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舍之间的走道有的被强占得,只剩下一人宽,胖一点的人都要侧着身子才能勉强通过。
老陈家门口早已经有人在等。
门口枇杷树下,有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五官标致,但身材略微黑胖,正张望着。
一看到陈春花与萧白苏两人,眼神一亮,朝着平房内大声的喊道,“爷爷,奶奶,我姑回来了!我姑回来了!”
紧接着,老平房的堂屋门口便出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花白的头发用头油梳得一丝不苟,油光发亮,穿着一身绸绵的花短袖短裤,腰间别着一个小手帕子,手中还拿着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正是萧白苏的姥姥,阮婆子。
她的目光在陈春花以及萧白苏手中的大小包上一扫,笑容渐渐浮了上来。
陈春花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阮婆子高兴的应了,“春花回来了啊!快进屋来,外面热。”
“小惠,还不给你姑接东西,你看把你姑给热的……”
阮婆子这辈子生了三女一男,后来都夭折了,只剩下女儿陈春花与儿子陈玉田站住了。
儿子陈玉田两年前也去世了,留下一对孙女儿,陈小惠,与陈小丽,还有陈家最宝贵的命根子,陈小勇。
这陈小惠与萧白苏同龄,都是十七岁,比萧白苏大几个月,是萧白苏的表姐。
老陈家两个孙女,从小就被教导,女人地位低,家里的一切都是弟弟的。
家里养活她们就要感恩,弟弟是陈家的顶梁柱,是传家人,香火,她们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嫁人了也要想着娘家,想着弟弟,一生都要为了弟弟奋斗,帮扶弟弟……
前世里,陈小惠被洗脑彻底,嫁人之后,什么都往娘家搬,还瞒着老公把房产过户到弟弟陈小勇名下,她老公忍无可忍,和她离婚了。
正文 第195章 钱耙子
陈小惠只能回到了娘家,娘家又张罗把她卖给一个变态,变态家估计早就知道了陈小惠的德行,将钱管得死死的,不仅不给钱,还将陈小惠当牛做马一般的做活,做得不好,或者心情不顺,就打她一顿。
三天两头的挨打,又不敢反抗,娘家又嫌弃她不能补贴,也不给她撑腰,时间久了,后来被打得有点精神失常,不能做事挣钱了,还要人伺候。
那家人就将陈小惠赶回了娘家,娘家人嫌弃她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出钱给她看病?更别提照顾她了,到最后惹得娘家人烦了,陈小勇亲自拿了一包老鼠药给陈小惠吃了……
陈小惠前世跟萧白苏前世差不多的凄惨结局,也是个可怜人。
“姑,东西给我帮你拎。”陈小惠欢喜的接过陈春花手中的东西,还惦量了一下,就露出一个笑来,扭着身子就朝堂屋里放。
萧白苏看着陈小惠这般做态,回想她上辈子的惨状,不由得怜悯的多看了她一眼,暗自摇摇头。
拿完东西后,陈春花她们已经进屋了。
跟在陈春花身后的萧白苏,像个隐形人一样,直接被忽略了,大家好像没看到她一样,没一个人跟她招呼她。
包括陈小惠,在阮婆子这个亲奶奶的教导之下,也学得拿萧白苏当空气。
好在前世萧白苏也已经习惯了。
不多的几次回到陈家来,陈家人从来不给她们好脸色看,如果上赶着去叫姥姥,也没人会理睬,就当没听到一样,只能讨个无趣。
所以,这一世,她倒是淡定了,不招呼她也好,她也懒得上赶着去叫人。
默默的跟在陈春花的身后,进了堂屋。
陈春花重男轻女,不拿女儿当人看的规矩不是天生的,而是老陈家的门风。
老陈家的男性地位极为崇高,生下来就是为了享福的,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干,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而女性地位低贱,女孩子生下来就是为了照顾好父母兄弟的,没出嫁前,在娘家做牛做马,养活父母兄弟。
长大之后再收一笔高额彩礼,将女儿嫁出去。女儿出嫁之后,就是摇钱树,钱耙子,把夫家的钱耙回娘家,帮衬娘家……
像萧白苏这种隔了一辈的外孙女,那是比孙女还不如的存在。
用老陈家的说法,流着别人家的血,姓着别人家的姓,跟陈家有什么关系?
完全入不了老陈家的眼,在他们眼中,这外孙女,就跟家里那没用的摆设一般,正眼都不会去瞧一眼。
老陈家堂屋正对着大门,是一个破旧的短脚长柜,长柜上方的墙壁上贴着开国领袖的肖像画。
左边靠墙的矮柜上,摆着一台黑白电视机,正咿咿呀呀的放着电视。
电视机对面是一张旧的破布艺沙发,沙发前面摆着小茶几。
在沙发上,一个老头正坐着看电视,手掌中还把玩着一对铁球。
阮婆子一进门,朝他的背影叫了一声,“他爹,春花回来了!”
正文 第196章 你如今金贵了啊!
陈春花赶紧上前,“爸,我回来了,您最近身体如何?”
老头回过头来,露出一张干瘦的满是褶子的脸,这张脸板得死紧,浑浊的三角眼,下巴又尖又长,看着就有三分刻薄,眼皮轻抬,看了一眼陈春花,“你还知道回来啊!你妈妈天天望眼欲穿的,电话都打了好几个,还要三催四请才肯回娘家,你如今金贵了啊!”
萧白苏不由得做望天状。
姥爷陈永世说话的语气永远都是这样高高在上,阴阳怪气,好像他是大老爷,家里其他人都是他的仆人一般。
在老陈家,陈永世的话几乎就是圣旨一般,说谁有罪,谁就有罪。
一言不合,手中的一对铁球就往人身上招呼。
陈春花从小被自己爹打过来的,一听到这个语气,两腿就发软,顿时立在沙发边上,手足无措道,“爸,不是的,您误会了,我……”
阮婆子冲着陈永世使个眼色,开口解围道,“老头子,你也别怪春花,春花也不容易,嫁到那样的山沟沟里,离得远,男人又没用,一个月只能拿那么点死工资。一家几口,都靠着她忙活,哪里有时间说回来就回来。咱们做爹妈的,要体谅不是?春花,你坐。”
陈春花哪里敢跟自己爹一起坐沙发,若是平时,她也能捞个沙发角,今天心中发虚,忙忙的捡了沙发边上的一个小矮脚凳子,“我坐在个就好了,妈,您坐吧。”
紧接着,又把萧白苏叫过来,“这么大了,没一点眼色,到姥爷家了,还不跟你姥爷姥姥问好!”
萧白苏可有可无的叫了一声,“姥爷,姥姥。”
她前世对老陈家上下一家人,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这一家人行事极品,非同寻常人可比。
陈永世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阮婆子也只是唔了一声,算是给自己闺女一个面子。
转头就朝陈小惠骂咧道,“你个没眼力见的死丫头,你拿自己当客人啊!你姑大热天的进门,你连杯水都不倒,老陈家怎么养了你这个好吃懒做的蠢货!”
这是指桑骂槐,阮婆子最厉害的功夫之一。
一是表示对陈春花这个女儿的重视,好哄得她开心了往娘家贴钱,二是看不惯萧白苏居然喊过人之后,大剌剌的站在旁边不动了。
一个破丫头片子,还真拿自己当客人?到了姥爷家居然不抢着干活?自己这女儿是怎么教闺女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若是放在前世的萧白苏,一听这话,肯定会羞得脸红,然后抢着去干活了。
现在,她立在陈春花的身边纹丝不动,跟没听到一般。
陈春花自然也听懂了,瞪一眼萧白苏,示意她勤快点,去干活。
偏萧白苏老神在在,只装没看到,瞪半天也不见她动,陈春花也只能收回目光来,装什么也没听懂,掩饰她指挥不动女儿的尴尬。
那边,陈小惠正在检查陈春花提回来的东西呢,看到好几种肉,正暗自高兴着。
正文 第197章 你们咋就不上天呢?
挨了骂,也不恼,忙不迭的去找杯子倒水。
很快,给陈春花端上来一杯水,至于萧白苏,那是谁?被她自动忽略了。
萧白苏也没有指望她们家能招待她,走了一路本来就口干舌燥,看到陈春花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水,越发的口渴起来。
方才陈小惠拿杯子倒水都被她看在眼里,也不说话,径直走过来,拿了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
这动作轻松娴熟,跟自己在家似的,一点没有拘泥,让陈永世与阮婆子暗自有些吃惊,当然更多的是不悦。
这丫头以前见的时候,印象里是脸皮薄,拘泥胆小的性子,今天怎么胆子这么大了,连姥爷姥姥都不怕了?
谁让她自己倒水喝了?
不过,这到底是一件小事,过后再收拾也不迟。
正事要紧,阮婆子忍了忍,把目光收回来,移到陈春花的身上。
拉了几句家常,问了家里头还好不好?果果在不在家里?怎么不来玩?等问题之后,开始切入了正题。
“春花啊!小勇的事情,你筹划得怎么样了?他爹出车祸死了,现在就剩下你这个姑姑可以指靠了,一直千盼万盼着等你来呢。”
陈春花今天回娘家特意扑了粉的,就是为了看起来有神精气一些,但她两只黑眼圈却遮不不住的憔悴之色。
撑起笑脸来,“妈,小勇学校这事,你看能不能跟那人再讲讲价?我听人说要不了这么多钱吧?我们县上有个孩子只花两万就可以进了……”
阮婆子脸皮一抽,顿时露出几分不高兴来,“人家是人家,我们小勇是小勇,小勇只考了一两百分,按理说进不了重高的,亏得找了熟人想办法,才能进去。但是三万八千块的择校费,一分钱都不能少。然后高中三年的报名费书本费生活费什么的合起来算一万二,一共五万块钱,一点没要你多的。”
萧白苏在旁边望天。
这脸可真大,这陈小勇又不是陈春花生的,居然这么理直气壮的让她掏钱?
你们咋不多要一点呢?你们咋就不上天呢?
不过这里还轮不到开口,反正陈春花没那么多钱,她先养精蓄锐。
也正好看看陈春花如何应对?陈春花这个资深扶弟魔,现在是扶侄子魔,要如何肝脑涂地给她们凑五万块钱出来。
“爸,妈,对不起……我这次真的没有这么多钱。”陈春花低下头去,十分的内疚。
阮婆子仿佛听错了,愣了半响,才惊道,“什么?春花?你说什么?没有?春花,你之前都答应得好好的,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说没有啊!小勇是你唯一的,嫡亲的侄子啊!春花!他一切都可都指望你了,你这突然撒手说没有,你要小勇怎么办?你这不是逼你爹妈和你侄子去死吗?做人要讲良心啊!春花啊!”
陈春花已经满面通红了,急忙解释道,“妈,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之前给我们白苏说了一门亲事,是谈好的六万块钱……但是这门亲事黄了,我在电话里也跟您提过,老萧家不要脸的大房,分了三万块钱走了……”
正文 第198章 春花,我求求你
陈永世也停下来转铁球的手,目光沉冷的看向陈春花。
阮婆子一着急,也顾不得萧白苏就在旁边了,在也没将她当回事,脱口而出“可你不是说张有财家的房子有戏的吗?可以值个五六万的,我们小勇这事,我也知道你难办,可我们也没找你多要一分钱,说五万就只要五万,剩下的你给你们家果果留着……”
陈春花嚅嚅道,“妈,房子……房子也没有到手,那房子现在已经让政府的人给强行征收推平了,说是要改做了街心花园,自然一分钱也没有了。”
一旁的陈永世早沉不住气了,手中的铁球狠狠一碰撞,沉声道,“你别在这里跟我们哭穷卖惨,玩些虚的,你就说吧,你现在身上带了多少钱回来了?”
陈春花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白苏的聘礼剩下的三万块钱,加上家里所有的积蓄五千块,一共是三万五千块……”
话刚出口,阮婆子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春花啊!还差这么多可如何是好啊!我们老陈家就小勇一个可以传种接代的小子,不上重点高中,将来难以考上大学,不上大学,小勇他将来没有前程啊!你是他亲姑姑,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大好的前程就这么没了吧?我们老陈家也没有别的希望了,你弟弟玉田走了,家里就剩下我们一堆孤儿寡母的,你要是再不管我们,我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啊!”
陈春花又急又臊,脸色通红,“妈,不是我不管,我真的没有能力了……您也知道我家里就甘草一个人上班,工资又低……”
阮婆子不听,‘扑通’一声跪在了陈春花的面前。
鼻涕眼泪糊成一团,面目看上去十分的可怖,“春花,我求求你,你看在你死去的弟弟份上,一定要让你侄子上学啊,我们老陈家就吃在没有文化的亏上,不上学,你侄子可就废了!你不能这么狠心啊,这可是我们老陈家唯一的指望啊!你先前不是还答应的好好的吗?怎么就变卦了啊?是不是萧甘草他不愿意拿钱出来?”
陈春花吓慌了,噗通跪在阮婆子的面前,母女俩对跪着:“不是的,妈,是真的,家里没有钱了,暂时白苏的婚事也定不下来……我真的没有办法可以想了。”
她想借也借不到,白沙县那地方穷,没有谁家有上万的钱借出来。
再加上她的人缘口碑,从卖女儿那一刻起,加上后来发生的事情,早就臭遍白沙县了,哪里还有人肯借钱给她。
阮婆子哭得眼泪哗啦的,“春花啊!想当初你年青的时候,多少人想求娶你,那个时候,出十万八万的人都大有人在,可我们还是把你嫁给了他萧甘草,他萧甘草当着我们两老的面,发了毒誓的,说一定会照拂我们老陈家,我们才把你嫁给他的……他如今怎么就心肝黑成了这样,不怕天打五雷劈呢?”
正文 第199章 居然算计到了……
陈春花也急得哭了,“妈,对不起啊!不是老萧的问题,他一个月死工资只有600块,我们一家大小要吃喝……我但凡能想出点办法的,我一定想,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陈永世听腻了两个女人对哭,将手中铁球往桌子上重重一搁,“够了!”
阮婆子与陈春花都吓得不敢再哭诉了,面面相跪,僵在了那里。
一旁看热闹的陈小惠也吓了一大跳。
只有萧白苏云淡风清,面不改色,最为淡定。
他发脾气或者不发脾气,都跟她萧白苏毫不相干。
只见陈永世冷笑道,“春花,我生养了你一场,你自己想,如果没有我们,哪里有你现在夫妻和睦,儿女成群?你不会是过你两天安稳日子,就忘记了家里吧?你说你想尽了法子,你真的想尽了法子吗?”
陈春花如坠云雾中,“爸,我是真的想尽了法子,现在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还等着老萧他发了工资,我们家几口人下个月才有饭吃……”
陈永世三角眼一横,道,“春花,你太让我失望了。现在是小勇的非常时刻,你这个当亲姑的都不愿意帮把手,你是不是想气死你爹娘才罢休?你就不能把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暂时先卖了,来救救急?你们家在白沙县的那么大那么结实的四合院,至少值个十来万吧!我们也不要你多的,就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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