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芸身世和经历都非常凄苦,她抑郁痛苦,又解脱不得。小时候生活在最烂的泥潭里,长大之后又受到了比较好的艺术熏陶,自卑内向,又有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但她又有坚定、执着、出淤泥而不染的美好人格。她在长大之后是一只漂亮的花瓶,但这个花瓶里,却装着味道复杂的东西。
这样的人物太过复杂,在程导想拍这部戏的时候,就只想到了请孔香来饰演,她认为,可能只有孔香可以把这个角色诠释好。不然别人来演,就只能表现出花瓶来,难以表现出里面那味道复杂的东西。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孔香和程导是朋友,要的片酬极低。
这部电影,里面除了南峥是流量大腕儿,其他都是没什么名气但演技好的演员。
因为南峥是投资方之一,他要的片酬也不高,所以整部电影用在演员片酬上的钱并不多,到时候花钱的大头会是特效。
景芸会出现三四岁被母亲带出山里的小女孩儿形象,还有六到九岁阶段的形象,然后就是十四岁和欧阳云相遇以及被龚青云带走的形象,剩下的便全是成年的形象了。
孔香会出演她十四岁时候的少女形象和成年时的形象,小孩子时则是由另一个小演员来饰演。
电影开场是欧阳云处在司一过世后无法接受这件事的抑郁状态,把自己关在家里,朋友劝他去看心理医生,他并不愿意。
他这种关在家里的抑郁状态看似要一直持续下去了,但他每晚却梦到一个叫景芸的女人的日常生活,因为每晚这个梦像是连续剧一样,一直展示这个景芸每天怎么过日子的,他便在意起来,直到他梦到有人跟踪这个女人,且有人给这个女人寄了一根新鲜的人手指,出于心中的正义感和善意,他出了门,前去了景芸所在的城市找她。
……
程导的安排是,根据时间线拍摄。
所以电影的开场戏,反而是要排到后面去了。
最先拍的是欧阳云和景芸少年时候的戏。
当天,化妆换上服装,一切收拾好后,温蘅就去拍定妆照了。
程导的意思是定妆照不需要拍太多,有用于开机宣传的就行,其他定妆照在拍戏的过程中拍。
所以温蘅很快就拍好了,之后轮到孔香,孔香这前两天的戏都和温蘅不在一组,温蘅在a组,孔香在b组。
温蘅这一组直接由程导带,孔香那组则是由执行导演跟。
两人的化妆和服装都是少年时候的样子,“南峥”本是比较英朗精致的帅气,孔香前几天所见的“南峥”,便是绅士从容又有年轻人的俊朗的样子,孔香虽然不认可他的演技,但是还是承认,他能红的确有一定的道理,他的粉丝们并不眼瞎。不过这时候的“南峥”,就完全不是前几天的样子了,他穿着一身校服,一米八六的身高完全没有虚报,发型是学生那种乱而不杂的随性样子,脸上没有厚的妆,只修了眉形和修饰了唇色,让眉形显出他的少年气,唇色则更浅淡一点。
“南峥”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揣在裤袋里,边走目光就四处看了看。
他满身都是少年的懵懂单纯,又有张扬和桀骜不驯的气质,完全就是欧阳云的少年时候了。
一个二十八岁的男演员,能够把十五岁的少年的气质展现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历带来的气质其实是很容易融入人的骨子里的,要把这些剔出来,剩下少年时候的懵懂单纯,殊为不易。
温蘅已经看到了孔香,就朝她笑着打招呼:“孔香姐,早啊。”
化妆间分男女,温蘅一大早并没有和孔香相遇见到,这才是今天的初见。
孔香穿着一身水手服,她有一米七的身高,为了出演景芸,她也有减肥,如今只有八十七八斤,细胳膊细腿,头发梳成了松松的马尾,脸上化着少女妆,虽然有一点妆感重,但是气质却是挺少女的,和前几天相处时候那种“我是你老师”的气质是全然不同了。
温蘅对她满心崇拜,觉得自己没有粉错人,孔香好就是好啊!
孔香说:“早啊。程导说我俩还要合下影,你别先离开。”
温蘅就应了,跟着她回摄影棚里。
孔香看向她身后:“怎么没见你老板。”
这个老板就是指助理南峥啊。
温蘅说:“他估计在忙别的事吧,我这里这时候不需要用到他。”
温蘅满脸笑意,神色温柔,孔香觉得她估计是真和助理在谈恋爱,不过剧组倒也没有谁在网上乱说。
温蘅和孔香拍完了定妆照,再去休息一下就要举行开机仪式了,她问跟着她的小助理吕笑笑:“我老板去哪里了?”
吕笑笑刚进工作室不太久,以前和“南峥”基本上没什么接触,但听说过“南峥”不好伺候,不过跟到剧组来这几天,倒没发现“南峥”难伺候,挑剔的反而是“温蘅”。但“南峥”都叫对方“我的老板”了,她们这些小助理自然是要听“温蘅”的话的,而且刘庆枫也让她们听从“温蘅”的安排,她们就更是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吕笑笑说:“我刚才去了化妆间,看到她在里面让发型师给她剪头发。”
温蘅瞬时心情复杂,说:“那我去看看他。”
温蘅进了化妆间,只见她那一头好头发已经不见了踪影,现在是齐耳短发了。
南峥还在对着发型师说:“是不是还是有点长?”
发型师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温蘅已经冲了过去,瞪着他道:“老板,够了啊。已经够短了。”
南峥仰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铁青,知道这时候不适合惹她,他就说:“哦,那就这样吧。”
开机仪式之后,剧组就进入状态开始拍摄了。
温蘅的第一场戏发生在欧阳云的家里,他听他妈说他爸又不回家,估计是在某某俱乐部,他妈很难受。欧阳云于是说他去把他带回来,说完进屋去拿了一柄军刀揣在怀里,就跑了。
和温蘅演对手戏的欧阳云的母亲是一位中年老戏骨,两人先根据程导的讲解走了位,又对了一下戏,就进入了拍摄状态。
温蘅很容易入戏——欧阳云很高兴地抱着篮球打开门进了家门,见到母亲在哭,他脸上的欢喜瞬间就收了回去,变成了担心,将篮球放到一边后,就几步到了母亲跟前,问:“妈,怎么了,你哭什么呀?”
对方马上接了戏,抬起头来看他,有点想要掩饰地抹了抹泪,“啊,小云,你回来了?我没什么事,你要不要喝水?”
欧阳云紧盯着她,“没有事,你哭什么呀。”
他是少年心性,很着急,逼问着她不停:“到底是什么事?是不是又是爸惹你了!”
……
程导看着监视镜头,说道:“好!”
这一幕演完后,听到程导的“好”,温蘅停了下来,就回头去看程导,程导对她点了点头,说:“不错。”
这一条戏是很容易的,见“南峥”一次ng也没吃就演下来了,而且很到位,程导是高兴的,而且松了口气。
温蘅也松了口气。
她有好几年没有演戏了,虽然这阵子一直在对着镜子琢磨练习,又找南峥来对戏,但她心里还是没有底,不过既然程导说不错,她也就有了更多信心。
南峥一直在导演后面,比起是温蘅的助理,不如说是导演的助理了。
他有些感慨,知道温蘅的确比自己演技好多了。
不过看温蘅演戏,他就也有了一种想要上去演的冲动。绝不是像以前一样,对于演戏只是他要完成的工作,而不是一种非要去表演出来展现出来的欲望。
因为前期还在磨合期,程导没有把工作量安排太多,因为她之前以为“南峥”必定是需要很多调/教的,到时候ng吃得多,估计也就拍不了几条。没想到并没有,“南峥”戏感很足,很容易进入状态,没吃多少ng,所以这天收工很早。
刘庆枫上午在片场看了一会儿,见温蘅很有表演实力,连程导都找不出什么问题来,她也就放心了。
她要去赶飞机前,专门去和程导打了个招呼告别,提醒她:“我们南峥,就拜托你了。”
程导知道她是故意的,因为她介意自己之前嫌弃过南峥,程导对她笑了笑,握了个手,说:“南峥不错。”
刘庆枫又叫了南峥到一边去交代:“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
南峥:“路上注意安全。”目送她离开后,他马上就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看温蘅拍戏。
……
第二天,温蘅要演欧阳云回到家看到他妈死在了床上的戏,后面的几条,都是他妈死亡后,他状若疯癫难以克制伤痛且不愿意相信她是自杀的戏。
这几条,都是比较难的。其中大部分是她一个人的戏,对手戏则有和欧阳云的父亲的、和警察的。
当天晚上,温蘅吃了晚饭后就在酒店房间里开始排演第二天的戏了。
她让南峥和她演对手戏。
温蘅感情特别丰富充沛甚至是到有些疯癫的样子。
特别是在演欧阳云不愿意接受他妈是自杀这件事的时候,差不多就已经是疯子的状态。
南峥这时候是扮演警察,他被温蘅那疯狂的样子吓到了,完全接不上戏。
温蘅拽住他,疯得要打他,面容扭曲,状若疯癫,眼神痛苦又茫然,大叫:“她怎么会自杀,她不会自杀,你们就是饭桶,什么用也没有!她不会自杀……”
南峥被她扭住的时候就怔住了,最简单的台词都没接上。
温蘅只好兀自演了下去,直到这一幕结束。
结束之后,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拿了程导发给她的分镜再看了看,然后才看向南峥:“怎么了,你愣什么愣?”
南峥不知道自己是被她刚才演的欧阳云震撼到了,还是不适应看自己的身体做这么狰狞的表情和疯狂的动作,或者说是不适应温蘅突然没有了善解人意的样子,却这么疯癫狰狞。
一个人和另一个相处久了,就会越来越少地去注意对方的脸,相处往往就是依靠感受来得知“对方在”,然后就这么相处。
温蘅在南峥的心里,已经与她的外在没什么关系了,她就是她,就是“在”的那个人。
而且这个人对南峥来说,还那么特别。
所以温蘅突然演出欧阳云的那种疯魔状态,南峥心神俱震,一时根本回不过神来。
看南峥不回答自己,温蘅就换了更柔和的声音,叫他:“老板,你怎么了?”
南峥这才撩了眼皮看她,说:“没,我刚才没准备好。”
温蘅说:“你还要演刚才那一条吗?”
南峥说:“我觉得你刚才表演得很到位,欧阳云的性格里本来就有一定偏执成分在。你已经过了,我们就演接下来的吧。”
温蘅却道:“但是你刚才没有过啊。还是演刚才那一条吧。”
南峥:“……”
南峥在心里有点排斥看温蘅那么疯魔痛苦,因为这种疯魔痛苦,在震到他之外,也会让他有些难受。
南峥找借口道:“一直演这一条,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温蘅摇头:“不会呀,也许多演几遍,又会有新的感悟和发现呢。再说,作为演员,本来就是要做到演多少遍,都是最佳的状态,怎么会无聊。”
南峥觉得温蘅也是疯的了,她平时看着静若处子,一演戏就是疯兔。
南峥只好答应了,继续演刚才那一条。
但第二次的时候,南峥还是没能接上,接着第三次,第四次,到第五次的时候,温蘅只好停了下来,问南峥:“你为什么不接我的戏呢。”
其实南峥这个警察角色很好演,他已经见惯了各种场面了,所以即使欧阳云状若疯癫不相信她妈是自杀,他也是淡定的,只是稍稍有不忍地劝他两句而已。
南峥只好承认了,说:“我习惯不了你发疯和痛苦,我觉得你还是高冷地被我怼,让我比较舒心。”
温蘅没有别的好说了,只皱眉小心翼翼回了他一句:“你这是有病吧!”
南峥:“……”
第二十六章
南峥马上就不高兴了; “不要忘了,我是你老板,再说我坏话,扣你奖金!”
温蘅:“……”
南峥一直不在状态; 也不是办法; 温蘅深吸了口气; 开始反省自己,问南峥:“我演得是不是有点过?”
南峥瞄着她,没回答; 他觉得温蘅演得挺好的; 那种少年的痛苦绝望偏执不信任和疯狂都在里面; 这的确是一场需要爆发的戏; 不能收敛。
温蘅舔了舔说太多话而变干的嘴唇,说:“我们再来一次吧; 我看看可不可以带你入戏。”
南峥也咬了咬唇,既然温蘅还要再来一次,他只好奉陪。
这是在警察局,欧阳云咬着唇; 自从母亲过世,他基本上就没睡着过,眼神空洞; 表情有些神经质。
温蘅就这样看着扮演警察的南峥; 声音有点抖; 痛苦又茫然:“你说结果出来了?结果是什么?”
南峥被她带入了一些情景; 脸带不忍,又想安慰:“是自杀,你……”安慰的话还没出口,饰演欧阳云的温蘅已经瞬间站起了身来,椅子被她绊倒,她一把拽住南峥,瞬间就疯了,面色扭曲,偏执疯狂,那种失去一切的痛苦不只是在她的眼神里,还在她的整张脸上,在她形成的绝强气场里,她大吼大叫:“她怎么会自杀,她不会自杀,你们就是饭桶,什么用也没有!她不会自杀……”
“你要冷静……”南峥要被她拽到地上,他本来是要在扭打的过程中禁锢住温蘅,这一幕也就完了,因为这一幕只是作为欧阳云的回忆而已,不需要太长,但南峥却没有和温蘅扭打,反而一把紧紧抱住了她,还拍抚她:“好啦好啦,我受不了你这样。”
南峥用着温蘅的女性身体,本来就要矮一些,他抱着温蘅,让温蘅非常别扭,后续都没法演了,也不用演了。
温蘅等了一会,发现南峥一直搂着自己不放,她只好把他推开了,愁眉看着他:“你搞什么鬼啊!”
南峥实在受不住温蘅那么痛苦绝望的样子,即使是演戏,他也受不住,他一脸不高兴,说:“你刚才那样子,真的很吓人,你演的很好,我们不用练习这一场了,练习后面的吧。”
温蘅却说:“你是偶像包袱太重了吧,这个身体只能做耍帅扮酷的事,稍稍狰狞一点你就受不住了?你到底只是做偶像,还是要做演员。你这个样子,对得起想让你演技进步的枫姐,对得起想看你越来越往高处走的粉丝吗?”
南峥本来就是遇强则强,吃软不吃硬的那种人,被温蘅这话一激,他瞬间就炸了:“我是又怎么样,要你来管教吗!”
温蘅正好和他相反,是遇强则容易反省自己那种人,她被他一骂,马上就抿着唇不吱声了。
南峥瞪着她,看她软下来,就又发不了火了。
两人一时都没台阶下,沉默地对峙着。
过了一会儿,还是温蘅先抛出橄榄枝,说:“我们再来排一遍刚才这一幕。”
南峥推了她一把:“我不!”
温蘅拉住他:“你来演欧阳云,我来演警察,我觉得你是个很有爆发力的人,你应该可以把欧阳云演好的。”
南峥被她好言相劝,想了想,只好软了态度,说:“好吧,我试试。”
温蘅点点头,问:“欧阳云的台词记住了吧?”
南峥被她怀疑,马上就又不高兴:“我又不是智障,这么几句怎么会记不住。”
温蘅说:“我知道你聪明,来吧。”
两人换了个位置,南峥扮演着欧阳云,开始想刚才温蘅是怎么表演的,然后又让自己去幻想他妈死了这件事,然后做出难过的表情:“你说结果出来了?结果是什么?”
温蘅扮演的警察一脸同情,公事公办地说:“是自杀……”
温蘅脸上那种同情不忍心非常表面化,公事公办的姿态又有点置身事外和高高在上的感觉,南峥本来还没有太进入状态,甚至要靠回忆刚才温蘅在如何扮演欧阳云来找到后面爆发的感觉,但这时候根本不需要去想温蘅刚才的表演了,温蘅脸上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同情,已经瞬间激怒了他,他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拽住温蘅,非常愤怒地朝他大喊大叫:“她怎么会自杀,她不会自杀,你们就是饭桶,什么用也没有!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