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说道:“王爷不喜欢你,我又有什么办法。”
“如今这世上,若说还有一人能帮得了锦瑟,也就是正妃姐姐了!”锦瑟眼巴巴地说道,“锦瑟在这王府痴心数年,却不及正妃姐姐入府短短几月。只求正妃姐姐能不吝赐教,如何方能讨得王爷欢心,再者······”
锦瑟却是迟疑了片刻又再说了下去:“再者,若是正妃姐姐能为锦瑟吹吹枕边风,锦瑟定然不忘姐姐提携之恩!锦瑟绝不敢与正妃姐姐争宠,往后只愿时时侍奉姐姐左右,以报答姐姐大恩!”
芮央愣了愣,她这是要自己将自己的夫君往别的女子身边劝啊······
锦瑟见她不语,又再接再厉地说道:“同为女子,正妃姐姐是个体面大度之人,姐姐难道忍心看着锦瑟孤苦一世,终老于这王府之中吗?”
芮央到底心善,锦瑟这话倒是让她有几分动容。上至皇帝三宫六院,下至富贵百姓家也是三妻四妾,司暮羽到底是个王爷,身份尊贵,那锦瑟又是皇上给的人。若是司暮羽一生不看她,她恐怕也真的只能做一件王府中的摆件,默默终老了。
她看了看锦瑟,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上次在明玉轩中差点被炭气闷死,可是你所为吗?”
锦瑟听她一问,惊得浑身一颤,怔忡半晌,“扑通”一声又跪下了:“不敢欺瞒正妃姐姐,是锦瑟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所幸姐姐没事,还······还因此搬进了银华斋······”
芮央心中冷笑,她这真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她这般害自己,却还敢来相求。
锦瑟似是知道芮央心中所想,她豁出去俯首道:“索性,正妃姐姐若是不肯帮忙,锦瑟日后也是毫无指望,不如今日据实相告,一人做事一人当,锦瑟也不想活了!”
她这般以退为进,以死相逼,芮央反倒拿她没辙,再怎么说,她也是皇上给的人,若是真让自己逼死了,只怕也会给司暮羽添麻烦。
更何况,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特别是于皇亲贵胄而言,总是红颜易老,恩爱难长。如今司暮羽的身边是只有自己,那么日后呢,今日把话说死了,谁知道日后又会不会再有第二个锦瑟出现在他的身边······
“正妃姐姐,锦瑟求您就开个金口吧,姐姐的话,王爷一定能听几句的,锦瑟不敢忘恩,必然一辈子念着姐姐的好!”锦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芮央一时心乱如麻,她一面扶了锦瑟起身,一面转身道:“你且容我想想······”
司暮羽下朝时,如往常一般进了银华斋,芮央便过来为他换装。自有了肌肤之亲,司暮羽许多贴身的小事,便是芮央亲自来做了。谁叫他容不得别的婢女近身,好在芮央并不骄矜,林姨年岁高了,也乐得轻松些。
芮央正低头为他束腰间的玉带,司暮羽突然俯身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一把握了她娇柔的小手问道:“有心事?可是闷了么?”
芮央吓了一跳,也不知自己是何处不对劲,让他这样问。
司暮羽一边自己动手将腰间系好,一边对芮央说道:“你也去换身衣服,今日暖和些,咱们出府去逛逛,上回许了你的,还一直未能兑现。”
芮央乖乖地去换了身简单低调的衣服,出来的时候,司暮羽已经等在门口了。俩人也不带婢女随从,司暮羽只将芮央的手一牵,便如平常人家的小两口一般,自在随性地出了王府。
芮央许久不曾如小时候那般出宫在民间玩耍,此时一出王府,便如鱼入大海,将满腹的心事都抛到了脑后,快活得在市井之间穿来穿去。
然而,没过多久,芮央便开心不起来了,因为她发现,他俩虽然穿得极为低调,可司暮羽那长像真正太过打眼,直惹得满街的姑娘小姐都向这边瞟来。
芮央突然来了小孩子心性,赌气似的一把扯过司暮羽的手,撒腿便跑。不多时,两人便出现在一座僻静的拱桥上。
司暮羽有些好笑地看着芮央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心带你出来逛逛街,你跑个什么?”
芮央冒着一肚子酸水,指了指远处那繁华的大街说道:“瞧瞧那大街上,燕瘦环肥的,可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还是呆在这边好,咱们能看见他们,却没人看到咱们。”
司暮羽立于桥上放眼望去,远处有繁华似锦,近处有小桥流水,与芮央一起看看景致倒也不错。只是怕她憋闷,他又素来是个冷清的人,不会逗人开心。
他想了想说道:“王妃所言极是,既然此间甚好,咱们不如各说几句应景的诗经来,若说不出的,可要认罚。”
芮央听着这个倒是有趣,便爽快地应声道:“好,你先来!”
只见司暮羽远远地望了望那远处的集市,略一思索,便开口说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他说完便看向芮央,眸光灼灼。芮央清婉的俏脸飞上一抹菲色,这是《郑风·出其东门》,意思是,虽有女子如云,红衣华服,却独独心悦那一个素衣女子。
芮央从来只喜素衣,她知道司暮羽这是在暗指自己。这样的话,哪一个女子不爱听,何况,出自于那个一直清冷得如冰山一般的司暮羽之口,芮央禁不住会心地莞尔一笑,脉脉含情。
她桃花玉面,巧笑嫣然,那笑容就如同一道霞光,打动了他的眼,也打动了他的心,他执了她的手,微一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言道:“弱水三千,本王只取一瓢饮!”
☆、第四十六章待我长发及腰
以前; 司暮羽常常会想起当年那个清丽的背影; 素衣窈窕,不染纤尘。
可是,后来司暮羽见到芮裳时; 她却极少穿得那样素净; 她总是锦衣华服,明艳不可方物,然而,美则美矣; 却从来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她是雍容华贵的牡丹,而他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一树素粉的桃花。
尤其是后来; 他见了芮裳的行事作风,更觉得与自己印象中的她大相径庭,因此,他便也渐渐地不再去想从前之事。
倒是这些日子与芮央相处多了; 却不知怎的; 又叫他常常不自觉地忆起从前来······
一腔思绪都化作绕指柔,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平淡却掩饰不住眉眼间流出的温柔:“王妃可别只管看着本王傻笑; 轮到你了,若是说不来,可是要认罚的!”
芮央此时柔肠百转,自己纠结了半日的问题,他一句话便给了答案; 他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既如此待自己,自己又岂会大方到主动将自己的夫君与他人分享,事实上,只要一想到他若与锦瑟在一起······,她的心便会难过到窒息。
芮央不假思索地张口说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握着她的那只白净优雅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司暮羽在听到她说的话之后,略一怔,便上前半步,雪袖轻挥,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明明是心都融化了,一腔的缱绻深情,他却偏要忍着内心的汹涌对她说:“王妃输了!明明是正值青春韶华,如花美眷,却偏要说什么老不老的,定是王妃输了······”
芮央迷恋着他身上的气息,也不争辩,只默默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她输得心甘情愿,输了,便将一生输给他吧······
天地虽大,她的心却太小,小到,一生便只能爱他一个。从前,她只能回忆当歌,与思念如影随行,如今,她的目光越过那寒冷青灰的天空,望向嫩绿点点的枝头——既然那一年的桃花已经错过了,也许,她可以期待着下一场专为自己而盛开的花事······
当司暮羽和芮央一同回府的时候,王府管家张桦便匆匆来报,说是宫中贵妃娘娘派了李公公前来传话,已在前厅候了多时了。
李公公正是凤藻宫中芮裳身边的红人,年纪不大,却是乖滑伶俐,惯会见风使舵。他原本早已等得十分不耐,然而此时一见了王爷和王妃,脸上立即笑出一朵花来。
一番礼数和客套之后,李公公便传了芮裳的意思,又说什么孕中思念家人,只是这回,她并非传二人入宫相见,却是直接要妹妹芮央入宫陪伴,直至小皇子或者小公主面世。
司暮羽和芮央心下明白,芮裳此举恐怕是故意的。从前她并未曾将芮央放在眼里,始终觉得她不过是个代嫁王妃,论地位容貌皆不可与自己相比,谁知芮央却渐渐得了王爷宠爱,叫她心生不满。
这一入宫,便是数月之久,芮央心下,自然是舍不得司暮羽的,可是贵妃娘娘开了口,于情于理,都是拒绝不得的。
“孕期陪伴?”司暮羽的脸上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怕是要让贵妃娘娘失望了。”
芮央和李公公皆是一愣,他这是要公然地拂了贵妃娘娘的面子,直接拒绝了吗?
司暮羽突然浅笑着,慵懒地一伸长臂,当着李公公的面儿,搭了芮央的肩,将她搂在怀里,淡淡地说道:“烦劳李公公转告贵妃娘娘,不巧得很,我家王妃,也已有孕在身!”
芮央身子一僵,茫然不知所措,司暮羽那搭在她肩上的手却是将她搂得紧紧的,清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芮央的面庞,一丝促狭的笑意一晃而过。
他说得振振有词:“王妃身子弱,一朝有孕自然得好生养着,贵妃娘娘既是我家王妃的亲姐姐,自然也会体恤的。”
“那是那是······”李公公慌不迭地应道,“奴才恭喜王爷!恭喜王妃!”
打发走了李公公,司暮羽同芮央一道用了晚膳,便回了银华斋。芮央素来食量甚浅,今日吃得更少,一来是白天在外头见了那些民间小吃便忍不住多吃了几口,二是心中总记挂着方才的事。
芮央心中忐忑,她白了司暮羽一眼,娇嗔道:“王爷什么理由不好讲,非要编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不妥。”
“有何不妥?”他无瑕美玉般的俊脸一侧,眸光似星辉满天,“难道王妃竟舍得与本王分别数月之久么?真正好狠的心······”
芮央心下软了软:“可是,若叫皇上和贵妃娘娘知道,王爷存心欺瞒,那可如何是好?”
“放心,一切有本王担着!只是······”殿内暖色的烛影摇晃,将司暮羽墨玉似的眸子映得目光灼灼,“只是王妃今日输了,还未受罚呢!”
“罚······什么?”她看着向她慢慢靠近的俊脸,他的眸光幽暗深邃,带着让她面红心跳的勾魂摄魄。
他一伸手,便揽住了她柔若无骨的纤纤细腰,将她拉近了自己。唇贴在她的耳畔,与她耳鬓厮磨,耳垂上传来濡湿的触感,他的声音带着惑人的低沉:“便罚王妃······将本王今日对李公公所说的谎话,变成实话,可好?”
芮央尚未反应过来,他微凉的薄唇已经离开了她的耳畔,俯首之间,吻住了她怔忡着微微张开的娇嫩粉唇。
他在她柔软晶莹的唇上流连忘返地吮吸摩擦着,带来细密的酥·麻感,让她娇小的身子软得几乎快要站立不稳,盈盈秋水之间更似蒙了一层雾气,倒像是脉脉含情的媚眼。
司暮羽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只觉得胸口发涨,身体里暗潮涌动,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力道突然一重,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了一起。
他眸光黯了又黯,终于轻轻地阖了眼,放纵着内心欲·望,唇舌一遍遍纠缠,今夜,注定了一场抵死缠绵······
当一束暖暖的日光照进屋子,银华斋中暖意融融,芮央一睁眼,便看见了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司暮羽还没有醒,他睡着的样子,也格外的迷人。眉目如画,红唇如朱,肌肤光滑得泛着浅浅的玉色,便是这般宁静的睡姿,也让人觉得动人心魄。
锦被之下,两人的身体还紧紧地交缠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衣服,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芮央生怕惊了他的好梦,轻手轻脚地从他的怀中挣出。可谁知,昨晚一场欢爱无度,此刻她的身子便像散了架一般,腰酸背痛,腿脚一软,竟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一只手臂突然间及时地伸来,将她重新捞回了怀里,芮央像一只柔软的猫儿般蜷回被子里,听见司暮羽在身后轻笑出声。
他的笑让她涨红了脸,她默默地撅了撅嘴,这人还真是可恶,明明是他害自己腿脚发软,他却来笑话自己。
他撑起身来,将她娇嗔可爱的表情尽收眼底,四目相对,他脸上的笑意如春风拂面,明朗得叫她挪不开眼。
他还是当初那个冷得让空气都结了霜的冰山王爷么?芮央心中暗暗地想着,若是能叫他此生都如这般欢喜,她也便再无遗憾了。
过了两日,锦瑟便又来求见芮央,芮央心知她是为了上次说的事,便也不再见她,只是叫纷儿去传了话,直接回绝了她。
芮央知道锦瑟会对自己心生怨恨,却也无可奈何,世俗名利、金玉锦帛,什么都可以谦让,唯有一个情字,换了谁可以大方得起来!
数月后,贵妃娘娘顺利诞下一位小皇子,地位稳固,风头更劲,宫中大摆筵席以示庆贺。芮央又一次跟随司暮羽进了宫。
生产之后的芮裳因保养得当,显得更加白皙丰腴,气度雍容。这日,她一直坐在司暮延的身边,言行举止温婉娴静,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的那口气,憋了数月之久,当真是不吐不快。
如今,她已经诞下皇子,所谓母凭子贵,以她今日之盛宠,连皇后和太子也已渐渐不放在眼中,何况是王爷,她一心想着,定要寻个机会发难。
果然,饮宴正酣,芮裳突然娇滴滴地向司暮延说道:“陛下,臣妾听闻,王妃已有身孕数月之久,心中着实为妹妹欢喜。不料,今日一见却是身量纤纤,也不知是误传还是误诊,今日,既然王妃来了,定要请宫中御医看过,臣妾方能放心啊!”
芮央扶杯的手微微一颤,只听见司暮羽淡淡说道:“不劳贵妃娘娘费心,误传也好,误诊也罢,都不过是小王的家务事,岂敢阖宫惊动。”
芮裳并不理他,却是向着司暮延不依不饶地撒娇道:“陛下······”
司暮延一贯体弱,饮了几杯便有些找不着北的感觉,此时一听见芮裳唤他,便立即宠溺地应道:“贵妃所言甚是!”
☆、第四十七章待我长发及腰
皇帝开了口; 司暮羽和芮央再推托不得; 只得听了芮裳的安排,让芮央去了偏殿,为她把脉之人; 正是太医院的院首高仑。
司暮羽一面自斟自饮; 一面暗暗地盘算着对策,芮裳浅笑着将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当那目光漂移,转向他身边芮央坐过的位置时; 眸光中不觉又多了几分阴沉。
不一会儿,芮央重新入了席,她心中虽然也是七上八下; 却是沉静如水,从不失仪。
芮央的身后,高仑跟了进来,俯首下拜; 等着向皇上和贵妃回话。
芮裳一脸关切; 却藏不住眼底幸灾乐祸地一抹笑意,她的声调故意高高扬起:“王妃的身孕; 如何了?”
“回陛下、贵妃娘娘话,王妃她······胎气稳固,只是,略有些体虚之症,”高仑字字斟酌着小心应答; “只需开上个方子,细细调理,定然无碍!”
芮裳愣在了当场,已经准备好的几句奚落,尽数堵在了腹中,如鲠在喉。
其实,她从来没有真心地当芮央是自己的妹妹,她对人的好,都不过是因为她喜欢听到别人对她的赞誉之辞。
那些在普通人看来,珍稀难得的东西,她从来都是唾手可得的,可是那些得到她馈赠的人们,总是一个个感恩戴德,能让她得到更多的满足感。
她当然知道,当日司暮羽根本是在撒谎敷衍她,可是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妹妹真的成了他名副其实的王妃,他竟然真的不再念旧情,却让一个卑贱到尘埃里的代嫁王妃,怀了他的孩子!
司暮羽也愣在了当场,怔了许久方才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