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儿在旁边看着林正挑了一件又一件,扑哧一声笑了,说:“知道的知道你这是去打官司,不知道,还以为你这是去看花魁呢,你平日去户部,也没见这么讲究过。”
林正挑眉说:“你懂什么,平日去户部,能看的不过是我那些下属,我穿的再难看,他们也得昧着良心说本官玉树凌风风流倜傥,可今天去的可是京兆府衙门,等到开审时,全京城的百姓都会跑去看热闹,就连那些造谣的,凑热闹的,也会去,本大人岂能不好好打扮一下,让他们自愧不如,羡慕嫉妒恨。”
慧儿直接被夫君的惊人之言笑的差点抽过去,强忍着笑说:“慧儿还以为夫君不喜今日的官司,如今看来倒是慧儿想岔了。”
“倒算不上喜不喜,只是要是没这场官司,京中的谣言就不能平息,那时不管那对老夫人是不是我的亲身父母,这屎盆子都扣我身上了,可有了这场官司却不同,只要我能证明,到时真相大白,以后就再没人能用此攻诘我了。”林正淡淡的说。
慧儿听了,点点头,说:“确实是这个理,不过夫君打算怎么证实。”
林正用食指放在嘴上:“嘘,佛曰:不可说!”
京兆府衙门外
平日冷冷清清的衙门重地,今日却比京城最繁华的集市还热闹,天还没亮,整个衙门外,就被看热闹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要是没有衙役们拼死挡着,这些人八成会挤到公堂里。
刘大人看着外面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偷偷拿出袖子里的帕子擦擦头上的冷汗,转头问身边的主簿:“今日怎么这么多人?”
主簿忙躬身说:“大人,您也知道,今日是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有二品大员被对簿公堂,所以……所以这人自然多一些。”
刘大人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现在紧张的很,生怕等会一句话说错,不是得罪林尚书,就是引起外面人不满,到时只怕他乌纱帽难保,所以看门外那些人尤为不顺眼。
不过他也不能赶,今天的案子这么大,要是私下审理,指不定明天御史怎么编排他,所以刘大人深吸一口气,问道:“大理寺丞大人和刑部尚书大人到了吗?”
“两位大人已经遣侍从来说,已经在路上了,马车就到。”
“那林大人呢?”
“也已经出门了,应该很快就到。”
“张举人和那对老人家呢?”
“张举人和陈家一众老小还有当初的稳婆和当地的里正,都已经在偏堂候着了。”
刘大人听了,点点头,稳了稳心神,又把状纸拿出来,仔细的看了一遍,甚至还把以前差不多案子的宗卷也拿出来,翻了翻,然后就听到衙役高喊道:“大理寺丞王大人到”
刘大人刚要起身去迎,就听到衙役又喊道:“刑部尚书万大人到。”
刘大人忙往衙门门口急走,就听到衙役又喊道:“户部尚书林大人到。”
然后刘大人就看到门口本来拥挤的人群,哗啦一下,从中间让出一条通道,而通道的那一头,林正正好刚下马车。
……
“哈哈,林大人果然面子大,我等在这被堵着,下人死命挤都开不了路,而林大人一来,这路立马开了。”刑部尚书万大人打趣道。
林正笑了笑,说:“这些人等着看本官的戏,本官要是进不去,这戏岂不是开不了场,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得让本官进去。”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丞听到林正话里有话,笑了笑,直接说:“既然如此,林大人请!”
林正也可是的说:“两位大人请。”
说完,三人一同进了衙门。
刘大人这时也迎到了门口,刚要对着三位大人行礼,刑部尚书就抬手说:“免了,快去升堂吧,各位大人都事物繁忙,没空啰嗦这些!”
刘大人讪笑了一下,忙让人搬了三把椅子,请三人坐下,然后才回到上面坐好,一拍惊堂木,说道:“升堂!”
“威~武~”下面的衙役拿着五色棍敲着地面。
等敲完,刘大人就直接抽了一根令签,说:“带原告。”
一个衙役去偏堂,把张举人和陈家的人还有一群人证物证都带到了公堂上来。
“堂下何人?”
陈家一众人慌忙跪下,陈大哆哆嗦嗦的说:“小的陈大,兖州府田家村农户,见过大人。”
刘大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向旁边站着的张举人,这些百姓既不懂律法,说话也说不明白,张举人作为讼师,自然得代劳。
张举人有功名,自然不用下跪,看到刘大人看过来,直接一拱手,说道:“学生乃京城人士,现为陈大一家的讼师,陈大夫妇在二十一年前,曾育有一子,却在出生后不慎丢失在兴安寺门口,后被寺中了语长老捡回,抚养成人,如今陈大夫妇思子心切,特千里迢迢进京寻亲,只是亲寻到了,儿子却因身居高位,觉得亲生父母位卑粗俗,不仅不肯相认,反而直接撵了出来……”
“是不慎丢失,还是故意抛弃?”林正坐在上首,看着自己细长的手指,悠悠的说。
张举人被人打断,却丝毫不恼,反而反问道:“不慎丢失如何,故意抛弃又如何,父母生养之恩大于天,难道就因为这一点过错,就可以不奉养亲身父母?”
林正突然笑了,笑的极为开怀,凉凉的说:“张举人所言有理。”
张举人看着林正没接着说,还以为他无言以对,就接着对上面的刘大人说:“历朝历代贤明的君主都以孝道治天下,昔日舜的继母屡次迫害舜,舜却仍执礼甚恭,德行令天下钦佩,难道今日就因父母一时过错,就可以有人因此弃孝道而不顾?”
刘大人在上面听的冷汗连连,深知张举人那张嘴是得理不饶人,怕林正等会被得罪的太狠,直接一拍惊堂木,说:“那你所告何人,还不快快说来。”
张举人拱手道:“陈家所告之人,正式当初陈家的十子,如今正在公堂之上的户部尚书,林尚书,林正!”
此话一落,公堂之外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一更,不过有点晚,正在写O(∩_∩)O
注:京兆府不同于地方各府,可以不受逐级上诉的约束,凡经证实证据确凿的案件的案犯是可以当堂判死。而其他府,要判死必须经过刑部复审,有时甚至需要皇帝亲自钩决,所以电视中只有老包可以拿着铡刀铡人,别人不行,因为别人没这权利O(∩_∩)O
第七十六章(二更,提示:案子完了,哈哈,大家不用担心被吊
虽然众人都听说今日被告的是户部尚书; 是朝中重臣; 甚至因此慕名而来,可等真从张举人口中听到被告的身份名字; 还是忍不住一阵激动; 纷纷议论了起来。
刘大人听着外面好像菜市场一样,不由拿起旁边的惊堂木; 狠狠的一拍; 大吼道:“肃静!”
“威~武~”堂下的衙役立刻使劲戳五色棍,终于把外面的声音压了下去。
刘大人听了外面终于不吵了,微微松了一口气; 直接对张举人说:“既然你告的是当朝重臣,而原告陈大又是民; 以民告官; 你可知道规矩。”
张举人却不慌不忙的说:“民告官,笞五十,只是此次却非简单的民告官; 而是父告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林正在上首听的轻笑:“张举人这是还没等刘大人审,就给本官安了个爹,佩服!”
然后转头对刘大人说:“算了; 本官懒得计较这些,刘大人还是直接审吧,本官倒要看看,张举人是如何给本官安个爹出来的。”
刘何尴尬的笑了笑; 直接对张举人接着说:“既然你说尚书大人就是当年陈家的那个孩子,可有证据?”
“回大人的话,学生有当年的稳婆和里正为证。”张举人说着,对跪在一旁的稳婆和里正一指。
刘大人于是一拍惊堂木,直接说道:“既有人证,还不快快说来!”
张举人转头对稳婆说:“你将当初的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给堂上各位大人说一遍。”
稳婆偷偷抬起头看了堂上一眼,只见满眼都是乌纱帽,顿时一哆嗦,磕磕巴巴的说:“民妇、民妇是田家村的一个寡、寡妇,会、会点接生的活,民妇、民妇家男人去的早,就,就指望这手艺过活……”
堂上众人听的头大,他们是来听案子的,不是听一个稳婆讲故事的,刘何直接说:“废话少说,你就说那天的事!”
稳婆一激灵,吓的话也顺了:“那天陈大媳妇难产,就让他家大丫来叫民妇,民妇就去了,然后生了个带把的。”
刘何头疼的问道:“本官是问哪一年,哪一天,你给陈大媳妇接生的?”
“这民妇如何记得,民妇接生的孩子那么多。”稳婆蹑蹑的说。
刘何无语,转头看着张举人。
张举人拱手说:“大人别忙。”
然后转头问稳婆,说:“那你可还记得当初去接生的那天,和往日有何不同,或者天气有什么变化?”
稳婆忙点点头,说:“这个民妇记得,当初他家大丫叫民妇时,其实民妇不大想去,因为当初下了好大的雪,都到人膝盖了,只是民妇和陈家是同村,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民妇最后还是冒雪去了,其实要不是这个事,民妇早不记得陈家当初那个孩子了。”
张举人点点头,然后问陈大旁边跪的那几个儿子和女儿:“你们谁排第九?”
其实一个又黑又瘦的汉子小声说:“小的是。”
“你今年多大了?”
“小的今年二十二。”
“谁排第十一?”
旁边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出生道:“是小人,小人二十。”
林正在上面听的嘴角抽了抽,不过却没说什么。
就见张举人拱手对刘大人说:“如此,可以知道陈家第十子,生于二十一年前的大雪天。陈家第九子,第十一子有户籍为证,这个做不了假。”
刘大人微颔首,说:“不错,只是这下雪的时辰?”
“这个就要问里正了。”张举人笑着说。
里正掌管本地的户籍和纳税,自然得时刻关注天气,以防出现旱涝,要不万一收不上粮,那可是大罪。
里正听到张举人说到他,就上前一点,行礼说:“老朽查了当年的账册,发现二十一年前那个冬天只下过一场大雪,而下雪的时间是十一月初三,整整下了两天。”
等里正说完,张举人就从袖中掏出一个册子,让旁边的衙役呈上去。
刘大人接过册子,翻了翻,点头说:“如此,可以证实陈家第十子确实出生应在十一月初三以后几日。”
刘大人转头问林正:“大人是何生辰?”
“十一月初五,了语长老在寺门口捡到本官。”林正淡淡的说。
公堂外围观的人群听了,顿时嗡的一下的议论起来。
刘何无奈,只得又一拍惊堂木,说:“肃静,肃静!”
好容易压下外面的声音,刘何对张举人说:“虽然出生的日子大体上对上了,可天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多的是,更何况还有一两日的浮动,这?”
张举人立刻接道:“大人说的是,要是只对生辰,兴安寺周围那么大,确实难保有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不过,学生还有一个铁证,可以证实尚书大人,确实是陈家十子。”
此话一出,整个公堂顿时一静。
“是何证据?”刘大人忙问道。
张举人对刘大人拱拱手,然后转头看着林正说:
“陈家十子当年出生时,手腕上,有一个灰色胎记!”
堂上所有人,目光唰的一下,都瞅向林正。
连刘大人、大理寺丞和刑部尚书,都转过头,看向林正,刘大人顿了一下,还是朝林正问道:“尚书大人,您,您的手腕上有胎记吗?”
林正低头看着自己被袖子挡住的手腕,突然淡笑了一下,喃喃的说:“我明白了。”
然后抬起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淡淡的说:“当然有。”
说完,直接一把掀开袖子,把那个很淡的胎记露了出了。
公堂上顿时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随即,就像炸了锅一样,轰的一声,整个公堂内外都闹腾了起来。
“还真是!”
“居然是真的!”
“呀,今天可开了眼。”
“这两个也忒好命了,扔个儿子都能当大官,这以后可享福了,我怎么没这么好的命!”
“就是,就是!”
听着外面闹哄哄的,此时刘大人却一点敲惊堂木的力气都没有,背后的冷汗都快把官袍打湿了,满脑子都是:我该怎么办,户部尚书在我这打官司打输了,我该怎么办……
却见林正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一眼外面,理了理衣袖,然后对他说道:“京兆尹刘大人。”
“下官在。”刘大人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有些不妥,忙闭嘴。
林正笑了笑,说:“我看原告也举证完了,是不是轮到我这个被告举证了,这打官司,总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吧!”
刘大人一听,顿时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光担心被林正怪罪,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了,忙坐正,说道:“自然,判案子都是双方举证,岂有只听一面之词的道理,不知道尚书大人可有人证物证,请呈上堂来。”
“自然是带了,当然其实也不用带,因为这人证物证就在大人眼前”林正顿了一下,淡淡的说:“就是本官。”
刘大人、大理寺丞和刑部尚书一愣,大理寺丞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了悟,刑部尚书也很快反应过来,只有刘大人反应的慢一点,不过也反应过来了,对林正说道:“大人是想?”
“不错,”林正淡然的说:“本官是活的,陈大也是活的,既然如此,那么麻烦的又找人证又找物证干什么,直接滴血认亲不就得了,一人一滴血,有没有血缘,是不是父子,自然真相大白!”
刘大人岂能不知这个法子,毕竟前朝典籍中有明确记载,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多数人又极为不喜这个,所以不到最后一步,一般不会去滴血认亲,不过既然林大人自己愿意,刘大人当然巴不得,直接对身后的主簿说:“你快去准备滴血认亲的东西。”
“是,大人!”
林正看着主簿下去准备了,就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只不过在坐之前,林正朝陈大和陈王氏那瞅了一眼,笑着说:“陈老爷子和陈老夫人怎么了,抖的这么厉害?”
众人本来都在看着林正,听到林正这么一说,顿时唰的一下,都转到了陈大和陈王氏身上。
就见陈大和陈王氏抖的像筛子一样,尤其陈王氏,甚至连跪都跪不住了,直接歪倒在地上。
林正悠悠的声音又从上面传来:“刘大人,不知这以民告官是何罪?”
“笞五十。”
“奥,那这冒认亲戚呢?”
“这,这个得看被冒认人的身份,如果冒认皇亲国戚,自然是死罪,如果冒认朝中重臣,做下违法乱纪之事,按照情节轻重由流放到杖型不等,若没有做下,虽然轻一些,可也有牢狱之灾。”
“这么严重啊,那要是迷途知返,幡然醒悟呢?”
“这个,这个只要没什么危害,原主又不追究,一般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刘大人真是博学多识啊!”
“啊,哪里哪里,大人过奖!”
“这样,主簿大人正好去准备滴血认亲的东西了,也有空,本官不妨给堂上的各位大人讲个故事,也好打发时间。话说在兖州府外有一个村,叫田家村,村里有一户人家,姓田,他媳妇姓李,二十一年前,他们生下第八个孩子……”
正歪在地上的陈王氏突然一轱辘爬起来,疯癫的大叫道:“不告了,我们不告了!”
陈王氏的儿媳妇忙去扶婆婆,却被婆婆一脚蹬在地上,陈王氏直接一把拉住旁边站着的张举人,惊恐的说:“我们不告了!”
张举人在刚才看到陈大和陈王氏抖的厉害时就觉得有些不对了,此时一看,哪里还不明白,直接反手一把抱着陈王氏,厉声问道:“你不是林尚书的母亲?”
陈王氏哆嗦了一下,也不敢说不是,更不敢说不是,只是一个劲疯狂的摇头,一个劲的重复:“不告了!”
底下正在跪着的几个陈家儿子也慌了,尤其是陈大的大儿子,一把扶着他爹问:“爹,尚书大人是我们亲弟弟,您快说啊!”
陈大浑身颤抖着,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