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你不过是一个阶下之囚而已,你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王爷也曾身为阶下之囚,如今,你不是成为了对我生死的主宰,甚至是对皇上生死的主宰。”
“你的话很多。”贤王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他向来是性子冷淡的人,能陪她说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
苏墨钰也看出了他的不耐,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说着:“其实王爷心里很清楚,你抓到我,用我威胁容蓟,无非是让他痛苦一下罢了,他是绝对不会因为我,而放弃他的权利。”
贤王没有说话,但苏墨钰知道,他在听,而且赞同自己的说法。“只是让容蓟痛苦,你觉得值得么?解气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贤王终于无法再继续保持淡定。
苏墨钰试着活动了一下腿脚,还是钻心的疼:“我一介平凡女子,既不心怀丘壑,也没有王爷的壮志凌云,我还能干什么?无非是想和王爷做个交易罢了。”
“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和本王谈这些?”贤王阴厉的眸子,径直探向她,淡色的瞳仁,透着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若是一般人,早在他的注目下,溃不成军,苏墨钰却悠然自得,从容与他相视。
“当然有资格,王爷应该明白,对于朝堂之事,我了解的并不比你少,甚至,我了解的比你还多,包括容蓟的秘密。”
听到最后一句,贤王终于来了兴趣,眼瞳微眯,道:“你的意思是,你会帮本王,对付容蓟?”
“没错。”她欣然颔首:“王爷果然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你就能明白。”
“明白又如何?”
“明白的话,王爷就该知道,把我当做人质,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贤王轻笑:“哦?那你说,本王应该把你当成什么?”
她蓦地敛了笑,严肃郑重道:“幕僚。”
贤王突然沉默下去,既没有笑话她,也没有拒绝她,隔了许久,他才转首对自己的手下道:“找大夫来给她看看伤势。”
那个接受命令的人,诧异地看了眼苏墨钰。
也不知她跟主子都说了些什么,竟然能让主子临时改变主意,着实让人惊讶。
腿上的伤势不轻,好在有大夫及时诊治,晚一些,她这条腿都保不住。
但即便如此,她仍是好几下都下不了地,正因如此,贤王对她的看管,也相对松散。
加上众人所处之地,是一处虽年代久远却依旧坚固的堡垒,轻功绝佳的人都很难逃出去,更别说伤了一条腿的她。
所以,她也无需费那个心力,去谋划逃跑路线,每天躺在床上,看看书,自己跟自己下下棋,倒是不错的选择。
她的老实和悠闲,也慢慢加大了贤王对她的信任,有几次,他和手下商议要事时,甚至没有再刻意避讳她。
是无条件的信任,还是故意的试探,不用想也知道是后者。
她都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因为她明白,这些作战计划,最终都会被作废,她听了也是白听。
看书看得有些昏昏欲睡,正打算小憩一会儿,门扉突然被推开,一道白影踏步而入。
贤王身上披着厚厚的裘氅,但他似乎还是不够暖和,手里抱着一个热腾腾的暖炉,走到榻边,在椅子上坐下。
苏墨钰放书的动作一顿:“王爷有事么?”
贤王直勾勾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你既然已经是本王的幕僚,那你倒是说说,接下来该做什么?”
她把书放在床头,坐直身子:“这个时候,阎烈洲应该已经回到京城了,容蓟得知我被抓的消息,定然会派人来营救,接下来,我们只需要放出风声,告诉对方我被关押具体地点,做好埋伏,等他上钩即可。”说完,她又补充一句:“如果不信任我,可以不将埋伏地点告诉我。”
贤王一瞬不瞬看着她,眼里写满了迷茫:“本王这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原本,我还以为你只是在敷衍我,如此看来,你是真的要帮本王对付容蓟。”
她也露出不解的神色:“怎么?难道王爷以为,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骗你?”
“本王倒是认为,你欺骗我,才是你最该做的。”
她哼笑:“原来我在王爷心中,这么没有诚信。”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的目的又是什么?”贤王并非不信任她,只是好奇,好奇她的做法,她的心思,还有她毫不留情的背叛。
她轻轻吐气,“没有为什么,王爷想得太复杂了,我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复仇。”
定定看了她许久,直到房间内落针可闻的安静,让她开始有些昏昏欲睡时,贤王这才慢慢站起身,整了整风氅的领口:“有消息之后,本王会来通知你。”
第402章 讨厌叛徒
三日后,贤王果然来通知她,说是风声已经放出去了,容蓟的人,随时会来救她。
贤王这么轻易就相信自己,这让苏墨钰有些惊讶:“王爷不怕自己的藏身地暴露?”早知道这样,她应该……
贤王满不在乎道:“无妨,反正这里马上就要被舍弃了。”
好吧,之前那些早知道,早应该,就当她从来没有想过。
虽然贤王已经给予自己信任,但很多事情,还是在瞒着她,譬如说朝中还有哪些官员是他的人,他手下还有多少兵力,是否有盟友,又是否有援军,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是直接攻城,还是和容蓟谈判,亦或者简单些,直接发起政变。
这些她通通不知道,贤王也不是有意要瞒着她,而是她现在,根本没资格,接触到这些。
“王爷可愿告知我,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她随口一问。
贤王也不瞒她:“原本本王打算活捉容蓟派来的人,但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
苏墨钰点点头:“这么说,王爷打算将前来营救我的人一网打尽喽?”
贤王神色不明地看她一眼:“你认为不该如此?”
呵,还是无法完全放下戒心,总是这么试探,有意思么?
“我是怕王爷心软,所以特意确定一下。”
“你若是不忍心,可以躲起来。”
“不忍心……”她轻轻叹息,口吻中带着一丝苦笑,却不够凄惶,反而充满了讥嘲:“如今的我,还有什么不忍心的呢?”
贤王正要说什么时,有人前禀报:“王爷,有人闯进来了。”
他看了眼苏墨钰:“来的还真是快,可见他对你的重视程度。”
苏墨钰不痛不痒回道:“要不了多久,王爷也会这般重视我。”
他意味不辨的笑了声,转身走了出去。
苏墨钰犹豫了一下,拖着伤残的腿,也跟着了上去。
苏墨钰也没想到,容蓟会这么快就骗人来救自己,而且派的还是雷震。
他真的以为,仅凭这十几个死士,就真的能把自己救出去?
贤王望着下方正在激烈缠斗的人,冷笑:“老六莫不是疯了,竟然派出暗卫来救你。”
苏墨钰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样不正好如了王爷的愿?”
贤王的眸色忽然深了些:“一个耽于儿女情长的人,怎能有资格执掌天下,一统江山?”
苏墨钰附和道:“是啊,感情太丰富可不是件好事,尤其是身在高位。”
“他来救你,你却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令人心寒。”贤王略带讽刺地说了句。
苏墨钰却并不在乎,微笑道,“这就是我和他的区别,他马上就要成为阶下囚,一辈子悔恨痛苦,而我,得到了王爷的信任,和王爷的器重,一旦王爷登上帝位,我便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贤王也轻轻笑了起来,对于皇位,他势在必得,面对苏墨钰的奉承,自然不会有半点谦虚:“你知道就好,本王对于功臣,一向宽厚大方,但对于叛徒,手段就不怎么温和了。”
“王爷和我想的一样,我也讨厌叛徒。”说着,她从贤王的一名手下那里,取过一把铁胎大弓,弯弓搭箭,对准了高墙之下的雷震。
因为早有埋伏,雷震的人,从一开始就处于下风,很快,那十几个暗卫,就一个接一个倒下,只剩下雷震,还不肯放弃,拼命坚持。
看到站在堡垒上的苏墨钰,雷震先是怔了一下,随即道:“苏小姐,我来救你了!”
苏墨钰冷笑:“救我?凭你么?”
雷震甩开身后的敌人,冲她道:“苏小姐要是信我,就从这里跳下来,雷震就是拼了性命,也会保你平安。”
苏墨钰拧了拧眉,手指因为长时间勒着弓弦,而有些发麻:“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救,我是自愿留下来的。”
雷震难以置信:“苏小姐,你要背弃皇上?”
“别说的这么难听,我和容蓟,从一开始就是彼此的敌人,这一点他最清楚,不要以为给苏家平反,我就会感激他,就像我砍你一刀,再给你道歉,你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么?伤害已经造成,永远都无法弥补,刻在我心口上的伤,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苏小姐!”雷震万万没想到,苏墨钰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若是让皇上听见,不知该有多么痛心。
苏墨钰懒得再多言,用力将弓弦拉到极致,在雷震举刀砍死一名从身后偷袭的敌人时,苏墨钰骤然松开紧绷的弓弦,锋利的箭矢,如一道流星,飞速朝着雷震而去。
如果放在平时,这一箭,雷震也许能躲开,但此刻他已筋疲力尽,加上心灰意冷,只能眼睁睁,看着迎面而来的利箭,刺入自己的心口。
噗地一声,他仰面倒下,再无声息。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贤王,一来是为她百发百中的箭术,二来是她这毫不留情的必杀一击。
比起其他人的震骇,苏墨钰倒是一脸平淡,将手中的弓顺手丢给一旁的护卫,便转身步下楼阶。
贤王跟了两步,没忍住,扬声道:“你竟然真的下手。”
她脚步不停,清朗的语声,自下而上,传到贤王耳中:“自从两年前,我亲眼看着大姐三姐死在我面前,这世上,就没有我做不了的事情。”
贤王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一瘸一拐远去的背影,对身边的人吩咐:“准备一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以他对容蓟的了解,虽然没有成功救出苏墨钰,但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还是尽早离开与盟军会和为好,以免夜长梦多。
日薄西山,黑夜开始降临。
贤王一行人等,早已离开,堡垒内空空荡荡,偶尔能听见几声遥远的狼嗥。
这时,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雷震,突然坐了起来。
他艰难地喘了几口气,将刺进胸口的箭矢,用力拔了出来。
利箭虽然洞穿了他的身体,却并未伤到要害,他正要丢开手中的箭矢,突然发现箭头的位置有些古怪,用力一折,这才发现,箭头和箭身连接的部位,竟然是空心的。
挖空的部位,藏着一张纸笺。
第403章 真正的失望
果然,一次失败,并不能令容蓟心生退缩,他又连续发动了几次伏击,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还真是不一般,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重新接纳他。”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却总是乐此不疲,连贤王自己,都快有些佩服他的毅力了。
苏墨钰正闲来无聊,半蹲在地上,抛石子玩,听了这话,手下动作一顿,“你太小看他了,他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对我们发起攻击,实则是为了声东击西。”
贤王不以为意:“本王了解他,他不会这么做。”
苏墨钰索性丢掉手中的石子,站起身,拍拍手:“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这么做?就因为你和他是兄弟,你就自以为很了解他?”
“本王不了解他,但了解你。”贤王看着她,女子面容清秀,眼底光华灼灼,虽然穿着女装,但仍是给人一种男子的飒飒洒脱,或许,这便是最吸引容蓟的地方:“你的心里,依旧还放不下他,本王说的对么?看着他派出救你的人,一个个死在本王的手上,你心里也很不好受。”
她也看着贤王,以往她总是觉得这个人很可怕,总是怀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阴翳,和令人恐惧的危险,但现在,她却觉得贤王幼稚透了。
哈的一笑:“原来贤王殿下到现在,依旧不肯信我。”她摇头叹息,很是伤怀:“罢了罢了,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逼着你相信,不过我今日便在此放话,如果贤王因为没有正视我刚才的警告,从而遭受重创,可不要怪我这个幕僚,不尽心尽力。”
她说着这般笃定,连贤王都有些捉摸不定了。
不过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么多年来,他能成为众多兄弟中,活得最久的一个,靠的,便是自己独一无二的判断力。
此后数日,容蓟仍是没有放弃对苏墨钰的营救,但因为早有准备,容蓟派来的人,都是大败而归。
因此,贤王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容蓟,果然还是放不下苏墨钰,虽然他已答应她成为自己的幕僚,但必要的时候,拿来做人质,也是不错的选择。
“等本王与援军会合,便派人送信到京城。”贤王眯了眯眼,看向远处被大雪覆盖的苍茫山坳。
苏墨钰背靠一棵大树,懒懒道:“王爷不会还以为,皇上会为了我而妥协吧?”
“试试也无妨。”
“呵,王爷太看得起我了。”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晶莹的雪粒,在掌心融化。
“本王等了许久,才等到这个机会,绝对不能失败。”
“等了许久?”苏墨钰斜睨左前方的人影:“王爷所指的机会,不会是我吧?”
“成大事者,需不拘小节,你觉得不应该?”
苏墨钰忽然站直了身体,眸光也从懒散变得冷凝:“王爷可否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或者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去那个村落寻找精鹿目?”
贤王沉默良久,才淡声道:“本王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自然有人帮着本王,将你引到那里。”
她瞳眸一眯,暗暗捏紧了拳头:“雪樱到底有什么把柄被你抓在手里?”
贤王微笑着转身,看向她:“你似乎一点都不失望?”
“失望什么?”
“失望你最信任的人,却出卖了你。”
她神色淡然,不辨喜怒,“我这辈子,经历的失望之事太多,已经麻木了。”
贤王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那是你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失望,不懂这种感觉。”
“难道王爷经历过?”
“暂时还没有。”
苏墨钰嘲弄一笑:“也许马上就会经历了。”
贤王半窄了浅色的眸子,目光如刀锋般剐向苏墨钰:“你的这张嘴,还是和两年前一样厉害,但愿你的这张利嘴,可以保你多活些时日。”
“王爷放心吧,我一定会活得比你久。”
贤王冷幽一笑,眼底闪过一抹森寒。
苏墨钰笑意不减,眼中也有机锋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一名卫兵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神色慌张道:“启禀王爷,我们的先锋军,在半路遭到了偷袭,援军也尽数被灭,剩下的,全都归顺了朝廷!”
“什么?”贤王大步上前,一把握住那人的肩膀:“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卫兵被贤王的样子吓到了,支支吾吾道,“我们……我们的军队,遭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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