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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朕已经决定了,追封三哥为郁林王,爵位由河间王李孝恭的孙子李荣承袭。”李治承认得很痛快,“朕若为当年涉案之人平反,那就说明当年朕糊涂,枉杀好人,从而让天下人耻笑。”
“你早就让天下人耻笑了,居然不知道?”萧可已然明白他的用心,悔不当初,“你明明就是在报复?”
“对!朕有报复的能力,当然要报复。”李治索性认了,将多年积怨一诉而尽,“你若是朕,你会怎么做?当年,朕的太子做得好好的,从不曾出过差错,可先皇突然之间要换太子,朕一旦被废,后果如何?”
“你都说了,是先皇要换太子,和三郎无关。”仍是贞观十七年的旧怨,一直纠结至今。
“无关。”李治却是不相信,“怎么是无关,要不是他处心积虑,先皇为何要换太子?假,假心假面,假仁假义,都是假的,什么英杰亲贤、礼贤下士,全是装出来的,表面上笑里藏刀,暗地里机关用尽,他有多少次遣人刺杀过朕,朕如今让千里、曦彦活着,已经仁至义尽了。”
“说完了?”听他诉过苦,萧可反而很平静,因为他口中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三郎。“既然如此,我要去广州了。”
“怎么,你只顾儿子不顾女儿,婵娟呢?”李治自认很了解她,“说不定朕会放她出来呢!一个女孩子而已,朕不跟她计较,只要有人肯娶,朕便放她出来。”
就在这一瞬间,萧可明白了,就像李义府所说,陛下嘴里全都是鬼话,他自始至终都不肯为三郎昭雪,他不会让千里跟曦彦回到长安,婵娟人在献陵,出入都不得自由,谁能认识她,谁肯娶她?从前,他一味欺骗,信誓旦旦,不过就是想得到肉体上的欢愉而已。
暗夜下的宫苑,诡异而可怖,前方是走不完的无尽蜿蜒长廊,往事就似一部电影,一幕幕、一页页、一段段,来来回回,十九年抹不去的记忆,在脑海中不停地翻来覆去,李世民、杨淑妃、高阳公主、蜀王愔……那些活着的,逝去的人。
天光大亮时,依旧艳阳高照,从门下省得来的消息就是长孙泓被定罪为长流琼州,可卢承庆刚刚晋升为刑部尚书,且昔日与长孙无忌、褚遂良结怨最深,琼州千里迢迢,褚遂良的两个儿子就是前车之鉴。
刚进入立政殿,零陵香的味道迎面而来,一位身穿紫袍官员长身而立,面如面如傅粉,英俊洒脱,李义府回来了,果然神通广大,仅仅被贬了几个月而已,那位与他同时被贬斥的杜正伦却卒于横州,就连决囚不冤的唐临也死在了潮州任上。
“多时不见,尚宫一如的风采依旧。”李义府微然一笑,着实与人无害。
“李相公真会说话,哪里有什么风采。”萧可却是失魂落魄的。
“听说是尚宫为长孙泓求情,他才被改判为长流琼州。”李义府随口一问。
“不是。”萧可摇了摇头。
“不是就好,尚宫曾托义府办的事儿,义府一直记着呢!过些时日,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李义府一如的笑容可掬。
“恐怕李相公给不了我答复。”昨夜,他那么绝情,想来无望。
别过李义府,萧可去寝殿内晋见皇后,佩儿、环儿捧着盥洗之物,皇后正在对镜理妆,绛紫宫装,发髻以金箔装饰点缀,端得雍容华贵。
“也不知是尚宫面子大,还是陛下同表哥感情深,死罪说免就免。”皇后似在嗔怪。
“皇后,长孙泓他……。”
“少在这里替他陈诉冤屈,本宫听见长孙这两字就头疼。”不等萧可说完,皇后把手里的珠钗一掷,气愤道:“看在已故长乐公主的面子上,陛下宽免了长孙冲父子,这已是莫大的恩典,如今又宽恕了一个,还要律法又何用,只需尚宫求情便可。”
“我没有求情,是陛下不想杀他。”萧可屈膝跪诉,皇后最恨之人就是长孙无忌,今番确实触怒了她。
皇后根本不信,经此一事,对她极为失望,一言不发,带着众宫娥、内侍离开了寝殿。
萧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皇后不曾叫她起身,再不敢自作主张,今日的立政殿静得出奇,自皇后走后,偌大的宫殿内只剩她一人,从下午跪到晚上,水米未进,直到高延福进来说了一句话,意思就是皇后要她回紫云阁闭门思过,无宣召,不得踏足立政殿半步。
离开立政殿时,月上中天,因双腿麻木实在难行,滞留于万春门外歇息,今番惹怒了皇后,日后怕是在宫中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慕容天峰大步流星而来,直言相告道:“卢承庆适才向来陛下禀报,长孙泓已经死在狱中。”
这话无疑是晴天霹雳,雪上加霜,“伟伦怎么会死?他已经被改判为流刑。”
“据说是中毒。”慕容天峰一脸轻松,长孙弘是死是活跟他无碍,“从大理寺刚刚转到刑部就死了。”
“不可能。”萧可愣怔一下,转身就向万春门外跑,势必要去刑部看个究竟。
慕容天峰却不容她胡来,当刑部是西市吗?说去就去,才要拦截,又换了想法,到不如让她亲眼到刑部看一看,看到那家伙横尸当场,就此断了念头。
一路向宫禁各处出示左卫府上将军的令牌,转而随她来到横街,刑部已近在咫尺。
今夜恰是卢承庆当值,忽听慕容将军到访,忙出来相迎,却不想萧尚宫一头扎了进来。
她为长孙泓求情一事,宫墙内外人尽皆知,如今不明不白的死在刑部,尚宫深夜寻来也不奇怪。便令校尉把尸体抬上来,适才仵作已经验过,确系中毒身亡,如今只用一床白布掩盖。
萧可一手掀开白布,如何不是伟伦,只是脸呈青紫,看不出原有面目,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横死于刑部,当场伏尸痛哭。
好歹是六尚之一的尚宫,今晚却在刑部失仪,慕容天峰索性将她拽了起来,“我来安置他好不好?你先回去。”
“如何安置?”泪水已模糊了视线,萧可根本看不清慕容天峰。
“人死,总要入土为安。”她都哭成了这个样子,再不忍心责怪。
“凶手是谁?难道不问吗?”萧可一一扫过刑部诸人,伟伦殒命于此,凶手必在其中。
“还问什么凶手,他是死有余辜。”慕容天峰手上用力,将她重重撞在墙上。
身体似震碎了一样的疼,同时也让她清醒,再次把目光投向伟伦时,他已经被抬走了。
秋夜,冷风凄凄,至此才接受了这个实事,伟伦不在了,一瞬间消逝,谁是凶手?皇帝?皇后?卢承庆?李义府?
作者有话要说: 《新唐书卷九十三 列传第五 》
郁林王恪,始王长沙,俄进封汉。贞观二年徙蜀,与越、燕二王同封。不之国,久乃为齐州都督。十年,改王吴,与魏、齐、蜀、蒋、越、纪六王同徙封。授安州都督。显庆五年,追王郁林,为立庙,以河间王孝恭孙荣为郁林县侯以嗣。神龙初,赠司空,备礼改葬。
☆、第三十三章
远山青翠,隐隐没于云雾之中,近处溪水潺潺,对岸是一望无际的桃花林,如云如霞,芬芳怡人,村姑、少妇围在溪水边说说笑笑,洗衣摘菜,是梅园村独有的田园画卷。
一双手蒙上她的眼睛,用余光扫到他的衣摆,白衣翩翩,不染纤尘。
“伟伦,是你吗?你说过,不会再来了?”掰开他的手回眸,神色微变,却不是伟伦,那人丹唇外朗,柔情逸态,魅于语言,熟悉的零陵香迎面而来,“三郎,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
“我以为?”他眼神是质疑的,握住他的双手,冷冷冰冰,感恸道:“三郎,你来看我了吗?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
蓦然间,人不见了,握着的手也不见了,凭空消失,萧可来回张望着,到处寻找,却被漫天的大雾遮住了视线,前不见方向,后不见退路。
猛然惊醒,子夜深深,寝室内唯有一盏孤灯照明,窗外是稀稀沥沥的雨声。
眉儿掀帘子进来,她的样子,仍是魂不守舍,“醒了,慕容将军一直在外面站着。”
萧可掀开毯子,披衣下榻,出门一看,慕容天峰果然在廊檐下立着,背着双手似在欣赏灯下夜雨,“伟伦呢?你说过会安置他,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慕容天峰索性把话挑明了说,“长孙泓就算没中毒,你以为他能平平安安走到琼州吗?”
萧可摇头,褚遂良的两个儿子就是前车之鉴。
慕容天峰反问,“既然你什么都明白,为何总是想不通呢?”
如何能想通,贞观十四流落长安,是伟伦收留了她,也曾对他想入非非,可他爱的另有其人。
“告诉我,谁是凶手?”
“自己想去。”慕容天峰冷冰冰顶了回来,说了半天,仍是顽固不化。
“是不是李义府?”萧可想到了这个凶手,以他的卑鄙,绝对做的出来。
“别问我,谁让他们家‘谋大逆’,本该死无葬身之地,现在留个全尸就算不错了。”
说罢,慕容天峰拂袖而去,顷刻消失在雨幕之中。
雨,三天三夜不曾停下,终日阴雨霏霏。
萧可再不想过这种闭门思过的日子,撑着伞来到立政殿,守在宫门外的高延福摇了摇头,说是皇后不想见她。
她举伞踌躇,举步维艰,如何打破僵局?想生存下去,是万万不得得罪皇后的,还有千里、曦彦远在岭南,将伞一掷,转而跪在了雨中,一瞬间被雨浇透。
高延福见她如此,赶紧入内禀告皇后,秋雨连天,不被折腾病了才怪。
皇后正在榻上翻书,看了一眼荷花样水漏的时辰,一语不发。
大殿一如静谧,掉下一根细针都能听见动静,高延福很着急,又不敢求情,他认识萧可二十年,关系一向不错。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窗外雨仍未停,皇后终于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叫她进来。”
高延福如获大赦一样跑了出去,萧可却在冷雨里淋了一个时辰,身体冷僵,意识还算清醒,像个落汤鸡似的跪在立政殿,瑟瑟颤抖。
皇后将书一掷,依旧嗔怪,“本宫还以为,你的眼睛里只有陛下。”
大殿内暖融融的,身上的寒意在渐渐消散,可仍是冷,“下官……不敢。”
皇后追问道:“萧尚宫,你认为本宫会善待于你,是因为从前感业寺的恩情吗?”
萧可摇头,今时今日的皇后,怎会记得感业寺。
“算你有自知之明。”皇后再问,“既然不是为了感业寺,那是因为什么?本宫为何要迁就于你?”
“是有人托了皇后照顾我。”萧可记起了秦枫说过的话。
“秦枫告诉你的?”皇后似是紧张起来,“他还说了什么?”
“那人是谁?我在这里举目无亲。”萧可望着皇后,已经把所有认识的人,挨个捋了一遍,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
“不用问了,本宫不会告诉你。”皇后是摸透了她的,经此教训,总能规矩一些,“想在这宫里立足,不能光靠本宫,自己也该长些记性。”
“皇后,那人是谁?”萧可仍在苦求。
“下去吧!”皇后再不理她,扶着环儿回寝殿歇息去了。
高延福见她跪着不动,赶紧拽了起来,“还跪上瘾了是不是,回去弄碗姜汤喝,别冻病了。”
“你告诉我,你一直在皇后身边,一定知道。”萧可抓着他不放,一定要弄清那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我根本不知道。”高延福连连摇头,“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别回头病了,再弄一大堆药吃,我记得你最不喜欢吃药。”
在高延福絮絮叨叨的催促之下,萧可终于离开立政殿,以皇后平日的作风,必不会说。一路心事重重,连伞也忘了拿,似个落汤鸡一样回到紫云阁,把英华都吓了一跳,眉儿赶紧准备衣服及沐浴的热水,又烧了一大碗姜汤给她灌了下去。
萧可自认身体很好,在另一个世界就是孤孤单单,风里来、雨里去的讨生活,来到这里做了王妃,舒服日子没过天,手上、背上全是旧伤,每逢阴雨隐隐作痛,曾让人埋在土里都捡了一命,不就这么过来了。
“阿娘,为什么下雨不拿伞?”英华双手托腮,很不解理,他今年六岁了,各种问题很多。
“阿娘忘记了。”抚着儿子的脸庞,萧可换作了笑颜,“年纪大了就爱忘记事情,英华以后要提醒阿娘。”
“好啊!”英华一口应承下来,即兴挥着小拳头在屋子里乱舞,“阿娘,你看英华的功夫好不好?阎庄哥哥教我的,他今天很忙,说明天再来教我。”
萧可摇头而笑,儿子那稚嫩的身手还不算功夫,大儿子李千里才是习武的材料,他有一手极为精准的弩箭,人人见了望风而逃。自英华丢的那次,就认识了东宫的侍读阎庄,闲暇便来寻他玩耍,有时也带着太子李弘过来,不过是写写字,练练拳脚,玩儿一会子也就散了。
正在沉思间,忽听有人在外头叫着英华,推窗一看,雨也停了,一个少年自墙上露出了头,正是阎庄,眉儿开了门他都不进,直接从墙头上跳下来,才十二岁的年纪,是跟仁儿一样的淘气。有了阎庄哥哥,英华再不理母亲,两个人在院子里一路疯跑,又跳又叫,阎庄又拎了一把剑出来,乱挥乱砍,刚刚淋过雨的草木就遭了殃。
“阎庄哥哥,我也有剑,你等等。”英华又折返回来,伸着小手朝向母亲要剑,“阿娘,把鱼肠剑给我。”
“不行。”萧可一口拒绝,三郎留下的唯一遗物,岂能让儿子乱来。
“为什么?阎庄哥哥都有剑,你却不给我。”英华小嘴一撇,自觉得委屈,呜呜哭了起来。
“不行就是不行,出去玩儿吧!阎庄哥哥还在院子里呢!”好话说了半天,儿子仍是又哭又闹,立时拍案而起,“还不出去,没挨过打是不是。”
英华吓了一跳,从没见过母亲发怒,自觉委屈的很,哭着跑了出去,一头扎进乳母怀里。谢氏正在屋檐下头做鞋子,本来两个孩子玩得好好的,后来英华去要东西,结果哭着跑了出来,这可是她的心头肉,任谁也不能欺负。
撂下针线框,着萧可的屋子嚷道:“指不定在哪里吃了亏,却回来拿孩子撒气,英华是上辈子欠了你,才摊上你这样的母亲,不明不白不说,还见天受你的气,你打他呀?怎么不打?我非跟你拼了这条老命不可。”
阎庄一看势头不好,便把自己的剑让给了英华,可惜他人小拿不动,又站在窗户外劝起了萧可,“尚宫别生气了,英华太小,你会吓坏了他!乳母也少说两句,英华到底是尚宫之子,哪有护着孩子责骂母亲的。”
经阎庄一劝,紫云阁终于安静下来,萧可亦觉得这孩子不错,阎立德之子,现在东宫充任侍读,其姐阎婉正是魏王妃。“你姐姐还好吗?”少说也有十几年没有见过了,以前为妯娌,常在一处聊天。
阎庄的神色为之一变,“还好,就是日子清苦了些。”
自李泰死后,日子清贫是一定的,又在千里之外的郧乡,阎家纵使想帮衬,怕也是鞭长莫及,这就是失败者的命运,当年的魏王是何等风光。
倚窗而望,英华与阎庄又欢乐了起来,你追我逐,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快,抚着手上的剑,思绪纷乱如麻。该怎么办?千里跟曦彦不能留在那里?婵娟都长大了,也不能留在那里?所有的难处,都在一个人的手上握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