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别叫我碰见。再活一遍童年,真挺蛋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是你
宋桃之近来心情复杂。
最近几次放学去奶奶家,小姑回来都很晚,问起来总说是工作忙,但少女的眼角眉梢都是情,快乐如燕子般的身姿真很难瞒住人,连明快的声音都带了些娇憨。只有奶奶那么迟钝的人才发觉不了,还以为她是跟张家小子处得好,所以心情好。
宋桃之知道,历史还是沿着原有轨迹在走,赵坤云和宋长青终究是有一段情。
她想找人商量商量此事,但却又无法说出口,心乱如麻。
人变小了,心性也没那么好了,有点控制不了情绪。
宋桃之问赵意:“你爸最近怎么样?”
“工作忙,回来的有点晚。”赵意回答得闷闷的,“我自己做饭。”
“哦——”宋桃之愧疚起来,才几岁的孩子要自己做饭了?小姑也太不像话了点,赵伯伯也是,这么大年纪,谈个恋爱,忘记孩子了。“你会烧火吗?别把手烧了。”
赵意伸出还带着婴儿肥的手指在宋桃之眼前晃晃,“我早就会做饭了,就是切萝卜丝儿有点难,切的粗。”
穷人孩子早当家,没妈的孩子像跟草。
《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电影好像就是这会儿在中国火起来的,那首日后是人都会唱的“世上只有妈妈好”还没传唱开来。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宋桃之轻轻唱起来,赵意听得入神,听完了眼圈微红,但到底没掉下眼泪。
宋桃之看着他,将他的五官、每一个神色都刻进心里,情感复杂。知道未来,谁说都是幸福的?总有一种危机意识告诉你,现在得到的幸福都是泡影,这种感情让人几乎要精神分裂。
这个周日,宋桃之跟谁都没约,一个人沿着河西路往南走,那边是县三中,三中对面有条小路,能进到西山另一侧山脉的一个山沟。
说是路,不过是条山沟,过了夏天,没了溪水,便能沿着大小石头缝里,钻进山沟。山沟中有片特大的石林,小山般的石头堆积在山沟间,爬到大石头上,坐在那里,望着窄窄的天空,四周都是山石树木,那种幽静、淡然让人觉得如在世外桃林,能忘记多少烦恼。
前世,在三中的日子,那里便是宋桃之的秘密世界,很少有人能摸进那里。
宋桃之手脚并用钻进山沟,人变小了就是费劲,爬上一块石头费了老大力气,总算是爬到她以前最喜欢的一块大石头上。
宋桃之抱着膝盖,什么都不想,望着蓝蓝的天,四周的树叶随风飘落,打着旋儿带来寒意,冬天要来了。
宋桃之很想唱歌,天后刚出的新歌,她就记住了几句,“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就像哪年,匆促刻下永远一起那样美丽的谣言。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别太快冰释前嫌,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我们要互相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
宋桃之呸了一口,“什么藕断丝连,狗屁。”
又换了几首歌,不是什么因为爱情,便是想你,宋桃之唱不下去了。怎么都是情歌?以前的她真的这般天真,只想着爱情?
天开始阴,宋桃之觉得有点冷,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没心情好起来,她站起来,扭扭屁股,唱起小苹果,欢快的充满节奏感的歌曲一下子让人脑子清空,除了“火火火”之外,也想不出什么了,洗脑够强。
宋桃之自语:“回家。既来之则安之,慢慢过吧!”
宋桃之爬出了山沟,从一块大石头后钻出个黑脑袋,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俊眉修目,鼻直口方,神色冷峻,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与年龄完全不搭的讥讽笑容,“小苹果?”
他塞了一颗山果进嘴里,嚼了几口,蹙眉吐了,跳下石头,快速消失在山沟。
元冬阳跑得快,出山沟的时候宋桃之才上了马路,头上还顶着几片枯叶子,两只小辫子一甩一甩的,一会儿走了几步猫步,一会儿又走得四平八稳,一会儿又横冲直闯。元冬阳加快脚步,追上宋桃之,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后知后觉的宋桃之根本就没注意身后的人,一路上还哼着各种调子的歌,现在流行的歌曲她真不喜欢,只有在这种一个人的时刻才能愉快地唱歌。
童年多自在啊,想怎么走路便怎么走,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她不该忧虑的。
“喂。”元冬阳喊宋桃之,连叫了两声,宋桃之回头,“你喊我?”
细眉大眼的女孩,脸色嫣红,笑起来眉毛弯弯,很讨喜的面相,元冬阳把记忆中那个黄衫女子重合、印证,没错,就是她了。
“你头上有树叶子。”
元冬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和善,“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宋桃之摸掉头上的枯叶,打量元冬阳,有点眼熟,同学?未来同学?年纪差不多,都住一个县城,认识的几率很大。
“我叫宋桃之。”宋桃之观察眼前的男孩,五官很精致,线条冷峻,轮廓比较立体,他在笑,但清冷的眼底却无一丝笑意,这显然是一个很冷情的人,宋桃之脑子飞快地转,将眼前的男孩放入记忆中过滤。
元冬阳挑眉,点头,转身就走。
“喂。”宋桃之没想起来这是谁,跟着元冬阳脚步,“你这人什么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元冬阳给了她一个冷峻的眼神,再送一个冷笑,走了。
宋桃之指着他说不出话,她跑上前去,对元冬阳送了个甜笑,“你门牙掉了,漏风,笑起来真难看。”
元冬阳踉跄,一口气差点没能上来,门牙、漏风?
宋桃之笑了,银铃的笑声传出老远。元冬阳看着她穿着件红色的呢绒上衣,蹦跳着,走入西山路,伴着夕阳走向余晖中。
“宋桃之,就是你了。”元冬阳几乎把这个名字咬碎,死都忘不了的女人,居然是临死前遇到的,搞笑?
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永远向前,从不退缩,人生无所畏惧,讨厌向后看,不喜后悔,重生不是他的风格。即使知道未来父亲的仕途会出现问题,但他也从未想过要通过重生来帮父亲避过地雷。
所以,他对重生这件事十分的生气,而那个让他重生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有一刻,他真有弄死她,让她回到婴儿状态的冲动,怕自己太冲动,所以问了名字就赶紧离开。
不想,这姑娘还老虎头上捉虱子了,门牙漏风?元冬阳咒骂了一句,该死的换牙。有洁癖的元冬阳差点忘记自己曾经也有过这么衰的日子,满嘴漏风地过了两年,还被另一个小孩嘲笑了?
宋桃之,这名字有点耳熟。
想起来了,两年前参加姑姑继子的婚礼,新娘是这个名字,据说跟他是高中同学,但他实在没什么印象,新娘敬酒时的表现也不像记得他的样子。
元冬阳小时候在临县上过两年小学,在县一小上的,后随父亲调任离开了这里。小姑嫁给了本地一个企业家,高中时,因逃避林琳,跑到小姑这里上过一年学,先是在重点中学一中,但那里氛围太压抑,学业太重,他很不喜欢,便转学到三中,在三中也只上了三个多月,随后便被母亲强行带走。
宋桃之应该就是三中时的同学。三中是县城新成立的,仅次于一中,成立的目的是辅导各类高职生和定向培养生,只设立了四个班。他就读时是高二,上的理科班,班里似乎就三四个女生,他有点不记得是不是有宋桃之这么一号人。
小姑的继子叫赵意,是一中的尖子生,常去三中,但两人不熟,几乎不说话。
元冬阳整理着思绪,三中的同学他记得也没几个。
大学都毕业多年,留学都回来了,在一次聚会偶尔遇见一个三中同学,交换了名片,没几天将他拉入一个三中交流群,因为不熟,他从未说话,那个群从开始就是被屏蔽的。还好那个群很冷清,几乎没有人说话,不然每天清理红点点,他也嫌麻烦,怕早就退出了。
早退出就好了。也许就不会有开车玩手机撞人这事了。
元冬阳高中离开后第一次回到已升级为市的临市,父亲出事退休后,人情冷暖自知,连林琳都离他而去,只有小姑视他如初,极力劝他回乡下休养一段时日。
元冬阳才来这里第一天,有人电话给小姑说赵意在饭店喝得烂醉,砸了人家店,也把自己摔伤了,小姑跟继子关系一般,他主动提出去接人,不想才一出门,就撞了人,然后诡异地回到小时候。
罪魁祸首也找到了,小姑继子的老婆宋桃之。据说赵意跟宋桃之吵架,宋桃之离家出走,赵意摔了手机,跑出去喝闷酒,他去找赵意,撞了赵意的老婆宋桃之——
简直是一个恶意的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取名字叫《重生之原来是你》的,但不知怎么手一抖写成一心一意了。
算了,叫什么都是个意思。
☆、插班生
“宋桃之,出来跳皮筋。”
下课铃一响,张玉红就冲了出去,拿着她妈妈给她新买的橡皮筋,得意地招呼着众女生,唯独漏掉刘文娟。
宋桃之对这种重温童年的游戏特别的感兴趣,能再一次跟孩子般欢跳,挑、勾、踩、跨……
浑身解数,各种玩法,梳着小辫子的姑娘,满头乱发飞舞的女孩,脸上还留着鼻涕的爱哭鬼,跳橡皮筋是这个年代女孩子最爱的游戏。
宋桃之跳得脸蛋红扑扑的,上课铃声响起,回教室时问张玉红:“刘文娟呢?”
张玉红笑起来,硬挺的眉柔和了许多,她晃着脑袋,“可能在教室哭吧,她不是爱炫耀,总说她妈妈给她买的橡皮筋怎么的,借来跳一次比什么都难,现在我也有了,我才不像她小气,谁跳都可以。”
宋桃之不忍心,跟她说:“下次叫她一起吧!人家心眼小,你也学啊?”
“我才不学她呢!”张玉红抗议,“她就爱告小状,你现在怎么这么大方,上次她告你抄作业,你居然都没打她。”
打她?宋桃之恶寒,小时候的她真的这么厉害?这般有女汉子潜质的人最后怎么变得那般柔弱?宋桃之对自己很不满。
“我又不爱打架。”宋桃之老脸不红,反正是装嫩的季节,怎么装都无所谓。
“切。”张玉红给她一个白眼,“以前你可不屑带刘文娟玩,现在还跟她一起放学,真是奇怪了。”
宋桃之警觉,这是张玉红给她的第二个疑问了。
还好上课了,宋桃之又在看似虔诚而在神游中度过,余老师跟她犯冲的节奏也不是一天两天,时不时提点她两句,读个字默个写读篇课文回答个问题什么的,宋桃之应付的如鱼得水,小学二年级还当不了学神,宋桃之真是白活了。
宋桃之越来越有学神的潜质,赵意考试第一的位子怕是难保。
但宋桃之不想出风头太盛,中考时马马虎虎考了个中上游,为了这个成绩胡晓群是惊喜交加,宋长文也喝了两杯白酒为女儿庆贺。
宋桃之脆弱的心被满满的愧疚塞住了,早知道就考个第一了。
不过,还是算了。
学霸也不是人人能做的,就拿赵意来说,要当班长,要领读,要领早操,要做表率,要最先完成作业,要做被抄作业的大哥大,要做女生心中的男神……
这些还是留给需要表现的人吧!
一早,刚入教室,张玉红就拉住宋桃之,愤愤地说:“太可气了,刘文娟又有新毽子了。”
“挺好啊,下课我们踢毽子。”
“她不借,我刚才已经问过了。”张玉红浓眉拧起来,“她说要跟赵意一块儿踢,谁都不许碰她的新毽子。”
赵意悄悄踢了一下宋桃之,宋桃之回头,男孩眼神有点躲闪,“我、我把从你舅妈那里拿回来的鸡毛做了两个毽子,这个给你。”他递过来一个,垂下眼眸,“另外一个我本来想留着自己玩的,但是刘文娟在我们家写作业看见了,说是喜欢,就拿走了。”
张玉红捏着拳头,尖叫,“赵意,你怎么这样?居然送刘文娟鸡毛毽子。”
赵意似乎被吓到了,眨巴眼睛可怜地看着宋桃之。
宋桃之噘嘴,她也有点不高兴。好像人变小了,很多行为不由自主便幼稚起来,她控制不了情绪。
“那这个给你,你留着自己踢吧,我不爱踢毽子。”
宋桃之扭身,呼呼地翻开书,赵意在后面用书捅她,她忍无可忍,扭头,很大声地说:“动什么动,讨厌死你了。”
赵意沉默了。
宋桃之恨恨地想,你还生气?自小就是个坏坯子,就学会讨女孩子欢喜。
赵意递来纸条,宋桃之本想扔了,但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跟一个二年级的孩子生气?她翻开纸条,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鬼精灵到家了。
赵意写:“我喜欢宋姑姑做我妈妈。”
宋桃之:“……”
这孩子,鬼灵精的。
下课时,全班同学都知道赵意送了个漂亮的鸡毛毽子给了刘文娟,刘文娟得意极了,小辫子都翘上了天。
张玉红拿着赵意给宋桃之的另一个毽子,昂着头叫了要好的同学踢去了,不去听刘文娟的吹牛。
宋桃之拿了笔在书上认真地描,书本来就是用来画的。周总理的温暖,过河的小马,描啊描,画啊画,反正想画成什么样子都随心意。
赵意探头看宋桃之的书,“宋桃之,你不能把总理画成那样,那是我们敬爱的周总理。这样不好。”
“赵意班长,谢谢提醒。”宋桃之心情好了,不跟赵意计较,“画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人死了,活在心里,不要通过表面现象来看是否对某个人喜欢。”
赵意偏着脑袋,满眼疑惑,不懂。
宋桃之也不需要他懂,就是随口乱说。
窗户外站着一个黑色毛衣的男生,一脸的肃穆,没一丝这个年纪男孩子的调皮、灵动,冷淡的让敏感的孩子本能地离他很远。
他走进教室,背着他的小书包,站在跟他差不多高的讲台上,听着老师介绍他插班生的身份,看见生动、可爱的小朋友们举起小手,噼啪鼓掌。
元冬阳有摔了书包,冲出教室的想法,这日子没法过了。小学二年级——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宋桃之,细眉大眼的女孩,笑起来嘴角有个小酒窝,脸蛋红扑扑的,会说话的眼睛精灵古怪,眼眸转动,俏皮可爱,浑身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但那机灵中分明带了狡黠与嘲弄,若不是元冬阳深知那身体里藏了一个成熟的灵魂,怕也要被骗过。
元冬阳:“老师,我要坐那里。”
老师说:“你想跟宋桃之坐一起?”
宋桃之从神游中回过神,激动了,自己小时候人气可不一般的高,新来的插班生主动要求跟她坐一起?
但在看清楚新同学的长相时,宋桃之的激动打了个折扣,说话漏风的莫名小朋友?难怪面熟,原来真是同学,可是怎么都想不起他长大后的模样?
新同学的面子挺大,余老师把张玉红调到左后排,与独坐的陈华坐在一起,张玉红满脸不高兴。刘文娟乐了,坐在赵意身后的她,恨不能给张玉红两个巴掌以示庆贺,本组的小组长在张玉红面前向来没什么威信,这是刘文娟最不能忍受的,哼,总算是调走了,不再是最受老师关注的中间小组分子了。
新同学叫元冬阳。
宋桃之问赵意:“你记得这个名字吗?”问完,觉得自己神经,赵意怎么可能记得?
赵意很认真地扬着小脸想,“不记得。”
你当然不记得。宋桃之觉得自己过分紧张了,不过在路上偶遇的一个小男生,现在又做了同学,有什么可紧张的?
元冬阳很安静,坐在宋桃之身边,没出什么幺蛾子。宋桃之身边突然就安静了,爱上课说话的张玉红调走了,跟宋桃之打过架的杨松也被调远了,赵意是个安静乖巧的男生,最不会调皮,他的新同桌是不爱说话的徐晓霞,学习是女生中的尖子,赵意一桌完全是学霸的组合。
至于宋桃之能坐在中间一排,大约余老师是为了更方便地监视她罢了。
宋桃之的前面还有一排,坐着也是学霸潜力股,两女生。小学那会儿,学习好的基本都是女孩子,像赵意这样的能稳坐前三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