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是霍家族长,笑盈盈的看她,“我们家郎君自幼身体虚,受不得惊,也没养在我的膝下,可既从我们这儿出门,自然也得替他把关,但你要过了这门,可得过我们这关。”
“……”余雅哑然,早知道女子出嫁有这关,怎么男子也有?她往后一看,众人四处看看,就是不看她,最后老管家硬着头皮道。
“夫人不让我们说,说娘子向来不上心,不吃点苦头就不会珍惜。”
“那这关是什么?打架吗?”余雅瞪了眼老管家,回头对霍族长道。
霍族长面对着身高修长的余雅,默默往后退一步,然后道,“素闻将军才学过人,今日正是难得良辰吉日,不如以燕好为题做一首诗词?”
霍族长后面的人轰然一笑,余雅磨牙,燕好是什么?不就是委婉点的洞房吗?陈朝向来民风彪悍,为难新郎的才子们多会弄点儿那方面的意味,没成想余雅也撞上了,这是真把她当男人呢?还才学过人?她在国子监纠结一群人打架的事情他们知不知道?要真才学过人就不会被当初小心眼的摄政王那般为难了。
不过到底学过些许诗词,在国子监也没白瞎,她皱眉思索间,霍族长那边的人迅速搬上桌子,上面备着纸笔。
余雅这人,在文学上最出众的地方就是那一手草书,虽长久不练,那架势还在,她执笔沾墨,笔走游龙,不过一瞬,她扔笔入筒,长笑,“如此可好?”
霍族长一看,第一眼就被她的草书吸引,兴许是为将的原因,她下笔干脆利落,力透纸背,看似凌乱却章法自然,他一时入迷,喃喃道,“如此功力,若是精心专研,必然又一大家啊!”
“霍族长,过关没?”余雅拧眉。
“我在看看!”霍族长被惊醒,老脸一红,这才开始看诗文。
岁冷边疆行,人酣酒正热。
贵宾以燕好,旅途以馆舍。
霍族长默默吐血。不提平仄韵律,只燕好往往指的是新婚燕尔,她倒好,直接写燕好的另一层意思。燕好最早出自于《左传·僖公二十九年》:“冬,介葛卢来,以未见公故,复来朝。礼之,加燕好。”
所以余雅这么写没毛病。
注孤生!难怪这么大把年纪了都没成婚!霍族长颤着手,差点没把纸撕裂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里面诗词自己写的,借鉴了唐 柳宗元 《零陵三亭记》:“乃作三亭……更衣膳饔,列置备具,宾以燕好,旅以馆舍。”
写的不好,不用注意
第22章 大婚
“好了没?”余雅见他脸色难看,忍不住想笑,到底憋住了,她文采不好,除了一手字,琴棋画没一样拿的出手的。但余雅这人,胜在脸皮厚,明明霍族长的脸色难看的能当酱油了,她也不问过关没,直接说好了没。
霍族长艰难的点头,“好,过了。”霍族长是个老实人,看在这一手字的份上,过了!
余雅满意的点头,霍族长趁机叠了纸塞进怀里,虽然诗词不好,但字难得,还真不舍得放回去。老实人霍族长发现余雅看她,红着脸道,“快进去吧,大家快让开。”最终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揣着纸跟在余雅他们后面进去。
又陆续过了几关,余雅终于到了门口前。
打开门,男子站在门口,微微一笑,余雅一怔,她素来觉得男子肤白貌美挺没男性美的,虽然第一次还调戏了他,可从心理上讲,她还是更欣赏牧泽的健朗。可霍隽知这会儿,穿着大红色的婚衣,这时代男子流行扑粉,他也扑了一点儿,却更是白的晃眼,却眼如点墨,唇如点朱,她突然想起前世的一首诗词。
恐是潘安县,堪留卫玠车。
深知好颜色,莫作委泥沙。
对着美人,心情顿时好起来,她缓缓勾起笑意,轻柔道,“存英,我们走吧!”
霍隽知从初见余雅化妆的神态中清醒过来,红着脸伸出手,余雅抬手握住。
霍隽知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她,从来没见过余雅这么漂亮过!他知道余雅不丑,颜色颇好。可她平素不在意打扮,只随意穿戴,平日多穿胡服,这会儿穿着襦裙,头发全部束起来,露出额头来,顿时显得明媚而张扬。有着女子的柔和与男子的刚毅。
这么一个优秀的女人,会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共度此生!想到此,霍隽知脸上的笑就有些收不住。
出了霍府,等在府门的余家人牵着马过来,高头大马上面挂着红布,显得格外喜气。马也是仔细挑过的,看起来格外神骏。余雅摸摸属于霍隽知的那匹马,回头问他,“这马高,你会骑吗?”
“我会。”要是几天前,霍隽知确实不会骑,就他那个身子骨,能上马就不错了。可自打将轿子改成马,不会骑还真想让人用轿子抬进去啊?于是这些日子天天就在练骑马。准备结婚的马也是刻意挑过的温顺品种。
“好可惜啊!要是不会骑我还能带你呢!”余雅丝毫不掩饰面上的失望之色。
霍隽知额头忍不住抽动,转头不理余雅,在大家的帮助下上了马。余雅自己翻身上了跟霍隽知并排的马,两人慢悠悠的在护卫保护下走过人群。
余雅的亲卫被送到陈其青那边,太医正在为他们解读,这会儿的护卫全是从御林军那里抽出来的,程学礼正牵着霍隽知的马。面对人群中的称赞,顿时格外兴奋,还冲着大家摇手,闹得那一片地方嘘声一片。
余雅转过头看了下,笑道,“伯元,你在干嘛呢?”
“打招呼啊!将军,你看你们两个多受欢迎?”程学礼响亮回道。
替余雅牵马的是佘仪珏,也是个嘴欠的,“你别摆手了,不知道还以为在夸你呢!多大脸?”
余雅忍不住轰的笑开。一路上很快到了镇南王府,此时的镇南王府装扮一新,门外守着的下人过来迎着他们下马,入了府中。
此时俨然宾客盈门,坐上首的正是皇上与摄政王,旁边的是余家父母。大将军成婚是大事儿,满朝文武来了大半,屋内摆不开都放到空旷大院里。
只听得引赞的高声道,“新郎新娘到!”
余雅两人入了大堂,有人拿着大红花过来让两人牵着,引赞道,“新郎新娘直花堂前,就位,进香。”
余雅拿出香给霍隽知,随着引赞的话三叩首,上香。随后拜天地,一拜的是皇帝,二拜父母与摄政王,最后夫妻对拜。
随着引赞高声唱喏,送入洞房,然而没多久,余雅换身装束出来,与众人饮酒,霍隽知则因为今天太过疲惫提前休息。
待余雅带着一身酒气入了房间,霍隽知早已换身衣服睡下了,碧清守在门口,进来送水,“将军,水到了。”
“放着。”余雅揉额,“你下去休息吧。”
“是的,将军。”碧清打算退出。
余雅拦住她,问道,“碧云去哪儿了?”
“不知道,碧云姐失踪好久了,因为她是郎君带出去失踪的,大人特地叫我们不要问碧云的事情,免得郎君自责。”碧清踌躇道,眉间深锁,做事习惯的她顺手替余雅拧了毛巾,她素来安静,管事的顿时碧云,如今她一失踪,碧清难免有些独力难支。只是比起她,郎君更加重要。
“大人是霍族长?”余雅擦了脸,显得更清醒几分了。
“是的!”碧清收回毛巾,余雅感受了把有亲近婢女的好处,顿时长叹一口气,莫怪那些贵女夫人娇惯,就她被照顾这么一下,都觉得要被封建社会给腐蚀了。
“你退下吧!”碧清端了脸盆应声出去了。
余雅换了一身酒气的衣服,开门出去了,没走几步,就听得笛音渺渺,她顺着笛音而去,果然在后花园的亭子里看见了一人。因着大婚,四处灯火通明,只见那人对着月亮吹奏。
余雅静静听了半晌,等他笛声稍歇后,她才出声道,“好久不闻摄政王吹笛,没想到如今功力不减啊!只可惜不见了那份清闲之心了。”
“见仁见智吧,我倒觉得如今更加充实。”摄政王将笛子背到身后,转过头看她,他的容色不及霍隽知,气质却更胜一筹,风度翩翩,一派温和,余雅眯眼想着,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大叔呢。
“深夜奏笛,笛声寂寞,这可不像你啊!”余雅坐到亭子里的石椅上,这时候石头有些冰凉,但余家下人将石椅裹上棉布,倒显得暖和了不少。
“我又该如何呢?十几年过去了,不也不一样了?”曾经的余雅,与摄政王的关系也曾有缓和过,那时候摄政王擅长琴棋书画,几乎无一不通,其中乐声又最爱笛子,然而笛子吹得再好,每天都吹的情况下也没多少人赏脸,只有余雅,每天不落的过来听,两人最后真正的决裂,却是在摄政王受封之后,余雅不忿摄政王压迫尉蓝宣,几次冲突后余雅离开了上京,此后十几年两人再也没有和缓过。
“身在高位,你寂寞吗?”余雅轻笑。
“那你呢?你寂寞吗?”摄政王反问。
余雅站起来看向花园,因为灯笼照亮,虽是天冷,却还是有些鲜花,在灯笼下显得朦胧颇有美感。“是啊!我寂寞了。”她低声道。可真正让她觉得寂寞的,却是她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文明,没有人知道,她曾经也安静恬然,也岁月静好,也至交遍地,她尝过的那般美好,所以可以面对如今严寒,她怕自己沉默,就再也见不到原来世界的一丝风光。
两人之间安静了许久,摄政王叹息道,“瑾瑜,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明明可以潇洒一生,偏偏走上了独属于男人的战场。
“彼此彼此,我也不懂你。”余雅轻笑,“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年轻就想要个儿媳妇了?我的公爹?”这话出来就是个嘲讽了。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对着你很难啊!你敢说你在这里吹笛,不是为了吸引我过来?”余雅大大方方道。所以吸引她过来,就不要怪她怼人。
“程琳怀孕了!”摄政王突然道。
余雅吓了一跳,“够拼的啊?她也有四十多就吧?”
“四十一,她保养的好,太医说可以生。”摄政王纠正道。
余雅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看他,“四十一岁的女人了,生孩子本就生死关头,你这是,想干嘛呢?”
“我至今膝下无子,也该有个嫡长子了。”摄政王漫不经心道。
“你少驴我,当我不知道你有多少个庶子?皇室的庶子可跟其他不一样,也是有继承权的。”余雅见他不想说,却也猜的出来,“怎么?程太傅左右摇摆,你这是要安他的心呢?”
“太聪明的女人,可不幸福。”
“不聪明像程琳一样,被骗一辈子?怎么想怎么更惨?”余雅摇头,“尉然,你今晚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么几句话吧?”
“那个匈奴公主,是你杀的吧?我看到她胸口的伤口了,是霸王弓独有的箭伤。”这话一出,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变成紧张。
余雅透过月色,看见他看着月光,深深浅浅印照出的斑斓,她眼睛不带笑意,柔和道,
“是,又如何?”
第23章 是,那又如何?
这句话后,仿佛空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摄政王张张口,想要质问她为何要杀匈奴公主,是不是为了同他作对?匈奴与蛮族,常汹不同,他更加凶悍,自建国就与陈朝死扛上了,余家先祖曾将匈奴赶出边疆,然而余家只出了一个镇南王,余雅北挡北疆,然而还有个西疆,匈奴不敢进犯北疆,却能从西疆劫掠,匈奴的机动性更强。这些年的和谐,是摄政王的退步换来的。
可最终摄政王还是叹口气,撑着额头道,“匈奴公主做了什么?”他相信余雅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更何况这次匈奴进贡,却是公主领路,来了之后却不肯回去,反而瞒着众人离开,最后回来时尸体都凉了,那哑影不会说话,但却是不甘心的很,明显要闹事。得罪一个武林高手,有时候比得罪一个军队还麻烦,更何况那哑影受命于公主,那些匈奴王,王子的话一律不听,光棍的很。
“她啊!带着她的哑影来劫杀我。若非我运气好,只怕现在死的就是我了!”余雅的语气并没有愤怒,反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不可能,匈奴与陈朝这几年交好,年年上供怎么会惹事?”摄政王直觉否认。
“噗!”余雅乐了,讥讽道,“是匈奴上供,还是我们花钱买平安,你当我不知道吗?王爷,几年前我回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匈奴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余雅!我才是摄政王,我知道年年花在边疆救灾的银两有多少,我知道边疆流离失所失去庇佑的老弱妇孺有多少,我知道流血死去的军队有多少!你知道吗?你只知道打仗,你知道你打一天仗需要花费多少口粮吗?你知道战后抚恤需要多少银两吗?”摄政王高声道,他的眼神冷冷看她,“但这些,本王都知道!”说到最后,他的自称变成了本王,冷厉而沉默。
余雅看他,看他眼神里透出的沉寂,她相信在这一刻,摄政王真的不是单纯为自己牟利,他有一颗仁爱之心。
但是,她不认同!余雅缓缓后退,轻声道,“齐武帝开疆拓土,所以有了齐朝,齐桓帝步步退让,最后连上京都被匈奴铁骑踏破。陈朝先祖历经数年血战,十几万的军士血液浸泡了这片土地,才将匈奴逐出陈朝,他的后人却在匈奴面前跪下!前车之鉴,你却不懂!尉然,你自负聪明,甘于安逸,与虎谋皮,总有一天会遭到反噬的!”
“余雅!”摄政王大怒,手中的玉笛狠狠砸到地上,陪伴了他十几年的玉笛闻声而碎,可素来心疼它的主人却眼睛血红的看着余雅,“你莫忘了,本王是君,你是臣!”
余雅沉默,她呆呆看着地上碎裂的玉笛,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一同被打碎了,原来她与摄政王最大的分歧,根本不是尉蓝宣,而是政治态度上!她的强硬做派让他不喜,她缓缓低腰,难得行了个君臣之礼,道,“王爷,今日臣大婚之喜,若是无事,臣便退下了!”
然而她并没有等摄政王反应过来,转身大跨步的离开,摄政王看着她离去背影,她的背从来没有弯过,一如当年会乖巧听她奏笛的少女。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
余雅回来的时候,霍隽知已经醒了,有点呆滞的靠在床头,回头见到余雅的时候霍隽知才反应过来,“你,你去哪儿了?”
醒来的时候,房间两个鸳鸯大蜡烛还亮着,除了他空无一人。
余雅歉意的笑笑,“你也知道,我那几个表兄弟都是胡闹的性子,一直拖着我呢。”她下意识的瞒下了摄政王的事情,毕竟新婚之夜单独与另一男子相处,哪怕合情合理,也多是会有些桃色绯闻,她已经大婚了,应该为他考虑。
霍隽知怔怔的看她,嘴巴动了动,想说她看起来洗漱过了,身上也没有酒气,可到底没说。他一直将余雅当成一个遥不可及的对象,此刻与她成婚,能真实的拥抱她,已经足够,他相信余雅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怎么了?”大概他太安静,余雅脱了外袍过去摸摸他的额头,担忧的问道。
这么亲近的姿态,霍隽知一下子想起了之前霍族长扔给他的避火图,今晚又是新婚,他忍不住口干舌燥,声音嘶哑的应答,“没事。”
余雅前世今生多大岁数了?一下子就看出他的状态,忍不住笑了,轻轻吻上他的唇瓣。
一夜缠绵。
第二天起来时,余雅神清气爽的起床,霍隽知还在沉睡。
初次开荤的男人,难免有些不知节制,只是偏生硬件配置跟不上,于是第二天悲剧的起不来了。身体素质极佳的余雅反而什么事儿也没有,只是比以前晚了一个时辰起来,取下刚刚换到新房,挂在墙壁的大刀,去了后院进行日常锻炼。
老管家正在收拾一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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