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丢脸可不行!”一旁的冥星窃笑,“主子,里子也要丢一丢啊!挑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今儿就趁着那丫头的劲儿,再添上一把火?”
“你的事儿,都办妥了?”云北溟问。
“自然是妥妥的!”冥星笑回,“只要主子发令,那地底下的鬼,属下全给揪出来,保证能把楚夫宴咬得死死的!”
“楚夫宴……”云北溟忍不住又轻叹一声,“他现在……比死也强不少多少吧?”
“是!”冥星回,“听冥风说,今儿早上,还是大小便不能自理,他本来想去探个讯息,被臭得差点吐了!”
“那只小怪物……净出怪招儿!本王觉得,这种事儿,还是让她来玩比较有趣啊!”云北溟咕哝一声,目光下意识的去寻找顾九的身影。
虽然人那么多,场面那么混乱,那只小怪物的个子又那么小,可是,云北溟还是轻而易举的搜索到她的位置。
隔得很远,他其实根本瞧不到顾九的表情,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小而模糊的影子。
但不用看,他也知道,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
那个丫头,一定跟这里所有女孩子一样,吓得魂不守舍,几欲哭叫出声。
但在那虚假的面具之下,她那黑眼睛,一定是含着笑意的,唇角也一定微微上扬,那小模样,一定像极一只狡诈的小狐狸,带着股神秘又玄妙的气息,让人看了又看,却始终一头雾水,却又忍不住要一再探究。
云北溟近而立之年,见过的女人,不知有多少,但像顾九这样的女子,却是唯一一个。
所以他这一望之下,又莫名的失了神。
实际上,他这回,真的想多了。
顾九真是没心思笑。
她被太后大刀劈脸的动作给吓到了。
想像着某一天,自己要是一招不慎,只怕结局要比这些人惨一千倍,一万倍。
身为一个正常人,面对这样的变态,顾九真心有那么一点怂。
其实她在现代时遇到的变态也不少。
但那时她只负责攻心,不用想着保命,身后随时都有英俊又魁梧的特警保护,她十分安全。
现在,却要凭一已之力,跟这个可怕的女人周旋……
顾九的心跳得厉害,腿软得像面条,为防意外,她一直躲在顾崇岭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不会武功且腿短身娇的人,实在没有办法不怂!
眼见得秦忠南把胡喊乱叫的太后抬起来,走远了,顾九这才松了口气,面色苍白的从顾崇岭身后走出来。
饱受惊吓的人们,也跟她一样,这时才敢开口说话,痛哭。
太后在时,即便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倒在自己面前,却也是不敢肆意悲伤的。
此时她一离开,大殿内立时哭声一片,中间夹杂着伤者的尖厉哭嚎,他们身体里流出的鲜红的热血,被混乱逃窜的人,踩得到处都是。
整个大殿,全是血淋淋的脚印,让人恍然觉得,正身处地狱之中。
恢复神智的朝廷官员和名门诰妇,这时也开始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沉着脸,指挥人收拾血肉狼藉的现场,该治的治,该医的医,该清的清,该扫的扫。
身为云京中的名将之妇,顾徐氏自然也义不容辞的加入这些人的行列。
顾九对着血污又惨痛的现场发怔,内心充满歉疚。
虽然这些人不是她砍的,更不是她杀的,可是,她却算得上是始作俑者。
是她通过数次暗示,操纵楚倾城杀人。
只是没想到,楚倾城没杀人,却毁了秦晚心的容。
毁容的秦晚心,因此狂性大发,大开杀戮,这才造成现在这般悲惨的结局。
这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顾九隐约觉得,自己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又或者,从她进入疯人监地藏院一号监室起,她的杀戮之旅,也就已经悄然开启。
在现代时,顾九虽然见过很多变态杀手和间谍特工,但自己动手杀人,却是少之又少。
像目前这种情形,更是见所未见。
浓重的血腥气,让顾九胃液翻滚,几欲作呕。
下人们正拿着扫把和水桶清理地上的血迹。
数十桶水泼下去,鲜血与水混在一处,整个大殿,瞬间变成一片血色汪洋。
顾九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狂呕了一地。
顾徐氏扭头看了她一眼,吩咐身边的顾崇岭:“你先送九儿回府吧!”
顾九固执摇头:“不!我要在这儿帮忙!”
“你看看自己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顾徐氏瞥了她一眼,温言道:“九儿,你累了,好好回去休息!”
“不!”顾九白着一张脸,固执的不肯走。
走了又怎样?
有秦晚心在,以后,像现在这样的场面,只怕不会少。
她得慢慢习惯。
习惯着,直面淋漓鲜血,直面你死我活,血腥搏杀。
“这性子,倒跟你爹当年一模一样!”顾徐氏的嘴角扬了扬,“当年你父亲第一次上战场,也是似你这般,又害怕,又恶心,却固执的不肯离开。”
“父亲那时,是准备做一名大将军的,自然不能退缩!”顾九笑,“我也不能退缩,因为,没有大将军保护我了!”
“是啊,没有大将军保护了……”顾徐氏叹了一声,“那就慢慢习惯吧!”
第220章又犯病了!
“是的!”顾九微笑点头,“总有一天会习惯的!祖母,我去瞧瞧那些受伤的女孩子,看能不能帮上忙!”
“去吧!”顾徐氏点头,“让崇岭跟着你,那些人情绪不稳,免得误伤了你!”
受伤的女孩子,全被抬在大殿的暖阁里,临时停放,等待救援。
受邀前来参加大典的女医们,在这里起了不少作用,第一时间进行急救。
可惜的是,多数的女医和太医,都被叫去应付太后,留下的人,都是医术欠佳技术不精的,从来没有独挡一面过,遇到这种严重的情况,虽然手里有医具也有药,却还是被弄得手忙脚乱,捉襟见肘,光是止血,就让她们大伤脑筋,有个胆小的女医,看到那裂开一条深缝的脸,差点吓得晕厥过去。
顾九也是害怕的,却暗自咬牙,加入女医的队伍之中。
她不懂医术,却可以帮那些女医们打打下手,帮忙递个医具纱布什么的。
因为没有止痛药,这里的尖叫声,一直不曾停歇。
那叫声惨痛无比,无时无刻不刺激着人的耳膜,顾九只觉得脑子都被叫得嗡嗡响,好像有千万只蜜蜂在飞。
被吵到的人,不只是她。
还有大殿外的某位王。
他本来只是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太后的人肉面皮也好,刀劈过的脸也罢,他都全然不曾放在眼里,只当那是混乱又虚幻的背景。
可现在,这个暖阁,离他太近了。
他只稍一抬眼,就能看到那狰狞可怕的伤口,哪怕捂上耳朵,也依然能听得见那惨痛的嚎叫,而最要命的是,那只小怪物的身影,就在他眼皮底下晃……
这所有的声音,画面,在他眼前如万花筒一般变幻着,碰撞着,晃得他的眼发花,脑子里的某根筋一跳一跳,钻心的痛。
云北溟“咝”地一声,抱着头,趴倒在栏杆上。
“主子,你怎么了?不会又……犯病了吧?”冥星见他如此,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云北溟不答,额间青筋凸绽,面色赤红。
“怎么会?”冥星暗暗叫苦,当机立断,挟起他,往上林玉菀的某个角落飞快掠去。
所有人都在大殿内奔忙,并没有人注意到凉亭里的他们。
冥星轻车熟路的找到一处僻静的房间,把云北溟轻轻放下来,返身关上门。
“主子?”他颤声叫,“你能熬过去吗?要不要……”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问下去。
每次“犯病”时,王都要求他使用极端的手段,伤害他的身体,以压制住身体里那个天生怕痛的力量。
最近,这种极端手段,已经用得太多了。
王的身上,已有好几处伤口。
左右这会儿也没有多少重要的事,或者,可以让王歇一歇?
他那边犹豫着,这边云北溟的眼神,已开始涣散。
他已没有办法再回答他的问题了。
身体里潜伏已久的那股力量,此时正如炽热的岩浆一般,喷薄而出,势不可挡,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云北溟痛苦的低嘶一声,晕厥过去。
暖阁里,顾九正忙得汗流浃背。
连上她,一共四名女医,抢救七八个重伤的女人,这活儿着实不易干。
每一个都是要死要活的叫。
偏偏每个人的亲人都跟在后面痛哭流涕的又催又叫。
这三名女医,平时哪里处理过这样的伤情,乱中难免出错,于是被催又被骂,委屈得眼泪汪汪。
顾九在技术上帮不上大忙,但为她们解围减压的本领,还是绰绰有余的。
“为了你们的女儿,请各位消停一点吧!”她轻言细语,和颜悦色,“她们已经够急的了,越急越生乱,你们这么骂她们,只会让她们出错更多,而你们女儿,也因此危险更多!”
这话很简单,不过,倒很有效。
其实这个道理,这些亲属们也是心知肚明,只是平白无故的遭受这无妄之灾,偏偏凶手又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这满腔的怒火和怨气,只好往这些无辜又卑微的女医身上发。
听顾九这么一说,他们也是垂头耷脑。
“我们也不想骂她们……”一名贵妇眼泪汪汪道,“可她们医术,真的堪忧啊!”
“可她们伤势这么重,若强行抬去就医,一路颠簸,也是凶多吉少!”另一名贵妇也是泪眼婆娑。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如今在这里,跟等死也无甚区别……”
“这还不如死了呢!”一名妆扮精致的中年美妇看到自家女儿血肉翻卷的脸,难抑心头焦灼担忧,低声哭号道:“这脸毁成这样,日是可如何过活?这真是生不如死啊!”
她这么一哭,其余人也是愁肠百结,那些伤患,本来在顾九的安抚下,已经稍稍平静了一点,满怀希望接受治疗,此时听到这话,一时又激动起来,其中一名紫衣女子痛嚎一声,一把打掉女医的手,直接拿头往墙上撞,一边撞,一边尖叫:“让我死!让我死了吧!成了这幅鬼样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她是真心寻死,直撞得墙壁咚咚响,头部本就受了刀劈之伤,已是脆弱至极,哪经得起她这般折腾?
不过撞了两三下,紫衣女头上血流如注,抽搐了几下,竟是一命呜呼。
“啊!”美妇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原来那紫衣女,竟是她的女儿!
其他女子受到这紫衣女的影响,也觉万念俱灰,竟是都有样学样,也开始咚咚撞墙,这一下,屋子里看护的家属们可急坏了,忙上前阻拦,一边又骂那美妇,嫌她胡说八道,酿出这等祸端。
顾九叹口气,扬声道:“连真正的大夫都没见到,你们这就死了吗?万一有大夫可以治好你们呢?比如说,云千澈云大夫,不是说他有一双上神之手吗?连被狼撕过的姑娘,经过他的治疗,都可以恢复容颜,你们不过是被砍了一刀,伤势轻多了好不好?”
她这番话,纯属安慰之语,想让这个女人们安静下来,等待更有效果的治疗。
至于云千澈是否真有这等本事,老实说,她还真不知道。
什么上神之手,又什么被狼咬过的姑娘之类,都是云千澈在她面前自夸的话,实际靠不靠谱,她真心不知道。
第221章有一种药,叫云大夫
她本来想换一个大夫的名字,奈何她只识得云千澈这一个大夫,虽然内心觉得这货不着调不靠谱,但在这种时候,还是要拉出他来,吹捧一番。
众人听到云千澈三个字,一下子鸦雀无声。
顾九有些不安。
莫非,吹捧得有点过了?
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话给调和一下,面前那群木头人突然不约合同的起来。
“云大夫会来吗?”
“云大夫在哪儿?”
“二小姐,你可是瞧见了云大夫了?”
“若是……能被云大夫治疗,受再多的苦痛,我……我也是值得的……”一名红衣少女挣扎着从病塌上爬起来,殷切的看向顾九,“云大夫……当真会来吗?”
“若云大夫来了,我们大家就都有救了!”其余女子也在瞬间换了一幅神态,从愁云惨淡,翻滚哀嚎,转为喜气盈盈,外加春潮荡漾,一名黄衣女子甚至喜极而泣:“云大夫……啊……云大夫……你就是小女子的药……”
顾九第一次听说,这世间有一种药,叫云大夫。
有了这药,伤痛怕什么?毁容又何足惧?
莫说见到他,被他治疗,只消听到他的名字,伤病便已好了大半,刚刚还是冷冷的冰雨在胡乱的飘,这会儿,已是艳阳高照风光好。
云大夫,果然是云京第一暖男!
众人齐聚在她周围,眼神灼热,面容殷切,异口同声问:“二小姐,云大夫,何时来?”
顾九:“……”
她怎么知道云大夫何时来?
她随口说说而已啊?
只是为了激励一下大家的斗志而已啊!
现如今搞成这样,如果她说,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怀疑面前这些人,也会给她来个大刀劈脸!
顾九咳嗽了一声,下意识的往门边退。
“你该不是,随口诓我们吧?”红衣女子眼神敏锐,一眼看破顾九的心虚。
“怎么叫诓呢?”顾九用力摇头,“云大夫确实是上神之手,确实医术精湛,不是吗?只要你们能请到他,一切就有希望,不是吗?”
“原来你没有请到他!”红衣女子一脸落寞的给出结论,“云大夫素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瞧病从来只看自己的心情,你……你自是请不到他!”
“你既请不到他……你……在这里……瞎说什么啊?”刚刚还激动落泪的黄衣女子,像被人抽去了魂魄一般,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倒在床上,“我……我要……死了……痛……呜……”
她这痛好像会传染似的,一瞬间,那些伤患女全都失去了气力,变成了寻常伤患的模样,该抽搐的继续抽搐,该痉挛的继续痉挛,连说一句话,都似要费尽全身气力,眼看就要断气了。
被嫌弃的顾九,此时真真是哭笑不得。
讲真,她什么时候说她能请来云大夫的?
她从来就没说过!
但这种时候,跟满心伤痛的伤患和伤患家属,也是没啥好争辩的。
他们这会儿都有些精神错乱。
顾九叹口气,闷头继续给女医帮忙。
虽然她们刚刚嫌弃她,但她认为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下去的。
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欠她们似的。
她拧了帕子,帮红衣女子擦拭脸上脖子上的血迹。
红衣女子似已陷入晕迷,一双无神的眸子,似睁非睁,眼神混沌悲伤。
这种时候,安慰的话,是起不到半点作用的。
顾九什么也不再说,只让自己手上的动作,放得更加轻柔一些。
擦着擦着,红衣女子微眯的眼,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瞪得浑圆。
“是碰到你伤口了吗?”顾九忙停住手。
红衣女子不答,睁越睁越大,眸光也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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