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淡淡撩他一眼,心中有点诧异这一次顺平竟然‘料事如神’,猜到了鑫赫大王子的打算!没想到自己一路对这位大王子不冷不热,甚至连打带吓唬的他还能起了这个心思。
也懒得去多想鑫赫大王子到底是看上了自己的人,还是看上了自己手中这点权势。亦或是他求才若渴,看上了自己的本事,想要用这种很让人看不起的途径将自己招揽至麾下,只是顺口将上次对顺平说的话又讲了一遍,“本官对男人没有兴趣!就算有兴趣了,做事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还有其他人在你之前向本官示过好,大殿下须得排在他们后面。且本官不打算去百夷,殿下若实在有意,那就请来大擎京城跟着我吧。”
说完后不去理鑫赫大王子那十分精彩的脸色,直接挥手命众人道,“上山!”
鑫赫大王子有些愤愤,但也没再多话,只默默无言地带着他的百夷侍从们一起跟着登山。
鑫赫与思归停留在陵丰城中的那几日葛俊卿便先带人来了陆茗山。
思归的本意是怕鑫赫大王子提前安排人在陆茗山做手脚,所以和葛俊卿商量之后,决定让他先来查看一番,对鑫赫大王子的说法就是先过来打点准备。
既是先来打点过了,那就得做出打点准备过的样子。于是从山脚开始就有人接待引路,走上一会儿,路边便有葛俊卿事先命人布置好的歇脚处,每处均有准备好的软椅热水并香茶点心。
思归走到半山便直摇头,有些好笑,心道一队身强体壮的大男人爬个山哪里需要这许多热水点心了,葛俊卿这世家公子的细致享受做派还真是数年如一日。
因没有得到葛俊卿事先预警,证明山上没有异常,所以思归这一路走得还算放心大胆,都有了点心情去浏览赏玩沿途美景,所以在被忽然冒出来的一队武士团团围住后很是仲愣了一下,第一个反应不是去看鑫赫,而是猛然回头去看葛俊卿,“你——!?”
想要质问,却在看清葛俊卿那面无表情却又波澜不惊的脸色后觉得问什么都是多余了!
她与葛俊卿之间虽然有些匪夷所思的过往纠葛,但却一直笃定葛俊卿是个值得一交的人物,不但年轻有为,潇洒清雅,而且重诺守信,风骨不凡!
在金陵时,自己不过是在酒楼中顺手救了葛俊卿一次,他之后便一直信守承诺,帮自己掩饰身份,还照顾有加,思归对此其实心中是颇为感激的!
到京城后同在苻祁的麾下做事,大家同心协力,越发有意气相投之感,和柳余涵,赵覃,褚少东几人一起都算是思归的至交好友。
思归原以为这辈子娇妻家人是没的指望了,但总还能享受到些朋友义气。谁知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即便是她这样两世为人,老于世故,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笔直站在陆茗山主峰的山腰处,方才还清爽宜人的山风变得阴寒难耐起来,看着葛俊卿那没有一丝表情的俊脸,思归只觉心里失望,恼怒,还有重重疑虑,混作了一团,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第八十八章
方凯风懂得一点夷文,从顺平带回来那通照猫画虎的书信上看出百夷人和珉王,蜀王私下里有一笔大交易,若是达成了,必将会对大擎朝廷十分不利。
因此思归将她的人手大部分交与方凯风与王副将统领,让他们一同带人赶去拦截珉王,蜀王要交付给百夷人的武器辎重。
鑫赫大王子的随行侍从有二十余人,思归便给自己身边留下四十名兵士,心想真翻脸时两个打他一个也是稳操胜券。
谁知鑫赫大王子在陆茗山上设下了伏兵,而葛俊卿将此消息瞒下未报不说,还与百夷人沆瀣一气,将早先思归派来陆茗山助他探查虚实的武毅营兵士全部留在了山下。
双方一争斗,思归立时就陷入了一个左支右绌的狼狈境地。
带着人且打且退,下山的路被百夷武士封住,他们只能往山上退,混战中已经无暇循着正路走游人上山的路径,等到退出了留有先古七贤遗迹的那片葱翠竹林之后,思归身边护卫就折损了一半,只剩下十余个了。
幸而鑫赫大王子心里打着其它主意,不想真伤到她,不但不想伤到,反而有些怕得罪人得罪太狠的情绪,因此百夷武士的攻势不是最为凌厉,他们才能撑到这会儿。
顺平这二年在武毅营中功夫练得不错,已然从一个浓眉大眼的憨厚小厮长成了一名身强力壮的少年,忠心耿耿的带着剩余下来的十几名护卫散成一个小小的扇形,横刀护在思归身前,叫道,“大人,你先走!”
鑫赫大王子有些不耐烦了,高声叫道,“莫提督,本王耐心有限,劝你莫要再做这些无谓的抗争,免得伤了咱们之间的情谊!放下兵刃乖乖跟我走吧,你放心,到了南疆之后本王必然不会亏待你就是!”
思归紧张四望,观察地形,一时之间判断不出往那边逃更合适!只得与他拖延时间,也高声道,“大殿下此话说得太没有诚意,你光说不会亏待本官,但到底是怎么个不亏待法却又不肯名言,这是什么意思?本官现在大擎朝中官居中常侍兼武毅营提督,可不是你百夷随便给个封赏就能打发的!”
鑫赫一愣,心道我说不会亏待你意思是说你被我俘获后本王也不把你当阶下囚,不但不当阶下囚,还打算大大的优待,娶了你日日恩爱,可不是说我百夷想要挖大擎的墙角,准备高官厚禄把你请回去做官!
不过当此人还没有到手之际,态度总要婉转点,于是答道,“那不一样,莫提督来百夷后只管跟着本王就是,只要你乖乖的,好好伺候,别让我失望,且我父王也不反对的话,日后本王立你做正————正————,反正就是正的啦,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那个位置在百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强过了你的提督之职吧。”
百夷人对万蛊噬心的誓言还是很看重的,鑫赫大王子既然立过誓不会把思归的隐秘说出去,就轻易不愿去触这个霉头,所以一段话说得还算隐晦。
就这思归还是不乐意了,怒道,“大殿下怎么如此胡言乱语!忘记了你立下的毒誓不成!”
鑫赫有点委屈,“我这不是没说出来嘛!他们又听不懂!”
一旁众人不知内情的确是听不懂他什么意思,但顺平与葛俊卿知道其中端倪,便一起听出了鑫赫大王子的弦外之音!
顺平差点想回头告诉思归:看!我说的没错吧!大人您上次还一副懒得多搭理我的样子!
葛俊卿则是眼神暗沉下来,手里的兵刃不着痕迹的转了个小小的角度。
正闹着,下面山路上忽然传来阵阵骚动打斗之声,仿佛是又有大批人从下面攻打了上来,声音迅速响起,越来越近,守在下面的百夷武士翻翻滚滚的往竹林这边败退。
亏得这里有七贤遗迹,因此被后人代代修葺扩建,竹林外并非狭窄山道,而是块平整的空地,以供来瞻仰之人设坛祭奠之用,否则这么多人忽然挤上来,旁边就是峻岭悬崖,后果不堪设想。
鑫赫大王子怒喝,“怎么回事!!”
有一个爽朗洪亮的声音咄咄逼人地答道,“这话该我们问吧!我大擎朝对鑫赫殿下一直客客气气,礼数周到,你却在这个荒僻险峻处忽然向莫提督发难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人正是苻祁的御前侍卫统领廖勇。
他率领的御前侍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加之人数众多,一通猛攻,转眼间就到了跟前,将百十名百夷武士并鑫赫大王子一起逼到了竹林的边上,一起险伶伶地立在了峭壁旁。
众侍卫在前面排成数排,摆好阵势后两边分开,后面稳步走上来一个华服玉带,满身贵气,偏又风姿俊美若仙的高个男子。
思归和鑫赫一起瞪大眼睛。
一个万分诧异:陛下怎么忽然来了!!!
一个则暗暗心惊:这怎么可能!大擎的皇帝陛下怎会为了个提督就搞出这么大动静,亲自离京赶来了项郡!?
鑫赫在京城时明明听毓王说过,他的这位皇兄与他一样,都只喜欢小太监,对女人没甚兴趣,搞得后宫里没什么像样女子,几乎都有点寒碜。位高权重者喜欢玩女人或是喜欢玩太监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几乎可以说无伤大雅,当时毓王是随口一说,鑫赫想来毓王也没必要特意骗他。因此在发现了思归的真实身份后,便以为京城中那些关于莫提督是陛下入幕之宾,颇得苻祁宠爱的谣言纯属夸张,谁知竟是真的。
如此看来,莫提督除了有自己见识过的那些‘动人之处’外,身上恐怕还有其它什么不为人知的绝妙之处,定然滋味非凡,这才能让一个只喜欢宦官的人为她如此兴师动众!
不由大悔,气得在心里直哎呀!几乎要拍大腿,看苻祁带着人也是刚赶到,心道早知本王应该速战速决,抓住她就走!何必因为怕伤了人,一直谦让不使全力,耽误到了这会儿!!!哎呀呀,这可气死本王了!!!!
苻祁几步来到思归面前,低头看她,“你没事吧?”
思归还在诧异,“臣,臣没事。只是陛下您怎么忽然来了?这——”这一路挺赶罗的吧?
苻祁神色不变,只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后才淡淡道,“朕想着项郡风光不错,可以来看看。正好有线报说百夷人在这边动作颇大,你一人只怕应付不来。”
思归,“!#¥%!#¥%……”这都什么跟什么阿!?
您若是心慕美景出游,那这走的速度也有点太快了,不是个游玩的节奏!您若是担心这边形势严峻我一人应付不来,那就应该派个能干的武将给带队人手过来帮忙才对!怎么自己来了?
苻祁不再和思归多说,方才在下面就隐约听到鑫赫大王子在叫嚣让莫提督随他一起回南疆,去了后必然不会亏待了她,听得苻祁十分火大,回身朝廖勇一摆手。
廖勇当即传令命侍卫们猛攻,死活不论,毋须擒到鑫赫大王子!
鑫赫大王子眼看形势转瞬巨变,这下非但不能把莫提督抓回去,只怕自己转眼就要反被对方擒获!
忽然张口叽里咕噜的喊了几句夷语,葛俊卿脸色微变道,“大殿下,此物危险,只怕会误伤人!”
鑫赫怒道,“我管不了这许多了!”
有数十名百夷武士忽然撤到后面,每人都动作十分娴熟的从身边取出布条缠在口鼻上,然后从背上取下一个喷筒样的东西,排成一排后呼喝一声,前面的百夷武士猛然就地打滚,纷纷散开,将举着喷筒的人露出,数十架喷筒中喷出的淡黄色雾气就朝着廖勇率领的众侍卫喷了过来。
当先几个不及闭气的侍卫接连痛呼倒地,后面人顿时不敢再上前,也扯下衣襟来学着百夷人的样子捂住口鼻,只是那毒雾十分厉害,皮肤上沾上一点就剧痛难当,山上不时有风,吹着毒雾四处蔓延,廖勇这边立时乱作一团,思归也一把拉起苻祁,“陛下,快躲躲!”
百忙中还不忘瞪了顺平一眼,“你不说百夷人的喷筒肯定不能用了吗!”
顺平紧紧护着后面,有苦难言,“这个——”
后面反守为功的百夷武士中忽然有人怪叫起来,紧跟着又连连有人惊呼,叫声此起彼伏,却原来是他们喷毒雾的喷筒忽然四处漏气,浓郁的毒雾在自己人身边扩散开来。
顺平这才道,“您看,是不能用了,大概是王副将和我做手脚时手轻了些,所以他们那喷筒要先用两下才能坏!”
思归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此时无暇,要是有空,肯定就要去敲顺平的脑袋了:你小子没事手轻什么!!!
这一来更加混乱,连百夷人自己也控制不好毒雾的走势,毒性十分霸道的浓郁黄色雾气漏得到处都是,随着山风迅速蔓延开来,这东西沾上一点就要中毒,且苦痛难当,十分可怕,众人什么都顾不得了,开始四散狼狈奔逃!
思归眼明手快,当先拉了苻祁就往上山的路上跑,一般来说毒雾都比较重,会往下扩散,跑到上面去就没事了。
第八十九章
思归架着衣袍上有不少血迹的苻祁在采药人走出的山间小径上艰难行进。
累得喘息不已,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费力走着一边恨恨道,“早知道南疆夷人包藏了如此深沉险恶的祸心,就不该听朝中那伙老臣的话去敷衍款待鑫赫这该死的家伙,还不如在京城时就直接把他抓起来扣做人质为好!或者前些日我洗澡的时候顺手宰了也行。”
苻祁被蜜桃贴身紧密扶着,走得还算轻松,看着眼前青翠欲滴的崇山峻岭,嗅着山间的草木清香,倒是没有思归那么气恼,撑着思归肩膀抬头远眺后,一指对面山坳,“那里好像有间茅屋,不知是不是山民的住处,咱们过去看看。”
思归顺着他手的方向遥遥望去,费了点劲儿才勉强看见对面山坳间掩映着的茅屋一角轮廓,顿时有些腿软。
常言道望山跑死马,从这里走到那边只怕得费老劲了!
早些时候,他们为了躲避毒雾往山上走,没跑几步就劈头又遇到了一伙百夷人,把他们再逼了下去。
百夷众武士应该事先在身上抹了药物,只捂住了口鼻就能在毒雾中挺进,因此局势虽然对他们来说也有些失控,但打斗起来总比思归的数个武毅营兵士与陛下带来的侍卫们要从容些。
苻祁带的侍卫虽说人数众多,但山道狭窄,上到竹林前的并不多,后面的人急忙之间上不来,无法相助。一时间苻祁这边有限的人手要护住主子还要躲避毒雾与百夷武士的袭击;从山上下来的一队百夷武士要冲过他们去和鑫赫大王子汇合,而鑫赫大王子身边的人正护住了他要往山下冲!
于是竹林前乱成一团!
一番艰苦卓绝的混战后,陛下受了点伤,与众侍卫被冲散了,只剩思归在身边。思归发现有几个百夷武士悍不畏死,端着有些漏气的毒雾喷筒朝他们的方向穷追不舍,只好扶着苻祁不停退避。
这个时候自然是陛下的安危最为重要,一时间也顾不上其它人,只架着苻祁在山间疾行躲避,越走越远,行了大半日,累得浑身酸软,才将后面追着的人甩掉。
甩掉之后就放下心来,相信百夷人定然不敢在陆茗山多逗留,追丢了目标后他们应该就会立刻退回去随着鑫赫大王子撤走。
此时两人所处之地已经远远偏离了游人上山时会走的正路,进到了深山之中,陆茗山绵延广阔,十分容易迷路,没有当地人引导最好是不要自己乱闯,应当留在原地等着陛下的侍卫们搜寻过来才是。
不过山中到底阴凉,苻祁又受了伤,毋须在天黑前找个像样的栖身之处。
思归看看那处堪称‘遥远’的茅屋只得咬咬牙,一手抱扶着苻祁柔韧的腰身,一手抓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两只手上都再加把力,“走!我们过去那里。”
苻祁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思归刚才说的话有点奇怪,问道,“你刚说什么?什么洗澡的时候顺手宰了?杀鑫赫王子与你洗澡有什么关系?”
思归正在闷头坚持走路,知道这事说出来陛下九成要不喜,实在没精神多说,含糊道,“我那日洗完澡后正好和他起了一点小冲突,便动了手,取巧制住了他。可惜那时候还想着要敷衍好百夷人,所以没下重手,教训一顿就放了。”
苻祁皱眉不信,觉得肯定没这般简单,必然还有点和洗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被思归隐瞒了,又问,“刚才打斗时,鑫赫冲你喊他之前的提议还作数,让你扔下兵刃随他回南疆是什么意思?”
思归继续含糊道,“没什么,他大概是想劝臣投降吧。”撇清道,“简直异想天开!臣才不会答应这种事!”
苻祁加重语气,“莫,提,督!”心里不满:你难道觉得朕就这么好骗?
思归垮下肩膀,心道我这儿累得半死,气都快喘不匀了,您怎么还不停刨根问底,竟追问些没要紧的事情。
怎奈苻祁落在脸畔的目光十分灼灼,让人想忽略都难。
只得耐心答道,“上山时他忽然来说我害死了他两名爱妾的仇怨可以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