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没成亲呢，那怕是已经定亲了吧，你也不小了。”
丽夫人不过随口一问的，毕竟不管是男人女人，到了成亲的年纪，大多数不会等的太久，像温齐这般，如今已经十七了，就算没有娶媳妇，怕也是定亲了。
“没有，学生既没娶亲也没定亲。”温齐连忙摇头，生怕摇的迟了，会被人发现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季云笙身上。
可惜，季云笙并没有看他，反而在认真的吃着饭。
他心中有些无奈，难道，自己的这些话，还是没能引起她的注意吗？
当然，他那些话，早已经落在了季云笙的耳朵里，而回应温齐的，是面上的冷漠，内心里的鄙夷。
亏温齐说这番话的时候，那么的认真，说的他好像真的就是个行为光明磊落的君子。
而丽夫人听到他这回答，突然觉得有些惋惜，不过她也从丈夫处得知，温齐这身份比较特殊，恐怕这好学的孩子，暂时没有求娶媳妇的心思吧。
“男子先立业再成家，这事情，倒是不用着急的，你学识好，品行端正，往后啊，自然是不少人家上门说亲。”
丽夫人的话非但没有化解温齐心中的尴尬的，反而让他更加的不安了。
季云笙能想象温齐的脸在此刻已经黑沉下去。
什么学识好？什么品行端正？不过是个人面兽心的人。
这一顿饭，味如嚼蜡，季云笙吃到一半便说饱了。
“笙姐儿今日怎么吃的那么少？”丽夫人着急问道，“再吃点吧，你前阵子瘦了，如今可要好好补。”
“我傍晚那会用了点糕点，吃的有些多了，爹，母亲，你们慢用。”
与此同时，付如烟也连忙起身，“我……我也吃饱了，我先去看看孩子，他怕是醒了。”
丽夫人还想挽留，付如烟坚持，她倒也没有强求。
第一百七十九章 悄悄的打探
看着付如烟脚步匆匆，季云笙的脸色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小姐，我们还需要做什么？”意柳看着付如烟的身影，问道。
她虽然不比连翘那般心思灵透，但是小姐今日让温齐和付如烟在太傅府相见，是别有用心，目的就是拆穿他们的谎言。
可现在两人都当作不认识，小姐要如何拆穿他们的谎言呢？
“不必担心，爹爹自有主张！”她摆手，说道。
“是。”
付如烟不敢久留，用了饭，抱了孩子，便让丫鬟通传一声，自己要离开。
丽夫人闻声，没有阻拦，为表歉意，还让人准备了马车送他们母子回去，可惜，付如烟拒绝了。
她当然不能让他们知晓她住在哪里，若是哪天，让太傅府的人看到阿齐在那里出现，岂不是什么都暴露了？
付如烟虽然心中也希望让世人知道，她就是季太傅得意门生温齐的妻子，可又怕耽误了丈夫的前程，只能隐忍着。
她脚步走的匆忙，仿佛太傅府有豺狼虎豹在追赶她。
她本还以为能在太傅府吃上一顿，让家里能省上一顿饭菜，也能让自己尝尝太傅府的佳肴，未曾想，见到温齐之后，味如嚼蜡，根本就没吃几口便起身告辞了。
随着她离开，温齐也很快吃饱告辞了老师一家。
等他出了门，那温润的笑意，已经换成了阴狠愤怒。
“小姐，他们都出去了，可需要我们派人再跟着？”连翘听到惠儿传来的消息，进了房间询问。
季云笙却摆手，“不用了，这事情，已经够了，剩下的事情，我爹会处理的。”
季云笙虽然不算很了解自家爹爹，但是也比温齐要了解。
在温齐刚到京城的时候，她就已经说过，让她爹爹多注意学生的品性，切不可大意。
而当时，她爹爹怕是因为学生是故人之子，并没有过多怀疑，再说，温齐是个会隐瞒的，既然他想要好好跟着太傅学习，一朝富贵，所以和如烟见面怕是极少的，甚至撇的一干二净。
所以，那时候她爹爹自然瞧不出什么。
可是，昨日一封信到她爹爹的手上，上面全是恳切感谢的话，而那笔迹，是女子的笔迹。
温家当年除了温齐，全部斩首，奴仆也都尽数发配，温齐这些年寄养在亲人家里，日子过的并不好，这些事情，季尧都是知道的。
所以，他此次入京，季尧知晓他身边没有奴仆，还遣了两个奴仆给他，但是被温齐拒绝了。
温齐这做法，表面看着是因为自己自尊心强，不愿意受他人恩惠，这点很受季尧的赞赏，倒也没有再逼迫他带着小厮，而是借给他一笔钱安家。
可其实呢，温齐之所以拒绝，不过是怕被那两个小厮看见他和付如烟见面，毕竟小厮还是太傅府的人。
也正是因为温齐身边除了他自己，并没有旁的人，所以，乍然出现这么一封信，季尧只觉得莫名其妙。
可今天，他看见温齐这般失态的样子，又见温齐是对着那位付娘子，才会这般震惊，心下已经是疑惑重重。
季云笙了解自己的父亲，一旦心中有了疑虑，必然会调查清楚的。
所以，其他事情不用她出手了。
连翘见状，也不再询问，反正，小姐有自己的思量。
正如季云笙所想，季尧在回到后院之后，又突然喊住季林。
“去，打探清楚，今日撞伤的女子是什么人，虽然夫人已经表示了歉意，但是还是要仔细些。”
季尧是个警惕的人，他虽然不站立党派，但是心思巨细，十分警惕，排除一些不利于自己的因素。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快成为皇上跟前的红人。
季林不疑有他，忙颔首，“是，小的明白。”
“慢着。”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记住，悄悄的打探，不能让那夫人以为我们有恶意，若没什么事情，便不要打搅了人家。”
“是。”
等季林离开，季尧脸色又比之前沉了几分。
他进了书房，又看了一眼昨日的信，上面的女子字迹不算娟秀，这个字体，并非常年写字的人留下的。
他把手中的信放在一旁的炭盆烧掉，看着火光熠熠，他叹了口气。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可很快，他这担忧就成真了。
这厢季林出了府，温齐那边也脚步匆匆往着付如烟居住的巷子而去。
他远远的，便看见走的缓慢的付如烟。
他心中有气，所以在抵达付如烟身边的时候，冷哼一声。
冷不丁的声音传来，付如烟吓的手上突然一顿。
等看清楚是温齐，她惊喜喊道：“阿齐。”
“别喊我，不想毁了我，就别喊我。”温齐压抑着内心的愤怒，连忙往胡同的方向走去。
付如烟见状，心中担忧，脸色满是慌张。
她知道，外头要把相公当作不认识的人家，所以不敢马上跟了上去。
这附近一块是自己熟悉的胡同，看着温齐进了胡同，她直接从另一边的胡同拐了进去。
她脚步不慢，抱着孩子走了那么久，早就是手软脚酸，但是她不敢停，她害怕，害怕今日的事情会被相公憎恨。
绕了几个胡同，终于，让她瞥见了那一身灰衣的温齐。
“阿齐……”她惊声呼道。
可温齐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来，一直走到一处没有什么人居住的楼房角落，他的脚步才停了下来。
“阿齐……”
付如烟赶了好一会，才抵达温齐的面前。
即便是冬日严寒，付如烟的额头也沁出一片细汗。
“阿齐，对不起，对不起……”她喘着气，嘴里却紧张的道着歉。
“你对不起什么？你做的很好！”温齐恼道。
他恨不得一巴掌打在女人的脸上，可理智和教养告诉他，他不能打人。况且，他现在还要依附她，他也有把柄在她的手中，做的太过了，对他没好处。
付如烟听多少他这气话，心中更加忐忑。
“阿齐，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今日带着阿宇出去买点面粉米粮，让马车给撞了，马车的主人为表歉意，让我到府上检查伤口，又挽留我，我当时也不知道，撞上我的，是太傅夫人，若我知道是她，我定然不敢跟她去的，阿齐，我知道，你现在不希望让人知道我们两人的关系，所以一直以来，我也不敢去找你，更不敢让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阿齐，你信我，你信我……”
黑暗的巷子里，只见付如烟满脸泪水，她嘴唇哆嗦，可见有多害怕。
刚开始她是害怕与太傅府的人接触，但是看着太傅夫人如此盛情邀约，她迟疑了一下，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当然，她也抱了一丝庆幸，想着没人知道她是温齐的妻子，就算在太傅府的人面前出现，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怀抱里几个月大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悲伤，又像被外头的刺骨严寒冻到了，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孩子一哭，付如烟更是乱了章法，她连忙摇晃孩子，试图将孩子哄好。
她一边哄，一边拿眼看着一旁的男人。
“阿齐，我知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所以我不敢不听你的话，阿齐，你信我。”
怀抱里的孩子一个劲的哭泣，付如烟十分紧张。
温齐心下十分乱杂，看着孩子哭泣的厉害，即便对面前的女人有气，可她怀中的孩子是他第一个孩子，见他哭的伤心，心里的愤怒倒是平复了几分。
“先把孩子哄好，今日的事情就算了，希望老师和师娘没有怀疑。我希望没有下一次，否则……”
付如烟忙点头，“阿齐，我知道，我知道，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京城也就那么大，我未料过，会遇上太傅府的人。”
“算了，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话也没别的意义。”
“那，阿齐，我们……”
“明日，你便搬走吧，别住那了，先去乡下一阵，这京城冬日里也冷，花销也大，不如去乡下住着，这样方便你照顾孩子，也能省下一笔开销。”
“可……可是，阿齐，我不想离开你。虽然在京城我们不能时刻见面，可是我知道你也在京城，心中也安心一些，若是搬到乡下，我们隔着那么远，你有点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阿宇还那么小，我怕……”
“怕什么？不过是换个地方住，不管是在京城还是乡下，我若没空，哪里也见不着你们，若是有空，我多回去几趟看你们便是了，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我怕，你被老师他们发现，我的前途就毁了。”
想到自己如今还要依靠她的帮扶，温齐忍耐着内心的嫌恶，声音又温柔下去，：“如烟，你带着阿宇去乡下是最好的选择了，你也知道，我们温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我爹娘死之前，让我一定要壮大我们温家，我不想让他们失望，若是你的身份让老师发现，他会觉得我作风不好的，到时候，我们温家，怕是没有机会翻身了。”
“那你告诉太傅，你已经有妻子了，这样，不行吗？”
“可我已经说了，我未定亲，更未娶妻，老师最讨厌人撒谎，我现在再去说，他会怎么想，会以为我撒谎隐瞒他，况且，老师说了，男儿志在四方，先立业再成家才是真男儿，我不想让他失望，更不想让我爹娘泉下不安，你能理解我吗？”
第一百八十章 及笄礼
温齐淳淳声音细声劝慰，每一句话，都让人无从反驳。
“阿齐，我知道的，我不会让你为难。”
付如烟心中本就对温齐歉疚的很，见他软了性子，温声哄着，许了她锦绣未来，听着他带着温柔爱意的话，渐渐展现了小女儿的姿态。
两人相依偎着，站在寒风巷落里，孩子已经渐渐入睡，倒是一副安静祥和的场面。
可他们不知道，头顶之上，一双晶亮的眸子正盯着他们。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这两日便整理一下回乡下。”温齐劝道。
“好。”
等人远去，那一双眸子看向远去的两人，除了惊愕之外，没了旁的。
他刚抬起头，却不想，隔着一间房子的瓦顶，还有一个黑影。
季林武功极高，所以不管听觉还是视觉都比平常人要好，即便这片民房四周没有什么灯火，却也能把那角落藏匿着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他心中狐疑，却也不敢去正面冲突，毕竟那人看样子也不像有恶意，而最主要的是，那人武功不在他之下，否则不会现在才让他发现。
跃下高墙，季林直接往太傅府而去，将此事禀告一番。
***
听到季林的禀报，季尧显得很冷静。
季林看着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见自家老爷摆手，“下去吧，我知道了。”
“是。”
等房门关上，季尧叹了一口气，平缓的眉头渐渐蹙起。
这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听到季林带回来的消息，季尧还是震惊了。
他以为的好学生，晚饭桌前还说没有成亲没有定亲，可却已经有了私定终身的妻子，还有一个儿子，而那个女人，却是今日被撞上的夫人。
季尧觉得自己的脑袋接受的东西太多了，实在是晕沉的很。
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些本子，他发现自己看不下去了，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季林禀报的那些话。
他没有想过，自己看中的门生，居然是个骗子。
他想到大女儿在他第一次说起温齐的时候，那种种反应，还有儿子劝他好好考量这学生的人品。
可当时他是信足了温齐的话，所以，即便答应了家里人，也没有去调查温齐，因为他相信这个学生是个品行端正的人。
只是，没有想到，他季尧看过那么多人，居然没有看清楚这个学生如此不堪。
人这辈子最主要的是做到品行端正，待人对事，都该是认真不撒谎，可温齐呢？
也怪他太过信任温齐了，想着是旧友之子，虽然不是看着他长大的，但是他也相信自己眼光不会差的。
“到底是老了，看走眼了。”他吐出一口浊气，埋首在案，久久，才想清楚，该如何去对待这个学生。
本来他还想等着过了这个年，便把人安排到翰林院，从小做起，他若是有能耐，他这个当老师的，便多帮帮他。
可如今……
想到季林带回来的话，季尧又轻叹一口气。
罢了，品性不端正，就算进了翰林院，也只会算计的了。
与此同时，云笙院内。
“小姐，季林回来了。”连翘进了门，禀报着前院带回来的消息。
一阵寒风刮了进来，季云笙正半躺在软塌上，听到声音，只掀起眼皮看了眼，道：“嗯，知道了。”
这次，爹爹应该对温齐失望了吧，爹爹那么在乎一个人的品行，温齐欺上瞒下，这点，是爹爹最难容忍的。
她了解爹爹的性格，若是温齐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付如烟的存在，爹爹根本就不会嫌弃付如烟的出身，对他来说，有责任的男人，才是爹爹欣赏的。
一大早，季云笙还未起来，院外便传来乱哄哄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幔帐，还有些恍惚。
她昨晚做了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前世，回到当初需要照顾温齐，需要赚钱给温宇买纸张笔墨，需要仔细讨好这两人，为了生活苦苦挣扎的日子。
她每日以泪洗脸，看着那无望的生活，却又不敢了结自己的命，她在盼望着，总有一天，日子会好的。
当睁开眼，看着还是在自己的闺房，还是熟悉的气息，她的心，才安定了不少。
“笙姐儿怎么还没起床呢？今日及笄，可不能迟了。”
外头，丽夫人焦急的声音传来。
房门紧随着被人打开，季云笙看着房门的方向，却还是没有动。
她好累，她好困。
“笙儿，怎么还不起床呢。”丽夫人的声音传来，只见人也快速到了床前。
今日丽夫人穿了一件藕白色交领上袄，领边绣着蓝色梅花，下裙是马面裙，因为今日天儿冷，她在外面还罩了一件海棠红的长褙，梳了个飞仙髻，带着一套金丝缕金镶宝蓝色玉的头面。
她面带喜色，被海棠红的褙子衬的皮肤更加白皙红润。
连翘和意柳跟在后头，见床上的女子已经有要起的意思，连忙打水的打水，扶身的扶身。
“笙儿，快起床吧。”丽夫人到了跟前，声音比之前火急火燎的声音放缓了些。
季云笙这会哪里还敢偷懒，连忙起身，声音带着起床气的喊了声，“母亲怎么起的那么早，倒是笙儿起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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