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还是她心有忧虑,因沐羽尘举止怪异,态度不明,让她惴惴不安,觉得早早脱身为好。
“不行。你已入住皇子府,如若回公主府,旁人会以为你失宠。”沐羽尘一口回绝。
安浅夜瞪着他,本想争辩几句,但转念一想,万不可放肆,以防挑起他的兴致。她琢磨着,沐羽尘另眼看她,大概是觉得她特别,和京城贵女不同,毫不畏惧皇权。
他对她应该是图一时新鲜,倘若发现她低眉敛首、遵法守礼,和一般女子别无二致,怕也就失了兴致,认为她索然无味,不再去关注她了。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安浅夜暗自点头,很快下定了决心,嘴角微扯,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轻声细语:“殿下,明日请个嬷嬷,教我诗书礼仪吧?”
沐羽尘扫了她一眼,皱了下眉,“不必,你做自己便好,犯不着去受苦。”那一堆繁文缛节,学起来太累,他们都是从小修习的。
小山贼本性已如此,举止一向随意,现在去学规矩,被条例礼仪束缚,那是自找罪受。
果然!安浅夜欣喜。她猜对了,沐羽尘的确喜欢她的“野蛮”,不希望她改变。想至此,她一脸怪异,放着京城名门淑女不要,偏偏对个山野女子另眼相待,他脑子有疾吗?
“不,我想学习。”她一边贬着自己,一边说着霍云洁的好处:“安乐郡主举止大方,言谈文雅,让我自愧不如,我要成为她那样的女子,做贵女中的贵女!”
所以,有霍云洁这轮独一无二的明月在,就别惦记着她这不起眼的小星辰吧?
“你既喜欢,那便学吧。”沐羽尘轻语,忽然轻笑了一声,“若是坚持不住,别勉强。”
小山贼为何学诗书礼仪?一个山贼,哪用得上这些,她既然要学,那便说明打算在京城安家,永远留在他身边了。
唯一奇怪的就是,她的态度转得太快,让他一时难以接受,总觉得哪儿不对。
西子湖水碧如翡翠,倒映着整个蓝天。在湖畔,有一些女婢、侍卫分立。一个十三岁的圆脸姑娘红着脸,正望着一个着藏青袍的青年。
“殿下,你终于来了!”萧子文感叹,暗自松了口气,和圆脸姑娘颔首示意,便大步走来,微微侧头,咬牙切齿地问道:“王家千金在,你怎么叫我来?”
这个小姑娘,自他一出现,便含羞带怯,总是偷偷地打量他,而在他一回头时,又羞答答地低下头,让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沐羽尘似笑非笑地问:“当初,你一句‘胖胖的,可爱的‘,让王姑娘顶着家中压力,愣是不肯瘦身,怎么,不想负责?”
萧子文吓得脸一白,忙看向左右,见无人听见才放下心,连连作揖道:“殿下慎言,这话若流传出去,会毁她名节的!”而迫于流言压力,他必然会被迫娶她。
彼时,他看见下马车的安浅夜,目光登时一亮,小声问道:“这便是那位二丫姑娘,你藏于府中的小美人?”
“姑娘家的闺名,是能直唤的吗?”沐羽尘皱眉望来。
“口误,口误。”萧子文忙道,待一见后边的霍云洁,眼睛都直了,“居然还有安乐郡主,你不怕她们闹矛盾?”
一个新宠,一个传闻中的旧欢,好一出大戏!
“殿下,上次与你对弈,不曾尽兴,不如我们再来一局?”霍云洁浅笑。
“好呀。”安浅夜笑道,代沐羽尘答应下来,又道:“我去钓鱼,中午给你们加餐。”
琴棋书画,她是弄不来的;游湖赏景,她也无多大兴致,不如钓出一顿鱼全宴。
沐羽尘呆了一下。西子湖建立至今,才子、佳人游湖,一向行风雅之事,从未有人如此实诚,独坐湖边垂钓。
萧子文噗嗤笑出声,很快又憋住笑道:“好想法,我等午膳,便托付给姑娘了。”
第22章 掉入水中
太阳早就升起,洒下一片金霞,西子湖上波光粼粼,几艘船缓缓而行。两名侍卫搭好木桌,婢女们搬来棋盘,又撑好几把遮阳伞。
安浅夜握着竹竿,正在上鱼饵。她身上的浅蓝色云裳,被微风吹起一角,倒映在碧水里,越加缥缈。
着华贵云裳,如仙般的名门贵女,却坐湖边垂钓,这样一副奇景,令人驻足观看。
“安乐郡主先请。”沐羽尘轻语,目光微抬了下,朝安浅夜瞥去一眼。
彼时,他和霍云洁之间,相距近半丈,到底是男女有别,又出门在外,闲人耳目多,不便靠得太近。
“那我不客气了。”霍云洁微微笑着,望着空无一物的棋盘,启唇道:“左上三三。”微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让她整个人都柔和起来。她浅浅含笑,眉目温顺,美如画。
小丫鬟兰芳上前几步,拿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左上第三行第三列上,便退了回来。
“右下四五。”沐羽尘轻声道。在他的旁边,小厮杜青捻着白子,落在棋盘右下第四行第五列上,就躬身站在一边。
霍云洁立即道:“左上四四。”
两人一来二往,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倾轧,女婢仆人落子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每回隔了很久,两人才有话传出。
萧子文在沐羽尘旁侧看着,圆脸姑娘则站在霍云洁身边,一人望棋盘,一人望另一人。
安浅夜一手撑下巴,一手拿竹竿,很是无聊,带着些许抱怨道:“是不是没鱼啊?”她钓了很久,连个小鱼苗都没见着,还夸下海口要给大家加餐,弄顿全鱼宴呢。
“回禀姑娘,西子湖有鱼的,还很大。”女婢在一旁道。
“你们走远一点,免得鱼不敢过来。”安浅夜提议,让婢女侍卫远离湖边,独留自己。
没一会儿,竟有鱼咬钩了!
安浅夜心中一喜,忙提了提竹竿,但似乎惊动了鱼,让它惊惶又飞快向湖中心冲去。那边的力道太大太猛,她一时不察,连人带杆掉入湖里。
“姑娘落水了!”婢女惊道。
沐羽尘正观着棋盘,乍一听这话,骤然抬头一看,见岸边就剩一个木椅,脸色微变,直接冲了过去,跳入了西子湖里。
霍云洁猛然回头,死死地盯着,攥紧一双白嫩的手,在手心留下一排指甲印。
水花溅起来,又落回了西子湖。
萧子文几步上前,喊道:“快救人!”他急得直跺脚,“殿下,你跳下去干嘛?又不会浮水……”做什么英雄,救什么美?
刚落水时,安浅夜一懵,但很快反应过来,运用自己熟练的狗爬式,扑腾着浮出水面,却不想头上一黑,一个东西从上而落,砸得她结结实实,眼前直冒金星。
她向水下沉去,好不容易回过神,却发现那东西如八爪鱼般,紧紧地抱着她,缠在她的身上,差点勒得她背过气去。
西子湖水碧清澈,安浅夜透过湖水,勉强看清对方的面容,嘴角微微扯了下。她一见沐羽尘这表情,便知他是个“旱鸭子”。
他怎么也落水了?
安浅夜四肢全动,想往上浮去,但带着一只“八爪鱼”,自己行动受阻。所幸几名侍卫下水,把沐羽尘救了上去。
她双手撑在岸上,身子向上一跃,一只腿搭上岸,就地一滚,便离开了西子湖。如此麻溜粗犷的动作,看得一众侍卫目瞪口呆。
“殿下,殿下!”萧子文急唤道。
沐羽尘全身湿透,已经醒了过来,正在轻咳着,向他摆了摆手,看向安浅夜,见她身上的衣裙紧贴身上,便道:“扶姑娘去梳洗。”
“去马车上换。”圆脸姑娘小声道。
霍云洁也过来,亭亭玉立、丰姿绝世,脸上带着淡笑,轻语:“正好我带了几套衣裳。”
至于沐羽尘,则简单得多,只需换一套便服就可,倒不必费时装扮梳洗。
萧子文一脸惊奇,左瞄瞄右瞧瞧他,像是在看珍稀物品般,问道:“西子湖的水,好不好喝?”他微微倾身,干咳了一声,小声问道:“小美人的腰,好不好抱?”
沐羽尘冷眼扫去,并不作答,只是心中冒出两个答案:不好,好。
萧子文倒不在意,回忆了下刚才的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头一次干这么蠢的事,当时在想什么?”
“别笑!”沐羽尘瞪来,初始还未觉得,但如今回想起来,也认为自己太蠢,不会浮水,还跑下去救人,人没救到反而被救。
萧子文直点头,转过头对着外面,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无声地大笑了几下,才回过头一本正经地道:“我不笑。”
沐羽尘沉着脸,严肃地下着命令:“吩咐所有仆从,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
实在是,太丢人了。
“对,怎能损你一世英明!”萧子文重重地点头,面容怪异扭曲,因憋笑憋得很难受,立即跑了出去,“我这就去。”
在霍云洁的马车上,安浅夜换好了衣。她和霍云洁的身材差不多,衣服大致合身。小丫鬟兰芬正给她擦拭湿发,她摸了摸头,气鼓鼓的,抱怨道:“他砸得我好痛。”
这就是无妄之灾。
兰芬略有惊讶,但没说什么,倒是霍云洁解释道:“殿下见你落水,一时情急,为了救你就跳下去,哪知砸到了你。”
安浅夜一呆,难以置信道:“可他不会……”那就是个旱鸭子,完全不懂一丝水性,还跑下去救她,谁给他的勇气?
关心则乱吗?她抓着手帕,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水珠,心里倒是有一点乱。沐羽尘此举,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殿下对你真好。”霍云洁轻语,有些失落。
安浅夜偏头,飞快地瞟了眼霍云洁,犹豫了一会儿,便道:“大概是一时兴致……”但这句话,莫说是霍云洁,就是她自己也不信。
谁会为了一时兴致,不顾自己的安危?
“我熟识殿下,他对你绝非一时兴起,你该好好想一想。”霍云洁说完就起身,钻出马车,独自立身在湖边,望着一汪碧湖。
忽然,她偏头,发现圆脸姑娘正望着她,便含笑道:“王小姐。”
王诗涵抿了抿唇,行了个平辈礼,“安乐郡主好聪慧,短短数句,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霍云洁笑了,淡淡道:“决定权不在我,而在于她,我只是如实相告。倒是王小姐,藏得真深,让我刮目相看。”
“诗涵从小耳濡目染,非不懂勾心斗角,而是不愿卷入。”王诗涵小声道,仍带着几分腼腆与羞涩,朝她再行一礼,便回了自己的轿子边。
第23章 杀人无形
天清水碧,霍云洁独立湖边,身上衣裙被微风撩开,乌发亦在随风轻舞。事情发展至今,出乎她的意料。
变数,便在于一个姑娘。这在她过去,从未曾想过,自己会屈尊对付一个山贼。
“黎姑娘!”忽然,她听到自己的丫鬟兰芬的声音,转过头去看,正见安浅夜顶着一头湿发,匆匆下了马车,又跑向沐羽尘那边。
霍云洁蹙眉,唇角微微一扯,露出一抹苦笑,自语:“没有料到,你竟如此简单。”而偏偏,沐羽尘喜欢简单的女子。
这便是她败了的理由?荒谬!
门帘被掀开,车内骤然一亮。沐羽尘望去,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让他们都出去,离远点,不准偷听。”安浅夜小声道,因心脏砰砰跳得很快,以致她的声音不大正常,比往常多了丝艰涩。
待两名小厮退出马车,一群侍卫也远离后,沐羽尘才含笑问道:“何事如此郑重?”
安浅夜坐下来,深深呼吸一下,一扭身,双手搭上沐羽尘的肩,凑过去吧唧亲了口他的脸,令他呆在当场。
什么情况?沐羽尘一懵。
安浅夜抿着唇。在刚才,霍云洁对她说了一番话,让她心烦意乱。
一个优秀的男子,为了你不惜犯险,对此,大多姑娘都会感动的。
安浅夜自认是个寻常的女孩,因此在得知此事后,再回想起沐羽尘的好处,及对自己的关心与照顾,那一丝感动便放大了。
只不过,有霍云洁横在那,让她在感动的同时,也保留着理智。她跑过来,亲沐羽尘一口,只是在用最快的方式试自己的心意。
她想知道,自己除了感动外,可否生了其它心思。若无,便该及时止损,远离沐羽尘,这样对大家都好;若有,便要早做打算,再不能没心没肺的过着,做个“傻白甜”。
答案就是:她虽亲了口沐羽尘,但心中并无什么情绪,唯一的感觉,便是有点尴尬。
活了二十年,第一次亲男子,可不尴尬嘛!
“殿下?”安浅夜小声问道,抬手在沐羽尘面前晃了晃,在尴尬之余,也多了丝歉意。堂堂二皇子,被她刚才的举动,吓懵了。
“何故如此?”沐羽尘询问,声音放得很轻,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安浅夜想到自己的理由,有些不好意思,胡诌道:“我刚得知,你落水是为救我,谢谢你救我。”说到底,他也是好心办坏事。
“谁救你,便亲谁。”沐羽尘自语:“看来,我得时刻在你身边。”若是他不在时,小山贼被其他男人救了,那可怎么办?
他的手移来,握上安浅夜的手,眉尾温顺柔和,缓缓倾身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下,微笑着将她的话还来:“谢谢你救我。”
安浅夜懵了,心在猛地一停顿后,就飞快地跳动起来,让她口干舌燥。她僵直身体,双眼直盯着外面,却发现有个黑影映在车帘上,当即惊问道:“谁在外?”
萧子文撩开门帘,一脸的趣味,问道:“你们两个……难道没发现不对吗?”他叹了口气,“殿下,我对你很失望,你的智商呢?”
难道谈情说爱,把脑子谈没了?还是只顾着你侬我侬,别的事全都不在意?
“哪里不对啊?”安浅夜狐疑。
沐羽尘皱眉。
萧子文摇头晃脑,低声笑道:“你在安乐郡主的马车上梳洗,车上只有你、她及其丫鬟,而你言道刚得知殿下是为救你才下水,那便说明此事是安乐郡主告诉你的。”
安浅夜点点头,“安乐郡主人很好!”人温柔大方,品性又纯良。
萧子文噗嗤笑出声,以手敲了敲额头,叹息道:“殿下,你来教吧,早些教会,让她有自保能力,以防你有疏漏时。”
他离开了。帘子落下,还在轻晃着,阳光透过缝隙,调皮地钻入马车内。
安浅夜仔细回想,没觉得哪儿不对,便皱眉道:“那你告诉我。”她就不信,沐羽尘还能说出朵花儿来。
沐羽尘轻语:“京城里有传闻,安乐郡主会婚配于我,而我带你入府,刚又救你,她心里是不服的,却主动替我们解除误会。”
“那是因为她人好,有胸襟,大气。”安浅夜解释道。因她对霍云洁感官很好,又有情怀在其中,才想着为她说话。
“我曾说过,在京城里,用恶意去揣摩别人的举止,得到的往往是真相。”沐羽尘微微一笑,拿起一张帕子,擦拭着她的湿发,又道:“你不妨试一试。”
安浅夜沉思。用恶意去猜测……霍云洁有意沐羽尘,就必然会讨厌她,甚至想除掉她。
但结果是,霍云洁主动开口,帮她和沐羽尘解开误会,如此一来,既显示自己的容人之量,又能博得沐羽尘的好感。
“误会是短暂的,有侍卫婢女在,我总能得知你落水的真相。”安浅夜闷闷道:“利用一个必然会解开的误会,却能得到几个好处,的确是一招好棋,有利无害。”
沐羽尘笑了,揉了揉她湿润的发,轻声提醒道:“再往深一层去想,比如她最终目的。”
“还有?”安浅夜狐疑。以恶意来揣测,那霍云洁最终的目的,必然是除掉她,或者让她远离沐羽尘。
而如今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