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送贴子之人说道:“公主吩咐小的请姑娘即刻就过去。”
“好吧!”我应了一声,叫住起身要走的云萝说道:“你也不用急着回家,叫人给你娘送个信,今日我带你去安阳公主府玩儿去。”她娘虽是最后娶进门的一个,出身却不怎么好,是个耍杂耍的,因此处处被三夫人压一头,不怎么得宠,在人前总是低三下四的。我怀疑她有一半外来血统,她的鼻梁特别高,眼睛特别大,有点像新疆人。云萝长相随了她娘,美得耀眼,只是虽及笄了,却很少在社交场合露过面。
云萝见我带她一起去,很是高兴,这丫头离了凌府倒也变得活泼许多,坐在马车里,不住地问东问西。
“姐姐,既是公主的宴席,会有哪些人去呢?”这丫头,干脆把四字省了,直接叫姐姐了,不过这样听起来确实亲切得多。
我笑着说道:“贴子上又没写,我哪儿知道公主会请哪些人去!”
她继续追问道:“那个……公主的弟兄们会去吗?”
小丫头不会是看上了哪个皇子吧!我想了想,和她年纪相当的只有束元晦了,难道是他?我好笑地看着她回答道:“公主和几个兄弟感情都不错,估计会请他们。”那首《问刘十九》都能写出来,纸上的字迹也似出自男子之手,她的兄弟肯定会在。
云萝一听,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立马笑意迥然,掀了车帘看着外面积雪的大街,注意力又被街市两旁的各色花灯给吸引了去。
车轮辗着积雪,吱嘎作响,转得几个弯,估计五分钟不到,已经停在了安阳公主府的大门口。安阳公主的大丫头柳蝉等在门口,我还没下车就迎了过来:“云萱姑娘可来了,公主都差我出来望了几回了!”
“你们公主到底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这么巴巴地急着叫我来?”我含笑说道,并不指望她回答,柳蝉也知道我是随口说说,但笑不语,只催着我们快进去。
柳蝉领了我和云萝到了偏厅,这里房间小一点,生起火来也暖和得多。一进屋门安阳公主就跳起来拍手道:“云萱,你快看,这酒是绿的,这火是红泥做的,是不是和诗中的一样?”
我的眼光一一扫过坐在一旁的束连成、束潇然、束元晦和端木偁,笑着问道:“你们是谁告诉公主的,倒害她费了那么多心思,特地找了酒和火来配诗了!”
“是他!”束连成和束潇然互相指着,端木偁则指向束连成。
“原来是你!”我看向束连成笑道,“看来以后当着平王的面,我说话可得当心了,不然要是说了谁的坏话,转个身去就被人家知道了!”
束连成不再否认,只是挑起了眉,带着些兴味看着我:“为什么认定了是我,怎不是他们两个?”
“那还用问啊,他们两个指的都是你,何况端木大哥还是你表弟,他一向也不是会说谎的人,那就一定是你了!”端木偁听我如此说,也笑了起来。
“偁,这是你第一次出卖我!”束连成转向了端木偁,脸有调侃之色。端木偁看了我一眼,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
云萝在身后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光顾着讲话,倒把她给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的小丫头呢。我把她推到前头,介绍道:“这是我妹妹云萝,七爷,她和你同岁,刚满十五。”
“云萱,凌家还尽出美人,你们姐妹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啊!”束元晦叫道。束连成和束潇然倒是见过云萝,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异,端木偁仔细看了云萝两眼,眼里也有惊叹。
安阳公主过来拉云萝到她身边坐下,连连称赞,把云萝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羞红了脸。都是熟客,也没了那份拘束,我们便围坐在火炉边聊着闲话。束潇然今儿言语不多,虽然他面带笑容,我却总觉得他眉心藏着一丝忧虑,似有心事。
丫头侍女备好了酒席,安阳公主拉了我们入席。天气冷,喝酒可以暖身,安阳公主备下的这酒颜色翠绿,看着就可爱,我喝了不少,只觉得脸上发烧,不过自摸索会了运功逼酒,我再未醉过。云萝不胜酒力,几杯下去就受不住,跑到屋外说是要透透气,我不放心,要跟了出去,却被束连成和安阳公主拦住了猜拳,不让走开。
“我帮你去看看。”束潇然站了起来。
“谢谢!”我刚说完,安阳公主的手又伸了过来:“再来再来,我不信这回还输给你!”
束潇然出去了,既然有人帮我照看云萝,我还怕什么!重振旗鼓,我将束连成和安阳公主杀了个片甲不留,喝得酩酊大醉。安阳公主趴在桌子上,束连成瘫坐在椅子上,互相还在比划着手指头,不过都不知道出的是什么了,晃晃手指就举杯,还呵呵傻笑着。束元晦和端木偁只得坐到中间,硬把两人手中的酒杯给抢了下来。
“云萝怎的还不回来,别是出什么事了!你们俩先照看着这里,我出去看看。”
“我陪你,这里有元晦和丫头们照看就好了!”端木偁站了起来,与我一同出门。
廊下四顾无人,云萝和束潇然该不会是醉了吧,到底走到哪里去了?公主府这么大,我上哪儿去找?
我这里正想着,端木偁喊了我一声:“云萱!”
“嗯?”我示意他说话,脚步未停,东张西望地看向四周。
“云萱!”他忽然拉住了我的手,止住了我前行的脚步,我诧异地抬起头,正正对上了他那双灿若桃花的眼,和紧锁的双眉。“我有话对你说,一直没有机会……”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想问你,那幅画……那幅画上的字,当初……你原来是那样想的?”
哦!原来他还在为这事内疚啊!看了那题字,他一定以为我还在暗恋着他。我急忙摆了摆手,说话间也禁不住红了脸:“那个啊,没事没事,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那字也是我学着人家写着玩儿的,恰好画了那么一张画……”
“对不起!”端木偁说道。
拜托,大哥,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准备忘记了你还来跟我说对不起,这不是揭我的伤疤,让我难堪吗?
我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没……没关系!那个……与心意无关,我叫二哥转告过你的,我没怪你,真的!呵呵,你不喜欢我很正常啊,你的那些条件我顶多只能达成一项,知道我真实面目的人恐怕都很难喜欢上我,我做事粗枝大叶,谈吐无半点斯文……”
“不是!”我正掰着手指头数落自己的缺点,他一下子打断了我,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肩头,“你很好,是我错怪了你,我不该那么武断,凭第一印象就否定了你,怪我,没有早发现你的好……”
我目瞪口呆地立在那里,听着端木偁继续说道:“对不起,云萱!陪你一同去潞州时我就想对你说了,我喜欢你!不过那时你心中有了别人,我知道,他们都知道你的好,只有我聪明一世,却……我不想再错过你,云萱,我很后悔当初的决定,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如果早两个月听到这话,我想我会高兴得跳起来,但是现在……端木偁,为何我拿起时,你要放下,我放下时,你却又要拾起?还有,他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叫我有意中人,他哪儿听来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的眼中有热切,有祈盼,紧紧地盯着我,我迟疑地问道:“你说的,我的意中人……”
“难道你还记着苏瑾徵?”
哦,天啊!这事和苏瑾徵又有什么关系!
“有一回,我听见你喝醉了喊他的名字。”端木偁脸有些红,不自在地解释道,神情令人怀疑。“我喝醉了?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忽然想到来到这个世界做过的一个梦,那是我唯一一次梦到晋知来到我身边,原来当时我在梦中喊出了声,晋知,瑾徵,还真的是一样呢!我心酸地一笑,努力忘却的记忆又被面前这人勾了起来。
“晋知,晋知!”喃喃地念着,我强忍住在眼中打转的泪水,抬起了头对端木偁说道:“你为什么要对我提这些,我已经忘记了,你为什么要再对我提起?”
“对不起!”他自责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已经忘了他!”在我的泪落下前,他将我搂进了怀中,他的肩宽而厚实,我靠了上去,将泪水尽数揉在他的衣襟上。借着酒劲,我忽然很想好好地哭一场,哭我不能再见的家人,哭我莫名其妙的命运,我时常搞不清楚,对于我来说,到底是我死了,还是我的家人死了!
十六天前,状元苏瑾徵与韩相之女韩惜影成婚,外放任润州刺史,夫妻一同上任。
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文的朋友,不好意思,这两天有事不在服务区,呵呵。刚才一回来就接到编辑的开V通知,明天上午十点开通VIP。熟悉晋江的朋友大概都知道了,被推荐的文都是要入V的,我家的编辑对我很好,能在一堆冷文中找上我,说实话颇有点知遇之恩,所以一切都交由她安排了,既然是晋江的签约作者,理应遵守晋江的制度和规则。另外一条,就是为了防止盗文,谁也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文被盗,还给盗得面目全非,有个网站甚至给我这古代言情文冠上了“校园言情”,汗!所以希望大家理解。
工作之余写文,真的很辛苦。愿意看下去的朋友们,在此先谢谢你们的支持!不愿意继续看下去的朋友,亦谢谢你们陪伴我这么长时间,总的来说我们还是有缘,只是缘份不够。我也追过文,曾经为了喜欢的文章充值过,也曾为了某篇文的V而放弃过,值与不值,端看你的喜欢,讲究的是一个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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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萱!”我循声抬起头,端木偁的背后,站着束潇然和云萝。云萝脸色有些苍白,此刻正瞪大了眼,吃惊地看着这边。束潇然喊了我一声后,站在那里没有动,我蓦然惊觉到这里不比现代,我怎么能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哭呢!一下子推开端木偁,我低声说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虽说喝了酒的人总是容易勾起心伤,但是这么久了,该放下的也应该放下了,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我暗悔自己的情绪失控,尤其竟是在端木偁和束潇然的面前。看了看站在束潇然身边的云萝,我低声问道:“云萝,出来这么久也不见回去,到哪里去了?害得我一阵好找!”
云萝看了看束潇然,本来略显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我忽然明白了,她中意的对象不是束元晦,而是面前的束潇然!怎么凌暮天的女儿喜欢的都是同一个人!他们两个出去这么久,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云萝的醉酒,只怕也是装出来的,为的是引人上勾吧!束潇然怎么想呢?只怕也一样,不然见云萝出去,为何别人不动,单单他那么积极?我心头一阵烦闷,几欲将所饮之酒全部呕出。
端木偁见我脸色不对,伸手过来扶我,关切地问道:“云萱,你没事吧?”
“不要你管!”我甩开他的手,端木偁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这么高傲的人何尝有人如此对待过!
“对不起!”看着他受伤的表情,我更为懊恼,“既然找到人了,那就回去吧。”说完我转身便向来路走去,也不管束潇然和云萝到底跟上来没有。
回到偏厅,束连成和安阳公主还趴在桌上呢喃有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对束元晦说道:“平王和公主都醉了,这席也该散了吧。”安阳公主口里还直嚷着:“我没醉,我没醉,咱们接着喝……”
“找到五哥和云萝了?”束元晦问我,我点了点头。
“好吧!”束元晦有节奏地拍了拍手掌,秦洛带着三个侍卫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搀扶着束连成向外走去。我扫了一眼,这几人的内功都不弱,挺经得冻的。
柳蝉一边吩咐公主府的丫环将安阳扶了出去,一边叫人套马车准备送我们。这时候端木偁、束潇然和云萝一起走了进来。
“小心!”束潇然一边说,一边扶住了云萝的手,牵她跨过门坎。
我从他们两个中间穿了过去,撞开束潇然的手,牵住了云萝,瞪着他说道:“我妹妹可没这么娇弱。”见我生气,他竟然笑了。
“端木大哥,七爷,咱们既不同路,我还要送云萝回凌府,先告辞了!”说罢我拉了云萝走出来,坐上了安阳公主的马车,向凌府驶去。
上了车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沉默地看着马车外面的街灯,一片片光怪陆离的影子交替闪过,不时投射在我的脸上。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端木公子?”还是云萝先打破了沉默。
“没有!”我轻声说道。
“那你们……”
“我喝醉了,想起了我娘,心情不好,他只是安慰我而已。你呢,云萝,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什么人?”
“嗯!”她又沉默了。我见她不说话,也不追问她,调转了目光继续看着外面。
“姐姐你这么聪明,应该看出来了。”我也不说话,由着她继续说。“我还小的时候就听明珠姐姐每天都把他挂在嘴边,说他这样也好,那样也好,这世上会有那么完美的人吗?一开始我并不信,直到我第一次见到他,才知道他比明珠姐姐说的还要好。我知道明珠姐姐喜欢他,我什么也不敢和她争,一直把心事藏着。我知道他不喜欢明珠,我看得出来……”
“我以为我会有机会,可是没想到,他不喜欢明珠,却喜欢你!”车子晃了一下,我身体歪了歪,差点将掀着的车帘扯了下来。
我看向云萝,她的眼中含着泪,嘴角却向上扬着:“姐姐,你真幸福!你娘亲不在了,爹爹以前对你也不好,却有这样一个人如此真心对你!这样……也值了!”
“如果对手是明珠,我相信自己未必会输,但是是你,我知道我输定了!姐姐,我娘说的对,我可以依靠你,却不要妄想和你争什么,我起初还不信,没想到……果然如此,三夫人都争不过的人……”
听她如此说来,五夫人也是个极聪明的人,懂得明哲保身,进退有度,不愧是跑江湖出身的,最会察颜观色了。原来这凌府的人没有哪个是傻子!云萝,也不单纯,而且她非常聪明,我没想到她竟把一切都挑明了,搞得我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说实话我很妒忌你,姐姐!他说这一生都只会爱你一个,我是你的妹妹,他自然也当我是妹妹。我不知道你和端木公子之间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但我不希望他伤心,他的身世和你一样可怜,你既然不喜欢端木公子,那么请你,给他幸福!”
“云萝……”我轻轻叫道,她再也忍不住,抱着我哭了起来,我只能安慰地拍着她的肩。
过了许久,云萝方才停止了哭泣,她对我笑了笑,说道:“好了!我从小就这样,哭过就没事了。姐姐,幸好他看上的是你不是别人,不然我可能会哭得更厉害!”
我被她的话逗笑了,看来这是个乐观的姑娘。
将云萝安全送回凌府,交到她娘手里,我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向昭王府驶去。云萝启发了我,实际上一直以来我都活在自我当中,无论是当初对端木偁的心动,还是后来面对束潇然的真情,我都理所当然的只会等着别人的主动,等着别人的付出,自己却找种种借口逃避现实,还没有开始,就找了个结局来为自己硬安上了。我为什么不能像云萝一样,勇敢一些呢?有些事不说出来,谁会知道?我要去找束潇然,问问他,愿不愿意放弃一些重要的东西,陪我一道看那江南烟雨,塞北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