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百炼钢终成绕指柔！可是，她和我，只能是君与臣！
我压下心内的情絮，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她惊措地抹了泪，撇开头去。静谧的清晨，与她并肩坐在崖边，心里突然有种天长地久的渴望。
没过两天，邢州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朝廷拨下来的工程款被人劫了！更有人散播知府秦啸天贪污捐款、克扣工钱。好容易稳住绝望而愤怒的灾民，我和国舅一边把事情上报朝廷，一边商议如何追回公款。
在她的提议下，我派邱堂主暗中监视、保护秦啸天，并着手调查秦与京城官员的来往情况。果然不出她所料，得知皇上亲临邢州，一黑衣人欲杀秦灭口。邱救下秦，又暗中跟踪黑衣人至城外的一家客栈，随后将消息通知于我。我与国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查了该客栈，顺利找到了官银。
正在这时，尹副侍郎慌忙前来，说由于大量乱党混在灾民中，皇上和世子在侍卫的掩护下出了邢州城。我忙率百家军抄近道追了去，很快找到了皇上。
皇上显然认出了我，先是一惊，随后神色有些黯然：“她果然是对的……”
我明白，他口中的‘她’就是指她。或许，她在皇上面前替我说过话吧！难怪皇陵行刺之后，并不见朝廷通缉我。看来，皇上应该很担心她。与皇陵那次相比，他似乎消瘦了不少。
回到邢州城，皇上问起天恩水库扩建工程的进展。尹副侍郎如实汇报，并提到了她和霹雳炮。
“霹雳炮？刚才在邢州城外，有人暗中用一种诡异的暗器救了皇上和我。难道那就是霹雳炮？”世子好奇地问道。
“想必世子指的是震天雷。霹雳炮的威力更强大，可用以开山碎石。我想，救皇上和世子的人应该就是雷小叶兄弟。除了他二人，恐怕没人有震天雷。”尹大人解释道。
皇上似乎心事重重，闻言，疑惑地问道：“雷小叶是男的？多大年纪，长什么样？”
“回皇上，是的。他大约十六、七岁，偏瘦小，大眼睛，长相清秀、白净。”
“‘他’精通几何算术？是不是还喜欢画画？”皇上突然有些激动。
“这个下官不清楚。他是肖兄弟的结拜义弟。”尹大人看向我。
第3章 这样的女子（3）
我心里暗暗叫苦，硬着头皮说道：“回皇上，草民的义弟不喜画画。”
他脸上的光泽暗了下去，疑惑地瞅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回到凤凰寨，她急切地迎了上来。得知一切顺利，她笑靥如花。只是，眉宇间的愁楚却更重了……
这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皇上对她绝非无情，她明明也记挂着皇上，为什么要逃避呢？或许，她对皇上有所误会吧！虽然不舍得她离开，但只有回到皇上身边，她才会真正幸福！
想到这，我穿好衣服去找她。
得知皇上起疑，她秀眉紧蹙，慌乱不已。我问她是不是对皇上有所误会？她似有隐痛，缓缓摇头道：“不是误会，是偏见和仇恨。我只是个平民女子，根本不像个尊贵的皇后，皇宫真的不适合我……”
我有些疑惑：叶家名声威赫，她怎么说自己是平民女子、不适合皇宫呢？对了，听邱堂主说，叶将军的独女武功高强，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难道是谣传？
正想着，她说想连夜离开邢州。我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刚送走她和小影，皇上便来了，说想见雷家兄弟。
“启禀皇上，小叶说家中有急事，已动身回乡了。”
他一脸失落，怔了半响才道：“朕想去‘他’屋里看看。”
来到她的房间，皇上屏退了所有下人。他眼睛转了一圈，最后定在桌上的画上。我心里暗叫不好：她的画忘带走了！我记得，她的印章很特别，皇上肯定认得！
以为皇上会龙颜大怒，他却只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许久，他幽幽说道：“或许是上天在惩罚朕，惩罚朕当初那样待她……”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人总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懂珍惜，一旦失去，才发现她的重要……”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皇上的话与小叶的歌不谋而合。小叶曾唱过一首歌，叫：思念总在分手后。”
“真的？”他一脸惊喜，随即又黯淡下来，“既然如此，为何逃避？”
“或许是不安，或许是不确定，所以只好选择逃避。”
“不安？不确定？”
他凝思了许久，问道：“她往哪个方向走的？”
“……京城。”
他抬头望着窗外的夜色，眼神坚定，似乎下了重大决心。
临走前，他突然问道：“愿意入京为官吗？朕的御林军正缺你这样的将领。”
我有些诧异。我曾行刺过他，虽说这次救驾有功，但也不可能如此信任我吧！是因为我救了她？
说实话，我很喜欢现在的样子，能替百姓做一点事，又不必受束缚。可是，如果入京，意味着还有机会见到她。我心动了……
“你考虑考虑，不必现在答复朕。”
说完，他摆驾离开，连同她的那些画。
没多久，皇上下旨召我入京，要将百家军改编为霹雳军，编入御林军。我这才知道，在她的指导下，三狂之一的车子巧造出了火枪、火炮。恰值柔然、暹罗两国的国主来访，皇上想借军事演习促成和谈。
第4章 这样的女子（4）
火枪火炮的制造费用并未从国库拨，而是国舅和若轩世子通过义卖筹得的。义卖筹款，这样的点子也只有她才想得出来吧！
我随国舅去车子巧家看过她。
她又是画图，又是学射击，忙的不亦乐呼！看着她脸上单纯而满足的笑，心里的种子陡然间发芽、长大、开出了鲜妍灿烂的花来。或许，正如她所说，她更适合这种没有后宫争斗、没有权势计谋的平民生活吧！
这日上午，皇上来校场阅兵。完了之后，他一脸愁色地对我道：“陪朕走走。”
两人绕着校场一圈又一圈地走着。
“我找到她了！”
这次，他没说‘朕’，而是说‘我’。或许是因为她，或许是因为两人心知肚明的秘密，皇上和我很自然地成了朋友。身为帝王，虽高高在上，其实心里很孤独吧！
我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皇上对她那么特别。她的美、她的独特，并非绚烂灼目，却如雨露一般，不知不觉便沁入心底。
“哦？她在哪？”
我明知故问，心里却有些担心：皇上会不会治她欺君之罪？
“相国寺的义卖。我看到了她的画，也看到了她人。虽然她身着男装，又易了容。但那双眼睛，错不了！”
是啊，她的眼睛很特别。如春水含情、如晨露晶亮、如大海深幽。顾盼神飞、又似暗藏秘密。
“那皇上知道她住哪吗？”我试探道。
“知道。”
他定定地看着，仿佛早已看穿我心底的秘密。顿了一下，他叹了口气：“离开了皇宫，远离了朕，她似乎更快乐……”
“或许，她只是隐藏了内心的牵挂和不宁吧！”
既是安慰他，也是我的真实感觉。她看似快乐，可掩饰不了眉宇间的愁楚。
“是吗？……她总是这样，再委屈、再伤痛也从不与人说……”皇上定定地看向远处，突然悔愧地苦笑了一声，“或许是因为我曾经的伤害吧，她给自己筑了一道高高的心墙，让人再也无法接近……”
我的心没由来一紧。想来，她在宫里的生活必是水深火热，所以才害怕回去吧！
“皇上既然知错，就该好好珍惜她！”
话已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敬。他好像并未注意到，只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会的，只要她愿意给我机会。”
“机会是自己争取的！”怕他为难她，我忙补充道，“依微臣看，她属于吃软不吃硬的那类人，皇上切不可硬逼她！”
“我明白……”
他怪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心虚地偏开了头。
火枪、火炮造好，霹雳军训练完毕。皇上明知她的身份，却册封她和车子巧为霹雳军的参事。我想，除了因为她最懂火药之外，大概是想名正言顺地见她吧！
一切准备齐当。柔然、暹罗两国的国主先后抵京。
那柔然可汗一看就是尚武好战、野心蓬勃之辈。接风宴上，柔然一使官借醉大闹酒筵，口出狂言说打遍中原无敌手！世子欲当场与之比武，皇上阻止道：“勿需与醉汉较真！国与国之间，比得是综合国力。暹罗的象阵、柔然武士的勇猛均闻名遐迩，朕很想一饱眼福！”
“这个容易。听说贵国新成立了霹雳军，本王也想见识见识！不如校场之上见分晓？”柔然可汗成竹在胸。
“好，就定在明日！”
皇上泰然自若，眉眼中掩不住地欣喜。我暗想，听小影说皇上下午找过她，两人在河边坐了许久。应该聊得很开心吧，难怪皇上心情愉悦！
卷五·独宠皇后
第1章 我的承诺，涵王的报复
次日上午，皇上宴请大檀可汗，名义上是感激可汗救我，实则化解前日的尴尬。本该昨天下午宴请的，只是我的嘴唇被某属狗的啃得红肿，实在没脸见人……
此刻，他正与可汗谈笑风生，似乎将前日的尴尬抛至九霄云外了！
“那日在树林中，多亏可汗相助，救了莫儿。朕敬可汗一杯！”
“陛下客气！”
大檀可汗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黯然，随即又高谈阔论起来。我心里暗松了口气，希望他从此放下才好。
又闲聊了一会，扯到和谈的事上。
“既然尼娜公主和涵王的亲事已定，那和约是不是该敲定了？”
“等他俩的定亲仪式一完，和约立即生效！”可汗说得很果断！
在座的人都面露喜色。我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若涵。他直勾勾的看着我，脸上阴晴不定。我突然想起，青荷说他昨天上午找过我，当时我和皇上正在浴池……
脸上一阵异样，我垂下眼眸，心下思忖着：这样也好，知道我和皇上恩爱，他才能彻底放手吧！他和尼娜的婚事已成定局，我能做的，就是消除他对尼娜的偏见，让他试着接受尼娜、爱上尼娜！
“在想什么？”
皇上一只手揽在我腰间，另一只手往我嘴里塞了块果脯。我红着脸想拿开他的手，他大手一紧，我不由自主地歪在他身上……
感觉到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我忙撑着桌子坐直，心里暗嗔：这人怎么登徒浪子似的，没个正经，还不分场合！……
“娘娘身体好些了吗？昨天想找娘娘遛马，听门上的公公说娘娘身体不适。”尼娜殷切的问道。
昨日和皇上下棋、作画，一整天都没出门。皇上还吩咐门口通传的公公，不许任何人打扰。
“皇嫂不舒服？”若兮关心的问道。
我窘极，一时语塞。
“她昨天头疼，现在没事了。”
皇上摸着我的头，替我答道。我胡乱点了点头，脸上一阵发烫……
“对了，很久没见明王，本王记得他很喜欢狩猎，怎么没来？”大檀可汗突然问道。
我这才注意到，最近几次宫宴都不见明王，这次皇林狩猎也没来。更奇怪的是，若瑶、若霆都没来。若霆一向好动爱玩，没道理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啊？再一想，更是纳闷：自我回宫，若瑶、若霆似乎从未进宫看我……
“明王的先父，即睿王的祭日在即，他忙于筹备祭祀。”皇上说道。
我恍然大悟，暗责自己的小心眼。
对了，大檀可汗与明王很熟吗？怎会知道明王喜欢狩猎？眼睛不经意的看向若轩，却见他神色有些凝重，似乎有心事……
傍晚，宽阔的牧场上。
我熟练的驾驭着赤烟。在大檀可汗的帮助下，赤烟完全听我使唤了！
“皇嫂，有了赤烟，没人能劫走你了！”若兮打趣道。
我也毫不谦虚，扬首说道：“岂止！以后赛马，你们谁都不是我的对手！”
“娘娘真是厉害，一个下午就完全驯服了赤烟！”
尼娜公主由衷地说道。她似乎很感激我，可能以为若涵答应婚事是因为我的劝说吧。她哪知道，我至今还未与若涵谈过……心里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找他谈谈！
“公主过奖！都是可汗驯马有方！”
说着，我看向大檀可汗，只见他嘴角上翘，目光柔和的看着我。想到他整个下午耐心且平静地教我如何驾驭赤烟，我真的很感激！
“皇嫂有宝马，当然占优啦！对了，皇帝哥哥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我去看看！”
若兮说着往树林去了，尼娜也骑马跟了上去。
两小时前，皇上突然心血来潮，主动提议去树林深处狩猎。若轩和哥哥等人只好舍命陪君子！
“小叶，前日的事很抱歉！”
若兮走后，大檀可汗突然说道。我愣了一下。他向我道歉？
“不怪可汗。都是我的不是，若非我当初隐瞒身份，也不会惹出这些事来……伤害了可汗的感情，我很抱歉！”
“情这个字，没有对错！我巴特尔既然爱过，就不后悔！”见我脸色微变，他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叫你为难！”
我松了口气，侧头看向他。他骑着马慢慢踱步，眼神专注的看着前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喜欢花的娇美，不一定要采撷到手；喜欢雪的晶莹，不一定要掬捧在掌心，任它们在枝头绽放、在空中摇曳飘舞，岂不更绚烂、更长久！……我也看出来了，或许陛下以前对你不够好，但如今他对你的确是真心的。只要你幸福，我就……”
说到这，他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我就心满意足了！”
“当然！我们当然是朋友！”
我满心欢喜！他终于想通啦！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犹豫了片刻，又说道：“你爹快回京了吧？据我所知，叶元帅这次出征凶险异常，能退西刹的进犯实属万幸！”
我大惊失色，慌道：“怎么可能？我爹一向有勇有谋、治军有方，自他领军以来，几乎是百战百胜……你怎么知道的？”
话一出口，我立即觉得问得多余了！作为一国之主，又是一方霸主，他必定时刻关注着各国形势。而且柔然与西刹国也是邻国，爹爹与西刹交战的情形，他岂会不知？
“你爹的确骁勇善战，谋略过人，在有内奸的情形下仍打败了西刹国。只是胜得很勉强！”
“难道有人通敌卖国？”
“据我所知，贵国朝中有人与西刹勾结。具体的我不能多说。只是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有事，所以想提醒你！”
“……谢谢你！”
见他一脸的真挚，我唯有‘谢谢’二字。
他嘴角上扬，一副舒心、畅然的模样。
“既然是朋友，何须言谢！”他顿了顿，面露忧色，“不过，我有一事相求！”
“可汗请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尽力！”
“关于尼娜和涵王的婚事，我其实是不赞同的。因为我知道，涵王答应亲事不是出自真心……只是，尼娜对涵王一片痴心，我这个当哥哥的只好成全她。我马上要回柔然，尼娜却想留在这……”
“可汗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尼娜！”想了想，我又说道，“我会尽力消除涵王对尼娜的偏见。尼娜公主美丽大方，我想涵王会喜欢她的！”
“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的……”他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涵王那边，就拜托你了！尼娜是我唯一的亲妹妹，我希望她能幸福！”
他似乎仍不太放心，眉宇间愁思重重。
“我会尽力的！”我承诺道。
夕阳快要隐没时，皇上等人满载而归。
“这是什么？”
见石蕴和几个侍卫每人手里提着一只紫色的、比猫略大的猎物，我好奇的问道。看他们那小心翼翼样子，这东西应该很珍稀吧！而且每只都是眼睛中箭，看上去很残忍……
“这是紫貂。皇上就是为了这几只貂才兴师动众去狩猎的！”
哥哥说道，眼神怪怪地瞅了皇上一眼。
“是啊！这几只貂都是皇上亲自射的哦！”
若轩朝皇上眨了眨眼，拖着尾音说道，然后和哥哥一起相视大笑。
这两人怎么疯疯癫癫的？皇上瞪了他们一眼，对石蕴道：“吩咐下去，剥皮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可弄破！”
“是，皇上！”石蕴等人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