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月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恶狠狠瞪向王翠萍,大吼道:“我大姐早产,你为啥不送我大姐去卫生院,为啥不给我大姐找产婆,为啥不去告诉我家一声,你就是没安好心,你就是想害死我大姐。”
李秀芬捂着胸口默默流泪,可不就是这样,他们陈家可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就想着把她闺女磋磨死了,再娶个家里成分好的媳妇,都是她没用,自己的闺女都护不住。
王翠萍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面上尽是讽刺的笑,眉毛一竖,刻薄的不行,“以前没有卫生院的时候,女人家不也照样生孩子,偏就你大姐金贵些不成?过几天好日子还真敢自己当公主了,我家可伺候不起这样的大佛,死了倒是清净,省的在我家吃苦受罪。”
这话说的太过恶毒难听,王月英和陈家两个媳妇面上一阵尴尬羞愧,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人活着你磋磨也就罢了,人都死了,死者为大,就不能积点口德吗。
其实农村人大多还是很淳朴的,特别是一个村子里的,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就跟亲戚似的,相互之间最多有些小矛盾,吵个架拌个嘴也就过去了,像王翠萍这样的,真不多见。
只因为新出来的这个政策,让一些人的心浮躁了,变了味了。
“我跟你拼了!”柳二月气的小脸儿狰狞,哭喊就就要扑上去,有一个人的速度却比她更快。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蹭的就蹿到了王翠萍的腿边,抱起王翠萍的腿张嘴就咬,大冬天的,都是穿的棉衣棉裤,王翠萍也不例外,柳三月小口小牙,一口下去只咬到了一嘴的棉衣。
趁着王翠萍还没反应过来,柳三月三两下撸起王翠萍的裤脚,露出里面的薄薄的单裤,一张嘴又狠狠咬了下去。
这回只隔着一层布,柳三月一口下去咬起来一坨肉。
王翠萍当即哀嚎起来,小孩子的牙又尖又利,咬起人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王翠萍疼的直跳脚,哭爹骂娘的嚎着:“我滴个老娘哟!作死的细坛子,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皮子,你给老娘撒开。”一边嚎着一边使劲甩腿。
柳三月任她怎么折腾,就是死死咬住,死活不撒口,用力用到面上涨的通红,青筋都爆了出来,这个老太婆太可恶了,心就是黑的,可恨她年纪小,打不过她,不然还得揍她一顿才痛快,这么咬着,牙疼不说,还只能让她疼一个地方,太憋屈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爽文,这是爽文,这是爽文,请相信我,王翠萍会得到报应的,只是得等女主角带着金手指归来,她现在没有金手指,年纪又太小,施展不开。等女主角带着金手指归来,绝对每天爽爽爽。
第4章
堂屋里听到王翠萍的嚎叫声,都匆匆往西厢这边跑了过来。
“咋了,咋了,这是咋了。”
只见一连涌进来不同年岁的四个男人,其中一人还抱着一个小丫头,看到屋里的情景都懵了。
倒是最年长的男人怀里的那个小丫头使劲挣扎着要下地,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啊——妈妈,妈妈。”
女人杀猪般的嚎叫,小姑娘刺耳的尖叫,还有哭声,混合在一起,一时西厢里吵闹的人头皮发疼,像一出荒诞的闹剧。
王翠萍一边嚎一边骂,还不忘骂她的男人、儿子和媳妇;“你们眼睛都瞎了吗?没看到老娘被这小贱皮子欺负成啥样了吗?还不他娘的赶紧把她给拉开。”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搭手帮忙,陈家两个媳妇打心里确实觉得婆婆做的太过分了,还要怎么去逼人家才甘心,瞧瞧把人家孩子给逼的。
都是一个村的,谁还不熟悉谁,柳员外多好的一个人,死的多可怜啊,怕连累至多不来往就是了。偏就她们婆婆死心眼,这么糟蹋人家家的闺女,人在做天在看,怎么就不怕以后遭报应哟。
这会儿瞧着自己家男人要上前拉孩子,怕男人们毛手毛脚没个轻重,两个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上前将男人们挤在后面,一人抱着柳三月一边的胳膊往后扯。
陈大媳妇一边拉嘴里一边劝哄着:“三月乖乖,松嘴松嘴。”
柳三月才四岁,几乎就没吃饱过肚子,力气哪能跟陈家的两个媳妇比,两人使了使劲儿,也就把柳三月从王翠萍的腿上给拉了下来。
王翠萍弯腰拉开裤脚看了看,单裤上都渗了血了,气的她横眉竖眼指着两个媳妇就骂:“老娘被个小贱皮咬成这样了,你们还对她那么客气干啥,是不是还得请她吃顿饭呐,你们成天就是盼着老娘死。”
陈大媳妇忙陪着笑脸过去扶她婆婆,“妈,看您说的,咋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说着一扭头,对着地上连呸了三下。
陈二媳妇也笑嘻嘻过去扶住了王翠萍另一边,“妈,以后可再不敢这么说吓媳妇了。”
陈家前两个媳妇都是嘴甜会做人的,王翠萍就是个要人捧着哄着的,是以她对这个媳妇还是挺给面子的,这会儿虽还是一脸凶相,还在鼻子里哼了哼,可到底没再说什么。
她抽回自己被扶住的双手,推开两个媳妇,朝着李秀芬那边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扑在床边只知道呜呜哭的李秀芬,一脸刻薄相:“自己的闺女不中用,别把我家给哭晦气了,赶紧把你闺女抱走,可别指望我给她堆坟。”
一个女人,嫁去谁家就是谁家的人,又没离婚,死后也是进人家家的祖坟,王翠萍的意思竟是不叫柳大月如陈家坟的意思。
屋里谁都没说话,包括柳大月的男人,一句话都没说,李秀芬闻言哭的愈发伤心,直抱着柳大月不撒手,“我苦命的大月啊,是娘对不住你啊,娘没用,害了你……”
李秀芬这样,柳三月看着是真的生气,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只知道哭,也不指望你跟陈家干架,好歹硬气些也成啊。
她如今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孩,能做的真的太少太少。柳二月看看兀自哭的伤心的李秀芬,又看看嘴角带着一丁点儿血迹的柳三月,抿了抿唇,朝王翠萍呸了一声。
“呸,老虔婆,我们还不想叫大姐待你家继续受糟践呢,这就家去。”
“嘿,你个小贱皮,居然敢骂老娘。”王翠萍登时竖起了眉毛,撸了袖子就要去收拾柳二月,小丫头片子她不好一般见识,这么的人她还能收拾不得了?
柳三月见王翠萍撸袖子,赶紧跑去柳二月身前挡着,张开双臂,双眼恶狠狠瞪着王翠萍,咧开嘴冲着王翠萍直龇牙,嘴里还发出跟小狼崽似的呼噜声。
王翠萍眼角狠狠抽了抽,只觉得腿上的牙印好像更疼了,她下意识后退两步,掩饰的咳了咳,疾言厉色骂道:“真是什么样的爹生什么样的闺女,一家子泼皮货。”
“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家睡觉的时间。”
陈大媳妇陈二媳妇歉意的看了看柳二月,她们是陈家的媳妇,真没法帮着说话,一旦开了口,以后在陈家的日子也就没法过下去了。
王月英看了看她大姨尖酸刻薄的嘴脸,抿了抿唇,到底没敢开口说什么,却是默默走去炕边,摸了摸柳三月的头,轻声对哭的伤心的李秀芬说道:“秀芬姐,我帮你把大月给背回去。”
这一家子三个女的,还都是瘦的风一吹就倒的身子,她好歹壮实些,也做惯了农活的,背着柳大月回去倒不是多大的问题。
柳二月阴沉沉看了王月英一眼,撇撇嘴撇过了头去,假好心,早干嘛去了,当初巴巴的对她好,巴巴的捧着她妈,就大姐的婚事还是她从中一力撮合的,家里一出了事,还不是躲的远远的,见了面屁都没有一个。
这会儿倒跑来装出一副好人的嘴脸,给谁看,她家如今还能有什么值得她惦记的吗。
柳三月一看柳二月的表情就知道柳二月在想些什么,无奈叹了口气,李秀芬是个柔弱的,什么事儿都撑不起来,柳二月又是个性子极端的,对家里人特别的温柔,对别人却是浑身带刺,不扎的别人满身伤不罢休。
柳家的遭遇确实可怜,可造成这样的后果何尝又没有这家人性子的原因。如果出事以后,你厉害一些,再心性开阔一些,想办法先与村里的人搞好关系,何至于会走到这一步。
大家本来就因为柳爸爸的成分躲着柳家,这个时候不厚着脸皮与村里人多走动走动,再厉害些,叫人家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却一味的不是逃避躲着就是用刺扎人,不被村里孤立才怪。
不能再这样下去,首先还是得修复和村里人的关系才行,柳三月想了想,走到王月英的身边,扯住王月英的袖子抬头露出一副欲哭未哭的可怜模样,带着哭腔软糯糯的说道:“谢谢婶子。”
第5章
柳三月小脸儿蜡黄,脸儿还没有巴掌大,干瘦干瘦的,这会儿仰着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含着泪,小嘴儿隐忍的抿着,要哭不哭,强忍着的懂事模样,才三四岁的小丫头,谁看了能不心疼?
王月英心中一酸,摸了摸柳三月的小脑袋,笑了笑;“三月真乖。”
王翠萍斜着眼,冷笑一声,“你倒是好心,”扭头就出去了。
柳大月的男人陈三牛朝床上没了呼吸的柳大月看了一眼,抿了抿唇,瞧着不似欢喜也不似难过,倒是有些为难的样子,什么也没说,转身朝着王翠萍追了出去,嘴里喊着:“妈。”
陈三牛的爸爸陈河子抱着还小闺女妞妞,叹了口气,对两个儿媳妇说道:“你们也帮着搭把手吧。”
然后陈河子也抱着妞妞出去了,陈大牛和陈二牛互相看看,这事弄的,他们也不好说什么,给各自的媳妇使了个眼色,也赶紧跟着陈河子出去了。
陈大媳妇和陈二媳妇黑了脸,真是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自己家做了缺德事儿,倒叫她们来擦屁股。
她们还真就狠不下那个心不管。
两人走到炕边,陈二媳妇看向王月英说道:“月英啊,我们俩把大月抬你背上行不?”
她俩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肯定是不能给送家去的,被她们婆婆知道就完了。
王月英点点头,“成。”走去了炕边,背朝着炕蹲了下来。
李秀芬抹着泪让到了一边去,柳二月走过去搂着柳三月,默默流泪看着,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倔强而又隐忍。
她是被柳大月从小带大的,大姐背着她满院子跑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如今却突然就躺在了床上一动一动。
陈大媳妇和陈二媳妇将柳大月用被子包着安置在了王月英的背上,包着被子很大一团,王月英抱的很艰难,再加上被子的分量也不轻,王月英费了半天劲才站起来,手指得紧紧抠在被子上才能稳住被子和柳大月不掉下去。
李秀芬这会儿倒是不只知道哭了,抹着眼泪上前扶住被子,王月英顿时就轻散许多。
柳二月将柳三月搂起来,见柳三月眼眶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怕柳三月被吓到,伸手轻轻摸了摸柳三月的脸,柔声哄道:“三月不怕,大姐到天上去了,天上又暖和又有吃不完的肉。”
“嗯,真好!”柳三月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轻轻糯糯的说。
王月英背着,李秀芬在后头扶着,柳二月抱着柳三月,回到了柳家的茅草屋里。
柳家就只有一个炕,李秀芬便让王月英把柳大月放她们唯一的那一张炕上。
王月英小心翼翼连被子带人给放到了炕上,她搓了搓手,不自在的看了还在流泪的李秀芬一眼,干着嗓子喊了声:“秀芬姐。”
喊完又垂下了头,自从柳员外出了事,村里人都躲着秀芬姐,她也是没办法,她上有婆婆,下有孩子,也得顾及家里人的想法。
说白了,她就是怕,她怕大家都躲着,她还往上凑,她也会被村里人排挤,被婆家排挤。
可是这些年,她看着秀芬姐越过越苦,越过越苦,她心里是真的不好受,曾经秀芬姐对她那么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因为秀芬姐,她比村里其他的媳妇穿戴都要好多了。
她不是没有心的人,她只是胆子小,她害怕也变成这样。
“秀芬姐,我对不起你。”垂着头的王月英鼓足勇气轻声说了一句,大月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如果她能偷偷帮衬一下,好歹让大月多吃几顿饱饭,兴许大月也就不会难产,也就不会死了。
屋里只点了一盏煤油灯,没有烧炕,又阴又冷,没点儿家的热乎气,李秀芬愣愣的坐在炕边上,就着昏暗的火光看着柳大月毫无血色僵硬的脸,脸上的神情已经麻木,轻轻的说了句:“不怪你,这就是命。”
王月英捂着脸哭了起来,“我没良心,我没有用,不然大月好好的孩子,也不会被折腾成这样,秀芬姐,都是我对不起你,白瞎你对我那么好了。”
“行啦,回去吧,再不回去该被你婆家、你大姨说了,这世道,活着都不容易,谁也赖不上谁,都是自己的命,我不赖你,真的。”李秀芬的声音低低的,飘飘的,好似风一吹就会散开。
王月英听了,心里更加悔恨难过,柳二月搂着柳三月压抑的抽泣着,若不是王月英帮着把大姐给背回来,她真想拿扫把把这人给赶出去,现在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大姐人都已经死了。
王月英走后,家里没有地方睡觉,柳二月抱着柳三月在椅子上坐了一宿,柳三月其实也一夜没睡,但是怕柳二月担心,一直闭着眼睛装睡。
而李秀芬则坐在炕边守了一夜,一直在低声喃喃的对着柳大月说着什么。
压抑的环境让柳三月喘不过气来,她看不到一丝希望和快乐,活着似乎没有一点儿指望。当饭都吃不饱了,生活中没有任何的幸福指数,人要怎么活下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年代,为什么偏偏是这么艰难的一个年代。
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王月英偷偷过来给李秀芬塞了一点钱,钱不多,不够一口薄棺的钱,但是她只有这么多,李秀芬没有拒绝,她手里几乎可以说是一分钱都没有,还要给大月准备棺材,这钱对她来说很重要。
李秀芬将家里仅剩的所有粮食和王月英给的那点钱全部带上,去换了一口最便宜的棺材回来,村里没有人愿意跟她们走动,将柳大月打理好放入棺材后。
李秀芬和柳二月两人抬着棺材去了村后面的大垮子山,柳三月在旁边扶着,柳家的祖坟就在半山腰上。山路难走,李秀芬和柳二月又都是瘦柳条的身材,也没什么力气,走几步歇一歇,走几步歇一歇,直到天都快黑了,才到了柳家的祖坟。
母女三人用带来的锄头和铁锹挖出了一个大坑,将棺材埋了进去,埋出一个小土包,做不起墓碑,坟包前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挖坑就挖了很久,这时已经是深夜了,呼啸的寒风吹过,那么冷。
作者有话要说:再有两章左右就有金手指了,我自己看都觉得前面太惨了,但是大纲在那儿,我也是没办法,前面和后面都有联系的,也不好改。有了金手指,马上反转。
第6章
那一夜,李秀芬和柳二月柳三月顶着数九隆冬里锋利的寒风,走了好远的山路回了家。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货,再穷好歹也割几两肉尝尝肉味,柳家却是彻彻底底的断了粮,所有的粮食都拿去换了棺材,家里一粒粮食都找不出来。。
母女三人每天都得去大垮子山里找吃的,不然真就是没有任何可以入口的东西,只是正值寒冬,连树都是光秃秃的,又能找到什么。
便是泥巴地都冻的硬邦邦,运气好了,挖一天冻硬的泥巴能挖出一些草根来,运气不好,只能挖出几条扭曲的死蚯蚓。
一天下来吃进肚子里的还不如挖泥巴消耗的多,李秀芬和柳二月虽饿的浑身发软,却勉强还能扛得住。
柳三月却是在第三天就倒在了床上,头晕眼花,浑身无力,下不来床。她这幅身体太小了,又常年吃不饱饭,营养不良,根本禁不得这么饿。
躺在床上的柳三月双眼也开始发花,看不清东西,身上一丁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耳朵翁嗡嗡的响,听什么都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