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吗?
她不清楚。
“娘娘?”紫鹃将拭巾搁回到铜盆里之后,回身便见苏若离睁开了眼睛,急忙过去,扑到床前。
苏若离吃力搥起身子,耳畔蜂鸣,脑子里嗡嗡作响。
“昨夜……”她想问昨夜还好?
她渴望得到肯定的答案,那些数以万计的黑色小虫,还有脑海里隐约闪过的画面,都是梦!
“昨夜的事奴婢都问清楚了,谁会想到是凤银黛,那个歹毒狠辣的坏女人!娘娘……”紫鹃红了眼眶,“娘娘别怪风公子好吗?那时若不是风公子出手,德妃一定会更痛苦的。”
“呃……”头疼欲裂,苏若离猛用双手按住太阳穴,美眸蹙成一团。
那一切,都不是梦!
云水谣死了,为救她而死。
还有赵柔,郑月,云睿跟春桃,这些人的死都是因为她当初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
悲惨的画面一幕幕闪现,苏若离想到了皇甫逸南的大婚!
“娘娘?皇后娘娘你怎么?”紫鹃惊愕看向突然把自己额头狠狠撞向床栏的苏若离,一时慌乱不已。
额间传来刺痛,逼她变得异常清醒,可越是清醒,她就越恨自己。
力道越来越重,紫鹃上前阻拦却被她狠狠推开!
就在这时,内室房门开启,龙辰轩一袭明晃龙袍冲了进来。
“若离!”龙辰轩纵步过去,强硬将苏若离抱在自己怀里,“都过去了,所有事都过去了!这不怪你!”
“呜呜……”苏若离终是控制不住的哭出声音,身体因为轻颤而止不住发抖。
这一刻的她,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无助蜷在龙辰轩怀里,额头血迹流过眼睑,模糊了她的视线。
龙辰轩紧紧揽着怀里的女子,咬着牙,眼底寒意骤现,“错在朕,是朕没有斩草除根。”
“我不该救她……我当初不该救她!”苏若离突然抬起头,“凤银黛在哪里?”
龙辰轩也想知道凤银黛在哪里,为此他昨夜急召寒阡陌且吩咐下去,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找到凤银黛!
龙辰轩没有回答,苏若离却想起来了,是君彦卿把凤银黛救走的!
那个曾无数次给她添堵,又救过她性命,在她心底已经算是朋友的君彦卿,居然救走了凤银黛。
从此以后,不是朋友了……
黑市巷里一间极为普通的院落里,君彦卿将已经昏厥的凤银黛搁到木板床上,转身时古婆婆立时上前,为其把脉搏。
“如何?”君彦似有期待开口。
“还好母蛊无事。”见古婆婆吁了口气,君彦卿眸色却暗淡些许。
母蛊无事,凤银黛就还有活下去的价值。
“她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古婆婆见凤银黛左肩胛有血溢出,当下为其封住穴道,“副堂主怎么没给她疗伤?”
君彦卿想哭,他就是想凤银黛流血过多死了好吧!
“你不晓得她昨晚在大周皇宫里干了多大事儿……云水谣死在她手里了。”君彦卿虽然没有看到,但风洛尘不会说谎,彼时他二人临面,风洛尘只念出口型,那时他真想把凤银黛扔出去,可是不行。
古婆婆枯槁双手微微一顿,转头看向君彦卿。
君彦卿耸肩,“这会儿你就算把她救活,也难保她日后不会被秋意浓跟风洛尘碎尸万段。”
事实上,君彦卿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安危担忧了,尤其想到昨晚苏若离那双寒冽的眸子,心情越发郁卒。
“这丫头是天生养蛊的材料,堂主看中她,自然不会让右副堂主的人动她。”古婆婆倒不担心这一点,“只是她怎么会突然闹出这么大动静,想必堂主不会高兴。”
君彦卿不知道,但以当时的情况看,凤银黛是被逼的走头无路,想必这其中必有猫腻。
“对了,我劝你早些把她带回去,否则让秋意浓找到,你知道那丫头的脾气。”君彦卿嘱咐两句话后,转身离开。
古婆婆心知凤银黛的重要性,于是在替她止血之后,即刻收拾包裹,打算入夜后带着凤银黛,离开皇城……
还是那间隐藏在巷子里极不起眼的客栈,君彦卿有些疲累的自屋顶翻转进去,足尖落地一刻,便见一人躺在自己床上。
待其走近,便觉背后一凉!
“秋意浓?”君彦卿闪身握住飞射过来的银针,惊讶开口。
“为什么要救凤银黛?”哭肿的眼睛透着凛冽杀机,秋意浓一步步逼近,声音寒蛰入骨。
“这是堂主的命令,凤银黛现如今已经是神沐堂的人,不信你可以回去问堂主。”事到如今,君彦卿无须隐瞒。
秋意浓冷笑,眼底杀意更浓,“堂主有下令让她杀云水谣吗?”
君彦卿沉默,视线扫过床上那具尸体,心底荡起一丝苦涩,“应该不会。”
“那她就是同门相残!她就该死,把她交出来!”秋意浓突然拔剑,直抵在君彦卿胸口位置。
第六百七十九章她是朕的
“人不在我这儿,就算在,我也不会交给你。”君彦卿明白秋意浓心底极恨,可堂主明显十分看中凤银黛,他势必要让秋意浓明白这一点,“堂主不会允许你对她有任何的敌意,所以……”
秋意浓突然发力,剑尖狠刺入君彦卿胸口!
幸而风洛尘突然出现,双指夹住剑身,“先安葬云水谣。”
尽管秋意浓有多不情愿,她却不得不收剑,“这个仇,我定要凤银黛加倍偿还!”
秋意浓抱着云水谣离开客栈,遁去的方向是皇城外的那座村庄,她知道云水谣喜欢那里,她亦知道云水谣想跟春桃葬在一起。
昨日她走时,连带着春桃的尸体,一并带走了……
“真不明白她耶,好像云水谣是死在你手里的吧。”君彦卿自古婆婆那里回来的时候刻意在皇宫绕了一圈,该打听到的消息他都打听到了。
“为什么不躲?”风洛尘瞄了眼君彦卿胸口血迹,不得不承认,穿红色衣服的好处就在于明明流了很多血,可你就是看不到。
“这口气不让她撒出来,本副堂主以后还有好日子过么。”君彦卿收敛神色,转身坐到桌边,抬眸时,风洛尘已然坐到对面,“来找我问什么?”
“是谁的主意?”风洛尘淡漠开口。
“还不知道,因为我还没去找凤染修,不过……”即便不问,君彦卿也觉得这件事跟凤染修脱不了干系。
“你可知堂主为何如此看中凤银黛?”风洛尘很愤怒,但他不会像秋意浓那般表现在脸上,他现在问的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
“别说我没提醒你,堂主亲下密令给我,让我务必将凤银黛安全带回堂内,可见堂主对凤银黛保护之心有多重,别想动她。”见风洛尘不语,君彦卿长叹口气,“凤银黛养蛊的本事,似乎在古婆婆之上。”
“不可能。”风洛尘沉声否定。
“我说的是某一方面,她敢把蛊虫驱至心脏,谁敢!”君彦卿终是说了实话。
风洛尘眸色骤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见风洛尘起身欲走,君彦卿颇为惊讶,“就这么走了?不打算刺我一剑?”
“那一剑留给若离。”
风洛尘飞身而去,独留君彦卿在窗口兀自哀伤,他不过是想认个妹子,咋就这么难呢……
临都校场,营帐内。
凤染修终于说出自己的初衷,他回皇城,一方面是堂主的密令,另一方面,就是凤银黛的命。
至于原因,这是凤穆欠了他,欠了他母亲的。
父债女还,有什么不对呢。
秦衡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方才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大小姐什么都不知道……”秦衡艰难开口,眼中充满纠结。
“她若知道凤穆在外面还有一个野种,你觉得以凤银黛的脾气,她会怎么做?”见秦衡不语,凤染修嗤之以鼻,
“她会想尽办法杀了我,这就是凤穆为什么不把我的存在告诉给凤银黛的原因,他最清楚自己那个女儿的脾气。”
秦衡痛苦的跪在地上,“可如今老相爷已逝,这世间公子就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就算凤穆活在这个事上,本公子也是一个亲人都没有!”凤染修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凤穆的恨,冷声开口。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秦衡,凤染修漠声抿唇,“当初在江左,我给你一次离开的机会,这一次我仍为你破例,若你觉得不值得留下来,可以走。”
秦衡匍匐在地,哀伤低泣。
“在我回来之前,若你走,便不要再回来了。”凤染修止步在秦衡身侧,“但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云水谣死了,尸骨无存。
这件事很快传遍整个皇城,即便是风洛尘杀了云水谣,可这一次,朝中武将却没有一个人对国师府出言不逊。
当晚在场的皇城侍卫里不乏武将的暗线,那种情况下若不是风洛尘出手,云水谣只会死的更惨!
而早已湮灭在人们心中的太上苑被重新提起,任谁也没想到,凶手会是昔日太上苑的大小姐,凤银黛……
苏若离推门而入的时候,沈醉惊呆了。
他看到自己徒弟额间的淤青还有隐约可辨的血迹。
‘这个女人是朕的!’
龙辰轩的话依稀在耳边徘徊,沈醉搭在桌面的手猛然攥紧,所以龙辰轩就是这样保护自己女人的!
“离儿……”
“师傅!”未及沈醉开口,苏若离扑通跪在地上,狠狠磕头。
沈醉怔忡片刻,起身绕过桌案,走到苏若离面前,“你这是干什么?”
“师傅,离儿求你,我想养蛊……我想养蛊虫!”苏若离埋首匍匐,声音寒重冷冽,透着决然。
无语,沈醉抬手想要扶苏若离起身,而她却执着的跪在那里,“离儿求师傅成全!”
“养蛊非正道,为师连你大师姐都不曾教,又岂会教你!”沈醉明白苏若离心痛,却不知她是何等的心痛。
因为沈醉不知道楚馆里死的是赵柔,亦没亲眼看到春桃跟云水谣死时的惨状。
“求师傅!”苏若离突然磕头,额角狠狠撞向地面。
沈醉眉压一线,陡然伸手,硬是将苏若离从地上拉起来,“你疯了!”
“离儿是疯了!如果当初不是离儿救凤银黛一命,就不会发生这接二连三的惨案,师傅……离儿答应过云水谣会护她周全,可到最后却是她救了我!凤银黛说了,她想杀的人是我!呜呜……”这一次,苏若离没有作戏,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她是真心真意在求沈醉。
她想让凤银黛同样死法!
看着苏若离眼角肆意流淌的泪水,沈醉眸色暗沉,心便似被人攥在手里,每跳一下那种压迫的束缚会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想报仇,有很多种办法,并不一定是蛊虫。”沈醉紧握着苏若离的雪肩,凝声开口。
“不!不!我就是要让凤银黛也尝尝被蛊虫蚕食的滋味儿!我要让她生不如死!”苏若离眸底生寒,隐隐泛起的血红颜色充满嗜血的戾气。
沈醉皱眉,“离儿,你该理智。”
第六百八十章折磨自己
“我理智不了,师傅,我就是要杀凤银黛,亲手宰了她!求你了师傅,教我养蛊好不好!”苏若离颓然下跪,沈醉却不松手。
“你站好!”沈醉怒声开口,苏若离却奋力挣扎,非要跪下去。
忽地,沈醉突然用力将苏若离揽入自己怀里,双臂钳固的那样紧,“你在折磨谁!”
没有人知道,看到苏若离自我摧残的一刻,沈醉的心仿佛掉进了地狱岩浆,灼烧的痛侵袭着身体里的每个细胞,无法抑制的心痛清晰而又真实。
这一刻,沈醉要怎么否认自己的感情?
心痛只因为苏若离是自己的徒弟?
这种话拿来骗谁!
多么可笑的一件事,他爱上了自己的徒弟!
“师……师傅……”眼泪在红肿的眼眶里徘徊,苏若离瞪大了眼睛,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你在用凤银黛的过错,来折磨你自己,值得吗?”沈醉强自压制住自己的情愫,慢慢松开一脸茫然的苏若离,退后两步,正色抿唇。
苏若离暗自狠吁口气,接下来眸色凄然,“师傅真的不肯教离儿养蛊术吗?”
沈醉不愿再看苏若离那张梨花带雨的憔悴容颜,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走过去,忍不住伸手替她抹去眼角那滴泪。
于是他转身,回到桌案,“没有别的事,你退吧。”
苏若离颓然站在那里,久久未动,而沈醉亦始终没有改变决定。
最终,苏若离走了,抹着泪,走时连门也没有关。
独自坐在椅子上,沈醉素来平静的眸底滚动起太多意味不明的情愫。
这一刻,他再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那个叫苏若离的女人只是他的徒弟。
那个叫苏若离的女人,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了他的心里。
龙辰轩说那个女人是他的,沈醉忽然不想沉默了。
可就在这时,另一个人声音在他脑海中幽幽响起,是他的师傅……
国师府门外,苏若离好似牵线木偶般一步步迈下台阶,脑子里一片混沌。
她只低着头,完全没有方向的朝前迈步。
突然,鼻尖一酸,她撞到了人。
苏若离丝毫不想知道她撞到谁了,她只是不想停下脚步,因为只要停下来,她就会想到云水谣死前那一刻的绝望跟哀求。
然尔她没做到,她让凤银黛给跑了!
苏若离颓废般低着头,绕开那个人,继续前行。
“你这样折磨自己,有什么意义?”清绝的声音陡然响起,苏若离猛然抬头,眼泪再次决堤。
“呜呜……”苏若离突然就扑过去,狠狠抱住风洛尘。
在龙辰轩怀里,她有顾虑,在沈醉怀里,她有排斥,唯独在眼前这个男人怀里,她可以不顾一切的肆意宣泄。
看着怀里因为恸哭而使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的苏若离,风洛尘喉结不由的滚动两下,双臂缓缓搭在她身上,“哭出来就好了。”
这一夜,苏若离喝了酒,大口大口的女儿红被她一杯一杯灌进肚里,火辣的感觉自喉咙一直灼烧到肺腑,心痛欲裂。
最后,苏若离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唯有眼泪,好似永远流不完一样滑过脸颊……
深夜的校场,清冷而又孤寂。
营帐内,凤染修的身体被君彦卿狠狠搥在梁柱上,缓缓上提!
他来求证,是谁让凤银黛干的那些坏事,凤染修承认了。
至于凤染修为什么会承认,因为凤银黛没有死,这件事根本压不下来。
“为什么?”狭长美眸微微眯起,君彦卿的手指越发加重力道,凤染修的脸已呈褚色。
“因为……因为属下想证实家姐是否有……值得堂主庇佑的实力……左副堂主明鉴,属下只是建议家姐对付苏若离,没想到她会把目标对准云水谣……”濒临死亡,凤染修却不敢反抗,因为他知道,反抗毫无意义。
“苏若离也不行!”眼见凤染修翻起白眼,君彦卿倏然松手。
“咳咳咳!”空气灌入肺腑,凤染修急不可待的大口喘气,“属下知错。”
这件事,他没有自我解释跟反驳的余地,但好在,凤染修知道自己还是有用的,所以君彦卿再生气,也不会真杀了自己。
“呵,知错?”君彦卿瞄了眼半跪在地上狠狠喘息的凤染修,“本副堂主听说你们互通的那条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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