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什么?
是淑妃的死,苏太师的死,还是自己这两年来的亡命天涯?
“阎烈洲,就算时光倒流,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也仍是同样的回答。”
虽然早就料到,但亲耳听见,难免还是令人倍感难堪,竟是忍不住脱口反问:“明知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坚持?”
“我不认为那是错的。”她道:“这两年来,我想了很多,一开始我也曾后悔过,但后来我想通了。其实谁都没错,所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苏家当年的权势的确过大,无功可封,无劳可赏,自古帝王多疑心,原本身在高位,就要付出与所得到权势相应的代价,皇家固然心狠无情,但苏家也未必忠诚不二,这场比试最终的结果,只有两种,苏家负隅顽抗,挟天子以令诸侯,做个彻头彻尾的奸佞之辈,或者是一败涂地,被皇家赶尽杀绝。我大姐临死前,曾劝我和你一起去边塞,如此方可保住性命,我明白,她说的都是对的,但我并不赞同这么做。”她看着阎烈洲,迎着刺目的天光,微笑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所以我不能答应。”
“你怎么知道对我不公平?”这句话问出口后,他便后悔了,想要收回,却是不可能了,他有些懊恼:“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为难。”
“阎烈洲,以往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提了。”她收回视线,语声平淡道:“如今我还好好活着,这便足够了,人活着本来就不容易,何必还要自寻烦恼,让自己不痛快呢?”
他看着她,她神色平静,安宁祥和,眸光却坚定无悔,宛若磐石。
两年前,他就走不进她内心的世界,两年后,他更加看不清她,看不透她,总觉得自己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与她比肩的资格。
“走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她调转马头,朝着前方长长的官道疾驰而去。
阎烈洲在原地默了一阵,这才打马追了上去。
两人几乎是不眠不休的赶路,故而第二天的清晨,就赶到了雪樱说的那个地方。
骑马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
阎烈洲望着周围的景色,道:“这里如此荒凉,会不会是做错了地方?”
苏墨钰掏出地图,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应该没错,雪樱说那个村落的入口很隐蔽,而且周围很荒凉,不像是有人居住的迹象。”
“这样找下去,恐怕不会有任何收获。”阎烈洲下马,手掌贴在地面上,“这里的地面,比其他地方要温热许多。”
“是吗?”苏墨钰也下了马,蹲下/身,将掌心贴在粗粝的土石地面上:“真的比其他地方要热!”
阎烈洲猜测道:“也许,这个村落,实际上是在地下。”
“地下?”不会吧,难道那个村落的人,都会打洞不成。
“既然是与世隔绝,那必然不能用常理来推测。”阎烈洲站起身,走到对面的一棵枯树前:“我只是奇怪,进入村子的入口,会在什么地方。”
“是啊,这周围空空如也,他们总不能真的打洞进去吧?”
听到打洞,阎烈洲忽然想到什么,绕着那棵枯树走了一圈:“也许,他们真是打洞进去的。”
“打洞?”苏墨钰摇头:“那多麻烦,我觉得不会。”
“你不觉得这棵树,很有问题吗?”
苏墨钰走过去,绕着树来来回回看了两圈:“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阎烈洲指着树干:“这棵树已经枯死了。”
她点头:“是啊,是枯死了。”她又不是瞎子。
“但是它没有腐朽。”
“也许是刚枯死的。”
“不会。”他斩钉截铁,指着树干上的某个枝杈,“你瞧,如果是刚枯死,这些突出来的芽孢,色泽应该还很新鲜才对,可这些明显已经枯黄萎缩,年代久远了。”
“所以?”
“所以这棵树,只是用来当做障眼法,迷惑世人的。”
苏墨钰猛地跳起来:“难道说……这这下面……”
阎烈洲点点头,为了证实,他抱住树干,猛地用力,树干竟然在他的蛮力之下,被整棵拔了起来。
看到拔起的树木,她这才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因为这棵树,没有根。
第397章 世外桃源
望着下面黑漆漆的洞穴,苏墨钰有些犹豫。
“真的要下去?”
阎烈洲探头看了眼:“你等在上面,我先再去探探路。”说着,便要跳下去。
苏墨钰一把扯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下面情况未知,你还是留在上面比较好。”
“我跟你一起去,就因为情况未知,我们才应该待在一起,免得真出了事,没个照应的人。”
他想了想,道:“我走前面。”
她刚要拒绝,他就已经先一步跳了下去。
苏墨钰没办法,只好跟在他身后,跳下那个黑漆漆的洞。
洞不深,下面是水。
水温暖融,一点也不刺骨,周围的空气,也带着一股暖暖的湿热。
从水中爬出,借着微弱的光线,一点点朝外挪动。
越往前走,越是感觉燥热。
外面是冬天,所以两人都穿着厚厚的风氅,可在这里面,却像是夏季一般炎热,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她将风氅脱掉,却还是很热,只好把外面的夹衫也脱掉,这才觉得舒服一些。
走了一阵,终于得见天日。
看着眼前的场景,她惊愕地长大了嘴巴。
呈现在眼前的,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蔚蓝的湖水,翠绿的树木,各种颜色的花朵,湖心中央,竟然长着一棵紫色叶子的大树,放眼望去,这幅画面就似童话般美好。
阎烈洲也很惊讶,常年生活在边关,看到的,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黄沙,像这般绝美的风景,他就连在梦中,都没有见过。
一时间难抑欢喜,转首对她道:“这里真是太美了,简直难以置信。”
苏墨钰也道:“是啊,真的好美,恐怕走遍全天下,都很难找到能和这里媲美的地方。”
真的好想带着容蓟,还有容朝一起来这里看看,他们一定也会非常喜欢这里的。
可惜,一个已不在人世,一个体弱难支,无法舟车劳顿,人生总是充满了这样那样的遗憾。
“应该就是这里了,我们走吧。”
“等等。”刚走出一步,就被阎烈洲拦住。
“怎么了?”
“你……你穿成这样……”阎烈洲支吾着,脸红耳赤。
“我这样咋了?”她低头看了眼,虽然脱下了风氅和外衫,但还有里衣,不算是衣着不整,有伤风化吧?
“我们还是等衣服干了再走吧。”
“这里又不冷,有什么关系。”她笑。
他看她一眼,又飞快别开视线:“是、是不冷,但还是等干了再走吧。”
这家伙到底在坚持什么?
苏墨钰奇怪,低下头,仔细在身上打量了一遍,然后,她的脸也红了。
靠!身上刚湿了水,衣服全部贴在身上,因为是白色的,还隐隐有些透明,不但身体的轮廓,被完全展现出来,甚至还能看到肌肤的颜色,乍一看,跟没穿衣服没啥两样。
她窘得不行,连忙把风氅披上。
都两年了,她还是没有半点身为女人的自觉,总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诶?”她裹紧风氅,一抬头,惊讶地指着阎烈洲:“你怎么流鼻血了?”
阎烈洲抬手在鼻子上抹了把,果然满手的血,他不怕流血,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流血。
他只觉得现在浑身燥热,尤其是胸腔和腹部,更是热得难以忍受,耳朵也像是要烧起来一样,滚烫滚烫。
苏墨钰神色复杂看他一眼,嘴欠的问了句:“阎烈洲,你有没有做过那种事情?”
“哪种事情?”他忙着擦鼻血,没有深思。
“就是……”苏墨钰斟酌着语句:“一男一女,情到浓时做的那种事。”
他擦鼻血的动作一顿,自己虽然有时候脑袋不灵光,还总是一根筋,但并不代表他蠢,还是能明白苏墨钰刚才那番话的意思的。
脸色越发地红了,他慌慌张张背过身去,含糊道:“这种事情,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不要问了。”
一看她的反应,苏墨钰什么都明白了。
妈呀,这家伙还是个童子鸡呢。
在古代,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大多都成亲了,有些还做了父亲,容蓟也真是的,除了关心臣子的工作问题,也关心一下臣子的身心问题嘛,食色性也,阎烈洲再正直再良善,那也是个正常男人,正常男人,就要有正常男人的需要。
“阎烈洲,等回京后,让容蓟给你指门婚事吧,你有看上的姑娘么?”盖着风氅实在太热,她一会掀开,一会裹上,一丝凉风吹来,舒服了不少。
他不说话,背影却僵住了。
苏墨钰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不问不问了,真怕他来一句:有,就是你。虽然这么想有些自恋,但她真的害怕会发生这种尴尬,她郁闷,他伤怀,对谁都没好处。
正要说点别的事,来婉转地岔开话题,只听耳边“咻”的一声,一支羽箭擦着脸颊飞射过去。
“不好,有危险,快趴下!”同时,身边传来阎烈洲的吼声,一股大力袭来,携着她一同朝地面上滚去。
两人一起扑倒在地,阎烈洲覆在她身上,又是连续咻咻几声,一支箭擦着阎烈洲的手臂飞过,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靠!谁这么没素质,乱放冷箭。
“起来,快!”还没搞清状况,就被阎烈洲一把从地上拽起来,拉着朝前飞奔。
急速奔跑中,只能听到无数箭矢,擦着耳畔飞过的呼哨声,有支箭直接穿过胯/下,噗地一声,半截子没入地面。
“向我们射箭的人到底是谁!”一边跑一边问,周围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枝,根本看不到偷袭他们的人。
阎烈洲脚下不停:“别管是谁了,前面有个石壁,我们先绕过去再说。”
依照他所说,两人穿过曲里拐弯的石壁,将射箭的人挡在外面,这才终于可以喘口气。
“好险,终于逃出来了。”刚才那一波箭雨,真是够刺激的。
“还是小心些,我们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阎烈洲拨开面前的树丛,打算去对面探探路。
“没事,这些人除了会拿弓箭吓人以外,也没什么本事了。”
她拖着语调,跟在阎烈洲身后,话音未落,脖子上就被贴了一把冰冷剑刃。
好吧,她错了,这些人不但会用弓箭吓人,还会藏在暗处埋伏人。
第398章 没有所谓的神药
苏墨钰和阎烈洲被五花大绑着,带到了一个村落中。
根据雪樱的描述,她说的那个村子,女多男少,是个与世隔绝的母系社会,看来应该就是这里了。
两人被带到一处祭台前,其中一个押解她的人上前,对着站在祭台上的一名女子道:“族长,我们抓到两个入侵者。”
女人闻声回头,看模样,也就是三十岁左右,只是眼中的光泽,显得睿智而沉淀,仿佛历经世代变迁的耋耋老者。
她走到二人面前,冷声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既然其他人都叫她族长,那她应该就是这个地方的负责人,苏墨钰连忙道:“我是来求药的。”
“求药?”族长的脸色有些不好,语声更冷:“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是来找一种名为精鹿目的药草。”她急切道:“我要用它来救人。”
族长的眼瞳闪了闪,却还是那句话:“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什么精鹿目。”
“求求您了,我真的要用它来救人!”
族长转身,冷漠道:“带他们下去。”
押解苏墨钰的人问:“族长,要如何处置这二人?”
族长顿了顿,道:“杀了吧。”
“等一下!”苏墨钰大声打断:“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这个地方的,她之前被人毁容,双腿经脉坏死,但她现在已经可以站立走路,她告诉我,是因为精鹿目这种神奇的草药,才让她重新站了起来。我……我的夫君,他中了毒,如果没有解药,他就只有死路一条,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精鹿目,我不求什么长生不老,也不稀罕什么容颜永驻,我只想救他一命!”她看向阎烈洲:“如果族长不信任我,可以把精鹿目交给随我一起来的这位朋友,让他把药草带给我的夫君,只要族长肯答应,我愿意用性命来交换。”
族长还没回应她,阎烈洲便反对道:“不行,你带着药草走,我留下。”
“阎烈洲,这件事原本就与你无关,你无需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谁说与我无关,他也是我的朋友,我用自己的性命换他一命,有何不可?”
“我欠他的太多了,以命换命这种事,应该我来做。”
“你死了,他就能好过吗?如果一定要拿你的命来换他的命,他宁可毒发而死!”
她神色黯然:“我知道,可我没得选择,就让我自私一回好了。”她仰首看向族长:“只要您肯答应我,哪怕现在就杀了我也可以,但求求您,不要牵连到我的这位朋友。”
“苏墨钰!”阎烈洲开始激烈挣扎:“要么一起走出去,要么你一个人离开,让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
“就是做不到,我答应过他,会护你平安,除非我死,谁也不能伤害你!”
“你……”这家伙,永远都是一根筋,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精鹿目带回皇宫,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他怎么就不能学着变通一下。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争了。”族长最先看不过去,忍不住出言打断:“我相信你们不是因为贪欲而来,这几十年来,我见识过太多心怀贪婪之人,那些人的嘴脸,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我们已经死了太多人,牺牲了太多人,对这个世界的信任,也变得越来越少……”
“族长愿意信任我们?”苏墨钰小心翼翼问。
对方没有回答她,只轻声道:“把他们带到我的房间来。”
“是。”
两人被人押解着,带往一间以石壁雕琢而成的石屋中。
石屋的气温暖融舒适,既不寒冷也不炎热,隐约还能闻见清新的濛濛水汽,这里果然是一处绝佳的世外桃源,当千帆过尽,尘埃落定,这里才是心灵最后的安宁之所。
“坐。”族长指指对面对面的石椅。
苏墨钰有些郁闷,对方的态度已经不似之前那么冷漠,那么敌视,但看似温和的情绪下,依然还保留着对两人的警惕,否则,怎么都不让人给他们松绑?
别扭地在石椅上坐下,艰难地活动了一下手臂:“族长,那精鹿目……”
“所谓的神药,并不如你们想象中那么神奇。”族长接口道。
“我知道,我也没有把它想得多么神奇。”甚至能不能解容蓟身上的毒,都是个未知数,她只是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希望。
族长点点头,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精鹿目虽然可令人容颜不衰,却并非长生不老,至多比一般人长寿一些罢了。对了,你说你夫君怎么了?”
“他中了毒。”
“什么毒?”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潜伏期很久的毒,长年累月侵蚀中毒之人的脏腑,等到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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