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蛋脸，挺鼻，唇红齿白，声音也动听，连行礼的身姿也好看，这模样，便是比着一些官家姑娘也是不差的。
顾之薇却在心中暗自思忖老夫人是什么意思，没有病却让人以病痛为由来请她回来，方才又对她说要将万寿园里面最好的院子给她，又对她说流香是个再稳重不过的。听起来，像是有要将流香指给她当丫鬟的意思……
老夫人想要她留下。
顾之薇是从心底拒绝的，她喜欢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也喜欢做生意，喜欢走南闯北，喜欢赚钱之后的成就感。她努力的掩藏身份，不提起自己的身世，为的便是逃离院墙之中的金丝雀生活。
她不想留下。
只是，她现在不好说坏了老夫人的兴致。
这个满头银丝的老人，喜欢她是发自内心的。看见她的喜悦也是真的。
她不忍心现在就告诉她，她要离开，她要拂了她的好意。
跟着老夫人进了万寿园在花厅之中坐定了，丫鬟拧了湿帕子给顾之薇擦手，又有丫鬟送上来十几种糕点，最先上来的是一盅炖汤。
五六只老母鸡熬成一罐子的浓汤，再入了一些滋补的东西，很是补人，而且味道还不错。顾之薇在路上又吃得少，竟然被一盅鸡汤给打开了胃口，一连用了两盅鸡汤。
老夫人看她喝了两盅鸡汤也是欢喜得不行，连忙命人再给她添一盅，被顾之薇连忙给拦了下来道：“外婆，再喝一盅，之薇就真的喝了一肚子的水了。”
老夫人这才像是明白过来一般的道：“是了，是了，不能全喝汤了。”看着桌子上的各色糕点，拿了一个玫瑰糕给她道：“来，吃糕点。”
顾之薇接过吃了起来，入口真的有股玫瑰花的香味，而且很清新像是带着露水的玫瑰花香，入口松软，很是不错。
老夫人看顾之薇喜欢又连着捡了好几块糕点给她，一边慈祥的看着她道：“这些都是你娘亲从前喜欢吃的，外婆估摸着你也喜欢吃，果不其然你也喜欢啊。之薇，好孩子……”
语气之中满是欣慰之意。
顾之薇听了心中却是一酸，还带着丝丝的愧疚之意。
不是为自己，是为了她娘亲，柳烟儿。
一看外婆如今的样子便能猜到当初的外婆是有多疼爱那个小女儿，可她却做了那般让她伤心的事情。一个母亲，在女儿和人私奔的时候，她除了承受外人异样的目光之外，更多的是心痛。
现在，外婆说她像她，看到她喜欢吃她从前喜欢的糕点，都觉得是一种安慰。也可见，她从来没有怪过那个女儿，她在一直想念。
可惜，那个被她这般珍爱的女儿，却为了一个男人，背弃了她的家族，为了那个男人，凄凉的死在了小院子里面。
现在，在外孙女身上，她得到了安慰，好似自己的女儿还活着一般。
眼见着外婆的双眸湿润了便知道她想起来自己的娘亲，顾之薇吃不下东西了，放下糕点双手握住了外婆的双手道：“外婆，之薇在呢。”
“在！在……”
老夫人将顾之薇一把搂入了怀中，一边晃着道：“之薇在呢，外婆知道，外婆都知道。”
祖孙俩这样依偎了一会儿，花婆婆进来道：“水已经准备好了，老夫人，让姑娘去沐浴吧。一路风尘仆仆的，也该换洗一下衣物了。”
“好，”老夫人拍着顾之薇的肩头道：“快去吧，叫流香侍候你洗澡。”
顾之薇：“……”
又要被人看光光了……但是她又不能拒绝，只能咬着嘴唇道了一声好。
流香带着四个丫鬟领着顾之薇去沐浴了，花婆婆给老夫人送上一杯香茶对老夫人道：“那边儿的果然是想要看姑娘出丑，一路之上他们就没有告诉一下姑娘，这家中有什么人，甚至一路上连一句话都没有同姑娘说过。”
老夫人听了冷哼一声道：“他们心中想什么，我老婆子清楚得很。于是想要，越是不给他们！”
说完了又叹气道：“之薇现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十三岁了，连个帮着她存嫁妆的人都没有，更别说谁会帮她打算了。我可怜的之薇。”
花婆婆也叹气道：“谁说不是呢，如果不是这次老夫人态度坚决的要将姑娘给找回来，姑娘现在都还在外面受苦呢！”
“老奴可是听说了，说姑娘之前……”花婆婆欲言又止，像是心疼得紧都不忍心讲出口一般。
第一百一十七章：夜谈
老夫人不知道这些，便追问道：“之前怎么？”
花婆婆也是欲言又止，她越是着急，手都抓紧了花婆婆才道：“老奴说了老夫人可千万要撑住啊。”
“你说。”
这样说着，却还是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
可是她没想到花婆婆一说出来，还是让她眼前一黑，差点儿晕了过去。
花婆婆道：“姑娘之前是在那边被人给害了挪出府扔到庄子上不管死活的，而庄子上的人也大胆将姑娘给随便扔给了乡下的亲戚。谁知道那乡下妇人竟然大胆得将姑娘……将姑娘卖给一个瘫痪的癞子做媳妇儿！”
“混账！”
老夫人怒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骂出口了，又盯着花婆婆道：“还有什么吗？你一并全部都给我说清楚！看看到底那些人还有什么瞒着我！”
之前老夫人便让人去寻顾之薇，传回来的消息都是顾之薇很好，直到这次她觉察出了不对经，一通的怒火发下去才让他们说了实话，这才有了安排人去接回顾之薇的事情。
花婆婆这次是暗中使了钱去派人打听的，顾之薇的事情她查得清清楚楚。她便一次性的将顾之薇如何摆脱周家，如何自立门户如何赚钱经商的事情都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着听着怒气渐渐压下去了只剩下了欢喜，她的外孙女真是像极了她！她疼爱顾之薇这个外孙女，却也害怕她像她娘亲那样，性子太柔弱也太不谙世事了。
如今瞧着，顾之薇倒是一个不好惹的。
能靠着自己的头脑和双手，开铺子赚钱，能一砖一瓦的砌好自己的生活，性子是个坚韧的。
可是，一个大家闺秀，官家姑娘原本便是应该在闺阁之中绣花读书修身养性，却要应付生活的艰难，还要同人周旋获得钱财让自己生活下去。
想到这里，老夫人的心上便是一阵的疼惜。
她要对这个外孙女好，要将她娇养长大。顾家不要她便不要她，她也能将她养得好，还会给她准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看着她嫁给一个良人。
老夫人的心中下了决心了，花婆婆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的，想起来自家那个单纯薄命的姑娘便是一声叹息，对老夫人道：“现在姑娘回来了，老夫人也可以放下心结好好的生活了。”
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宝，当初柳烟儿的事情可是将老夫人和当初的老太爷气得卧床了一个多月。这些年来，老太爷走了，老夫人还在人间煎熬着。
老夫人开始也气过自己的女儿不争气，后来更多的是自责和懊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呢，为什么就是没有看好自己的女儿呢。
后悔带了最后就成了无尽的想念。
柳烟儿多乖巧啊，从小时候开始想，一直想到……她私奔。
当初软软小小一团的姑娘，从此再也没见过。哪怕是传来了她的死讯，老头子也不允许她去见她最后一面。
老夫人想着流下了泪来，花婆婆给她拿着手帕擦眼泪。
顾之薇还不知道老夫人和花婆婆的谈话，她在享受流香的按摩。
用了玫瑰花油按摩着，空气里都是玫瑰花的香气。
顾之薇的神经都放松了，这些日子以来的舟车劳顿很是让她疲惫。
到后来，耳边只剩下了小丫鬟加水的水声，再没了别的声音。
身体在热水中，鼻端是令人放松的香气，再加上流香按摩的手法很不错，顾之薇的眼皮越来越重。
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坐起了身子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她有些不好意思，幸好自己现在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若是一个大姑娘那才是丢人呢！
她醒来流香便进来道：“姑娘醒了，老夫人已经在外面等着姑娘用膳了呢！”
“外婆在等我？”
顾之薇立刻精神了，让一个老人等着自己吃饭，从心理上她便过不去。
老夫人看到顾之薇来了，和蔼的对她招手道：“之薇啊，来了？来陪外婆吃饭。”
顾之薇没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收获到的第一份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情，是在外婆身上。
她对着她甜甜一笑然后走了过去，就坐在她的旁边。
流香给她们拧了帕子过来擦手，花婆婆给他们各自盛了一碗汤。
“来尝尝，这是特意让厨房给你炖的汤，看看可是合你的胃口？”
顾之薇听话的接过碗，拿起汤勺喝了一口道：“确实很好喝。”
顾之薇说了好，老太太便满意了。
其实按照一般来说的话，今天晚上这顿饭应该是全家人在一处吃的。可是老太太却单独的带着她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吃。这里面……是因为他们都不高兴她回来了吧？今天在门口就问出话的妇人是她的舅母，带着骄傲的样子，一看便知道素日里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这柳家到底是如何的复杂顾之薇不知道，不过如今老太太没有同她说，她也当做是不知道便好了。
反正她不打算在这里住上多久的。
一顿饭老太太都在给顾之薇夹菜，自己能夹的自己夹，自己夹不到的便由花婆婆和流香代劳。
老太太的近前有两个大丫头分别是流香和荷衣，荷衣今日去庙里为老太太烧香去了，要晚点才回来，是以，顾之薇今日没有见到。
顾之薇吃得饱得不行，没办法不吃啊，老太太一个劲的给她夹菜她又不能拂了老太太的意，只能吃下去。
晚饭过后说是有人来请老太太安，老太太正躺在软榻上同顾之薇说话，闻言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的道：“让她们回去吧，今晚上乏了，不想见人。”
这一波的打发回去了，第二波却没有办法打发回去，因为来的是老太太的大儿子，如今的侍郎大人柳正书。
这个舅舅顾之薇在进门之前便有留意过，面容严肃是个不苟言笑的。
她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唤了一声：“之薇见过舅舅。”
柳正书看了一眼顾之薇，没有应声。
第一百一十八章：冲突
顾之薇知道，这是为自己的娘亲顶着怒火呢。
柳正书不理会顾之薇却不能不给自己的娘亲行礼，在行礼过后，老夫人的报复便来了。
她也没有吱声，柳正书便又行了一遍的礼，连着行了三遍的礼老夫人都不管柳正书。
屋子里安静极了，一点声响也没有。
柳正书终于忍不住了，抬眼看向了站在一边的花婆婆。求救似的眼神花婆婆接收到了之后心中暗自骂了一句：该！
谁不知道从前的柳烟儿姑娘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如今的之薇姑娘更是掌中宝，大老爷这样的给之薇姑娘脸色看，岂不是自己来凑这个霉头吗？
心中是这样想的，却还是上前带着笑轻声开口道：“老夫人，大老爷给您行礼呢！”
那语调轻轻的，像是在唤陷入睡梦中的人一般。老太太这才看了一眼柳正书哼了一声道：“还知道给老婆子行礼啊。”
“儿子有罪。”
柳正书认错认得贼拉的快。
老夫人却也不是那么好说话，而是道：“侍郎大人能有什么罪？”
“大人公务繁忙，不要在老身这里留久了，快走吧。”
“娘这是在生儿子的气呢。”
“我生你的气？岂敢呐！”老夫人突然怒道：“你的外甥女给你行礼，你是瞧不见吗？”
柳正书沉默了，老太太更加的愤怒了，拍了一下软榻道：“有你这样做舅舅的吗？”
顾之薇垂首立在旁边不说话，不单单她是这样，除了花婆婆，屋子里面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是这样的。
柳正书被当着下人们的面这样喝斥脸上有些挂不住，便道：“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娘真的想念得紧，可以在家住上十天半月……”
柳正书的话还没说完老夫人便又炸了道：“什么叫做可以住上十天半月？”
她厉声道：“她是我女儿的血脉！是你亲妹妹的女儿！不是什么外人！外面院子里还养着一个别人家的闺女，怎么我的之薇就住不得了？你就是这样做舅舅的吗？”
老太太是真的发火了，人气急了咳嗽起来，顾之薇和花婆婆连忙上前给她顺着心口，顾之薇还一边的道：“外婆您别生气，身体要紧，身体要紧。别为了之薇同舅舅置气……”
“瞧瞧，你还不如一个小姑娘！你是怎么对她的，现在还肯叫你舅舅！”
柳正书面色铁青道：“柳家没有柳烟儿姑娘！更没有什么顾之薇姑娘！娘亲还是早点醒过来。”
“你！逆子！”
老夫人抓起靠枕就要往他的身上扔被花婆婆拦住了，一边哀求的看着柳正书道：“大老爷快向老太太陪个不是吧，老太太身子原本便不大好，别这样给气病了。”
柳正书还没说话，顾之薇先跪了下来。对着老夫人的便磕了一个头道：“之薇若是知道回来会让外婆和舅舅这样吵架，之薇定然不会回来的。外婆千万别生气了，身子要紧。要是外婆有点什么，之薇便是将自己杀了也难赎罪过啊！”
说着哭了起来，老夫人看到她哭的样子想起来柳烟儿，她的烟儿哭起来也是一副将人心肝儿都揉碎的模样。
老夫人摸了摸顾之薇的头安静了下来，也不看柳正书道：“我没有几年好活了，这辈子就没什么顺心的时候。年轻时候要看着老头子纳妾，帮着他打点内院，还要帮他养一些妾室的孩子……”说着，她顿了顿，眼中滚出两滴浑浊的眼泪，声音也哽咽了道：“后来是我的烟儿被人哄骗，现在你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儿女环绕了，我一个老婆子还要受你们的气。”
“外院的那些是不安分的，我瞧得清清楚楚！”
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像是疲惫极了一般的道：“之薇我是一定会好好的护着她的，那些别有用心算计的人，谁也别想得逞！”
柳正书看着哭着握着老夫人手的顾之薇，又看着自己老娘亲被气的发白的脸和脸上的泪痕，默了默终究还是道：“娘您若是执意想留着，那便留着吧。”
说完，也不等老夫人说话便行了一礼就要走了。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听得后面传来一声：“之薇谢过舅舅。”
柳正书没有说话，抬脚毫不停顿的离开了。
花婆婆和流香拧干了帕子给顾之薇和老太太擦脸，水盆中放了蔷薇花瓣带着一点香气，让人心情好了一点。
“别瞧着你舅舅一副冷漠的样子，”老太太收拾妥当了终于打开了话匣子道：“想当初，他可是最疼爱你娘亲的。”
说起当年的旧事，总是带着一些哀伤的。
老太太陷入了回忆中，一边慢慢的同顾之薇道：“你娘亲生在柳絮飞扬的季节，柳絮飞扬宛若烟，这便是她名字的由来。”
“小小的一团生了下来便是柳家人人宠爱的小姑娘，作为大哥的正书更是每天都要带着亲弟妹来屋子里看好几遍……”
“到了大了便是带着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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