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朕就打算这么走了。”龙辰轩听罢之后,点头。
“皇上该不是想把这么个烂摊子留给我吧?你觉得这合适么。”苏若离果断摇头,就眼前这种情况,若让她主持大局,那她必然要向着国师府,如此莫说朝中武将,段翼都得想办法宰了她。
她可不是无双夫妇的对手。
“朕觉得这不合适,所以会将你一并带走。”龙辰轩自顾倒茶,抬头,“你一向聪明,这会儿怎么了?”
苏若离愣了半晌,恍然,“皇上是想沈醉跟段翼在皇城里以暴制暴,自己趁乱平息龙千绝的起兵造反?”
龙辰轩点头,难得的好时机,倘若他平息皇城之乱后再离城,那么城中可还有制得住沈醉的能臣。
“皇上如何相信沈醉会如你所愿,在城中牵制段翼,而不是坐山观虎斗?”苏若离蹙眉。
“一来在沈醉眼里,朕终究是毛头小儿,怎比得龙千绝底蕴深厚,两虎相斗必有一赢,他不会希望赢的那个是龙千绝,那么他就一定会在皇城里牵制住段翼。”龙辰轩神色肃然,字字句句分析的鞭辟入里,让人茅塞顿开。
有其一,自然有其二。
苏若离未语,等着龙辰轩往下说。
“二来,你在朕手里。”龙辰轩承认这话说的过于直白,可问题在于他就算说的隐晦,所要表达的意思也是一样。
对于这一条,见仁见智。
龙辰轩以为沈醉会为自己投鼠忌器,他这么想没毛病,但苏若离绝逼不会傻到相信沈醉会。
退一万步讲,倘若沈醉想趁虚而入,也一定会让自己跟龙辰轩一起离城,目的是麻痹龙辰轩的神经,消除他的疑虑。
大事大非面前,沈醉从来不在乎小小牺牲。
在这方面,没有被牺牲过的人永远做不到深有体会。
“那贪狼斧呢?洛清风至今还在楚馆,唐玉书也没个表示,皇上把我带走,那这事儿……”苏若离前世今生两辈子还是头一遭做事这么虎头蛇尾。
“比起龙千绝举旗造反,朕哪有功夫在乎贪狼斧,而且……”龙辰轩抬眸,无比深情,“关乎到你的安危,朕本来也没想要它。”
苏若离笑了,特别灿烂,“说的好听,我要出事儿你能独善其身?”
明明是深情不悔的腔调,硬让苏若离听出另有图谋,龙辰轩也是无语,低下头,长叹,“洗洗睡吧。”
眼瞧龙辰轩朝自己床榻上走过去,苏若离倏然吹灯。
黑夜里,一道漆黑的影自锦鸾宫里飞出,划起的抛物线,完美!
苏若离绝逼不会承认,她有气的根源是为了洛清风,也不晓得洛清风是几辈子倒霉催的才会结识龙辰轩,她亦不想承认,自己心里隐隐的烦躁跟不舒服,是因为兔死狐悲……
元峥将军死了,在场所有证据直指国师府跟唐门唐见雪,这件案子刑部接下了,但却迟迟没有到国师府求证,亦未动唐见雪分毫。
原因简单,孟臻是沈醉的人,在接到这件案子之后他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替沈醉脱罪。
这会儿孟臻以验尸为由,已经拖了两三日的时间,他希望沈醉可以在这两三日之内,找到开脱的理由。
夜已浓,却不是最黑暗的时候。
因为梦魇还没有开始。
国师府,书房。
沈醉一袭白衣,无声坐在那张自有国师府以来,就一直陪他到现在的檀香木椅上,玉白的手紧紧握扶,骨节分明,清晰可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当朝时局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把握的如此精准,那份自信已经在无形之中,渐渐流逝。
为什么呢?
房门自外被人敲响,沈醉敛眸,轻声应允。
“师傅。”进门的是周写意,一身玄衣,容颜俊逸。
沈醉忽然想到了自己,当年他还是那个人的徒弟时,也与周写意一般,仗剑江湖,鲜衣怒马。
说起来,他好怀念那时的光景,那才是他的追求,他有时候甚至羡慕平云鹤,甚至卫无缺!
然尔,他终究走了不同的路,一条他在少年时,最为不齿的路……
“坐。”沈醉看了眼桌案对面的紫藤椅,下意识想到了段清姿。
这把椅子可是段清姿为了孝敬他特别劫了寒子念的镖弄来的,那孩子,其实也孝顺的紧。
可是……
“师傅,我与见雪商量……”
第五百五十五章你喜欢女人?
“你们走吧。”没给周写意把话说完的机会,沈醉清眸微闪,神色肃然,“为师当日把你叫回来,便是想你帮为师分析一下段翼背后的主谋是谁,现在知道是龙千绝,就够了。”
“师傅……”
“眼下这大周许要变天,皇城不是久留之地,好在唐门在江湖上地位超然,段翼就算想为难唐姑娘,亦不敢做的太过分。”沈醉依旧没给周写意说话的机会,
“十大首徒里唯你武功最差,好像连你小师妹还有傍身的轻功,你遇事就只能想着跟对手同归于尽……为师原本最担心你,不过现在好了,有唐门给你撑腰,想来这江湖上也没几个那么没眼识敢得罪你……”
“师……”
“今晚就走,带着唐姑娘一起。”沈醉一次次截断周写意的话,就是不想给他反驳的机会,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留他下来。
不是因为国师府当下处境艰难,而是这条路他走的太孤单,他想找个人陪,哪怕只是一程。
“写意不想走,也不可能走。”周写意终于得着说话的机会,“作为师傅的徒弟,我若在这个时候走了,他朝可还有脸回来?非但我不走,见雪也不会走,她已经答应我会到天牢里呆几日,以堵住那些武将的悠悠众口。”
“写意……”
“师傅莫再说让我离开的话,我以国师府为傲,他日行走江湖我还是想打着国师府的幌子,至于唐门,我更希望唐解会因为把女儿嫁给我而老怀安慰。”
“你……”
“师傅也不想看着我他日去唐门,连头都抬不起来活活被他们欺负死吧?”周写意薄唇抿笑,右侧唇角微微上扬,宛若春风,温暖而又舒适。
沈醉失笑,这小子!
这厢沈醉与周写意师徒情深,那厢,唐玉书与唐见雪也聊的正欢。
唐玉书最了解自家妹妹那股三分钟热血的劲儿,于是不下十次问她对周写意是不是来真的。
唐见雪的回答是,非君不嫁。
对于这个回答,唐玉书只庆幸那个‘君’,是肯娶她的周写意,因为这世上恐怕也没几个人愿意娶自己这个天煞孤星命的妹妹。
过往那些被唐门看上的,大抵与卫无缺态度一致,情愿死。
“你倒是看上他了,我只怕爹爹不会同意。”唐玉书点头之余,不免忧心。
因为他很清楚唐门的门风,从不与朝廷搀和,而周写意偏偏是大周权臣沈醉的四徒弟,这就有点儿难办了。
“他不同意有什么关系,你同意不就得了!”唐见雪不以为然。
唐玉书挑眉,心底忽然生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哥,我这儿有两条路能对付爹,一条是我下药,让周写意跟我生米煮成熟饭……”
“下一条!”
唐玉书内心无比崩溃,自家妹妹还真豁得出去,再说周写意那厮还用下药啊!
他求之不得好么!
作为一个标准的妹妹控,唐玉书现在又有点儿舍不得把妹妹嫁出去了。
“第二条也简单,哥你作主,把我嫁给周写意!”唐见雪平日里跋扈了点儿,但行事素来雷厉风行,一般她决定的事儿,没几头牛能拉回来。
“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长兄如父,现在给你机会让你行使一下作为兄长的权利,不好吗?”唐见雪刻意搬着椅子朝唐玉书身边蹭了蹭,“你要不同意,那就只能是第一条了……”
“第二条,我选第二条!”唐玉书果断点头。
第一条?
麻痹要是周写意吃干抹净之后不承认怎么办!
至于第二条,也不晓得自己这会儿把妹妹嫁出去,回头家里那个老头子能不能把他给打洗。
“哥你太好了!”唐见雪闻声后立时抱住唐玉书胳膊,拿头来回蹭两下。
下一秒,唐见雪忽似想到什么,“哥,你跟楼下那个洛清风有很大仇吗?他跟你喜欢的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诚然当年唐玉书自闵江回到唐门之后什么都没说,但若有心想查,还是能查到一二的,至少唐见雪就听他父母提过,自己哥哥喜欢上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跟别人走了……
“你喜欢的女人跟他走了?”
唐玉书转眸,瞪眼,“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前提是你就不要嫁了。”
“哥瞧你!”见唐玉书眼神里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唐见雪嘿嘿一笑,“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哎呀,记性不好了耶!哥我先走啦,去找写意!”
“嗯。”唐玉书点头之余回了一句,“我去找洛清风。”
二楼,某风正在床上挺尸,忽然身体不自禁的抖了两下……
同在楚馆,锦瑟居。
在卫无缺一遍遍重申自己当初那句话只是一时性情之语,完全没有任何其他含义之后。
坐在桌边喝了差不多三杯茶的楚林琅方才有了动作。
见那盏空杯落于桌边,卫无缺特别有眼识的上前一步,提壶斟满,之后特别恭敬的后退回原地,眼巴巴看着楚林琅。
别问卫无缺为什么这么在乎楚林琅的态度,他这是在为自己以后考虑,像楚馆这种供吃供喝供住供消遣的地方,他满江湖再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若离说什么?”楚林琅突兀来了一句,把卫无缺问的一愣。
愣过之后,卫无缺赶忙回话,“她说你不吃那一套。”
楚林琅想了想,觉得若换作以前,她有可能不吃那一套,但自从认识苏若离之后,她便觉得钱这个东西,虽说是万恶之源,但逢这乱事,谁愿意做好人?
既然注定不是好人,那么钱,就显得非常重要。
“既然卫公子问,那林琅就直说了。”楚林琅端起茶杯,“那晚公子所言,的确让林琅颇为难堪,好在这种话听的多了,我便也没怎么朝心里去。”
见楚林琅喝了自己倒的那杯茶,卫无缺暗自吁了口气,但听楚林琅这般言语,心里愧疚之情越发深了几分。
第五百五十六章我没有值钱玩意
“公子若真有心弥补,就随便从你身上拿个值钱的玩意好了,若我直接要银子,只怕公子也拿不出来。”楚林琅知道卫无缺没钱,严格说他还欠自己银子呢。
卫无缺暗恨苏若离,她不是说楚林琅不吃这一套么,害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值钱的……
卫无缺低下头,从脚底开始打量,慢慢朝上,直至目及之处都没看到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玩意。
这样的话,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楚林琅也不开口,只默默喝茶。
这时,卯宿儿亦从虚空而落,静静候在楚林琅身边,等着卫无缺给个说法。
最后,卫无缺咬了咬牙,自颈项里取出一条银白色的链子,链子上坠个祖母绿的扳指儿。
那扳指儿通体透绿,里面半点杂质也无,一看就知价值连城。
但它的意义远不在钱上,这是落霞山庄准备传世的宝贝。
是皇甫柔然生下卫无缺时,卫靖亲手给他戴上的。
“那个……我爹说这扳指儿我死它都不能丢,想来应该极是珍贵……”卫无缺摘下扳指儿后,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搁到桌边,“这个可以吗?”
楚林琅伸手,玉指勾起银链,微微提起,那扳指儿便在她眼前轻荡着。
作为一个阅宝无数的人来说,楚林琅第一眼就认出这扳指儿的价值,“卫公子舍得?”
“也不是给别人,有啥舍不得的!”卫无缺非但舍得,他还觉得有点儿欠诚意,“如果不够,我头上这顶玉冠也是值钱的玩意,你若是要……”
“够了。”楚林琅摇了摇手里的银链,扳指儿越发荡的欢实,如同她的心。
她不求与卫无缺能有结果,亦不求眼前这个男人能了解她的心意。
她只求,能多看一眼,多见一面的时候,不要错过就好。
而这扳指儿她收下了,有时候,睹物思人也是一种幸福,虽然有些酸涩的味道。
一侧,卯宿儿眸色微闪,他不想承认,但楚林琅倾城容颜上那抹会心的浅笑,如此的真实,他鲜少见到……
苏若离知道自己要走了,临行前,她不能不来国师府一趟。
原本她想先跟周写意打个招呼,顺便劝他节哀,毕竟成为唐门女婿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然尔周写意没在,她却在那座小亭子里看到了沈醉的身影。
第三次了,她发现沈醉这段时间特别眷恋那个凉亭。
此刻那凉亭下面的冰层破了一个洞,沈醉正在亭内喂鱼,一群傻锦鲤可劲儿跳可劲儿吃,丝毫不觉得亭上之人动机不纯。
鱼没有胃,是不知饱的东西且又十分贪吃。
一般它们只有到了阎王那里,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撑死的。
“师傅,徒儿要走了。”苏若离浅步走进凉亭,止于沈醉身边,双手握住栏杆,视线落在那群锦鲤身上,淡淡抿唇。
沈醉动作微顿,转眸,“去哪里?”
“西川,龙辰轩查到龙千绝在那里落脚准备不日讨伐……师傅,我不想去,我想留在皇城陪你。”苏若离装作十分不舍的表情,眼睛眨呀眨的特别惹人怜惜。
沈醉无声,看她半晌,直看的苏若离心里有些发毛儿,“胡闹,皇上有旨,你怎可抗旨不遵。”
“师傅……”
“为师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段翼背后的那个人,竟然会是龙千绝。”沈醉收回视线,望着碧水池里的锦鲤,“为师一直以为,整个朝堂唯一不求名利,没有野心的人便是肃王,人心果然难测。”
是呵,她也一度以为自己的师傅由始至终,怀揣的都是天下苍生。
人心,果然难测。
所以沈醉呵,这样的话谁都可以感慨,唯独你不行。
“为师想不明白,他已年过花甲,膝下又只有龙浅一个女儿,他要这天下何用?”自知道龙千绝便是段翼背后那人开始,沈醉就一直在找原因,直到现在,他也没拿出一样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那你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人家好歹还有一个女儿,你又有什么!
“谁知道呢,老不死的。”苏若离的视线,亦跟着沈醉落在池下锦鲤上。
她说的,不是龙千绝。
“离儿,那个时代你没有亲身经历,龙千绝的确有让人景仰跟不可比拟的豪情霸气,你不可这般轻视他。”对于‘老不死的’四字,沈醉觉得自己徒儿形容的过于偏颇。
“离儿没轻视他。”意识到自己心绪起伏异常,苏若离强自镇定,“离儿是在夸他,能在国师府跟太上苑的夹缝里把势力聚存的这么好,他了不起哟。”
沈醉叹息,“皇上既然选择御驾,可有必胜的把握?”
比起龙千绝起兵造反,沈醉更加震惊的是,在知道这件事之后,那位坐在龙椅上被世人称之为傀儡的帝王,竟然没有显露出一丝恐慌跟愤怒。
他所有的赌注,不都在段翼身上么?
而段翼不过是龙千绝的驾前卒!
至少从表面上看,龙千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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