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啊,实不相瞒,罗少爷怕是时日不多了……”
罗国公闻言伤心欲绝,跌跌撞撞退后好几步,身子瘫软在椅子上,忍不住泪流满面,“老天爷,为何这般待我……”
四个儿子,为国捐躯三个,剩下最后一个儿子,如今又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陈御医在一边不语,开了药方,让人去抓药,熬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汤药灌了下去,罗之谦悠悠转醒。
“爹……”昏昏沉沉,声音飘忽,气若游丝。
“谦儿,爹在这,你可好些了?”罗国公上前,握住罗之谦的手。
“娘呢?”
“你娘累了,在隔壁休息!”
罗之谦心痛难以,每次都这样子,以为必死无疑了,又还有口气,害的爹娘日日夜夜提心吊胆。
为什么就不死了算了。
“爹,我们说说话吧!”
罗之谦这般说了,罗国公哪里不允,让陈御医下去歇息,房间里,就爷俩。
“爹,别费心了,我……”
“谦儿,别这么说,不管如何,爹一定不会放弃!”
远远的,江宛若便闻到一股子腥臭,微微蹙眉,飞身上了屋顶,悄无声息朝那腥臭味最重的地方飞去。
身子轻飘飘落下,蹙眉走进屋子。
“呀,来的不是时候!”
感伤不已的父子闻声,吃惊不已。
来人好生厉害,竟没有惊动国公府的侍卫,隐卫,这般大摇大摆出现。
“你是谁?”罗国公问。
江宛若挑眉,“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送来的东西,国公爷会喜欢的!”说着,从怀着摸出一个瓶子,摇晃了一下,丢给罗国公。
罗国公接住,“这是什么?”
“笨,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来送药的吗?”江宛若讽道。
送药?
罗国公打开药瓶,一股子清凉弥漫在屋子,让屋子内的腥臭瞬间散去。
“爹……”罗之谦急呼。
“谦儿,怎么了?”
“把瓶子靠近我些!”
这味道真好闻,心里那股怎么也唤不过的气儿,瞬间顺畅过来。
罗国公忙把药瓶递到罗之谦鼻下,罗之谦深深吸了口气,靠在床头,轻微喘息。
“谦儿……”
“爹爹,好多了!”
罗国公闻言,把药瓶递给罗之谦,一扫先前的防备,上前几步,热情的很,“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我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国公爷满足了我的要求,我自然会为令郎治病!”
“此话当真?”
“信不信由你络,我虽不敢保证令郎长命百岁,子孙满堂,但我敢保证让他再活过三五十年,当然,意外或者人为,让令郎挂掉,我可不打包票!”
这般,罗国公已经是欣喜若狂,“姑娘,我需要做什么?”
江宛若默然,片刻之后才说道,“礼部尚书当年停妻再娶的事儿,你知道吗?”
礼部尚书——江鹏程?
江鹏程停妻再娶的事儿,当年闹得纷纷扬扬,多少酒楼说书编了故事都在说,可江家有个贵妃娘娘撑腰,又有丞相,谁敢闹大了,就连那原配娘家——潘家,也生生吞下了这口恶气。
“略知一二,不知姑娘是……”
“我要你去江家提亲,求娶的是江大小姐——江宛若,而江大小姐的母亲绝对不能是妾,要平妻,你能把这事办得多轰动,你儿子的病就越早好,当然。事后那江大小姐也不会赖着你儿子的,所以这门婚事,国公府一点也不吃亏,国公爷,你说呢?”
罗国公微微犹豫。
礼部尚书江鹏程身后是二皇子,而这些年,二皇子和太子争位已经上了明面,水深火热,而从不站队的他,真要投靠二皇子?
但。
“姑娘放心,这事,我定能办好,不知道姑娘能不能……”
“说了半天话,口渴的厉害,听说国公府有对琉璃杯,漂亮至极……”江宛若说着,浅浅一笑。
罗国公看了江宛若一眼,走到门口低唤,“来人,去书房把琉璃杯拿过来,再泡壶好茶过来!”
几乎在罗国公移动瞬间,江宛若已经行动,快速闪至床边,在罗之谦惊讶时,伸手抓住罗之谦的手腕,一手撕拉一声扯掉罗之谦的衣裳,手上蓦然出现无根银针,刺中罗之谦心口几个要穴。
“呕……”罗之谦承受不住,呕出一口血。
罗国公闻声,回头,惊呼,“谦儿……”奔至床边,担忧问,“谦儿,你怎样?”
又见江宛若蹲在地上,拿着银钗拨弄着罗之谦呕出的血。厉声问,“你对谦儿做了什么?”
江宛若白了罗国公一眼,懒得解释,低头继续拨弄。
“你……”罗国公怒。
罗之谦忙拉住自己的父亲,“爹,这一口血呕出后,心口好受多了!”
“真的?”罗国公不信。
罗之谦点头,“是真的!”
“总算有个晓事的了!”江宛若说着,把银钗递到罗国公面前,“仔细看清楚了,这是从你儿子口里吐出来的虫子……”
江宛若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瓶子,把虫子给装了进去。
罗国公看清楚了,倒吸口气,“怎么会?”
“怎么不会,反正我话放这儿了,去江家提亲的事儿,你让我满意了,我定会让你满意的!”江宛若说着,朝外走。
“姑娘,你稍等,茶还没喝呢……”罗国公急呼。
“茶就不喝了,折成银子给我就成,对了,我只要汇通钱庄的银票,至于琉璃杯,你随便包装包装给我带走就成,我不挑的!”
言下之意,今儿你银子给得满意了,我就留下点什么给你儿子,不满意,呵呵呵,那就让你儿子继续痛苦着。
罗国公是惊讶的。
豺狼,土匪见得多了,他们多少气虚,还从未见个讹诈人,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姑娘稍等,我这就去给姑娘准备银票!”
“你就不怕我怎么着你儿子?”江宛若笑问。
罗国公深吸口气,“谦儿的命……,姑娘怕是看不上!”迈步走出去,步伐蹒跚,苍老至极。
可江宛若瞧着,竟是那般温暖。扭头看向床上的罗之谦,“痨病鬼,你爹对你可真好!”
罗之谦一开始缓不过气,没注意去看江宛若的容貌,这会子瞧着,竟是面若芙蓉,星眸璀璨,面慢慢红了起来,蔓延到耳根子处,轻声道,“姑娘长得可真美!”
“你再看,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睛……”
罗之谦忙低下头,“对不起,是在下唐突了!”
江宛若撇撇嘴,在屋子里到处乱转,罗之谦便巴巴瞧着江宛若。“姑娘喜欢,可以拿走!”
“你看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能拿多少?”
“姑娘住在何处,我明儿派人送去!”
“你想的美!”
罗之谦的确想的美了。
他原本想着,知道了地址,送了东西过去,以后便能经常见到了。
罗国公抱着两个锦盒进来,“姑娘……”
江宛若接过,打开一看,笑眯了眼,“放心吧,我回去调配些药,明儿自有人送来,国公爷看在跑腿也不容易的份上,给个一二万两银子就成了,再见,不必送!”
江宛若话落,人已经飞上了屋顶,身轻如燕,瞬间消失无踪。
罗国公自己也武艺不俗,但要做到江宛若那般,自认不行。
“爹……”
罗国公看向罗之谦,笑了起来,“你休息吧,爹爹去吩咐些事儿,”
“爹……”
罗国公拍拍罗之谦肩膀,“谦儿,你是爹娘的命,你好,爹娘才会好,别轻言放弃,懂吗?”
“懂了!”
【008】各怀鬼胎,全都坏透
翌日
罗国公请假不上朝,带着妻子,儿子去了护国寺求见智者大师。
第二日上朝。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孙公公大声之后。
罗国公大声道,“臣,有本启奏!”
辰皇看向罗国公,五十岁年纪,却像八十老头,又想到罗家满门衷烈,四个儿子,三个为国捐躯,心愧疚不已,“爱卿请讲!”
“臣求皇上做主!”罗国公说着,扑通跪了下去。
“爱卿……”辰皇惊。
忙下了龙椅,走到罗国公面前,亲自扶起罗国公,“爱卿,有事你便说,朕定为你做主!”
“求皇上为谦儿赐婚!”
辰皇错愕,随即哈哈大笑,“爱卿啊,令郎看中那家姑娘了,朕做主,这婚,赐了!”
罗国公忙谢恩,“谢皇上隆恩!”
“爱卿,快告诉朕,是谁家千金?”辰皇问。
心中却想着,就算不是千金,他也会金口玉言,赐个了不得的身份,让她比千金更金贵。
罗国公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辰皇。
孙公公接过,打开,递到辰皇面前。
一张生辰八字。
“爱卿啊,这……”
“回皇上,臣不敢隐瞒,前儿个,谦儿做了梦,说他大难将去,福将至,臣便请了假,带着谦儿,拙荆去了护国寺,找智者大师解梦,那想大师说,谦儿红鸾星动,但命里缺水,需求取生辰八字如此的江家姑娘!”罗国公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
辰皇懂了。
不就是一个江家姑娘,好办。
而朝堂内,便有江姓大臣,“礼部尚书何在?”
江鹏程一颗星砰砰砰直跳,谁都知道,有女嫁国公府,那是天大的好事,先不说国公府的富裕,就说皇上对罗国公的厚爱。
站出身,“臣在!”
“你可愿意?”辰皇问。
“臣愿意,一定找出此生辰八字的江家闺女!”
辰皇满意点头。
“那就去找吧,找着了,朕自有封赏!”
一桩婚事,真真各怀鬼胎。
二皇子一直想拉拢罗国公,却不得其门而入,如今倒好,罗国公自投罗网。
二皇子自然希望这婚事能成。
暗中派人送了信给江鹏程,务必找出这个女子,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亦或者是外室养着的,都必须找出来。
老丈人何丞相也派人送信给江鹏程,一番叮嘱,看中之意不言而喻。
江鹏程开心啊,爽啊,舒坦啊。
他——江鹏程,要走大运了。
回家把这事一说,老夫人自是先紧着自己的几个孙女,不管是庶出的,嫡出的,生辰八字都拿了出来,何氏最希望是庶出的,能够让她拿捏在手里,将来好给她儿子铺路。
“老爷,你瞧见那生辰八字了吗?”何氏问。
如果瞧见了,那……,就好办多了。
江鹏程摇头,“除了皇上,罗国公,没人瞧见!”
何氏郁闷,面色不改道,“老爷,咱们江家要走大运了!”
“啊哈哈!”江鹏程得意而笑。
夜里自然是宿在何氏院子里。
两人好一番缠绵,却压根没去想,那罗之谦命不久矣,嫁过去指不定新婚都过不了,就一命呜呼了。
江鹏程以为这配生辰八字,罗国公会派个管家来,那曾想到是罗国公亲自上阵。
只是,一个个生辰八字过去,却没一个对的上,江鹏程急啊,大哥家,二哥家,然后本家,本族,几乎所有姑娘,不管年纪大小,只要未嫁,都送了生辰八字。
但。
“江大人……”罗国公说着,摇头难受不已。
失望的摇摇头。
江鹏程瞧着,心里也难受啊。
他的前程没了,怎么可能不难受。
“国公爷,不知道,我能不能看一下那生辰八字!”
罗国公犹豫,叹息一声后,拿出来给江鹏程看,江鹏程瞧着,脸色变了又变。
“江大人……”
江鹏程摇头,“国公爷,实不相瞒,江家有这个生辰八字的女儿!”
“咦……”罗国公佯装吃惊。
江鹏程脸红,“国公爷稍等,我这就去拿……”
江鹏程也是怕自己记错了。
当年潘氏送回来的生辰八字,他就随意看了一眼,便放在书房一个抽屉里,再没看过。
“江大人请!”
江鹏程直接去书房,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江宛若的生辰八字,打开一看,大喜。
天不亡他江鹏程啊。
罗国公看着生辰八字,“这……”
“说来惭愧,这是我那原配潘氏所出的大女儿,今年十六岁了,因为许多原因,这些年一直好好养在庄子上,该有的,一样不少!”
江鹏程说着,面色发烫。
罗国公点头,表示理解,“江大人,不瞒你说,谦儿身子不好,令嫒会不会拒绝……”
“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国公爷放心,这事,我能做主!”
“那令嫒母亲身份……”
正妻,江鹏程知道有何氏在,不可能。
“这……”
罗国公笑,“江大人,谦儿虽然有病,但国公府是什么地方,丈母娘的身份,总不能是个妾吧!”
“国公爷说的是,只是……”
“江大人慢慢想吧,我先回去了”罗国公说完,起身走了。
江鹏程气结,忙去找老夫人说这事。
“你说什么?”老夫人听了之后震惊的不行。
江家那么多女儿,谁都不是,偏偏是十几年不曾见过不管不问的江宛若。
谁知道这孩子,长成什么德行?
“娘,国公府是个靠山不假,可二皇子,岳父那边都发话了,一定要促成这婚事,拉拢国公府,为二皇子添股助力,这也怪我,当时头脑热,没想那么许多,就把生辰八字拿出来了……”
老夫人叹气。
如今是骑虎难下,两边都得罪不起。
那么……
“这事香菱若是答应了,你再去把潘氏母女接回来,倒也两全其美!”
“可香菱那里……”
“这事我来说!”
江鹏程大喜,“还是娘最好了!”
老夫人笑,“你啊,这么大人了,还要为娘操心,不过,这般委屈了香菱,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是是,儿子知晓,儿子这些日子,都宿在香菱那儿!”
何氏得知这事,心里五味杂陈,难受的很。
“娘……”
老夫人握住何氏的手,“香菱啊,你是我亲侄女,如今又是儿媳妇,我这心,肯定是向着你的,但如今的局势,你也看见了,若是太子登基,二皇子败,狡兔死,走狗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拉拢国公府势力,二皇子的胜算就大了何止一点半点,那潘氏当初我们能把她捏的死死,如今,咱们依旧可以把她捏死!”
“娘,可我心里难受……”何氏说着,依偎到老夫人怀里,哽咽不已。
言下之意,算是答应了。
“哎,可怜的孩子,为了顾全大局,真真委屈你了!”
“娘……”
“不哭,不哭,娘瞧着心疼,别忘了,你才是这江家的正室夫人,那潘氏回来,至多就是个手无实权的平妻,谁也越不过你去!”
【009】皆在掌握,本是同根
平妻?不是妾吗?
何氏顿时觉得心口猫抓似的疼,暗恨在心,衡量了得失,咬了咬牙,最终也只是微微点头。
何氏这边松口了,江鹏程欢欢喜喜去国公府说这事,罗国公亲自进宫,求圣旨。
一道是赐婚,一道是潘氏名份的,江鹏程平妻,潘氏分位之事,如板上钉钉,再无何氏反悔的机会。
而江鹏程原本打算派人去接潘氏母女,却得知潘氏母女早已经搬出庄子十三年。
“怎么会?”
如今婚赐了,他圣旨也借了,赏赐也收入库房了,可这女儿却下落不明。
江鹏程瞬间恼恨起何氏来,觉得这何氏忒狠毒,好歹是他妻女,怎么就黑了心给撵了出去。
江鹏程也没恨错,潘氏母女当初还真是何氏的主意撵出去的,当然,老夫人也知道,就是没吭声罢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潘氏的嫁妆和那十来间一年能赚三五万两的铺子。
江鹏程心里恨,心里怨,也不能去找何氏闹腾,指责,索性问道,“可有法子找到她们?”
小厮摇头。
江鹏程深吸一口气,“备轿,去丞相府!”
何丞相府。
对这个又是外甥,又是女婿的江鹏程,丞相府的人是不敢怠慢的,江鹏程一来,管家出来迎,直接带去了何丞相的书房,又送上香茗。
“岳父!”
何丞相七十五岁年纪,却神采奕奕,一双眸子凌厉非常,摆摆手,“坐下吧!”
“是,岳父!”
待江鹏程喝了口茶,何丞相才问道,“何事这般心焦火燎的赶来?”
“岳父,潘氏母女不见了!”
何丞相挑眉,“什么叫不见了?”
江鹏程把潘氏母女被撵走的事儿一说,却不说是何氏指使的,只说是下人不长眼,为贪墨潘氏母女的月钱。
事情如何,纵横朝堂几十年的何丞相岂会不知,却佯装不知,“这事儿,我派人去打听,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