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候,他们才明白。
原来,胡心月根本就打算着要打胜了君子期,然后带他回去。
因为她很了解君子期,知道他一定不会回去的。
于是从一开始,她就计算好了一切,用自己作为诱饵,趁机杀掉了君子期。
看似残酷无情的手段背后,实则是一腔赤诚热烈的爱意。
她很明白,其实君子期就算是真的被带了回去,等待他的,不仅仅有君霖的吃处置,更有的是,百姓们的奚落和不屑。
生来高傲的他,又怎么受的了这些。
索性,不如自己来终结他,然后,也随他而去。
“白公子,这仗,我看是打不了了吧?”
大周的程将军有些倨傲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白煜泽,神情惋惜,可语气中,却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事实上,他们答应帮着君子期进攻大乾,还不是因为,君子期自己承诺,以东南的十座城池为谢。
而说起来,这东南十座城池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重点就在于,着十座城池之中,刚好包含着那个各国皆知的晋城。
所图就在其中。
白煜泽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悠悠的将君子期扶了起来,想要放在马背上。
可大乾的士兵们,又岂能容得他这么做?
于是,所有人都一哄而上,将白煜泽给团团的围了起来,誓要将君子期的尸体留下,因为,这是胡心月用命来换来的结果。
“滚开。”
白煜泽冷冷的扫视了一眼,飞快的出手,便将其中的普通士兵们,都给打了个人仰马翻的。
而程将军却是抱着胳膊,看到大乾士兵叠罗汉一样,一波一波的冲上前来,不断的围堵着白煜泽,便不禁冷笑了一声。
随即,便转身冲着自己的将士们喊道,“小伙子们,走了,咱们收兵!”
君子期死了,即便是打了仗,打了胜仗,谁做皇帝呢?
白煜泽吗?
他不行,因为,白家的军力都已经被分散,而且,如今的白煜泽也是单枪匹马,就算是助他坐上了皇位,可反叛之人,也不会没有。
这种烂摊子,他们还是不打算制造的。
多没意思。
只不过就是可惜了,那晋城,可是出产酱油和各种美味咸菜的美食之城啊。
他们想要食用,都得依靠商团贸易,这对于他们大周来说,并不是一笔小开支,可钱呢,却都让那个苏若云给挣去了。
但即便如此,毫无意义的战争,也并不需要浪费兵力。
这是临行前,皇上同意叮嘱过他的,要他见机行事。
而他认为,此时最正确的选择,就是打道回府。
“是!”
整齐划一的应答声响彻着战场,程将军才不管,此时白煜泽还在激战群雄,便径自跨上高头大马,带着军队调转了方向。
而见状,大乾这边的一个人便喊道,“哎呀,都别打了,人家那边人都走了!”
这一喊,总算是缓解了一度混乱的场面,也使得众人都停手下来。
“白公子,行了,跟咱回去吧!”
副将气喘吁吁的,见白煜泽神情淡漠。便又说道,“至少,大乾才是故土啊,就算是被流放边境,那也是自家的地方。”
他国相助,都是有利可图,白煜泽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只是,纵然再心高气傲,也总需要看清现实不是?
“合葬他们。”
白煜泽看着马背上的君子期,神情一黯,转身便走。
而见状,有士兵便想要冲上去将他制服。
但是,副将却喊住了那些士兵,对他们轻轻摇头,看着白煜泽朝着不属于大周和大乾的任何一个方向,身影渐渐消失。
“走吧,我们也收兵。”
副将叹了口气,而士兵便又看了一眼已经成了黑影的白煜泽背影,担心的问道,“副将大人,这样子真的可以吗?”
“由他去吧。”
副将点点头,便又喊道,“全体听令,扶灵回国。”
他知道,白煜泽失误了位置可以奋斗的目标,也就再难兴风作浪了。
因此,留他一命,是最好的结局,而相比,皇上也希望他这么做的吧,因为对于白家,皇室终究有些歉疚。
而白煜泽缓缓的走着,不管方向,只是随心所欲的向前迈步。
殿下,你名为子期,可我却非伯牙。
小时候,我最想创立一番事业,以此来改变,父亲对我的看法和想法,因而,我选择成为你的剑,为你砍倒所有皇位旁的荆棘。
然而,你却走了。
剩下的我,就好像是被飞鸟褪下的羽毛,孤零零的躺在山涧、溪流、泥泞、还有地里田间。
你再也不会需要我。
高山流水,知音佳话,于我们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幻想。
你长逝在温柔乡,九泉之下,亦有痴情佳人为伴,而我,将独自一人,无欲无求的,苟活于这世上,看着除我之外,所有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
至此,高山远,流水绝。
只盼望来生,你我生于平凡之家,做自在悠然的知音。
第399章 番外之禅心不渡
佛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佛也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还曰:佛法无边,普渡众生。
然而,云悔每当默念这几句话的时候,心中却并不觉得一点点轻松,甚至,更觉沉重了。
为什么呢?我佛慈悲,却不渡我吗?
华灵山,龙华寺。
清早,晨钟响起,百鸟惊飞,云悔便照列开始了每天都如一日的功课。
起床后先用冷水洗漱,然后,精神抖擞的去上殿做早课,早课结束之后,方才是早饭时间。
之后,便是日常的扫洗工作,身为寺院的一份子,对于这个大家庭的整洁,应该积极地贡献自己的劳动。
如此,香客们来进香的时候,才会感受到佛门之地的清净。
而洒扫完毕后,便是例行的参悟、以及方丈讲授时间,寺内的每个人,都要端端正正的坐在大殿中,倾听方丈对于佛经和禅意的解读。
然后,再吃饭,午饭。
稍作休息之后,仍旧是参悟和听讲,直至傍晚,主动去厨房里帮厨,收拾出清淡却可口的斋饭来。
师兄弟们一起有规矩的吃饭,各自洗刷碗筷。
最后,回到自己的房中,自觉进行晚课和冥想,结束后,才是真正的休息时间。
而等到第二天,天还不亮,鸡才刚刚叫了一声,晨钟不紧不慢的响起,再次睁开眼睛的云悔,便还要重复和昨天一样的生活。
这就是云悔的日常,他已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这样子保持了四年。
“今天,我们来继续讲解法华经的卷二中的偈言。”
身穿着红宝石锦斓袈裟的方丈慈眉善目,一边笑着,一边将手中的经书翻开,而他的长眉则伴随着被送进殿内的轻风飘动起来。
“佛于大众中,说我当作佛,闻如是法音,疑悔悉已除。初闻佛所说,心中大惊疑,将非魔作佛,恼乱我心耶?佛以种种缘,譬喻巧言说,其心安如海,我闻疑网断。佛说过去世,无量灭度佛,安住方便中,亦皆说是法。”
方丈祥和平缓的声音轻轻的回荡在大殿中,云悔听了,不禁就皱了皱眉头。
疑悔悉已除?
可为什么,这么久了,他的心里头,还是静不下来。
“我听这妙法音,得到了从未有之妙法,心生出大欢喜,怀疑网悉已经除掉,前世生生蒙佛教化,栽培大乘种子,今生得以成熟。佛清净深远微妙之音,是这世上稀有之物,能使众生除却烦恼。我已经得证四果阿罗汉,得漏尽通,我本是小乘根性,未能真正明白菩萨的道理,现在听闻妙法莲华经,却将我所有苦恼都除掉了。”
方丈的将讲解声,依旧回荡在高高的穹顶之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众人的心中,烙下深刻的印记,所谓佛道,无非就是讲究个——是生是灭,皆随缘法。
全靠悟,悟出来了,也就渡了。
方丈的声音依旧在继续,只是,云悔却渐渐的有些听不进去了。
他的心里头,开始慢慢的浮现出一个女子的模样,尔后,渐渐活动了起来,时而轻笑,时而小跑。
一举一动,都带着无限的魅力。
而看着她,云悔只觉得着迷,于是,便想要追随着她的身影而去。
“云悔。”
方丈的声音,就像是猛然闯入守卫地的猛兽一般,使得云悔的心里头一惊,随即,便满头大汗的回过神来。
刚刚,那是什么?
“方丈,我……”
云悔惶然的抬起头来,看着方丈慈和的笑容,心中不禁有些发虚。
而直到这时候,云悔才发现,此时,除了他和方丈之外,大殿中早就没有了别人。
他身为一个出家人,竟然无意识的,念起了一个女子。
“一念转,即心魔生。”
方丈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又将目光投向远方,“那心魔,是你的劫,也是你的缘,何时解得心魔,你也就可以渡过去了。”
四年前,看着老实巴交,却失魂落魄的他,跪在山门外,请求剃度。
原本,方丈并不想收下他的,因为他的样子,一看就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想要躲避而已。
可他直言心中有悔,想常伴青灯古佛,以求心中愧疚得以宽释。
听到他这么说,方丈沉吟片刻,才许他入了山门。
这四年之间,云悔一直都踏实本分的例行着寺院生活,甚至,有力气活儿也去抢着干,平日里话不太多的他,深得师兄弟们的喜欢。
但即便如此,方丈知道,他心里头,却从来都没静下来过。
而云悔也从来没说过,自己为什么有悔。
“方丈,我曾经因为嫉妒,伤害了对我很好的人。”
云悔沉重的低下头,“他们都待我像是亲人,可我,却被一时的利益和嫉妒,蒙蔽了双眼,最终导致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金彩莲,那个温柔的像是他亲娘一样的女人,他害死了她。
如果不是因为他鬼使神差的纵容,金彩莲不可能会病倒不起,以致于抱怨而终,临死前,她还在念叨着那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
他更嫉妒!
“嫉妒啊。”
方丈似是毫不意外的笑笑,又平和的说道,“人本就是七情六欲的集合体,有这种情绪也无可厚非,只要正确的引导控制,是完全可以有利于你的,而嫉妒也不例外,若你将它当作成激励自己前进的动力,就不会如此,对吗?”
“是。”
云悔依旧低着头,觉得心里像是被压了块大石头。
但刚刚说出一些来,似乎,有了些许、又好像是一刹那的轻松。
“有悔实属正常,这说明你良知未泯,但要学会正视。”
方丈拍拍他的肩膀,又说道,“这应该是你今后人生中,一块提醒自己坚守初心的标牌,而不是需要深藏的耻辱,只有你自己先释怀,也才有可能获得我佛的宽宏,获得最终真正意义上的渡。”
“是,谨遵方丈教诲。”
云悔重重点头,又站起身来,对着方丈双手合十,深深地一礼,心悦诚服的说道,“弟子一定会继续坚守初心。”
“佛法无边,云悔,你会悟到的。”
方丈点点头,语气似乎意味深长,但不等云悔再问,便已经口中念着‘啊弥陀佛’,悠然离去了。
云悔仰头看着大雄宝殿上金身巍峨的佛像,不知怎么的,就流下泪水来。
若云,我知道我犯下的过错,根本就难以弥补,也根本就无从挽回。
云悔云悔,对云而悔。
所以我在这里,每天都遭受着自我良心的诘问和谴责,怀着一种祈求的心态,每天向我佛祈祷,只愿你们每一天都喜乐平安。
若是这样子的话,我的愧意,大概也能消弭一丝吧?
第400章 番外之婉心
谁有我活得累?
我自认为,这洛阳城之中,没有哪家的千金小姐,会比我活得累。
我有一个身为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父亲。
这可以让我很风光,很自豪,对吧?
但我并不觉得。
父亲很疼爱我,然而,他却从来都没问过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于他而言,女儿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所以只要是他送到我手中的东西,我必须笑着、开心的说好喜欢,这才是好女儿的表现。
所有都是一样,就连他,也是如此。
早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常常告诉我——
婉儿,你的名字是大有含义的,你就是为此而生的。
虽然我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在他书房里,发现了一副被小心翼翼保存着的画像。
那画上的女人极美,眉眼温柔,楚楚动人,就好像是九天之上下凡来的仙女一般,让人看了就心神为之沉迷。
虽然,我生下来就没见过母亲,但我却知道,这是另外一个人。
我和她一点都不像。
可她是谁呢?我不知道。
对着那画看了好久,我决定再偷偷的放回去,也不去问父亲,这画中人的身份,假装不知道它的存在。
可想不到,这只是个开始罢了。
突然,就在我及笄那天,父亲告诉我,该为我张罗一门好亲事了。
我知道,婚事这种东西,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既然这样子说了,想来,就一定是有了中意的人选。
只是,也不知道是哪位皇子或者贵公子呢?
因为父亲说过的,身份低贱的人,配不上我。
而就在我期待又羞涩的时候,父亲却并没有急于告诉我,关于未来的丈夫,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讲了一个故事给我。
一个很老套,但是,却让他神情温柔又心碎的故事。
我知道,故事的男主人公,一定就是父亲,而至于女主人公——
不是我娘,是她。
是画中的那个女人。
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也根本就不知道,那女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当今皇上曾经最宠爱的董贵妃。
父亲,他一直都放在心尖儿上的女人,竟然是皇上的妃子!
我惊得合不拢嘴,而父亲却告诉我,我未来的丈夫,就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可他不是失踪了吗?
我疑惑着,而父亲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我无力保护她,岂能再连她的儿子也保护不了?”
这是父亲的原话。
原来,那个失踪的皇子,一直都被父亲好好的藏了起来。
而且,深居于偏院的山村中,为了隐瞒身份装疯卖傻,哼,一看就是什么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人。
原本身份高贵,却为了苟活,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想让我嫁给他?
不可能!
“婉儿,他将会是大乾未来的新皇。”
父亲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就好像是发现了夜空中最亮的星星一般,神情都兴奋起来,“有你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儿媳作为皇后,想来,她一定可以含笑九泉。”
又是她!
为什么父亲你的深情款款,要用我的一辈子去填补!
于是,我生平第一次对着父亲摇头说了‘不’。
那样子在山野裹身的人,也妄想成为皇帝?
简直可笑。
只不过,父亲也根本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他只是跟我说一声而已。
所以,没什么用的。
而从那之后,我也就被禁足了。
父亲不许我出门,第一是怕自己的计划被我泄露出去,第二,也是怕我太过叛逆逃跑。
可是,我能去哪?
而原以为,被迫嫁给一个心中完全抗拒的人,我的这一生就要无趣凄苦的渡过,但有一天,父亲送来了他的画像。
是暗中随行的人偷画来的,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眉目清朗俊秀,即便是身着布衣,却全无邋遢的样子,而他笑的那样子好看,仿佛能使干枯的草原重新焕发生机。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开始动摇了。
要是能嫁给这样子的男人,或许也不错?
那之后,就连我自己都没发觉,对于父亲的怨气少了很多,发脾气的次数也减少了很多。
因为那幅画像上的面目,一直都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那样子洋溢着的明媚笑容,是我在这洛阳城之中,任何一位公子面上,都从未见过的。
而直到这时候,父亲才告诉了我他全部的计划。
以及,我需要做的全部事情。
这一次,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全部答应。
可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接受了父亲的安排,也开始幻想着自己美好未来的时候,那个叫做苏若云的人,却要横插一杠?
也不对,似乎,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