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从此刻起,就让她静养,不见外人,也不随意走动!”秦铮立刻开口决定。
邱晨一听就不干了,“不见外人?不随意走动?我是怀孕,不是犯罪,那样无异于坐牢……”
说到这里,见秦铮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浑身的冰冷几乎让她都有些心虚起来,邱晨不自觉地缓了语气,期期艾艾地解释道:“哪儿也不让我去,还不让我见人,就这么呆着,我会无聊,会烦闷……心情不好,也会影响胎儿发育……我说的对不对啊穆伯?”
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又拉了穆老头儿给她作证。
秦铮盯了她一眼,转头看向穆老头儿求证。
穆老头儿白了邱晨一眼,很不情愿道:“丫头说的也有些道理,孕期不但要保证不磕不碰,也要尽量保持情绪稳定,心情愉快,不然也可能会导致胎气不稳!”
秦铮听了这话,半天没有反应,邱晨偷偷地看了他好几眼,也没看出一张冷脸下是什么情绪。就在她给穆老头儿打眼色,让他再帮忙说和说和时,秦铮终于开口道:“可以见人,但你必须答应,绝对不会再有今日之事发生,绝对不能再将自己置于险地!”
邱晨一听大喜,连声道:“放心,放心,再不会了!我保证!”
说完,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太狗腿了,又忍不住别扭地嘟哝了一句:“当时我也没想到会那样……也是担心宜衡伤到了!”
这声嘟哝完全是下意识地,邱晨都没有意识到怎样,肩膀却被一双手握住,她被迫地抬起头来,就对上了一双一场严肃的眼睛:“我不管别人怎样,我只要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安然无恙!”
邱晨被这一句类似表白的话弄得愣怔了一下,方才露出一抹感动来。
是谁的爱人标准了——不管对方品质如何,甚至是不是罪犯强盗,只要对她全心全意地好……
秦铮明明是自私到了极点的一句话,却该死地让人感动,让人想流泪!
穆老头儿很无趣地看看这两个旁若无人的,撇撇嘴,招呼唯一在旁边伺候着的陈氏,匆匆地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陈氏送他出门,回头看看那两个……笑着摇摇头,也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当晚,邱晨到底是喝了一副安胎定惊药。
一夜好眠。也不知是不是前一晚的药起了作用,第二天一大早,邱晨再睁开眼睛后,就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泰起来。半个多月缠绵不去的烦恶感完全消失了,整个人四肢百骸无不舒泰,连一直有些晕晕沉沉的脑袋也清爽了起来。
天气好,身体好,邱晨心情也是大好。
麻利地起了身,自己挑起床幔,就见天光大亮,明亮的阳光透过窗纱影影绰绰地落在屋里,投下窗棱和光线的剪影。
当值的蒸雪青杏闻声走进来,问候着她,青杏俯身替邱晨穿好鞋子,招呼了两个小丫头进来清理打扫,她们两个伺候着邱晨进了净房洗漱。
“爷早就走了?”邱晨昨晚睡得太好,早上秦铮离开她都不知道。
青杏笑着道:“爷今儿没有朝会,起的晚,卯时两刻方才叫起,卯时末出的门!”
蒸雪站在邱晨身后梳着头发,一边补充道:“爷临出门交待了,午饭没有事情会回来用!”
邱晨点了点头,心道,这是不放心她,回来监督了!
“哦,那吩咐小喜,做几个爷爱吃的菜!”
青杏连忙答应着,转身去了厨房,片刻转回来道:“夫人,厨房里今儿得了一袋子虾籽,小喜没见过这东西,让我问问夫人,怎么做!”
“虾籽?”邱晨微微扬起眉毛,示意青杏道,“你去让小喜拿些来我看看!”
青杏脆脆地答应着,扭身又奔了出去,不过片刻,就带着小喜转了回来,小喜手里捧着一个桑皮纸的纸包,匆匆走进来之后,还别别扭扭地要曲膝行礼,就被邱晨挥手止住。
“罢了罢了,拿来我看看!”邱晨说着,直接伸出手,小喜连忙将手中的纸包递到邱晨手上。
桑皮纸微黄,纸质柔韧结实,邱晨打开纸包,伸手想去抓,又在半路顿住,头也不抬地吩咐道:“拿张白纸过来!”
一个小丫头脚步轻快地跑进来,递上两张白纸,邱晨接了,也没看是谁,只将白纸铺在桌上,从纸包中倾出一撮虾籽来。青灰色的虾籽比小米粒儿还小,细细密密地摊在纸上,邱晨满眼欣喜地用手指拨动了一回,就见颗颗晶莹饱满,非常干净,并没有灰尘沙砾,不由就露出一脸的欣喜来。
“小喜!”邱晨招手,小喜连忙应着走上前来。
邱晨侧脸看了小喜一眼,指着纸上的虾籽含笑道,“这青灰色的,是河虾的虾籽。用它提味最鲜!不过,这个东西有腥味儿,你拿回去,放热锅中,极小的火慢慢炒一遍,就能去除腥味儿,这样处理的适用于炒菜。若是做汤,就跟发瑶柱一样,用滚水,放葱段姜片,陈年花雕酒少许,隔水蒸上一刻钟即可。你可记得了?”
小喜听得极认真,听邱晨这么一问,连忙点头应着,细细地重复了一遍,竟是跟邱晨所说几无差别。
邱晨满意地笑着点点头,“家里有豆腐吧?今儿中午就用这个做个虾籽豆腐。再做个虾籽管廷,就是用管廷切花刀再切段,过油炸至八成熟,放冬菇、木兰片和虾籽炒熟出锅。”
这回没用邱晨要求,小喜就自觉地重复了一遍,邱晨满意地打发了她下去。
不过转念,邱晨又连忙吩咐道:“赶紧的,去跟小喜说,今儿中午侯爷若是回来用饭,刚才那两个菜就不用做了。做点儿清淡的吧!”
青杏、蒸雪和月桂都面露讶然,却没有人追问缘由,月桂也立刻答应着去大厨房传话了。
邱晨自己却觉得有些不自在,示意蒸雪和青杏都不用跟着,她自己努力稳着脚步,走进了西次间书房去了。
虾籽是个好东西,这会儿却不能给秦铮吃……至于原因,就她一个人知道好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竹筒听诊器
吃过早饭,邱晨稍稍收拾,就带了阿福阿满去了菡萏苑,恰巧宜萱宜衡也正好带了孩子过来请安,一群女人孩子说笑了一回,邱晨带着宜萱宜衡回了梧桐苑。
略坐了一会,孩子们就坐不住了,邱晨看看宜萱宜衡,索性让丫头婆子带着几个孩子去后梧桐苑园子里玩去。刚刚送走了孩子们,小丫头进来通报,太医院的温太医到了。
这个是时代虽说有些男女有别的讲究,但并没有那么苛刻,邱晨和宜萱也都是大方人,也就没有回避,只略略收拾了一下,就吩咐小丫头请温太医进来。
温太医是个五十出头的老医生,须发有些花白,面团的一张脸,挂着温和谨慎的笑,倒不像是郎中,而像某个绸缎铺子的掌柜。
进门,邱晨就起身相迎,笑着道:“劳烦温太医了!”
“夫人太客气了,老朽愧不敢当!愧不敢当!”温太医连连摆着手,双手作揖行礼。
“既如此,我也就不跟温太医客气了,”邱晨笑着,示意温太医入座,道,“此次请温太医过府,是想给我们四姑奶奶诊一诊孕相……嗯,我们四姑奶奶已近八个月身孕,生产日近,还望温太医能细细地探查探查。”
“此乃老朽本分,自当如此,夫人尽请放心!”温太医含笑拱手道。
邱晨说着,起身引了温太医进了次间,之前宜衡就被安置在了次间的罗汉床上,在这里诊脉方便。邱晨想着,若是需要看胎位什么的,也便宜。
手指一搭在脉搏上,温太医脸上的笑意就敛了起来,一张脸肃穆起来,倒是有了些审慎的样子。
宜萱不转眼地看着温太医的表情,似乎想要看出点儿什么端倪来,脸色紧张的有些发白。邱晨在旁边看着,拍了拍她的手,宜萱愣了一下,回头朝她释然一笑,再转回头去,温太医已经诊完了脉。
又问了几句宜衡起居事宜,自我感觉状况,温太医垂了眼拎了药箱从次间里退了出来。
邱晨自然跟了出来,宜萱宽慰了宜衡几句,终究是不放心,也紧接着跟了出来。
“……姑奶奶的孕相还好,略有些肾阳不济,肾水潴留也是正常……只是,姑奶奶有些心气虚弱……这个,心虚则气短,睡眠不安,从而虚耗阴津……小可斟酌一副补益心气的方子,让姑奶奶用上,另外,还要让姑奶奶自己多排解着些,舒畅心怀,安心养胎才好!”
心气虚弱?舒畅心怀?
邱晨抬眼看了看宜萱,见她也是一脸疑惑和意外,也知道这会儿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连忙对温太医道:“那就有劳温太医行方了!”
等温太医写好了处方,邱晨招呼青杏,拿过一只细长的匣子来。
这只细长的匣子之前是装笛子的,如今里头放了一支打通了关节的拇指粗竹管,整根竹管除了两端和外壁打磨的光滑之外,就像是一支未打孔的竹笛,没有半点儿出彩之处。
温太医看着邱晨拿出来的竹管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位侯夫人拿出一支竹子来做什么。
邱晨将竹管捏在手里,斟酌着道:“温太医,我有一次意外地发现,这种中空的管子能够传音……嗯,就是隔着某样东西,能够比较清楚地听到另一侧的声音……”
“夫人,您这是……”温太医更加疑惑,隔着东西听声音,这不是隔墙有耳么,这种下三滥的事儿,别说他在宫里供职自然不会少见,民间也不少见。只是,这些,跟他一个郎中有关系么?
难道是,让他去宫中窃听什么东西?
想到这个可能,温太医一贯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又惊又恐,而且隐隐地现出一抹愤怒来。这位侯爷夫人是不是太跋扈了,再怎样,他也不会替她去做这种可能掉脑袋的事啊!
看着温太医又惊又怒的样子,邱晨失笑道:“温太医误会了,我说的这个,是能隔着皮肉听到人胸腹内脏器的声音……或者,也可以听到母体内胎儿的声音,我不懂妇科孕产,我就想请教一下温太医,不知这个是否可行?”
温太医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随即就被惊讶和不敢相信代替。
邱晨笑笑,回头低声吩咐月桂一声,片刻,月桂就领进两个小子来,一个七八岁,一个十二三岁,正是阿福的两个小厮,柱子和喜良。
“温太医,你可在这两个小子身上一试。若是可行,就能更清楚地了解母体内胎儿的发育状况,是不是?”
温太医已经将小竹管拿在了手中,上下里外皆看了一遍,又看了看两个拘束紧张的小子,片刻,就起身道:“那老朽就试一试!”
邱晨也笑着起身,抬手示意着西次间道:“温太医请!”
温太医这回是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用手上的东西了,也没了那些虚套礼数,指点了点头,就率先走进西次间。
西次间原本是书房,中间颇为宽敞,如今已经放了一张木榻在这里,上边铺了褥子凉席。
青杏先带了柱子进来,让他把身上的单衣脱去,露出上身来在榻上躺好。
邱晨看着紧张的有些变色的柱子,微笑着安抚道:“不用怕,这位是宫里的太医,帮你看看有没有生病的。不疼的!”
听邱晨这么说,柱子的脸色略略好了一点儿。
邱晨站在木榻另一侧,对温太医笑道:“温太医只需将竹管一端放在病人身上,想要探查的部位,然后附耳上去,就可以听到胸腹内脏器的声音。”
温太医点了点头,脸上是一点儿笑容也无,拿了竹管上前,率先伸手摸了摸柱子的胸口,确定了部位,然后将竹管的一端放在了胸腔偏左的部位,然后俯身将耳朵凑到了竹管的另一端。
邱晨含笑不语,目光关注着温太医的表情,就见温太医肃穆的表情很快就被惊讶、惊喜所替代,进而就再次回复了肃静,露出一脸思索琢磨的表情来。
柱子最初害怕,此时见果真只是将竹管放在自己身上听,并没有其他动作,也渐渐放松下来。一不害怕了,孩子的好奇心就冒了出来,虽然仍旧听话地躺着不动不语,却努力眨巴着眼睛看着温太医的表情和动作。
邱晨见他动作太大,可能影响到温太医的听诊,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儿,对他笑笑。柱子脸一红,又连忙乖乖躺好。
温太医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将竹管从心脏部位转到了肺部,又转到腹部,差不多将五脏六腑逐一听了一遍后,这才直起身来,看着邱晨露出一脸的惊喜和感佩来。
“夫人此计甚好,心肺肠胃之音皆可辨,想必母体内的胎儿也能听到……”温太医说到这里,一下子顿住,卡了壳儿。
柱子是个小子,固然可以脱衣辨音,可孕妇都是女子,怎么能脱衣辨音呐?
邱晨一见他的样子,就猜到了他想到了什么,于是笑着拿出自己的手帕抖开,盖在柱子的胸膛上,示意温太医道:“温太医再试一下!”
温太医看了她一眼,这一次没有片刻迟疑,随即拿着竹管很熟练地开始听诊……片刻,温太医再抬起脸来,已是满脸的笑容!
隔着衣服也能辨音,这样就不怕孕妇听诊不便了!
邱晨笑着道:“隔了衣服自然不如贴肤听来清晰,不过,隔着一两层薄绸也妨碍不大。不然,我也不敢提议给孕妇看诊胎儿如何。”
“是,是,是,夫人兰心蕙质,聪慧过人啊!”温太医欢喜之情无以言表,竟连连赞扬起邱晨来。
“温太医说笑了。”邱晨失笑摇头,“我是制药出身,略通些药理,也看了几本医书,偶然见发现了这种用处,只是我对医术了解甚少,一时也没用上……温太医医术精湛,自然比我知道的更多,若是还能再进一步改善,或许能更便宜更清晰呢!”
温太医满脸的笑,倒是比来时真诚了许多:“夫人过奖了!”
邱晨笑道:“我说的实话,我还希望温太医能够尽快将其物尽其用,保更多母子平安!”
温太医敛了敛神色,揖手高举过头,深揖及地,道:“夫人所言,老朽谨记在心,必将尽心尽力,不辜负夫人厚望!”
邱晨笑笑,然后道:“温太医可否再给我们姑奶奶听听音……”
温太医似乎面有为难。毕竟,这个竹管子他刚刚知道用处,之前并没有经验积累,也没前人之法可以借鉴,这么冒冒然地去听,也听不出所以然来。
邱晨不等他说话,就开口笑道:“温太医想必要说刚刚拿到还未熟悉……可温太医一直不用,就一直不会熟悉……其他的也就罢了,孩子的心跳想必能够听得出来……孩子的心跳与脉搏息息相关,却又有不同,温太医多听才能尽快熟悉起来不是么?”
听邱晨这么一说,温太医也随即释然,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来,拱拱手道:“那就劳夫人带路吧!”
邱晨笑笑,带着温太医又返回来,让温太医在厅里稍等片刻,她自己先进去跟宜萱宜衡说了一回,让宜衡在罗汉榻上躺好,盖了下半身,上衣也仅剩亵衣中衣,这才返回来请温太医进来。
温太医经过给柱子听诊,已经能够比较熟练地使用手中的小竹管了,第一次给夫人听胎音自然有些紧张,不过等他听到胎音,集中精力辨析起来后,神情就完全肃穆了起来。
这回,温太医听得极仔细,挪动着小竹管足足听了两盏茶功夫,方才起身,目不斜视地转身退了出来,这才对紧跟着出来的邱晨和宜萱道:“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心脉旺盛有力,是极好的,二位夫人多多规劝着姑奶奶少思少虑,养好身体才好!”
邱晨跟宜萱同时曲膝致谢,温太医连忙还礼,然后也不多停,起身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