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景玄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其实心中早已经有了成算,他抱着慕云岚,轻轻地在她颈窝蹭了蹭:“云岚,很快我们便能攻入帝都,然后为祖父报仇了。”
慕云岚面上的笑意浅淡了一下,随即缓缓地点头:“嗯。”她始终记得,祖父临死前的模样,她曾经发过誓,一定要打回帝都,一定要让越景云付出代价,这一日,终究是不远了。
大军缓缓向前推进,停留在丽源城下。
城墙之上,丽源城守将赵敏之一身铠甲手握长剑,满脸坚毅之色。
慕云岚随着越景玄骑马来到城前,抬头看着守城的老将军。
他已经过花甲之年,须发皆白,满面风霜,眼神却坚毅如山,带着震慑人心的浩然之气。
越景玄微微上前两步,抬头望着赵敏之,沉静的声音传扬出去:“赵将军,我云南大军想要从丽源城借过,入城之后,保证秋毫无犯,请赵将军打开城门。”
赵敏之看着越景玄,目光带着感慨之色:“宁安王,我早先便说过,若想过丽源城,需踏平这里,否则绝不可能让大军通行。”
“赵将军,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越景玄并未多言,直接下令攻城,对于这位老将军而言,他宁可战死,也绝对不会违背自己的信仰,因此,说的再多也不可能让他有所动摇,只能采取其他的手段。
赵敏之闭了闭眼睛,转头看向守城的将士:“你们都被我连累了,宁安王为人宽和,你们不要殊死抵抗,若城破,直接投降便可。”
“将军,我们跟随将军,誓死不降!”
“你们……你们不必如此……”
“将军,我们都是心甘情愿,家里也都安顿好了,宁安王治下严明,我听闻云南大军所过之处,百姓皆安居乐业,没有受到丝毫的惊扰,想来没有了我,我的家人也能安然度日。”
赵敏之面上闪过一丝愧色:“我……多谢诸位。”
丽源城的兵将被调走了许多,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残兵,加之朝廷大军征调粮草,此时粮草不足,兵将战力更是发挥不出来,即便是赵敏之指挥得当,也很快露出败绩,城门被打开,赵敏之叹息一声,看着走上城墙的越景玄,手中利剑横在脖颈之上:“王爷,请你善待丽源城百姓,善待我手下的兵将。”
“当!”
赵敏之正要自刎,手中的长剑却被猛地打落在地上,越景玄上前行礼:“赵将军,我敬佩将军为人,不忍看如此忠臣良将赴死,既然将军曾经发誓,有丽源城在一日,就不让云南大军经过,如此的话,本王立刻下令大军撤出丽源城,另外绕道浔阳,希望将军能好好守护丽源城,善待城中百姓。”
赵敏之愣在原地,随即面色发白:“王爷,你……”
越景玄回头下令:“李城主,立刻下去传令,云南大军撤出丽源城,不要惊扰了百姓。”
“是,王爷。”
慕云岚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笑了笑,皇叔这一招真是精妙,先是打破丽源城城门,证明云南大军本有能力强行破城而入,再利用赵敏之的善名主动撤军,表明对忠心良臣的尊敬,而且,愿意为了迁就良臣而让几十万大军绕道而行,爱惜忠臣良将之名很快便会传遍整个大雍朝,一举数得!只是,对于眼前这位老将军而言,怕也不是好事,皇上得知之后,极有可能容不下他!
等到云南大军退去之后,守城的兵卒欢呼不已:“将军,宁安王退兵了,如此一来,您可以算得上是第一个将城守住了将军,虽然没能抵挡住云南大军,但也是情有可原,皇上定然能体谅您。”
赵敏之想明白其中的关节,神色颓然的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你们继续守城吧,我回去准备一下后事。”
“将军!”守城的兵卒心中一惊:“丽源城分明已经守住了,将军功不可没,为什么还要准备后事?”
“我刚才若自刎而死,那么我是忠臣良将,可眼下我没死,反倒是宁安王主动撤军绕道而行,皇上就绝对不会再相信我的忠诚,恐怕用不了多久,皇上问罪的圣旨便会下达过来,与其死在皇上圣旨之下,惹得天下人议论圣上昏庸,不如我先行自尽,至少能够让皇上的名声好一些。”
“将军!皇上残暴之名已经天下皆知,您自己心中也是明白的,为什么不择明主而投之?”
赵敏之沉默,半晌摇了摇头:“我年轻时学得武义,被朝廷启用,报效家国,多年来已经习惯于守护身后的土地……唉,你就当我被名声所累吧,临死还放不下名利。”
“将军……”
慕云岚随着众人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天璇前来禀报:“王爷,丽源城守将赵敏之自尽而亡。”
“下令厚葬赵将军,为表示尊敬,我们云南大军依旧绕道而行!”
“是。”
☆、第324章 公输秀儿
赵敏之的死在天下百姓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许多文人能士纷纷写文章表达哀痛之情,消息传递帝都,越景云却是气的摔了手中的折子:“什么东西,简直都是无稽之谈,还说是朕不仁,然后逼死了良臣,分明是赵敏之守城不利,让朕成为了天下人的笑柄!”
肇庆在一侧不敢多做声,只能一个劲儿的轻声劝解:“请皇上保重龙体。”
“有此等奸臣,怎么可能保重龙体?”越景云猛的甩了甩衣袖,眼中满是一片狠戾之色,“依朕看来,那赵敏之分明已经暗中投靠了越景玄,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抹黑朕的名声,让朝廷颜面扫地。”
“皇上,奴才听闻中不少人都称赞赵敏之为忠臣,难道他有这般深沉的心思?”
“沽名钓誉罢了,若他真的是忠臣就应该战死疆场,带领着丽源城兵将和百姓与越景玄拼死一战,以死来阻挡云南大军的脚步,而不是在云南大军退去以后,才假惺惺的自刎身亡!他这分明是畏罪自尽,以为这样朕就不会追究了吗?”
肇庆垂下头去,不敢再多说话。
越景云来回走了几步,越想越是生气:“传旨下去,赵敏之投靠敌军、守城不力,对朝廷不忠罪可当诛,查抄全部家产,诛杀其九族,以震慑天下。”
肇庆眼皮猛的颤了颤,头越发的低了几分:“是,老奴这就去传旨。”
好一会儿,暴怒的越景云才平静下来,捂着胸口不住的喘息:“传令公输博,让他派兵抵挡越景玄,不号称是鲁班的传人吗?不是说精通各种机关吗?现在不用还等到什么时候?”他需要时间完成帝都中的布置,一旦等他布置完成,他就要让天下人看看越景玄的真正面目!
“是。”肇庆下去传旨,走出大殿之后,看向越来越阴沉的天空,不由得摇头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这天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公输博接到越景云的旨意,恭敬的叩首行礼:“谨遵皇上旨意。”
公输博恭敬的将圣旨放好,而后看向一侧默不作声的公输恒:“恒儿,你是公输家未来的家主,如今你看形势如何?”
“父亲见多识广,看得应该比我通透,如今天下大势已定。”
公输恒眉心一动:“你觉得宁安王赢定了?”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民心所从,上天庇佑,宁安王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加之士气浩浩震天,就算是用尽我们公输家的手段,想要阻拦,也无异于螳臂挡车。”
公输博冷笑一声,眼中闪过浓浓的嘲讽:“可宁安王看不上我们公输家!之前我们提出联姻,结果宁安王不闻不问,因此才选择投靠朝廷,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即便是我们转而帮助宁安王,怕也得不到他的信任和重用。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扭转乾坤,如果让皇上取得胜利,今后我们公输家的富贵算是无忧了。”
“父亲,若是我们没有办法扭转乾坤呢,岂不是把整个家族都搭了进去?”公输恒心中并不乐观。
公输博皱了皱眉,闭上眼睛叹息一声:“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当初我看出宁安王将来必定不凡,但没想到他崛起的竟然这般快,若是早些投靠于他,今日便不会有这诸多烦恼,罢了,如今还是要做两手准备,若是能扭转乾坤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要和宁安王结下一份善缘。”
“父亲,这样一来,会不会两边都不讨好?”皇上性情多疑,就连赵敏之这样的忠臣良将都怀疑其用心不良,以为他是宁安王派遣的奸细,用自己的死来抹黑朝廷,因此下令惩处其家人九族尽诛,惹得天下百姓议论纷纷,朝廷的名声也越发的崩坏,他们想要左右讨好,怕最后会得不偿失。
慕云岚也听到了越景云要诛杀赵敏之九族的消息,不由连夜派遣谭老六等人再入丽源城,护送着赵将军的家人逃脱朝廷的追捕。
听到赵敏之的家人被救走以后,越景云大发雷霆,越发的认定了心中的猜测:赵敏之绝对投靠了越景玄,不然他为什么这么好心的要救助他的家人?
朝中有人进言,希望皇上赦免赵敏芝的家人,被震怒的越景云直接下令杖杀,由此朝堂之上噤若寒蝉,再没有人敢出口劝谏。
百姓对朝廷的不满上升到了极点,云南大军向帝都行军的速度开始增加,沿途不断的有百姓送上粮食一类,希望越景玄早日胜利,推翻越景云的统治。
打下滨水城之后,越景玄下令大军暂时休整。就在这时,一支小队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的靠近云南军队大营。
慕云岚正陪着越景玄研究接下来的行军路线,便看到天枢走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天枢,你有什么事情?”
天枢神色一颤,面上显得有些不自在:“回禀王妃,外面来了一辆马车,里面的人自称来自公输家,是公输家的小姐,前来求见王爷。”
慕云岚眼神一动,随即想到之前公输锦儿曾经提到过的事情,转头看向越景玄,眼中带着审视之色:“皇叔,我可是听说公输家曾提出要和你联姻,难道说他眼看不能阻止我们攻打入帝都,就送来美人和你套近乎?”
天枢咳嗽一声低下头去不敢多言,心中却暗自点头,王妃这个猜想应该八九不离十。
越景玄冷冷的扫过去,惹得天枢忍不住一颤,低头行礼道:“属下还有事情,暂且告退。”
“等等,”慕云岚将人叫住,“来者是客,自然不能把人晾在外面,再者说我听闻公输家派遣出来的小姐名叫公输秀儿,是荣王妃公输锦儿的妹妹,人长得天香国色貌美无双,正好我也瞧一瞧到底美到了什么地步,天枢去把人请进来。”
天枢不敢违背慕云岚的吩咐,抬头看了一眼宁安王,眼神爱莫能助:“是,属下这就去。”
慕云岚托着腮,转头看向越景玄:“皇叔,你心中有没有什么想法?”越景玄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你希望我有什么想法不成?”
“我这不是提前问问吗?若是你有什么其他想法,我也好想想自己能不能成人之美?”
“那你可想好了?若是我有其他想法,你能成全这桩美事吗?”
慕云岚很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对着越景玄冷哼一声斩钉截铁道:“不能!”
越景玄笑开:“那我便放心了。”
慕云岚被逗笑,撑着下巴,眼睛弯成月牙,清透的眼眸中光芒温暖。
“王爷、王妃,公输小姐到了。”
慕云岚收敛眼中的笑意,坐正身体道:“请公输小姐进来。”
营帐门口被掀开,一身形芊芊的美人缓步走进来,她臻首娥眉、色如芙蓉、面如皓月,一身百蝶穿花罗裙将她衬托的出尘若仙,每一步走来,裙摆旖旎绽放,宛若花朵吐蕊,美丽的不可方物。
“公输秀儿,见过宁安王、见过王妃。”公输秀儿盈盈下拜,头上芙蓉点翠步摇微微碰撞,发出轻灵的响声,将她本就美丽无双的面容衬托的越发出彩。
慕云岚眼中都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艳,公输秀儿的确是个美人,一张精致的面容,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玲珑妙目顾盼流采,眉心一点朱砂痣宛若神来之笔,又让她增色几分。
“公输小姐不必多礼,早就听闻过小姐的美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公输秀儿笑意温婉,听到慕云岚的称赞,面上闪过一丝羞赧:“让王妃谬赞了,单薄之色、不堪一提。”
“不知道公输小姐前来所为何事?”
公输秀儿抬头,微微蹙起眉心,面上带着担忧之色:“我听闻姐姐在此,所以想要前来接她回去。”
“公输小姐的消息倒是灵通,只是荣王妃现在要休养,不易随便移动。”
“我姐姐身体如何?荣王殿下被皇上下旨押解回京之后,我姐姐的精神便一直不好,谁知道侍女一个疏忽,她便从军营中走失,幸好承蒙王妃所救,我在这里替姐姐谢过王妃大恩。”公输秀儿满脸感激之色,面上神色格外真心,“我这次前来便是想要把姐姐带走,毕竟军营之中条件相对简陋,还是让她回到帝都能休养的快一些。”
慕云岚却是笑意浅淡:“这倒是有些可惜了,我答应过容王妃,让她在军中休养,那自然就要言出必行,公输小姐想要把人带走可不容易。”
公输锦儿面色微微一变,很是为难的望向越景玄:“王爷、王妃,姐姐如今也是个可怜人,想来以您两位的气度应该不会为难她才是,毕竟为难一个弱女子,名声传扬出去可不怎么好!”
“你刚刚不也说了我们是救人?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为难了?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荣王妃愿意留下,还是愿意回归公输家,由她自己来选择,只要她开口,我绝不强留。”
☆、第325章 霸道如何
公输秀儿听到慕云岚的话眼神微微一沉:“荣王妃身份特殊,这个时候自然应该回归皇室,王妃强行留下她是不是有所不妥?”
慕云岚轻笑一声:“早先我听荣王妃说你聪慧异常,容貌也是举世无双,如今看来,这美貌不假,聪慧还有待商榷,我的话你没听明白吗?容王妃若是愿意走,我不强行留人,若是她不愿意走,那么就让她在我这里好生休养,再怎么说她也叫我一声皇婶,住在我这边也惹不了闲话。”
公输秀儿眼神一动,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作声的越景玄:“王爷,王妃这话未免太过霸道了一些,虽然口口声声说尊重我姐姐的意愿,可谁能保证她说出来的就是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论如何,她还是公输家的人,理应当回到公输家,还请王爷主持公道!”
慕云岚只觉得心中好笑,这是暗示她暗中威逼公输锦儿,不让她回家了?当初听公输锦儿的称赞,还以为这位公输秀儿该是多么的难对付,可谁能想到她有一副好容貌不假,说话做事却仿佛不过脑子。
越景玄终于抬起头看向公输秀儿,历来温润的眼眸中满是清冽的寒意:“我的王妃,霸道又如何?”
慕云岚一愣,随即只觉心中满是甜意。
公输秀儿低头咬住嘴唇,微微蹙起眉心,面上带着委屈之色:“是我冒犯了,请王爷、王妃见谅,我只是太过担心姐姐,想要将她接回去,没有其他的心思……”
她本身容貌美丽无双,此时面带委屈的模样宛若芙蓉泣露,尤其是一双眼眸轻轻地垂下带着潋滟的水光,让人一看仿佛能够将心神引了进去。
越景玄却没有丝毫的动摇,甚至眼眸中的冷冽更加浓重了几分:“若你是来这里装可怜的,大可不必,本王见过比你更加柔弱无依的女子,也见过比你更加貌美的女子,可我心中至始至终都只有王妃一个人,其他的便是仙子下凡在我眼中也只不过是一具红粉枯骨,你若是想要带走你的姐姐,就按照王妃的说法去询问他的意见,若是不想,直接离开。”
公输秀儿连忙跪在地上,纤长白皙的脖颈垂下,声音楚楚可怜:“王爷与王妃恩爱情深、世人皆知,我不敢有其他的心思,这次来,真的是想将我的姐姐接回去。”不都说宁安王性情温润如玉吗?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如此噎人?
“那就乖乖的去询问她的意见,天枢把人带下去。”越景玄懒得再和她虚于委蛇,直接让人将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