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你个小没良心的,如今给老夫摆威风,能耐了你!”他的嗓门很大,嗷嗷叫着,如同在轰鸣的雷声,回荡在天地间。
沐羽尘实在是没辙了,只能尽量保持着冷静,含笑着道:“外祖父,先把事情弄清楚,不能稀里糊涂就认个女儿。”
“老夫乐意!”太尉一副滚刀肉的模样,就差没在脸上写着“任性”二字。他笑眯眯的,朝安浅夜道:“乖女,随我回府,看谁能拦。”
沐羽尘皱眉,轻语:“丫丫。”太尉是他的外祖父,也是他的授业之师,若是一心要离开,要认女,他还真的无法阻拦。
总不能,把人打一顿。
安浅夜很是犹豫。如果她成了太尉千金,那如今的麻烦,就可以全面去除,只不过,她有点不忍心,尤其是在他唤她名字的时候。
“乖女,咱们……”太尉刚说四个字,便怔住了,因见沐羽尘直挺挺倒下去。
安浅夜脸色微变,忙挣脱太尉的手,跑了过去,着急地问道:“你、你怎么啦?”
几名侍卫冲来,将自家殿下抬入房间,安置在重新铺好的床褥上,又前去传唤疾医。
太尉手一摊,望着空旷的院子,朝天翻了个白眼,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入屋内,一把将沐羽尘拉起。
卧什么床,起来嗨!
“你做什么?”安浅夜怒道。
太尉哼声道:“他壮得跟个牛犊子似的,哪那么容易晕,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苦肉计,用得挺溜啊,想骗我乖女?”
“他本就生了病,刚醒呢。”安浅夜反驳。其实,她有点疑虑,因沐羽尘晕的时间太巧。
一名疾医匆匆赶来,刚将手搭上沐羽尘的手腕,便感觉指尖一轻,显然,是沐羽尘的手往上抬了些,霎时间,他明白过来,自家殿下在装晕。
作为二皇子府的疾医,不仅要医术高超,还要心思剔透。
他闭上眼,装模作样地把脉,过了会才一脸深沉地道:“殿下是急火攻心,才会晕厥,万不可再受刺激,否则恐有大患!”
顿时,安浅夜回头,狠狠瞪了太尉一眼,才问道:“如此做,殿下便会完全康复吗?”
疾医思忖着,又望了眼沐羽尘,点了点头,沉吟道:“最好能让殿下心情愉悦。”
“胡扯!”太尉驳斥道:“你们肯定是一伙的。”他扯着头发,很是不满,觉得自己怎能栽在外孙手里。
他去拉安浅夜的手臂,气呼呼道:“只要你跟我走,回府认祖归宗,保他立马现原形,从床上跳起来去追。”
安浅夜躲开了,很是坚决,“不去。疾医说了,殿下不可受刺激,你怎还一意孤行?”
“那是他鬼心眼多,骗你的。”太尉揪下自己一小团灰白发,差点就想跺脚,“当然,如果你是舍不得他,那就向我言明。”
如此拙劣的骗术,还能上当,那便唯有用“关心则乱”来解释。
安浅夜一惊,忽然间心神微乱,目光四处游离着,默默思量一会,呐呐道:“我不知道是不忍心,还是不舍得。”
太尉一下子泄了气,拉个木椅坐下,摇摇头道:“名门千金不做,一府主母不当,偏生要去做小,被他的妻压着。”
“你想多了,我没有这个打算。”安浅夜瞪他一眼。她的目的很纯,就想着远离京城,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
“哦?”太尉惊讶,恼怒道:“难道他连个妾位都不给你?欺人太甚!”若按身份,山贼的确登不上皇子的侍妾位,但若由皇子去争去请旨,还是有希望的。
“你和我到底有何关系?”安浅夜问道。她能感觉出,这个太尉不错,是真的疼她。
太尉摆了摆手,接着道:“你们都下去。”
疾医、仆婢皆后退,并关好门。
“还舍不得醒?”太尉哼了一声,盯着沐羽尘,问道:“你要如何安置二丫?她做了太尉千金,往后会是一府主母,而跟着你,无名无分,顶上天就是……”
“你走吧。”安浅夜推着他,实在不想谈论这些,而太尉一边往后退,一边叫道:“做我女儿,荣华富贵、身份面子都有啊。”
啪的一声,安浅夜关上门,一转过头,见沐羽尘正望着她,“你果然没有昏迷。”
“你不会失去任何东西。”沐羽尘走过来,停顿了一下,轻柔地握住她的一双手,望着她很认真地加了句:“我会给你最好的。”
安浅夜心一跳,在心中嗷呜了一声。她觉得自己离沉沦不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躲在门外偷听的太尉点评:外孙还是太嫩了,撩完了人姑娘,接下来就该来个“一吻定情”啊……
沐羽尘:你个老不正经的!
第29章 共担风雨
屋内; 两人一抬头; 一低头; 角度刚刚好。
门窗紧闭; 光线有点暗; 气氛太过安谧。
沐羽尘低着头; 视线缓缓下移,凝聚在那色泽鲜妍的唇上。它如三月的桃花瓣,嫩、艳、精致、饱满,极易让人萌生亲吻冲动。
他忽觉燥热,退后了一步; 微微笑道:“吓倒你了?放心; 我有分寸,在我给你最好的之前; 不会让你失去任何东西。”
——你不会失去任何东西。
——我会给你最好的。
他将这两句话; 又倒着说了一遍。
安浅夜微仰着头,略有犹豫; 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认真问道:“你; 真的喜欢我?”
沐羽尘一怔; 又笑道:“不相信?”他的神态已然放松; 不久前是因事情脱离掌控; 外祖父要认女,让他措手不及,才略显慌乱。
安浅夜迟疑; 而后摇了摇头,颊边显现两个酒窝,轻声道:“我想读书认字,学一些礼乐,尽快地适应京城。”
她原本识字,但因地域不同,文字有差异,以致她如今是个“文盲”。不过,若她潜心学习,应该能很快学会。
“你是认真的?”沐羽尘敛去笑容,心头的燥热感散去,望向她的目光深沉了些。上次,她虽也提过读书,但那更像是玩笑话。
而这一次不同。
“自然。”安浅夜翕动鼻子,笑了起来,“你说要给我最好的,我便得学些东西,让自己更优秀,以减轻你的负担。”
她顿了下,又加了句:“况且,总不能让人笑我‘上不得台面‘,笑你‘有眼无珠‘吧?”
语毕,安浅夜很不自在,尤其是在沐羽尘的目光变得炽热时,忙转身开门,“你去和你外祖父聊聊,打听一下我父亲的事。”
门外,太尉忙直起身体,双手负后,遥望着远方,一脸深沉。
“还偷听啊。”安浅夜嘀咕,提着裙子就跑了。她拦住一队巡逻侍卫,单单留下一个人,向他道:“你去一趟镇南王府,帮我向安乐郡主传句话,便说我不想离开京城。”
小侍卫诧异,拱手就要领命而去,但又听她轻声道:“若是郡主问起原因,你告诉她,我是被好听的话迷住了,狠不下心离开。”
也许不止如此,可能在“不忍心”之中,还夹杂着一丝“舍不得”。但安浅夜觉得,做人应该干脆点,不能犹豫拖拉,白白耽搁时机。
要么果断离开,要么坚决留下。因沐羽尘的那句话,因他坚定的眼神、认真的表情,因他轻柔地握着她的手,让她选择了后一条。
“不要惊动殿下。”安浅夜认真嘱咐。在西子湖边,她和霍云洁有口头协议,但如今情况有变,她单方面毁约,那霍云洁有知情权。
小半个时辰过去,安浅夜在坐立不安中,总算等来了霍云洁的回信。侍卫带着一个丫鬟过来,便躬身拜退。
“姑娘。”小丫鬟福了福礼。
“又见面了。”安浅夜颔首。她记得,这是兰芬,在游西子湖时,一直跟在霍云洁身边。
她偷偷摸摸瞄了瞄周围,拉着兰芬蹲在树下,问道:“郡主很生气吗?”她心里有点悬,怕霍云洁一个想不通,就黑化了。
兰芬脸色不善,板着脸冷漠道:“郡主沉默很久,派奴婢前来回话,既然姑娘如此坦诚,那她也如实相告,绝不会坐以待毙。”
果然!安浅夜垮下了脸,苦兮兮地道:“好吧,我原本就没抱太大希望。”沐羽尘言道给她最好的,而她也弃了安生日子,两人的未来,想必是困难重重。
“郡主还言道,此为你与她之间的事,希望你不要向二殿下告状。”兰芬冷冷道:“而作为报酬,她不伤你的性命,且每次在动手前,会提前告知你一下。”
安浅夜怔了怔,回道:“好。”这话也合她之意,她不能总靠着沐羽尘,让他帮她遮风挡雨,自己也要试着面对刀光剑影的京城。
当然,若是情况太危急,她敌不过,就只得找人帮忙。毕竟,小命第一。
小丫鬟嘴角一扯,露出一丝讥笑,“黎姑娘,郡主的第一击将至,还望小心。”她福了一礼,拉长了一张脸,转身离开。
安浅夜愣了下,很快惊呼道:“这么快?”她的目光扫向四周,只见树影缭乱,园子里空旷寂静,只闻鸟声,不见人影。
“在哪呢?”她狐疑。这是二皇子府,霍云洁只要不傻,便不会在此动手,但霍云洁的话撂在这,总不会是在恐吓她。
“沐羽尘!”安浅夜惊醒。她怎么忘了,霍云洁的目的,是为了拆散她和沐羽尘,不一定要针对她,也可以从沐羽尘那里入手。
她在园林里转了一圈,望着青翠草木,整张脸都垮了下来。这是哪?她在哪?来时的路在哪?皇子府的人呢?谁来给她带个路?
咚咚咚!三下轻轻的敲门声,小厮轻声唤道:“殿下?”待得到应允后,他推开门,领着一个人进来。那是个青衣仆人,按衣袖上的标识来看,应该出自镇南王府。
“郡主让小奴送来一封信。”他双手递来。
沐羽尘展开信,大致看了看,太尉凑上来问道:“写的什么?”他淡淡回道:“安乐郡主言称愿成人之美,但希望我深思熟虑,莫为一时赌气,而让丫丫空抱希望。”
黎姑娘派人传话向我坦白。我得闻太尉入府,想必大人劝说了殿下,而殿下要强,必会反道而行,因而对黎姑娘许诺。若殿下是真心,我愿祝福两位——霍云洁的原话。
“什么意思?”太尉一脸莫名。
沐羽尘叹息道:“她是在给我泼一盆冷水,以退为进,既达目的,又显气度。”
太尉琢磨过味来,一拍大腿,“霍家丫头是指你不是真心对二丫许诺,而是在和老夫赌气?”他啧啧出声,“我虽疼二丫,但仍向陛下请旨让你娶霍丫头,她的确适合你。”
霍云洁不论是家室相貌,还是品性、能力,都能帮得上沐羽尘,都适合当二皇子妃。
太尉正色道:“能有一人,明你心意,助你成业,幸之!”
沐羽尘却是摇头,笑着回道:“能有一人,以柔弱之躯,尽全身之力,为我识书礼,陪我担风雨,生之大幸!”
作者有话要说: 安浅夜:能不能别这么正经地说情话?(=^▽^=)
沐羽尘(微笑脸):等我不正经时,你会怀念我正经的时候。
第30章 山雨欲来
青衣仆人低着头; 目光一闪。沐羽尘说话时; 根本就没避着他; 意味着什么?这便是借他的口; 去向霍云洁传话。
他想到自家郡主的嘱托; 抱一线希望地问道:“二殿下可要回信?”
“安乐郡主聪慧; 必能明我之意。”沐羽尘淡淡道。事实上,他对霍云洁印象不错,对她很是欣赏,但也仅于此。
如君子之交,互为欣赏; 但总不交心。大约是霍云洁和他一样; 心思太沉。两人纵然在一起,也无法敞开心扉; 去完全信任对方。
青衣仆人拜了拜; 退了出去,在府邸偏门和兰芬相遇; 一同回了镇南王府。以他们的身份,是不够格从正侧门进出的。
“能得一人; 生之大幸!”霍云洁轻语; 反复咀嚼这几个字; 脸上怔怔的; 目光有点暗淡,而后道:“殿下是在告诫我呢。”
她传信过去,指明是黎二丫先行传话; 暗指其挑衅在前,以沐羽尘之慧,必能一眼看出其中蹊跷,故当她仆人的面盛赞黎二丫。
“郡主……”兰芬唤道,有些担忧。她也听明白了,那二皇子是在警告她家郡主,让她别耍小心思,否则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霍云洁摇了摇头,“棋差一招。”原本有她后面的话在,沐羽尘如遭冷水淋头,便会清醒过来,对此事会有不同看法。
可惜,她未曾料到,那位山贼姑娘会为他识书礼、陪他担风雨,以致他完全倾向了对方,而对耍心思的她心生不满。
“你再跑一趟。”霍云洁吩咐,淡淡道:“告诉黎姑娘,我的第二击将到,让她小心。”
兰芬一惊,问道:“是否不妥?殿下刚刚才告诫,我们若再动手,会令他生嫌的。”
“谁说要动手?”霍云洁笑了,轻哼了声,窝在软榻里,“本郡主气不顺,意难平,吓一吓那位黎姑娘,不行吗?”
有沐羽尘那一句警告的话在,她一整个下午都不会开心,那自然不能让别人好过。
皇子府的园林里,假山假石陈列,青萝紫藤遍地,草叶绿莹莹一片,观赏花、树长得极好,几只鸟儿栖在树上。
安浅夜寻到了个秋千,正蹲在上面,荡了几个来回,见一行人拥着一人过来,忙跳了下来,一脸感慨,“终于来人了!”
“大胆,敢拦咱家。”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那人嗓音很怪,面色很白,年纪不算大。
安浅夜扫了他一眼,估摸着这是个公公,应该是从皇宫来的。她眼珠子一转,立即转变脸色,驳斥道:“跑二皇子府来逞威风?”
甭管这人是哪来的,趁其身份未明前,她便可呵斥回去。
“放肆,咱家代表陛下,是替陛下来传口诏的!”公公横眉竖眼,声音越发尖细。
安浅夜双手抱胸,脸上挂着淡笑,微微偏了下头,“此地被我承包了,你想从这里经过,先交一些银子。”
按理说,宫里的公公该当八面玲珑、处事圆滑,可他在皇子府嚣张跋扈,不合乎常理,那只有一个解释,他对沐羽尘的敌意很深。
“放肆!”公公喝道。他目光阴鸷,嘴边露出一丝冷笑。他自然清楚,面前的这名女子,深受沐羽尘的宠爱,若是伤了她……
侍卫一惊,忙拦在安浅夜的身前,拱手不卑不亢道:“徐公公,黎姑娘自入我二皇子府后,从未有人呵斥她,徐公公是否过了?”
见几名侍卫严阵以待,安浅夜狐疑,仔细打量徐公公,莫非他有大来头,真不可得罪?她小声问道:“这个公公很得势?”
后边侍卫往左前移一步,言简意赅:“徐公公曾是禁卫军统领,属大皇子右相一脉,后无奈辞去统领一职,入宫做了公公。”
“是殿下动的手?”安浅夜恍然,咂了咂嘴。她能联想出,应该是沐羽尘从中做梗,否则徐公公哪里会敌视他?
禁卫军非同一般,护卫着整个皇城,也掌控着整个皇城,而其统领,却是大皇子、右相一脉的人,怎能被容许?
侍卫低声答道:“在四年前,殿下明,陛下暗。因此,殿下得到兵马,守北边边境。”
安浅夜明悟。原来隆嘉帝也动了手,只是由沐羽尘背黑锅。转瞬,她又笑开,沐羽尘可真狡猾,除掉了徐公公,一来拔除大皇子的爪牙,二来借此博隆嘉帝信任以掌握兵权。
“他估计后悔死了。”她嘀咕。可不是嘛,隆嘉帝除掉了只豺狼,却引来了一头猛虎。
“偷偷说些什么?”徐公公喝问道。他很敏感,怕人笑谈自己的过去。
此时,杜青匆匆赶来,一见这仗势,便大致明了,笑道:“徐公公,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