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罗婆子被人扶着上茅厕。
她被打了三十个板子，现如今走路都成问题。原本每日都来巴结她，给她送酒送肉的人现在也跑远了，她身边只有一个老姐妹在陪着她。
“你啊，你说你，为了个什么事儿啊，把自己给弄成了这个样子。”
听到老姐妹这样说，罗婆子忍不住道：“不这样，哪儿去得今后的富贵呢！你且等着，我是个有福气的，这如今不过是……嘶……我出本钱罢了！”
话是这样说，罗婆子的心中其实还是没有底的。如今事情可算是办砸了了，她还能得到许诺的三百两银子吗？
心中忐忑又自己给自己打气，若是不认账她便豁出去将这件事给闹出来，看那人今后要在柳家怎么做人！
自己要去庄子上了，这辈子可就回不来了！
罗婆子屁股一点也不敢动，可是蹲大的又要蹲下去，一蹲下去，感觉整个屁股好像被人拿着刀一片片的片肉！她都能感觉到好像有血在一点点的流出。
第一百八十七章：闺中话
忍住，她对自己道，为了那足够颐养天年的银子！
月色之下的柳家，灯火满院子，暗流涌动。
第二天下了一整天的雨，顾之薇和柳思兰上学来回都被打湿了一点。如今学堂先生的周围多了一个人，谢廷轩。
基本上每日都会瞧见他拿了书来向先生请教，在柳家教书的先生从前也是一个寒窗苦读的读书人，想要考取功名。可惜最后名落孙山，最后为了生计不得不来柳家做了教书先生。
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虽然老了，但是心中的壮志却是不老的啊。
他第一次见谢廷轩便甚是喜欢他，这个少年，聪明，又勤奋刻苦，很有他当年的风姿啊！当年是想自己考取功名，如今自己做了先生便将这个梦想寄托在了自己的学生身上。
谢廷轩虽然不是他正式的学生，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下读书人都是一家的，他指点了谢廷轩其实还是算是他的先生的。要是他今后高中了，自己也可以当做是梦想实现了。
是以，先生在给谢廷轩解惑的时候都是绝不私藏的。有时候为了给谢廷轩讲东西，甚至将自己正经的学生给撂在了一边。
顾之薇：“……”
咳，幸好她不是要来读书考功名的。
谢廷轩是真心实意来问问题的，知道里面有柳家的姑娘们在读书便也不走近了，只在拐角处便停下，等到先生下课了再去问问题。
他是有君子之风的人，可姑娘们却并不是“君子”啊。
开始是胆子大的，偷偷的用月扇掩了半边脸在窗户边儿去看谢廷轩。
谢廷轩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却身量欣长，气质也出尘，锦衣蓝衣公子宛若一块宝玉，在日光之下泛着吸引人的微光。
姑娘们在深宅大院中长大，平常哪儿见得到外男，便是外出赴宴年岁相当的也要避开，余下的都是一些几岁的孩子。现在外面就有一个翩翩少年郎，哪里有不多看两眼的道理呢？
顾之薇托腮看着她们讨论着谢廷轩，说他长得好看啊，看起来便是温润的君子啊，这些她都很赞同。谢廷轩，是一个君子一般的人。
现在小一股书卷气，做事却是一板一眼的，长大之后必然是一个君子。这样的少年，不是家中规矩好，便是自我的约束能力好。
柳思兰听着她们兴致勃勃的谈论谢廷轩便是冷哼一声，再同顾之薇咬耳朵道：“平常看起来一个个规矩得不行，从前她们在娘亲告我状的时候，一个个的开口就是姑娘家的规矩和礼仪。说得好像她们很规矩似的，现在还不知羞的看别的男子，真是！”
她气得快要冒烟儿了，顾之薇递给她一块桃花酥安抚她。
她看着窗外的美人蕉思量着生意上的事情，她不敢去想未来，一想便觉得全是靠运气。选老公在古代就像是拆礼包一样，不合适，你也只能忍着了。除非你娘家势大，不然，你就只有死命的忍着了。
她现在是靠着老夫人的宠爱在柳家活着，虽然青氏和柳正书现在对她还不错，但是难保以后，毕竟不是亲生的……不对，就算是亲生的，也能狠心的舍下啊。她的亲爹不就狠心的将她给舍下了吗？
按说她是信得过老夫人的，若是她来给她相看的话，多半会选择家世好，公婆也善良的。可她不得不面对一个很现实的事情，老夫人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她还有三年的时间及笄，这三年里，老夫人若是不在了，她……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呢？
她有柳烟儿的嫁妆，还有老夫人帮她开起来的酒楼……这些东西若是被柳家人知道，便是青氏也不会让她安然离开的吧？
老夫人现在应该也在给她相看了，只希望老夫人能够长命百岁啊。顾之薇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得自己自从进来这柳家简直快成为机关算尽的人了。
“之薇，之薇？”
她正在出神的时候柳思兰唤了她好几声，一问才知道这丫头是问她，今后想嫁什么样的人。
顾之薇囧，这还能是自己想什么就是什么的吗？
她既然问了顾之薇便道：“好人。”
柳思兰不解道：“好人？”
“是啊。”
“你不想嫁给家世好，能干的人吗？”
“想啊，可是，”顾之薇目光中含了太多柳思兰看不懂的东西，只看得顾之薇嫣红的唇张合之间吐出字句来。
“可那也要看运气和缘分啊，我只想他是一个好人就足够了。好人，才好。”
可以没有大本事，却能对自己好。她能赚钱，也不求如何富贵了。人生在世，安安稳稳，平平淡淡才是真。
柳思兰似懂非懂，顾之薇便问她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柳思兰不是顾之薇这个活了两世的人，闻言俏脸一红，低头搅着帕子，一拍的娇羞娇憨的模样。
“我想要……”她道：“嫁给一个有趣的人，最好……”
“最好能够带着你策马游春，能带你走遍大江南北是不是？嗯……”顾之薇拖长了声音道：“带你成天疯，这样的人必定要有钱，有权不行，没时间。估计是一个家中富贵的公子哥儿才行吧？”
“原来啊，”她手中的扇子挑起柳思兰的下巴道：“咱们的思兰是想要嫁给王孙公子呢！”
“哪有有，胡说！”她立刻否定，又因为害羞而垂下头道：“这种事儿，谁能说得准呢？”
谁闺中的时候没有对未来相伴一生的人有过期盼呢？少女心事是枝头的杏花，是水渠中微微绽放的芙蓉。
这一天晚上无风无月，罗婆子再也忍不住了，住着拐杖一个人从她的屋中出来。
这些人都是一些落井下石的！
她心中暗骂，自从她被革了管事妈妈的差事之后第二天她便被新的管事妈妈带着人，连人带着被褥都给赶到了紧邻茅坑的小屋子里来了。
因为紧紧的挨着茅坑所以屋子中都是潮湿的，还带着臭味，熏得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不过她也只有忍着了，便是一个外院的小丫头，她现在也指使不动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暗审
从高处跌下了，你就得认命。
明日她便要被送去庄子上了，银票必须今晚拿到手。白天的时候她便传消息过去了，今晚子时，梅花院子角给钱。
想到银子她才来了动力，忍着痛屁股也不敢扭了，僵硬得宛若木偶人一般的去了梅花园。
梅花园从前居住的是三个姨娘，后来接二连三的出了命案，一个姨娘生产的时候难产，一个在梦里发疯了撞墙而死。剩下一个姨娘，硬生生的被吓得也发疯了，这个梅花院便荒废了下来。
罗婆子往梅花院走其实心中也有一些发憷，死了人的地方，总归是有些不吉利而且感觉总是阴风阵阵的。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里平常是没有人来的。这也正是她们选择在这里见面的原因。
罗婆子连手中的灯笼也没有熄，无风无月漆黑的夜里有人提着一盏灯笼在阴森森的院子里行走，瞧着便分外的渗人。
“夫人？夫人？”
罗婆子叫着。
叫了好几声才从暗影处出来一个人，她穿着一身碧色的衣裳，头上插戴着赤金分心的首饰，手指上一个碧水玉的戒指泛着幽幽的碧光，好似一双妖怪的眼睛一般。
“罗婆子。”
罗婆子闻言转身，举高了一点灯看清楚了四夫人的容貌了才放下心来到：“老奴见过四夫人。”
“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四夫人冷冷的道。
罗婆子嘿嘿的赔笑道：“夫人手中握着老奴今后的生活，这院子哪怕是死了百十个人，婆子也得来啊。”
“哼，”四夫人冷哼一声道：“我说的是你竟然还敢来问我要银子，事情没办好还敢来问银子，你的胆子可真大。”
“瞧夫人您这话说的，”罗婆子道：“老奴身上这伤可不是假的，虽然事情办砸了了，那是顾之薇那个小贱蹄子坏事儿啊。没有她坏事儿，老奴可不会办砸了的。再说了，”她笑着道：“好歹老奴也是对夫人忠心耿耿啊，最后宁愿受皮肉之苦也没有将夫人给供出来啊。”
“你的对头话倒是不少啊。”四夫人一甩帕子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罗婆子道：“事情办砸了了，三百两是不可能给你了。我心善，给你一百两银子，加上你的金猪牌，你过后半辈子也没问题了。”
“夫人！”
罗婆子急了道：“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啊，您可是答应了老奴的啊。老奴这次可是豁出命去了帮您的啊！”
任凭罗婆子如何的舌灿莲花四夫人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将银子给她了。
“事情没办好，没打你一顿便是我心善了，给你一百两银子还不知道感恩？”她拿着帕子碰了碰自己的鼻尖，眼中满是嫌恶道：“当真是好不知趣。”
“您！”
罗婆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四夫人转身便要走了，罗婆子急了道：“您就不怕我去告诉老夫人吗？”
“哈哈哈！”
四夫人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的道：“你若是去了，”她带着寒意道：“就别想要你这条命了！”
“你！”
“哦，我竟然不知道我的四儿媳，竟然还有杀人的本事？”
后方突然亮起了灯来，满头银丝的老夫人出现在她们的面前，花婆婆扶着老夫人往前走。
老夫人看着四夫人和罗婆子哼了一声道：“柳家的白米，养出了你们这样的东西！”
“老夫人！”
“娘！”
两人俱是跪了下来，满面惊恐。
这个位置极其的隐蔽，她们现在还没想通为什么老夫人突然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她们一早就被人盯上了？
四夫人身子发抖，原本之前她在老夫人面前还是一个被相公嫌弃，宠妾而被欺压的正室形象。自从媚姨娘的事情之后老夫人对她也更加温和了几分，现在……她只怕是要完了！
只怕是，被休的可能性都有啊！
想到自己被休了，估计正好被媚姨娘腾位置了，四夫人心中便像是有一团火似的！她不能被休，她不能！
“娘，事情不是像您听到这样的，您相信儿媳啊！”
说着竟然开始磕头了。
罗婆子之前在她这里受了一肚子的气，现在看她磕头自己也不顾刚刚好一点的屁股了，咬牙重重的磕头，屁股原本好一点了现在又被撕裂开了。
“老夫人，一切都是四夫人之事老奴做的啊，老夫人，您明鉴啊！”
一时之间，院子里分外的热闹。
老夫人眼中满是嫌恶道：“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定西！”
这个儿媳，她原本还怜惜她。没成想，她居然偷偷的将手伸到了之薇的身边去了。老夫人在后宅待了一辈子了，哪里不知道四夫人这次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明盏，而是顾之薇！
身边有一个偷盗的丫头，顾之薇再有之前嫁过人的名声，她这是要将顾之薇给踩到泥里面去啊！
老夫人看着波澜不惊，其实心中早已气得不行了。
“都给我进来！”
“哎，你就不好奇祖母能不能抓到她们吗？”
柳思兰打着哈欠问顾之薇。
顾之薇还在算账，头也不抬的道：“若是没有抓到的话，外婆现在已经回了万寿园安寝了。”
“你是说，抓到了？”柳思兰听到顾之薇这样说瞌睡都被赶跑了，跳起来道：“你就不好奇祖母会如何处置她们吗？”
“哎呀，早知道我们今晚该跟着祖母去的，好可惜啊！”
顾之薇终于抬头看柳思兰了，小姑娘脸上满是后悔，她是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看着吧？
顾之薇心底摇头，并不是每件事情老夫人都愿意她们参入其中的。特别是还是处置自己家中人的时候，大户人家都是要面子的。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暗中解决的。
她和柳思兰虽然是柳家的姑娘，但那终究是长辈的事情了。
而显然，柳思兰不懂这一层。
顾之薇算账算得眼中发涩了，拿了自己做的竹叶书签放在自己算到的一页合上之后过来同柳思兰说话。
“没什么好去看的，不过是私下解决罢了。”她肯定的道：“外婆不会将这件事情给闹大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处置
“为什么啊？”
“为什么？”顾之薇笑着道：“四房的夫人同外院的管事妈妈联合在一起陷害孙小姐身边的丫鬟？这个名声，柳家可不会背的。”
“我懂了！”
柳思兰道：“祖母怕丢人！”
顾之薇失笑道：“差不多吧。”
“等了许久，你饿了吗？”她提议道：“不若我们下银丝面吃？”
“好！”
心中的问题解开了柳思兰吃得下东西了，姑娘们饿了要下面，流香白鹭她们去小厨房点火煮面去。
好在因为姑娘们经常半夜吃东西，食材都是准备着的。她们锦风苑现在可是有冰窖的，当然，是老夫人疼爱两位姑娘才给弄上的。
前一天晚上熬上的鸡汤放在冰窖里面，现在拿出来烧开下面，一会儿便做好了银丝面。
在睡觉之前顾之薇不忘嘱咐柳思兰，关于她们知道的这件事情，不管对谁都要守口如瓶。便是青氏，也不能说。
老夫人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还是烂在肚子里面比较好。
柳思兰发了个毒誓，若是她说出去的话，今后吃一斤糕点，便胖一斤。
顾之薇：“……”
果然有点狠啊。
老夫人果然没有将这件事情给闹到了明面上，只是第二天四夫人便去家庙里为柳家祈福了。
为柳家祈福，这一祈福便没了个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柳家就震惊了，全都不明白为什么老夫人好端端的要四夫人去家庙祈福，还是这么一个没说明期限的。
四老爷对于四夫人这个妻子虽然没有剩下多少青衣了，但到底是他的正妻，她一下子被处置了，心上还是有点打鼓。
只是他也没有办法，老夫人的话在柳家便是圣旨，谁敢违抗呢？
柳思月在她走的时候哭得不行，那小模样凄惨无比，撕心裂肺的叫着娘亲娘亲的。
四夫人的心都碎了，想要回去抱一抱自己的女儿却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架住了，往门外拖着走。哪里还有半分四房夫人尊贵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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