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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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阙-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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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凤才有今日么。”
“是啊。”
秦太太早备好了东西,父子俩出门时,正见过来报喜讨喜钱的小子,这也是常例,如秀才、举人、进士,发榜时都有这样过来给主家报喜讨喜钱的,当时秦凤仪中秀才,秦家就来了三拨,秦家正是大喜,赏钱颇厚。今秦凤仪中了举人,自然又有人来,这还不是头一拨,这都是第二拨了,秦老爷哈哈一笑,每人五两银子!那报喜的更是好话不断,秦老爷笑道,“你们跑一趟不容易,到门房喝口茶,歇歇脚。”打发了这起子报喜的,秦老爷带着儿子去了阁老府。
方家也正是欢喜不尽,无他,秦凤仪中的是举人,俗称文魁,方悦可是解元。方阁老一向淡定的人,也是满面欢喜,见到秦凤仪,那欢喜便得再加个更字。方阁老笑道,“阿悦中举,在我意料之内。阿凤方是我这归家以来最大的成就啊。”
秦凤仪笑着行过礼,“阿悦哥可是把我的解元给抢了。”
这几年,方悦与秦凤仪已是熟得不能再熟,笑道,“那我要不要跟你赔个不是,对不住你了。”
秦凤仪道,“明年别把我状元抢了就是。”
诸人大笑,方阁老不掩对秦凤仪的喜欢,与秦老爷道,“阿凤这性子最好,有锐气。年轻人,可不就要有这股子冲劲么。”
秦老爷以往对着官员们是多么谦虚的人哪,如今成了举人爹,也敢笑话两句了,秦老爷笑,“这孩子,时运也好。我听他说,每次考试,做的那文章比平时的还要好。”
别说,这话当真不假。连方悦都说,“阿灏这回失利,也有他头一回下场没经验的缘故,在贡院写的文章较平日里大为不如。阿凤,你怎么每回都能比平时写得还好啊。”
秦凤仪眨巴眨巴眼,都不能理解这些人说的话,秦凤仪奇怪道,“平时写文章有什么要紧的,写不好大不了重写一份。这秋闱要写不好,不就落榜了,当然得好生用心写。阿灏就那样儿,小时候我俩上学同桌,每回先生留了要背的功课,他背得挺熟,先生一查,站起来就忘了。得等板子打到手心,他又哭哭啼啼的想起来了。我都说他,要紧时侯不抵用。那时候小,我们那学里先生,天天拎着个戒尺转来转去,很多小孩子都怕他。阿灏胆子小,也情有可原。现在都这么大人了,又没人拎着戒尺,怕什么呀。”
方阁老微微颌首,与秦凤仪道,“春闱也要如此。”
“方爷爷你放心吧,我一准儿没问题的。虽然我这回名次还不如上回考秀才,可我也打听了,咱们江南自来是文教昌盛之地,咱们这里的举人,比那些什么大西北到处是蛮子、西南到处是夷人的地方的举人强得多。到京城,总归是一样的题目做文章,他们那些人都不如咱,还怕中不了?”秦凤仪眼神明亮,他现在年岁大些,不在动辙就说考状元的话了,却还是一样的活泼自信。
秦凤仪又与方悦商量了去京城的时间,方悦道,“待鹿鸣宴结束,得九月中了,趁着现下天儿还不是太冷,咱们坐船走。不然,一入冬京城下大雪,北方河水上冻,咱们中途还要下船换车,倒多一重麻烦。”
“成!租船的事交给我,我跟阿朋哥自小的交情,咱们租大船,水上行着也安稳。这离明年春闱还有小半年,自来状元,跑不出京城、湖广、江南这三地,阿悦哥,咱们早些过去。”
俩人先把这要紧的事商量定了,秦凤仪还有件更要紧的事跟方阁老说呢,秦凤仪道,“方爷爷,上次你帮我签名字的那婚书,已是没了。我这回一中进士就要成亲,婚书上,你得另帮我写一回。”
方阁老略一思量,便知是秦凤仪头一回求亲不顺利时的事了。说到景川侯,方阁老倒不介意这婚书是如何没的事,方阁老笑,“你那岳父,倒也真是用心良苦。”要不是景川侯提出这样的条件,三年前,谁敢说秦凤仪就真能走到这一步。景川侯的眼光,方阁老都极是佩服。
秦凤仪虽有些犟头,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笑嘻嘻地,“别说,我有今天还多亏岳父逼我一逼。他刚提许婚条件的时候,我是给他气得两眼发黑,觉着活路都没了。我那会儿,虽说小时候念过几本书,也识得字,但四五都忘光了。突然叫我考进士才能娶媳妇,这不是在发梦么?阿悦哥肯定知道,我岳父家有个荷花湖。”
“知道知道。”方悦满眼是笑。
“我当时,从岳父的书庙出来,就站在湖边,真想从湖上跳下去,倒不是投湖自尽,就是吓一吓我岳父。可我又一想,这事儿不能这么办。我岳父说到底,是想阿镜嫁个有出息的男人。我要真用这招,阿镜可怎么办呢?偏着我吧,岳父其实都是为了她。偏着岳父吧,对不住我们俩的情义。我要真跳下去,那不是逼岳父,那是逼阿镜呢。这要不是什么好爹,也就罢了。可我岳父那人,甭看天生一张大黑脸,对儿女真是不错。倘我仗着跟阿镜的情义,就挑动得人家父女生出嫌隙,这还是个人么?”秦凤仪道,“这事儿办了,心里过意不去。可我又想娶媳妇,你说把我给愁的。”
略顿一顿,秦凤仪端起茶润润喉,继续道,“我实在是没法子,干脆就去和尚庙里了。原本,我是为了习武,结果不成,大和尚说我年纪大了,过了习武的好年华,直愁得我想出家。我又不想回侯府,索性就在和尚庙里住下来了,那些秃和尚们,一早一晚的念经,吵得人睡都睡不好。要搁我往日性子,我得去叫他们小点声。可正赶我这愁娶媳妇的事,没心情,就随他们念了。我在庙里住了三天,给他们每天念经吵得见天的睡不好觉。我那天起得早,也没什么事做,就在庙里闲逛悠,有个小沙弥一面扫地一面念经,他念着念着给忘了。就是心经上的一句话,‘空不异色,色不异空,空既是色,色即是空,受想行识,亦复如是’。那句‘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他给忘了。后头的想不起来,就不停的叨咕前头那几句色色空空的话,把我给烦的。我那会儿还不知道这是心经,可和尚天天念,我不知不觉就记住了,干脆给那小沙弥提了一句,那小沙弥便继续念经扫地。不知是不是菩萨显灵,我当时就悟了。嘿,我就想着,这些个叫人不懂的经啊啥的,背一背也不难。这考功名啥的,不就是背书么。我当时就下山了,找了个附近的小私塾跟着里头的秀才念了三天书,这三天,我把论语背会了一半。”秦凤仪说得眉飞色舞,“方爷爷、阿悦,一点儿都不假,我当时的感觉就跟那句诗一样,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原本觉着,死胡同了,可走到前,发现,嘿,原来边儿上还开着扇门。我这才活了。”


第69章 劝友
秦家父子与方家祖孙说了回话, 方家贺喜人不断,便是方阁老不必出面,有些个客人或者亲戚, 方悦是要露面。秦家便起身告辞了, 方阁老笑道, “今儿你们家必也热闹的,就不虚留你们了,先去忙, 待哪日闲了,阿凤你再过来。”
方悦起身要送, 秦凤仪道, “还送什么,又不是外人。”
方悦笑, “我又不是送你, 我送送秦叔叔。”
秦凤仪道,“我这中了举, 我爹出门乍走路都顺拐,这刚好些了。你这解元一送他, 他得不会走路了。”
秦老爷笑斥, “胡、胡、胡、胡、胡、胡说。”
“看吧,都结巴了。”秦凤仪取笑老爹,与方悦笑言几句,便与父亲告辞了。
秦家父子走后,方悦道, “原本觉着,阿凤这念书上已颇具灵性,如今看来,他为人瞧着跳脱,心思真是再正直不过。”
“心术正,比什么天分都要紧。”方阁老颌首,“这世上,多有相如文君之事,司马相如文采斐然不假,但,勾引文君私奔,到底输于人品,有才无德。你看阿凤,他的相貌,若行相如之事,不一定就没有机会。若是没想到这个法子,什么都不必说,他想到了,却没这么干。阿悦,我门生无数,但比阿凤更明白的人,没几个。”
方悦认真道,“是。”
秦家父子回家时,秦家热闹的,跟过年似的。还没进门呢,门房呼啦跑出一堆人来,打千的道喜的递帖子说话的,很是忙了一番,秦家父子方进得家门。待到了主院,嗬,秦太太正陪客人说话哪,一屋子的太太奶奶们,见着秦凤仪,就如同取经路上的妖精见着唐僧肉一般,拉过来就是一通夸啊。而且,不同于以往那种看父母面子夸孩子,不过面子情。这回是真心实意的夸秦凤仪,那真是,一面夸秦凤仪,一面说秦爹秦娘有福,还有的太太奶奶打听秦太太是往哪儿烧香,咋把家烧得这般兴旺哩。
秦太太现在说话也不同以往啦,现在都不自觉就把下巴翘得高高的,得意都从眼睛里满满的溢出来了。秦太太听着大家的奉承,给她们指点了几个烧香的地方。
这些人到底还是有眼力,知道秦家必然事多,把礼放下,见了回文魁秦举人,便告辞了。秦太太连忙拉了儿子与自己一道坐榻上,问丈夫,“方家肯定也热闹的紧,方公子中了解元,比咱家更得喜庆。”
秦老爷笑道,“人多的很,亏得我们去的早,还说了会儿话。要是这当口去,怕是方公子想跟咱们说话,也顾不得。”
秦太太满面笑意,“咱家也是来人不断,几个管事都忙得团团转。”
“可得安排好茶水饭食。”秦老爷道,“人家好意过来,可不能怠慢了。”
秦太太笑,“这我能不晓得?放心吧,今天来的多是邻里亲朋,还得是离得近的,知道咱阿凤中了的。我这都招待好几拨了,他们也知道咱家这些天热闹,我已是说了,过几天咱家摆酒请客。还有些咱们平常多来往的买卖家,听说咱阿凤中了文魁,打发伙计过来的。但凡是伙计或是小厮过来的,一人一个红包,咱家正遇喜事么。”
秦老爷笑道,“就该这么着。”
这些摆酒庆贺的事,秦太太都心下有数,秦太太心里倒是有件要紧事与丈夫儿子商议,“刚刚绸缎庄陈太太过来,说到咱们阿凤的喜事。阿凤啊,咱也中举人了,这回去京城秦闱,能不能跟侯府说说,先把你跟李姑娘的亲事定下来。哎,人家李姑娘,待你真是一片真心哪。你今年十九,她小你一岁,也是十八的大姑娘了。要不是为了等你科考,人家也耽误不到这会儿。”
“嗯,我已经跟方爷爷说好了,赶明儿我就再拿着婚书过去,让他把媒人那里给我签了。只是可惜珍舅舅任满回了京城,他这回京城也好办,过些天咱们也就去了,介时还得请他保媒。”
秦太太道,“聘礼我早预备好了,到时装船上带到京城便是。只是一样,你这成亲,是我去还是你爹去呢?”
秦凤仪道,“当然都去啦。咱家就我一个儿子,我定亲,你们能不去?再说,还没见过我岳家那一家子哪。这正式提前,还不得见见?”
秦太太立刻表态,“我在家倒没什么事,就是你爹,生意没什么要紧的吧?”
秦老爷笑,“什么生意也要紧不过咱儿子啊。”
“爹,可得提前说好啊,你去了可别结巴。哈哈哈。”秦凤仪说着一阵笑,跟他娘学他爹与方悦说话的样儿,秦凤仪笑,“平时见方爷爷都好好儿的,跟阿悦哥反而结巴起来了。”
秦老爷笑骂,“我原没事,都是你笑的。”说儿子,“以后在外头,可得给你爹我留面子,知道不?你爹我现在是举人爹,以后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一家子笑一回,就到了午饭的时辰,厨下是使出浑身的本事做了一席好菜呈上。自家大爷中了举,阖府都有赏不说,主家这样的兴旺,他们做下人的也体面不是。
接下来,秦家的主业就是接待过来贺喜的客人,以及家里的摆戏酒庆祝之事。秦凤仪特意打听了方家摆酒的日子,晚了方家一日。方家摆酒时,他早早过去帮着招呼客人,还见到了扬州章知府。秦凤仪很喜欢这位文质彬彬、雅致俊俏的章知府,他考秀才时就是章知府批的卷子。方悦与秦凤仪给章知府见了礼,章知府笑着扶他们一把,“今天我来吃酒,不讲这些虚礼。”
章知府身为地方父母官,最喜方悦这般少年才子,拍拍方悦的肩,勉励道,“解元郎,明年我就等着听你的好消息了。”
方悦笑道,“承大人吉言吧。”
秦凤仪在一边道,“章大人,你也鼓励鼓励我啊。”
章知府笑道,“你不用鼓励,我就知道阿凤你是奔着状元去的。”
秦凤仪眉开眼笑,一幅路遇知己的模样,道,“别说,以往我都觉着扬州城没人能理解我,想着古人的话‘知音世所稀’,真是有道理。今见着大人,这突然之间,我就圆满了。”
“阿凤,你这马屁,我都受不住。”章知府大笑,问他道,“我今天来解元家里吃酒,阿凤,你这没中解元,是不是就不打算摆酒了?”
“没,阿悦哥今天摆,明儿就是我家。章大人,你要有空,可得过去吃两杯,我家里备了好酒。”
章知府笑,“不成,没人给我送帖子,我不做恶客。”
秦凤仪立刻从怀里摸出份烫金大红请帖,双手递了上去。章知府伸手接了,打趣道,“你这突然亮出来,把我吓一道,以为是你成亲的喜帖呢。”
“明年!大人,明年我成亲,您可得来。”
大家说笑一回,方悦迎了章知府进去说话,秦凤仪仍在门口帮着迎客,秦凤仪拉过隐在后头的方灏,“你是不是傻呀,知府大人来也不知道说句话。”
方灏闷闷地,也不说话。
“唉呀,我真是求你了,我要知道你这鸟样,真是宁可举人让你中。”
方灏道,“你少胡说,我根本不是因为落榜的事。”
“不因这个,还因什么?”
方灏哼唧一声,秦凤仪道,“要不是今儿得帮着阿悦哥迎客,我非抽你不行。”
“诶,我说秦凤仪,不就中个举人,看你横得。”
“我就不中举人,也是这么横!”秦凤仪说他道,“我早就想说说你了,都在扬州城住着,西边儿开生丝行的董家的儿子,这回也是秋闱落榜,你没瞧见人家。咱们看榜的那天,你一落榜就脸发灰的回家去了,董秀才挨个给我们中了的贺完喜才走。你等着吧,阿悦哥家摆酒,他一准儿来。你虽不是他那样八面玲珑的人,也别学那等小家子气。落榜怎么啦,你别看我在榜上就心里不痛快。”
“我是那样的人?”
“你早就是那样的人,小时候考试,抄你一下都不让抄,生怕我考得比你好。”秦凤仪道,“你是不是觉着,我以前纨绔,这突然中了举人,叫你面子上挂不住了。”
“你是凭自己本事中的,我也只有佩服的。”
“是你自己念书不用心,你怪不了别人。”
“我不用心?我天天去的比你早回的比你晚。”方灏就是这点不服啊,明明自己很用功,竟然考不过小白痴。
“那有个屁用!公鸡还起得比我早睡得比我晚呢。小时候就这样,惯会装个乖样。桌上摆着书,俩手就钻桌子底下捣鼓玩意儿。你说,你真用心看书了?”
方灏不说话了,正好来了贺喜的客人,秦凤仪朝他腰眼捅一下,恶狠狠道,“快去迎客!”
方灏给他捅到麻筋,整个人一哆嗦,他要不上前,生怕秦凤仪再捅他,上前相迎,一看,方灏的脸当时就黑半截,不是别人,正是秦凤仪刚刚说的生丝行的董秀才。方灏因出身,很有些酸生气,一向不爱跟商贾打交道。当然,秦凤仪除外,他俩自小不对付。方灏正不乐意迎接董秀才,没想到,董秀才更是个极品,只是与他虚应两句,就直奔秦凤仪,亲热的与秦凤仪打过招呼,笑道,“我来晚了,我来晚了。秦兄,你什么时候到的?”接着把秦凤仪从头到脚夸了一回。
方灏道,“里头宴席已备,董兄进去吃酒吧。”
董秀才道,“那哪儿成,正是忙活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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