘是这样的可爱。
他笑着晃了晃柳三月的手说:“好,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不说这个话了。”
想着那封寄出去的家信,等以后回了京城,他定要加倍的努力,撑起他和三月的小家。
离放暑假只剩下最后两天,再上一天课就是期末考试了。
葛队长办事很是利落,第二天便划了离学校不远处的一小块空地,又召集了队里六个汉子出来负责盖房。
本还可以再多挑些人的,但葛队长为着小两口考虑,想着能省一点粮食是一点粮食,算来算去,就是算着六个人最合适。
就两口子住,三间小屋足够了,一间卧房,一间堂屋,一间厨房。
至于厕所,在屋后头搭个棚子,棚子里挖个坑就是,简单的很。
柳三月和陆淮自然是把这个事在知青小院和学校里都给说了,真心祝福的有,假意祝福的也有,更有那嫉妒两人可以搬出去单住而冷嘲热讽之人。
柳三月和陆淮自是全然不在意,什么样的人都有,而他俩马上就要搬出去远离这些人,也用不着跟他们一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