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累了吧，要不要躺会？”毛承运问道。
陈氏轻轻摇头，伸手握住了毛承运的手。
虽是老夫老妻，但她平日里却不是个主动的人。毛承运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微微有些诧异的看向陈氏。
“老爷可还记得咱们做了多少年的夫妻了？”陈氏微微笑着。
“当然记得。婉清十六岁嫁与我，至今已经二十四年了。”毛承运说着目光都柔和了起来。婉清是陈氏的名。
“是啊，时光真快，二十四年了呢！”陈氏看着毛承运，柔声道：“老爷如今正值壮年，我却已经老了。”
“胡说，我你还大两岁！你不老，还是和刚嫁给我的时候一样好看。”毛承运道。
“老爷今天嘴是抹了蜜么？”陈氏捂嘴笑了起来。
毛承运是个大老粗，平日里最不会说这种甜言蜜语了。偶尔说一两次，到是让人听得很舒坦。
毛承运嘿嘿一笑，正待说话，陈氏却咳起来，吓得他连忙给陈氏拍背。一旁的丫鬟也连忙递了水过来。
陈氏喝了半杯水才止住了咳。
“可好些了？”毛承运担忧的问。
陈氏摆摆手，笑了一下，道：“无事，老爷不必担心。我是太开心了。”
毛承运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陈氏在床靠好。
“老爷，如今明轩和彤彤都已经长大成人。明轩了状元，入了官场，又结婚生子，算是没什么好操心的了。彤彤也得八爷喜爱，又生了儿子，我也放心了。”陈氏顿了一下，看了看毛承运，道：“老爷，我如今最不放心的，是你了。”
“我一大老爷们有什么不放心的。”毛承运皱眉，“你只要养好自己的身子好了。”
“我这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万一，我怕老爷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陈氏说着心头又发起酸来。
毛承运怔了一下才明白陈氏的意思，当即变了脸道：“你胡思乱想什么！王大夫都说了你这病只是花时间！你刚刚不还安慰我来着？怎么自己却瞎想起来了？”
“我不是乱想。”陈氏摇摇头，“我是说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毛承运没好气的打断道。
“老爷，你听我把话说完。”陈氏忙道。
“我不听！”毛承运沉着脸道：“没什么万一不万一的！”
陈氏见他这个样子，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哎，你别哭啊！”毛承运一下慌了，忙拿出帕子给她擦，“我，我不是吼你。”
陈氏低头哭着，声音都哽咽起来，毛承运越发的手足无措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本是身子不好，这么哭着更伤身子。”
“老爷，我给你纳房小妾吧。”陈氏抬起头，终于鼓起勇气把话说了出来。
二十四年了，她还是在生毛彤彤伤了身子后和毛承运提过一次这个话题。那时被毛承运坚决的拒绝过，还因为和她生了好一阵的气。如今再次提及，她心里其实还如当年一样难受，但又告诉自己不能自私。她离开了，总要有人陪着毛承运度过余生。
“当然，如果老爷续弦也行。”陈氏又加了一句。
毛承运盯着陈氏半晌没说话，直盯得陈氏心里发毛。她忍不住又开口道：“老爷要是同意，趁我现在还有精力，可以为老爷物色一个。”
毛承运也不吭声，只是脸色却沉了下去，抿着嘴又看了陈氏好一会，突然站起身离开了。
☆、567。第567章 斩钉截铁
567。第567章 斩钉截铁
陈氏心知毛承运这是生气了。她叹了口气，看着屋门口，脸露出愁容来。
“夫人，您说这话不是伤老爷的心么？老爷要是有纳妾的念头，早纳了。您现在还在病，老爷更不可能纳妾了？”一旁伺候的桃花道。
“我又何尝不知道？”陈氏苦笑道：“可我总要为老爷以后想想。”
“夫人，您这病能好的。您别乱想，安心养病。您想想少爷、姑娘，您怎么舍得？”桃花劝道。
“我是舍不得，可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陈氏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又不是大夫，知道什么！”毛承运突然又出现在了门口。
“老爷？”陈氏愣住。她还以为毛承运今晚不会来了。
毛承运大步走了进来，虽然还黑着脸，但眼里却能看出心疼来。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我说给你换大夫，你还劝我说没事。自己却在这里钻牛角尖！你再这样，我写信去京城让彤彤知道！”
“别别别，千万别让彤彤知道我病了！”陈氏一下慌了，“她在京城的日子看着风光，实则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憋屈。怎么还能让她为这些事担忧？”
“我还以为你真糊涂了呢！”毛承运道：“你知道女儿会担忧，不知道我也担忧？以后再不许说这些丧气话！还有什么纳妾、续弦的！你要是再说，我可真生气了！我毛承运今日把话搁这了，真有那么一天你要是在我前面走，我绝不纳妾也不续弦，我守着你的灵位到死！咱们这一辈子夫妻，间绝不会有别人！”
他这几句话说的是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的犹豫。虽说陈氏知道他的心意，却从未听他亲口说出来过。
她呆呆的看着毛承运，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一旁伺候的桃花和荷花早感动的暗自抹泪了。
“老爷。”陈氏口一开，眼睛模糊了。
毛承运把她搂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道：“好了，好了，快别哭了。咱们这辈子还长呢，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要早些把身子养好。”
“嗯。”陈氏哽咽的点头。
“咱们今年才抱的大孙子都还没看到呢，你怎么能丧气？等你养好了身子，我去找知府告假，咱们去山东看大孙子去。”毛承运温声道。
“真的？”陈氏眼睛顿时一亮。
“当然是真的！老爷我什么时候说话没算话？到时候叫亲家一起去！”毛承运笑道。
“好啊！”陈氏连忙点头。她这会一下来了精神。
毛承运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哄好了。他到不怪陈氏钻牛角尖。任谁病了这么久，心里都会有想法。是他也担心，怕陈氏这次挺不过去，想着要换个大夫。
有时候病好的慢，不仅仅是因为身体原因，也会因为心情。好的情绪是能促进病情好转的。这也是王大夫跟他说的。只是他最近一段时间忙，确实对陈氏有所忽视。看来以后白天也要尽量抽空回来陪陈氏说说话，免得她一个人待着容易胡思乱想。
“说起来，明轩是不是好久没来信了？”陈氏问道。
“是啊。有些日子了。大概忙吧。毕竟他才刚任，好多事情要忙。”毛承运道。
“彤彤也好久没来信了。”陈氏又道。
毛承运脸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京城那边出事的消息他一直都没告诉陈氏，怕她担心。如今也不知道京城那边的情况如何，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那边通信。
“怎么了？可是京城出事了？”陈氏最了解毛承运了，一见他脸的神色觉得不对劲。
“没事，没事！京城能有什么事！”毛承运忙道。
“老爷有事瞒着我！”陈氏肯定的道：“老爷快说，京城到底出了何事？彤彤可还好？”
毛承运也是个不会说谎的，见陈氏一乱，他越发瞒不住了，忙道：“你别急，听我说，京城是有点事，但我想彤彤应该没事的。”
“到底何事啊！”陈氏急道。
“听说是河南那边受了灾，很多流民往京城逃，所以京城封了一段时间的城。”毛承运道。他到底是把疫病的事给瞒下了。
“封城了？那没出什么乱子吧？”陈氏问道。
“有皇坐镇呢，能出什么乱子。听说流民现在都得到安置，京城也解封了。”毛承运道。
“那好！难怪彤彤一直没来信，原来是京城被封了。”陈氏松了一口气，白了毛承运一眼，道：“这事干嘛瞒着我，彤彤无事好。”
“还不是怕你多想。”毛承运暗自捏了一把汗。
“你犹犹豫豫的反而让我多想！”陈氏没好气的道。
“都是为夫的错，夫人别生气了。”毛承运忙讨好笑道。
陈氏自然也不会真怪他，当下也笑了起来，道：“明日抽空给孩子们都去封信吧，问问他们近来都过得如何？”
“好。明日我来写。今日你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些公事，先去书房处理了。一会过来。”毛承运道。
陈氏点点头，在毛承运的搀扶下躺了下来。毛承运看着她合了眼，这才出去。
一出屋门，毛承运脸的笑没了。他想起今日王大夫同他说的话，心里沉了沉。
陈氏这次的病，确实不大好。积年的老病根一下爆发了出来，身子本又亏了底子。加两年多以前毛彤彤被选秀入京后，陈氏因为伤心又大病了一场，当时看着是好了，其实又伤了一次身子。所以这次病发才如此难得好。
用王大夫的话说，要是在天冷前能慢慢好转，这病还有得调理。要是一直不见起色，这个冬天恐怕都难得熬过去了。
毛承运一个人把这事闷在心里，不敢在陈氏面前露了半分。可今晚听见陈氏说要给他纳妾的话，他除了生气，更多的则是难过。
二十多年的夫妻，如今儿女都有各自的生活，他与陈氏正是老来相伴的时候。多年感情深厚，他简直不敢想象陈氏离开后的日子。
☆、568。第568章 目瞪口呆
568。第568章 目瞪口呆
京城里，毛彤彤坐在书案前看着案的宣纸发呆了好一会也没有动笔。
心里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她得知八爷被封在城外的担忧？说她被郭络罗氏暗算的委屈？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她在京城一切都好？
对于远方的亲人，从来都是习惯报喜不报忧的。因为报忧除了增加他们的烦恼，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她的情绪能得到短暂的宣泄吧。
其实家里的来信也是一样吧。她与毛明轩都不在家里，毛承运大小还是个官，每日衙门里还有事。而陈氏呢？白日里只有一个人在家，想来也是寂寞的吧。
以前她在家里的时候，时常都会陪着陈氏说话，看着她处理家里的事务。两人在一起，一天的时光好像也很容易打发。也不知道这两三年，陈氏白日里都是怎么过的。
信总说一切都好，真的一切都好了么？
只可惜如今这个年代既没有电话，也没有视频。除了纸质的书信，再没有旁的联络方式了。
青竹和青苗站在一旁也不敢打扰，屋子里一时倒是静悄悄的。
又是好一会儿，毛彤彤轻轻叹息了一声，这才拿起笔在纸写了起来。思来想去，她能写的依旧还只是一切安好。
今日的这封信并不长，三页纸结束了。毛彤彤封好信封的封口，便让青竹交给前院的小许子，让他找人快些送出去。
“格格不给贝勒爷写一封么？”青竹提醒了一句。
毛彤彤手一顿，“爷？他说最多一个月能回。现在都快半个月了，我要是写了信去，怕是他一收到要回了。算了，还是不写了。”
青竹便没再劝，拿着毛彤彤的信去前院了。
没过两日是秋节。虽然八爷不在府里，但宫的晚宴，郭络罗氏也是要参加的。她打扮停当后进了宫，后院的这些女人们懒得管了。还是雷嬷嬷出面给置办了一桌席面，摆在花园的水榭边，说是郭络罗氏的意思，让大家乐呵乐呵。
张氏养了些日子，最近也能稍微下床走动了，便由刘氏陪着出来了。齐佳氏也算是在受罚后第一次出现。而毛彤彤，当然也不能不给郭络罗氏这个面子，也带着丫鬟来了。
一桌两个格格、两个侍妾，人真的不算多。相其他一些皇子后院，动辄十几个女人来说，八爷的后院真算是人少的。
可人少却不代表着清净。这两三年，后院的事情也没见少过。
毛彤彤虽然位份和齐佳氏一样，但她齐佳氏入府早，又齐佳氏受宠，因而在这后院里的地位仅次于郭络罗氏了。所以大家都等着她入席后才坐下。
因是秋节，这桌除了应景的一些菜式，在是月饼、桂花糕和桂花酿了。
郭络罗氏不在，毛彤彤也不是喜欢端着的人，桌几人的神色显得没那么拘谨。只是也没多少喜悦。
齐佳氏不必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每日抄经累的，人显得没什么精神，连脸色也有些暗沉。
张氏的脸色到前些日子显得红润了些，说明这些日子是真养好了。她的肚子大的已经很明显了。走路的时候很是小心，连刘氏都是神情紧张的在一旁护着，显然是担心再次被摔着。
“今日福晋不在，咱们随意些吧，免得辜负了这桌的美食。”毛彤彤笑着开口道。她知道，要是她不说句话，不先伸筷子，这几人怕是还不会动。
几人笑了笑，都道了声好。见毛彤彤夹了一筷子菜，这才也吃了起来。
今儿是个很晴朗的天气，晚的月色也很不错。八月十五正是赏月时，又圆又大的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夜空。而水榭，正是赏月的好地方。抬头能看见明月当空，低头也能见荷塘明月的倒影。微微有晚风吹过，带动空气淡淡的桂花香浮动，很有一番意境。
“咱们有人会吟诗作对么？这样的月色，该附庸风雅一番的。”毛彤彤突然开口道。
齐佳氏几人都在低头吃东西，听她这么说都愣了一下。还是刘氏反应快，道：“奴婢连字都不认识，哪里知道这种风雅的东西。听说格格在家里是读过书的，要不给咱们来一首？”
张氏和齐佳氏也都齐齐看了过来。
毛彤彤一笑，道：“我到是会看书写字，但让我吟诗作对，怕是下辈子也学不会。什么平平仄仄的，听着让人头疼。”
“毛姐姐还知道平仄，可见也是学过的。”齐佳氏微微笑道：“我连写字都是照着描摹，这种高雅的东西也是不会呢！”
毛彤彤这才想起来，古代女子讲究无才便是德。满洲女子更甚了，连琴棋书画都少有学的，多半都是学的管家之道。
“看来大家都一样。终究俗人一个，看到这月亮也只能感叹一句，嗯，好美！”毛彤彤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齐佳氏几人也是忍俊不禁。
这么着一闹，气氛到是刚刚活跃多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毛彤彤这几日都陷入了想家的情绪，这会到是来了兴致，索性道：“吟诗作对不会，喝酒总会吧？张夫人有孕不能喝，你们俩呢？酒量如何？既然福晋办了席面让咱们乐呵，咱们也不能辜负不是？来来来，咱们来划拳，输的罚酒！”
“划拳？”齐佳氏目瞪口呆。
张氏和刘氏也是傻了眼。她们都没有见过毛彤彤这么随性的一面。
“划拳也不会？”毛彤彤微微皱眉，“你们在家的时候没玩过？”
三人齐齐摇头，这下轮到毛彤彤目瞪口呆了。
毛彤彤这会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是想放纵一下，便道：“哎呀，很简单的！我来教你们！保证两把会！”
“这，这不大好吧。”齐佳氏迟疑道。
刘氏眼睛里有亮光，显然有些期待。她在没入宫前本也是个活泼的性子，后来是生生被磨得压抑了天性。
☆、569。第569章 顶嘴
569。第569章 顶嘴
“有什么不大好的。 过节嘛，咱们几个人，小酌怡情。”毛彤彤怂恿道。
齐佳氏还有些犹豫，刘氏却开口了，道：“格格先说说划拳是怎么个规矩？奴婢笨拙，也不知道能不能学会。”
刘氏都开口了，齐佳氏这会再说不来有些扫兴了。便也看向毛彤彤道：“那请毛姐姐先说吧。”
“这才对嘛。来，我先给你们说说”毛彤彤笑了起来。
自打离开了守备府，毛彤彤再没划拳喝酒过了。在扬州的时候，她虽然还小，但毛承运和毛明轩都宠着她，那会也常在一起闹着玩。进京后，在陈舅舅府，女孩子家是不用想做这些事的。后来进了宫，那更是步步规矩了。
毛彤彤讲的眉飞色舞，刘氏听得跃跃欲试，齐佳氏则是一脸茫然。
“都听懂了？”毛彤彤说完问两人道。
“嗯，听懂了。”刘氏连连点点。
齐佳氏却是摇摇头，“我，我好想不太明白。”
“这么简单你没听懂？”毛彤彤瞪大了眼睛看着齐佳氏。
齐佳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