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连忙道:“娘,其实不怪哥哥,是我让玉儿跟我们捉迷藏,也是我拉着妹妹进了石洞,……后来,也是我顾着躲,松开了妹妹的手……娘,是我错了,你责罚我,别责罚哥哥。”
邱晨看着两个孩子隐含担忧害怕,又争着承担责任的样子,脸色缓和了许多。她伸手拍拍阿福,示意他不要做声,然后拉着阿满的手道:“你拉着妹妹进了石洞,却没有好好地照顾妹妹,让她落了水,是这样吧?”
满儿低着头,垂了垂。
邱晨又道:“你觉得自己错了么?哪里错了?”
满儿默然了好一会儿,终于嘟嘟哝哝道:“我不该不管妹妹,不该让妹妹落了水……”
说到这里,似乎都说完了,渐至无声。
邱晨伸手捧起她的脸,让她的目光与自己相对,然后道:“是你让玉儿跟你们捉迷藏,而且不让丫头婆子们跟着……最后却没有照顾好玉儿,让玉儿落了水。你乱逞英雄,许了承诺却做不到,这是什么错误?”
满儿眨巴着眼睛,眼圈儿都红了,却还是清楚地说道:“诺之不践,为不信。”
“玉儿落水之后,你回家来跟娘亲说的时候,略过了你松开妹妹手的事情……开脱了自己的错误,这是什么?”邱晨又问。
满儿眼圈儿红红的,溢满了泪水,眼看就要滑落了,哽着嗓子回道:“有错不敢承认,为不义、不勇!”
邱晨再接再厉:“这一次你们错了,玉儿落水,幸好救上来了。那么你们若是再犯一次错误,还会这么好运的有渊虹和水寒跟着?”
“娘亲……”满儿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扑进邱晨的怀里。
邱晨暂停了教育,拍着满儿的后背,等着她哭出来,将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某些愧疚之类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好一会儿,等满儿渐渐停了哭声,邱晨这才拉起她,给她擦了脸,又拉着阿福一起坐下,娘儿仨开始继续说话。
“娘,我知道了,以后说话行事都会三思而行而言,不乱逞强,也不乱许诺,一旦许了诺言就要做到,要勇敢地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绝不逃避不推诿。”阿满擦干眼泪如是说。
阿福也跟着点头道:“娘,这件事我也有不是。我是哥哥,却没有劝阻妹妹,更没有照顾好玉儿妹妹……您放心吧,我和满儿都记住这回的教训了,再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邱晨揽住两个孩子,一边一个,阿福七岁了,个头已经及到了她的胸口,她这么坐着,已经够不着他的肩膀,只能揽着他的腰身了……再过几年,阿福就该成为少年,进而成长为青年……男子汉了!
就这孩子目前的发展情况,必定会成长为一个温文尔雅,翩翩如玉的俊雅男子,想象一下,邱晨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再看旁边的女儿,这会儿哭的眼红鼻子红的,嘟嘟的脸蛋儿仍旧肉肉的,五官却非常好看,特别是一双眼睛,乌黑发亮,如星子,奕奕有神,灵动非常,是个十足的萌萝莉,可以想象,再过十年,小萝莉蜕变成少女亭亭,也必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娘,我也记住了,以后不乱说话乱行事了……”说到这里,满儿默了片刻,嘟了嘟嘴,继续道,“这一次满儿犯了错,却连累的娘亲为我善后,受累受委屈,还花了那么多银子……娘,对不起。”
说完,小丫头搂着邱晨的脖子,将一张小脸整个地拱进邱晨的颈窝里,不肯抬头了。
邱晨心里软软的,释然而欢喜。她的女儿虽然小,虽然有时候难免疏忽犯错,却不是那种娇蛮不讲道理的,没有心的。她的女儿其实有一颗细腻敏感的心,也足够机灵聪慧。如此,她或许可以放心了,在这个对女子不公的世界里,女儿能够凭借自己活得很好。
相对的,或许阿福是男孩子的缘故,温厚却不够细腻,若是以后要出仕做官的话,就要多加锻炼了。
阿福阿满提出要去看望玉儿,邱晨却没有同意。
虽说玉儿的病是落水引起,一般不具有传染性,但她还是希望孩子们小心些。
不过,她跟孩子们说的是:“妹妹这几日身体不好,每日大都在睡觉,你们去了也没法子跟妹妹玩儿。等过些日子妹妹好些了,娘亲再带你们去好不好?这几日,你们有空也可以想想,给妹妹带些什么礼物过去,好吃的,好玩的都行,能够逗着妹妹开开心心的,病好的也快了。”
两个孩子又欢喜振作起来,娘儿仨叽叽咕咕地说着,气氛渐渐轻松起来,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
转回房间,晚饭已经备好了。秦铮捎信回来,不回来用晚饭了。
邱晨就带着两个孩子用了晚饭。饭后说了会儿话,就将他们交给穆老头儿晚锻炼去了。因为要避人耳目,两个孩子原本晚饭前的锻炼,已经改到了睡前,锻炼上一个时辰,然后沐浴睡觉。
秦铮回来的很晚,邱晨将两个孩子安置了,转回来沐浴过后,又在榻上看了一回书,他才披着一层淡淡的疲惫转了回来。
邱晨放下手中的书卷,迎上去,接过他脱下的外衣,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不由有些心疼。
但是,她自家知道自家事,知道秦铮在外头的事情,她的水平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用最朴实的办法替他消解疲惫。
“已经备好热水了,你先洗洗再歇着吧?”
秦铮伸手抱了抱她,这才松开手进了净房。
一直以来,秦铮在外头都是小厮侍卫伺候着,哪怕是在靖北侯府住着的一段时间,也极少进后宅,都是在前书房住着。结婚后的几日,倒是陈氏和林氏、汪氏几个嬷嬷伺候着,邱晨却一直没能放下羞涩去伺候他。
今儿,邱晨将他的衣服挂好,转回头来,却有些坐不住,干脆起身跟着进了净房。
海棠娘刘氏曾经跟她说过,唐吴氏也曾经跟她传授过,关于男人能不假他人之手的事情,都尽量自己做,时间长了,感情自然就会越来越深。这是这个时代女性的生存法则,其实细想想,又何尝不是夫妻之间增进感情的方式?男人女人哪怕是追求平等,也没必要咬着这种事情坚持什么,谁为谁多做一点儿若是都斤斤计较起来,关系又怎么能够处好?
走进净房,林氏正在给秦铮洗头发。秦铮坐在浴桶之中,腰下缠着一条宽大的布巾,遮住了水下的一切,只有精壮的胸膛和肩膀露在水面上,皮肤并不算黑,呈现着健康的淡淡小麦色,筋骨结实,却没有健美先生那虬结凸起的肌肉……
林氏察觉到有人进来,回头见是邱晨,微微意外之下就了然一笑,也不说话,起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邱晨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在林氏之前做的矮凳上坐下,接着给秦铮洗头发。
如今有了洗发水,洗头发不再是烦难之事,邱晨轻轻揉着满手黑亮的长发,一点点洗干净,又用指肚去按揉他的头顶皮肤。她在学校学过经络穴位,也学过按摩推拿术的皮毛,也曾经在一些手法不错的会所做过SPA,虽然没给人做过按摩,以己度人,也知道那些部位怎么扭捏最舒服,最缓解疲劳……
手指微微用力,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按摩过去,就在邱晨自己都关注到这项看似乏味的工作中去时,突然手下之人突然开口,带了笑轻声道:“原来只知你会制药、疗伤、治病,却没想到,你一手推拿术也不错……嗯,就是穴位找的不太准!”
邱晨大囧--她学的经络穴位,一看图二看头骨骷髅,再就是在人体模型上确认过,根本没在人体上实践过。更别提那些SPA的推拿按摩了,恐怕还不如她知道的穴位多……如此一来,她自觉做的很投入很陶醉的按摩推拿,被按摩的人居然明确指出‘穴位不准’,怎不让人大囧!
愣了愣,邱晨抬手拍在他的脑门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拍完,她自己也笑了:“多多包涵,我第一次给人按摩,手法难免不熟练,以后多练练手,自然就熟了!”
“第一次?”秦铮一下子睁开眼,目光炯炯地看过来,看着邱晨一脸的羞窘,片刻又带了一层恼怒之色,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我成了给你练手的……”秦铮忍着笑低声道。
邱晨哼了一声:“怎么,不乐意啊?”
秦铮连忙道:“乐意,乐意!”
邱晨这才缓了脸色:“不乐意也晚了!哼!”
说完,舀了水给秦铮冲了头发,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气哼哼的,手下的动作却放的轻柔了。借着流水,将他的头发通开,然后取了干布巾擦去水分,又取了一条干布巾裹起来,包在头顶,手指麻利地一阵动作,就将秦铮的头发整个地包裹起来,并且将布巾子塞好,眨眨眼,邱晨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秦铮这样子好像某一集西游记上唐三藏的裹头巾造型啊!
不对,秦铮比那个娘娘腔的唐三藏好看过了,也顺眼多了!
秦铮抬眼看了看邱晨,不知道她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撇嘴是怎么了,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竟是被包裹在头顶上了……他恍然,原来是把自己打扮成回回人了。可转念,他又难免疑惑,难道她是去北疆那次见过的回回人,不然怎么会这样裹头巾的?还笑的跟偷了什么好东西一样!
“娘子,你这是想让为夫在水里过夜么?”秦铮微微挑着眉头问道。
邱晨回过神来,看到他眼中些微的戏谑,笑了笑,赶紧将目光转开,专心地给他擦背擦胳膊,片刻就把手里的毛巾往他手中一塞,道:“好了,你擦擦出来就好了!”
说吧,起身就要走。刚刚起身还没迈步,就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下一刻,水花四溅,某人就落在浴桶之中--
“啊,你要做什么?”邱晨惊呼一声,听到一声轻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子就悬在浴桶的水面之上,被秦铮的一双胳膊托着,刚刚的水花不过是某个人坐回去溅起来的,她身上并没沾多少水。
“啊,别松手,我洗过了……”邱晨看清楚自己的处境,连忙伸手紧紧抱住秦铮的脖子,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攀在他的身上。
“呵呵……”一阵轻笑,秦铮低头坏心地咬住她的唇瓣,微微用力之后,随即松开,含笑警告道,“再跟我使坏,可是要受惩罚的哦?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邱晨最终还是逃脱了浴桶,没被弄成落汤鸡。只不过,这一夜某人丢盔弃甲一溃千里之惨烈,从第二日某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也能略见一斑了。
穆老头儿虽然为人不着调,医术却是没得说,玉儿晚上用了一服药,第二天一早又用了一服药后,咳嗽症状已经见轻,夜里略略有点儿发热,并没有形成高热,第二天一早热度也退了,孩子也不再昏睡不醒,早上醒来,还喝了一小碗碧粳粥,让田氏欢喜不已。
而二爷秦程也破天荒的没有出去胡混,一大早也赶到了玉儿屋里看望女儿,看到女儿醒来也是一脸欢喜,只是他额头上一片青紫的肿块,让他这笑容少了父亲的慈爱,多了几分喜感。
玉儿好起来了,邱晨不再一天两趟地往风荷园跑,改为每日打发婆子丫头过去探望,不时地送些小玩具过去,这些小玩意儿有她给玉儿买的,也有福儿满儿从自己的玩具中挑选出来的,虽然没有过去看望,玉儿每日念叨的越来越多的却是大伯母和哥哥姐姐了。经过这件事,田氏原来亦妒亦拉拢的做派变了许多。似乎变得坚毅爽朗了许多,邱晨不太喜与人交接,但秦铮跟秦程毕竟是同父兄弟,有这层关系在,她就不可能跟这些人完全脱开关系,也就勉力应付着。
还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暂时李夫人和田氏都对她的态度有了缓解,不管她们内心如何,至少表面上相见还算和气,让她略略能够缓一口气了。若无意外,就这样满一个月,她带着孩子搬去靖北侯府,也就可以不再时刻小心防备着某些看不道的手段了。
五天很快过去,就如穆老头儿预料的一样,玉儿的咳嗽好的差不多了,精神状态恢复的很好,只在剧烈活动或者大哭时会有些气短气喘的现象,这也属正常,肺炎用现代理论来解释,就是肺部感染,症状缓解之后,感染面却需要一定时间来慢慢吸收的。于是,五天后,田氏按照穆神医的嘱咐,换上了调养的方药,相对于之前五日的汤药来说,补养的汤药量小了一些,味道也稍好了一些,哄着玉儿喝药不用太费神费力了。
这一日,四月中旬即将过去,玉儿也服用了四五天补养调理药物了,去探望的婆子回来禀报,玉儿的身体状况又有所好转,气短气喘都缓解了不少,已经可以出来在院子里活动了。
在阿福阿满期待的目光下,邱晨决定带着两个孩子去探望。
因为是个多云天气,又是刚吃罢早饭,天气不热,邱晨就决定带着孩子步行过去。
留了陈氏在梧桐苑处理事务,邱晨带了林氏和阿福阿满的两个嬷嬷胡氏、赵氏,还有渊虹和水寒二人,带了些自制的小蛋糕和樱桃酱,阿福阿满也带了自己给玉儿准备的小玩具,一路往风荷园而去。
风荷园,原本住着秦修仪的几个妾室,后来,李氏王氏年老色衰争宠无望,庶出的女儿也出嫁后,就迁居到了后院角落的小院子里,虔心向佛。五姨娘六姨娘七姨娘年轻得宠,也不愿意居在此处,李夫人就将三人挪到菡萏苑后边的一所院子里,一来便于控制,二来还显示她这个正室的宽容贤良。
随着几位姨娘搬出去,风荷园就只剩了几个年幼的庶女和耳房秦程一家子了,平日里,那几个年幼的庶女安静的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是以,这风荷园倒是只有田氏一家独大。
邱晨带着阿福阿满一路去往风荷园,要经过正院和菡萏苑的后边,之前邱晨来往都是乘坐亮轿,也没细打量,这一回步行过来,自然而然地就将几个主要院落的格局建制都看了个清楚。
位于中线的正院自然宽阔不说,相对于独占了梁国公府东路的梧桐苑来说,菡萏园虽然位于西路跟梧桐苑相呼应的西路,但格局却要小的多,也没有独立的后花园,附带着的两个小院落,如今一个院落给了五姨娘六姨娘七姨娘,另一个则给了李夫人的几个心腹嬷嬷居住。外带的跨院就是风荷园,再往后则是梁国公府的下人房和马厩等处,皆不入流。
邱晨来到梁国公府也近一月,对梁国公府的大致情况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之所以如此放心带着孩子一路走过来,也是因为正常情况下,秦修仪的几个妾室这个时候都在菡萏园伺候着,不会到这边来。
只是,显然她的估量有了误差,五姨娘六姨娘七姨娘趋奉李夫人自然在菡萏园侍奉,但三姨娘徐氏本来就是秦铮母亲的丫头,又得了管家权,可以说是李夫人的眼中钉也不为过,虽然因为秦修仪两人还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却也仅是表面功夫罢了。李夫人不待见徐氏自然不喜欢她在眼前晃悠,徐氏借着管家的藉口,也正好不用在李夫人面前待着,是以,邱晨以为不会遇到人的时候,就在菡萏苑后边遇到了徐氏。
徐氏穿着一身烟紫色绣深紫色丁香的烟罗褙子,一条牙白色及膝长裙,越发显得肌肤细腻白润,眉眼温柔。身后跟着一个婆子一个丫头,穿着都中规中矩,垂手敛目,毫不张扬,迥异于李夫人院子里那些丫头婆子的富丽堂皇、言行浮躁。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人,邱晨微微讶异的瞬间,徐氏已经很自然地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大奶奶。”
邱晨回过神,略略往旁边避了避。虽说妾同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