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拿着面引子笑道,“你村子里人头熟,帮我问问谁家有下蛋的小母鸡卖,我想买几只,俩孩子和林旭都再长身子的时候,养几只鸡捡几个蛋,平日里也能给他们添补点儿。”
“嗳,这个不难。这月份上,正是青黄不接,许多人家里粮食不宽妥,地里又没有活物找摸,有的是喂不了要卖鸡的。赶明儿我就去问问。”兰英爽快地说着,又问邱晨买鸡买几只。邱晨约摸着,眼下家里粮食也不多,又没买粗粮,只依靠剩饭菜和野菜,五六只还能凑乎,再多也就养不了了。
面引子发面比较慢,这个季节又比较冷,大概需要一夜才能发好。于是,邱晨回到家里,将引子用温水调开,然后加入面粉揉成面团,放在一只粗瓷盆子里,盖上盖帘,端到炕头上放着,晚上睡觉,就把棉衣盖在盆子四围保温,那样也可以让面粉发酵的快点儿。
忙完这些,大骨炖白菜也好了,把骨头、白菜都舀出来,剩下半锅大骨汤,淘了米下到骨头汤里用余火慢慢熬着。这却不是为了今晚吃的,余火保温,经过一夜,明早再煮一盏茶时间,骨汤的香浓就和米香完美的融和到一起,那时的骨汤粥才会口感香浓滑糯,不腻不腥。
咬一口蒸饼,再吃一口骨头炖白菜,纯朴的面香和骨汤的香浓在嘴里满溢开来,这一刻,邱晨差一点儿落下泪来。
曾几何时,吃着海参鲍鱼,熊掌猴头也不过尔耳,没想到有一天,她却会为了一口面饼,一口骨汤炖白菜,幸福的几乎爆掉!
果然,没有苦难的比较,就没法体会幸福的甘甜!原来,幸福是如此的简单!
累了一天,刚吃完饭,俩小的就睁不开眼了。阿满直接窝在邱晨的怀里打起了瞌睡,林旭看着俩孩子好笑,又和邱晨商量,今天累了,就暂时不学字了,从明天再开始。
邱晨本来只是给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找个理由,不过,在一大两小三个孩子面前,还是要尽量端正学习的态度,自然没有异议,和林旭商定,以后每天晚饭后,学一个时辰。
熬骨头汤烧火多,炕烧得特别热乎,最后没有烧尽的木柴被邱晨扒拉出来,放到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盆子里,又放上刚买的水壶烧了热水,一家人洗了手脸烫了脚,躺在热乎乎的炕上,两个孩子跑了一天都累坏了,挨着枕头就睡过去了,邱晨也很快就睡眼迷蒙起来,临睡着之前想的是,晚上做饭烧得那些松塔,果然好烧,但剩的不多了,明天还要上山捡些回来……
她自己都没发现,再没纠结能不能回去的问题。果然是死心了。
☆、第十章 请帮工
第十章 请帮工
第二天一睁眼,邱晨仍旧迷茫了片刻,随即就被身边两个温热的小身子和细柔绵和的呼吸给拉回到了现实。
没有叹息,连感叹都没有一个,邱晨弯弯唇角,握握拳,给自己一个鼓励:邱晨,加油!
起床穿衣,粗糙的麻布衣服穿在身上,提醒着邱晨还有一个重大的任务需要完成--一家人的衣服布料买了,还要手工缝制呢!
嗯,这件事等吃完饭,就去找兰英商量一下,借口就说自己病了后心静不下来,没办法拿针!呃,这个理由可以的吧?
不管它了。邱晨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昨天晚上加了面引子揉的面团已经发好了,和了一瓢面,已经涨成了满满一盆。早上来不及蒸,先放在一边。
熬好了昨晚下了锅的骨汤粥,又把蒸饼热了,再切一个白菜丝放入香油盐醋糖凉拌,早餐就算齐活了。
林旭也起来了,邱晨招呼他用锅里的热水洗漱。完了之后,林旭仍旧要拎了扁担出去挑水,被邱晨拦下。
“昨天一天没在家,水缸里还有不少水呢!再说早饭已经好了,先趁热吃了,再说其他的。”说着,就进里屋将两个孩子叫醒,穿衣洗漱,一起吃早饭。
兰英办事果然爽利,林家还没吃完饭,兰英就拎着两只母鸡进了门:“还没吃完呐?”
邱晨连忙起身招呼:“兰英姐吃过了?再来喝碗粥。”说着,也不等兰英答话,拿碗自去锅里舀了一碗骨汤粥。
兰英还想推让,被邱晨拉到桌子旁坐了,林旭昨晚听说了买鸡的事儿,就拎了母鸡去院子里,暂时拿一只筐扣住。
这边兰英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粥,笑道:“原来米粥还能这么做,真挺好喝的!”
邱晨舀了粥喂着阿满,笑道:“昨天去割肉,看那骨头光溜溜的没人要,价钱也便宜的很,就顺便买了两块熬汤。这个熬汤做粥都好,有滋味还补钙,小孩子长个儿吃最好了。”
“补钙?那是啥东西?”兰英疑惑道。
邱晨暗暗抹了把汗,她自觉已经很注意了,但一些习惯用词还真是防不胜防。
笑笑道:“就是补骨头。小孩儿长个就是长骨头,光吃米面青菜不够。多喝点骨头汤,长得高长得壮。”这多么像某种补钙片的广告词啊!
兰英了悟地点点头:“哦,这么回事啊。”心里就开始盘算开了,肉吃不起,骨头不过一文半文的,平日里人们都嫌没肉,煮骨头又费柴火,都没人稀得要,若真如说着这么好,还是回去和婆婆好好说说,那几文钱出来,隔三差五地买上几块给孩子们熬汤喝才好。
心里打定了注意,兰英又告诉邱晨,“刚刚拎来的两只鸡是前头三奶奶家的,我还给问好了生子家和二魁家,都是一家两只,因为三奶奶喂的好,两只母鸡都比别个大一些,我替你做主和三奶奶说好的两只鸡一百五十文,生子家和二魁家的每只鸡则是每只七十文。”邱晨听了自然没有二话。
说完买鸡的事儿,邱晨给兰英拿了钱,又提起做衣服:“兰英姐,我还有件事,这回病好之后,也不知是咋了,眼花的拿不了针线了,试着做了回,没做几针就做不了了,做的活计也没法看……”
顿了顿,给兰英一个消化的时间,邱晨又道:“眼看着天气一天天暖了,我家俩娃和他小叔身上还穿着冬天的棉衣裳换不下来,这回我上街扯了几尺布,我做不了,只好托你给寻思寻思,谁家嫂子能给帮个忙做做。我也不能让人家白受累,我们四口人夹单各一套,做完了我给一百文钱,十斤白面行不?”
邱晨买的是一等精白面,一斤白面七文钱,十斤七十文,再加一百文手工费,就是一百七十文钱,在村里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兰英也从最初听到邱晨没办法做针线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邱晨的目光不由带了些怜惜和心疼。海棠妹子这么好的人,咋就如此命苦呢!
如此,兰英也越发替邱晨着想:“哪里用那么多,现在地里又没有活计,各家媳妇子在家也就是做做饭,想找个来钱项还找不着呢。再说了,村里请人盖房上梁也不过管顿饭,你要是给的太多了,反而会让人说掐尖儿。其实,要不是你这都等着穿,我就拿过去给你做了……这样吧,我寻摸着,庆和嫂子和二魁媳妇的针线好,家里也没有奶孩子,有功夫。你只用每个人给两斤白面就行。就这么着,我这就去问问,要是行今天就趁早儿下手做,赶赶活儿,一天就得。我走啦哈……”
话音落下,兰英已经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屋子里邱晨和林旭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吃完早饭,邱晨收拾刷洗碗筷的功夫,兰英也领着两个妇人回来了。
两个妇人住的都离林家不远,夫家都姓刘,一个男人叫庆和,三十多岁年纪,人都称其为庆和嫂子;另一个男人叫二魁,年纪与邱晨相仿,比兰英和庆和嫂子都小,人都叫二魁媳妇。三位妇人说笑着走进门,兰英与二魁媳妇手里一人拎着两只母鸡,庆和嫂子手里则端着一个针线笸箩。
一进门,庆和嫂子与二魁媳妇就连声询问邱晨的病情,自然不免安慰两句,倒是兰英不想勾起邱晨的伤心来,立刻就拿话混过去了。
“喏,我手里提的是生子家里捉来的,二魁媳妇拎的都是她自家的,这些小母鸡都是一年的小鸡,去年秋天就开裆(开始下蛋)了,现在天气回暖,好好喂几天,很快就有鸡蛋捡了。”兰英说着,凑到邱晨近前低声道,“我都挨个摸过了,几只鸡都有蛋,最多不过三四天就能下蛋了……”
邱晨一下子想起了曾经听到的一个笑话,说某偏远村子里有个老太太每天巴巴地攒鸡蛋换钱,农村的鸡鸭都是放养的,这老太太为了防止鸡把蛋下在外头,就每天一大早堵着鸡窝门儿摸鸡蛋,其实,就是把手伸进鸡屁股检查……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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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早上守在鸡窝门口摸鸡屁股,以确定是否有鸡蛋的事儿,不是粟粟杜撰,确有其事。现在听起来挺囧的,贫穷的日子,这种事儿却很普遍很平常……
☆、第十一章 像过年
第十一章 像过年
“呵呵,兰英姐选的我自然放心。来,来,把鸡放在这个篓子里,快进屋吧。”邱晨连忙答应着,引着三人将捉来的母鸡暂时扣在一直柳条筐子里。她早上那么一说,却还是低估了兰英的行动能力,这么快把她要买的母鸡寻了来,家里的鸡窝有些塌,还没收拾呢!
看她这样,兰英把满囤也叫过来,带着林旭一起收拾鸡窝。而兰英带着两个妇人也麻利地在炕上铺开了摊子,量尺寸,裁剪,缝制,那叫一个干净麻利快。
两边的活儿,邱晨都插不上手,就去拿了早上剩的一点儿米粥又找了些菜叶剁碎了喂给那几只母鸡。
篱笆墙外,兰英家的小儿子栓子正和几个萝卜头儿玩的欢实,不时传来一阵哄笑喧闹。
邱晨喂了鸡,一转眼就看到阿福拉着阿满,就站在屋门口眼巴巴地望着院子外,小小的脸上充满了希冀,不由生出一阵心疼。四岁的孩子,特别是男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阿福心里羡慕却还能乖乖地守着阿满,看护妹妹,实在是让人感动。
去屋里抓了几块糖,放进阿福的手中,邱晨笑着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去和他们玩吧。”
阿福看了看手中的糖,又看了看身旁的妹妹,还是强忍着出去玩的冲动,摇摇头:“娘,你做活,我看妹妹。”
邱晨鼻子一酸,几乎被阿福感动的落下泪来。她伸手抱了抱阿福,笑着道:“福儿乖,知道心疼娘了!”说着,一手抱起阿满,一手牵了阿福,走到大门口,招呼栓子和另外两个小子。
栓子昨晚刚吃了邱晨送过去的蒸饼,因为是唯一的宝贝孙子,奶奶还给了他几块油吱啦。油吱啦真好吃啊,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流口水。
一听见邱晨喊,栓子第一个丢下手里的泥巴飞奔过来,仰着小脸叫:“海棠姨!啥事儿?”
栓子生的虎头虎脑的,晒得黝黑发红的脸蛋儿上一双大眼睛黑溜溜地打着转儿,一副机灵样儿。邱晨看的喜欢,伸手摸了摸栓子囟门上留的一撮头发,笑道:“栓子,海棠姨有一个好玩的游戏,你们几个一起玩,玩的最厉害的,海棠姨给一块糖的奖励!”
这时候养孩子,可没有现代什么亲子教育亲子游戏之类,都是孩子们自己琢磨着玩儿,惹得大人不高兴了还会挨骂挨打,一听邱晨这个大人居然教他们怎么玩儿,自然好奇加兴奋,更何况,还有一个更大的吸引,有糖吃!立刻呼啦啦都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邱晨,等着她教什么‘游戏’。
于是,邱晨就教了他们玩老鹰捉小鸡,这样,不但阿福有得玩,连阿满也做了最小的一只小鸡仔,拽着哥哥的衣襟跟在后边,一边倒腾着小腿儿拼命跑,一边儿发出一声声尖叫或者咯咯地欢笑声。
孩子们有了新游戏,很快就玩的投入进去。邱晨则开始动手准备午饭,搋面,剁馅儿,准备蒸包子。
兰英夫妇和两个妇人来家里帮忙,虽说最后都有谢礼,可她还是准备管一顿饭。昨晚发的面已经开了,她放入一瓢黑面一瓢白面搋好了,醒着,接着切白菜剁馅儿。不是她抠搜,舍不得那一点儿白面,主要是刚刚兰英那句胡给她提了个醒。村里人淳朴,却也有不少陋习,比如爱攀比就是其一。大家伙儿本都一块受穷的,一家乍富了,难免会惹人眼红,随之就免不了说小话,使绊子。特别像林家这样没有家族依靠又是新寡,本就容易招惹口舌是非,她也提醒自己注意些,以免招惹麻烦。好在她一贯的座右铭就是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并不觉得别扭。
白菜馅儿水分大,剁好之后,要把菜里的水分攥出来,然后放入剁碎的油吱啦,葱花姜末花椒面儿油盐调好,一股馅儿的香味儿就四散开来。
收拾完这些,邱晨想着兰英夫妇都在这边吃饭,难免会挂念几个孩子,于是笑着对兰英道:“兰英姐,你家俩闺女叫来给我帮把手烧个火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呢!”
蒸包子只要揉了面,调好了馅儿,活计就干了七八成了,哪里是真忙不过来,不过是邱晨想着自家孩子找的借口罢了。兰英心里明白,也感激邱晨想的周到,却也实在是挂记几个孩子,好在,以林家的状况,她和满囤以后有的是帮忙的机会,也谈不上占便宜,于是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正好栓子做老鹰,把几只小鸡都捉住了,跑过来向邱晨表功。邱晨于是乐呵呵地拿了一块糖塞进栓子的嘴里,然后让他去叫两个姐姐来帮忙,栓子嘴里嗦啦着糖块,得意洋洋地应着跑去喊人了。
兰英在屋里看着笑:“这会儿,海棠的话比什么都好使了!”
剩下的两个小萝卜头和阿福、阿满还站在原地,红扑扑的小脸上,游戏的兴奋和红晕还没散去,却都多多少少有些失落。邱晨看着可爱,也不好破坏自己定下的奖励规矩,想了一下,去红糖罐子里摸出四个小红糖疙瘩,只有糖块的三分之一大小,招招手叫过几个孩子,一人塞了一粒,几个孩子立刻就欢喜起来,乐颠颠地跑走了。
兰英和满囤有三个孩子,老大芝儿老二香儿都是闺女,一个九岁,一个六岁;老三栓子还不到四岁,比阿福还小几个月,却比阿福活泼好动的多,虎头虎脑的,很有乃母风范。
很快,兰芝和香芝就跟着栓子过来了。两个小姑娘都梳着独辫,留着刘海儿,身上的粗布衣裤虽然都打了补丁,却洗的干净,五官上糅合了满囤和兰英的特点,浓眉大眼微厚的唇,只是兰芝皮肤白皙,香芝则皮肤微黑,却都是大方漂亮的小姑娘。
两个丫头一进门就甜甜地叫海棠姨,芝儿手里还拎着半篮子野菜,笑着对邱晨道:“海棠姨,你家刚买了鸡可能没备下东西,我刚刚去挖的野菜。”
小姑娘神态温和,说话带着笑,两个小酒窝一闪一闪的很是讨喜。邱晨笑着接过来:“那姨就不和你客气了!”
抓了把野菜撒进扣鸡的笼子里,邱晨招呼几个孩子一块儿进屋。
刚刚烧了壶水,将芝麻炒熟用擀面杖压碎,放入红糖冲了芝麻红糖茶,给孩子们一人先冲上一碗。又给里屋给做衣服的三人端进去,“我切了姜丝,只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这个虽然辣些,但冲了茶喝却是暖身散寒的。你们根据自己口味加吧。”
转身出来,又给外边垒鸡窝的满囤和林旭一人送去一碗。不过,男人们的只是芝麻红糖,没放姜丝。
栓子闻到红糖和芝麻的香气,冲上去就要喝,阿福也有样学样,正好被邱晨看到,忙一手一个扯住。她将手探进俩小皮猴的衣服,果然都是一把的汗,连忙招呼俩小子擦了汗,又洗了手,这才放俩臭小子去喝糖水。
兰芝香芝都没想到自己也有份儿,红红的小脸儿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