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贩看着碎银,犹豫了一下,道:“公子,要不了这么多。”
“没事,你拿着吧,本公子今天高兴。”说着,把矮的那个泥人,塞给了容蓟:“娘子,你拿好了,以后见不到为夫,就把这个泥人拿出来,当成我好了。”
容蓟接过泥人,挑眉看了看,这个摊贩的手艺还真是不错,小小的一个泥人,简直就像是另一个缩小的她,那纨绔子弟的模样,竟是一模一样。
心里很欢喜,面上却不显:“夫君也小气了,区区一个泥人,怎么能代替得了活人?”
哟,这副闺怨的模样,倒真是挺像的,她豪气地在他腰上一楼:“这是个念想而已,娘子要是不高兴,为夫以后天天陪着你就是。”
他竭力憋着笑:“夫君此言当真?可千万别欺骗我这一介妇人。”
她拍拍胸口:“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践,再说了,娘子这么美,为夫也舍不得离开你啊。”
他憋笑憋得肚子疼,忙低了头,借由一头长发遮掩忍不住勾起的唇角:“夫君,你对妾身真好。”他身子一歪,靠在苏墨钰的肩头,身子因为憋笑的缘故,而不停颤抖,外人看上去,就像是感动到哭泣一样。
苏墨钰也好想笑,不过她憋笑的本事比容蓟厉害,心里面早就乐开了花,不过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哎呀,别怎么激动,你是我的妻子,我理应对你好嘛。”她伸手在他肚子上摸了把:“更何况,你还怀着我的孩子呢。”
他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却因为极力想要憋住的缘故,而显得压抑,像是因为不胜感动而哭出声一般。
她顺势勾起他的下巴,看着他憋笑憋出眼泪的双眸,深情道:“娘子,你哭了吗?”
他看着她,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庞,此刻就近在咫尺,水雾般的眸子,盛满了温柔的眷恋,一时间,竟笑不出来了,而是痴了一般,深深凝视着她。
“钰……”他情不自禁,想要喊她的名字。
苏墨钰生怕他露馅,身子微微前倾,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
他豁然睁大眼睛,紧张欢喜到不敢动弹。
她的吻很浅,几乎是一触即分,没有任何深入的欲/望,却带着一种脉脉怜惜,他感觉到她的颤抖,像是冰火交融那一刻的狂烈颤栗。
他情不自禁/地拥上她,贪婪般的汲取着属于她的温暖,来滋润这两年来干涸的心田。
她怔了怔,事态的发展好像有些偏离轨道,正要伸手推他,巷道前面,突然冲过来一个女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救……救救我……”
两人连忙分开,看向那个女子:“这位姑娘,你怎么了?”
女人披头散发,遮去了大半的脸容,她拽着苏墨钰的袍摆,期期艾艾道:“公子,求您救救奴家,救救奴家的孩子吧!”
苏墨钰和容蓟对视一眼,而后开口道:“怎么回事?你先起来,慢慢说。”
女子却不肯起身:“公子可否答应奴家的请求?”
“你要我们帮你,总该说清楚,你到底要我们帮你什么吧?”
女子啜泣道:“是这样的,奴家原本和夫君恩爱美满,日子过得很幸福,谁知趁我有孕之时,夫君跟着另外一个女人走了,抛下奴家和未出世的孩子……我和孩子孤儿寡母的,实在过不下去,就想到来姑苏投奔亲戚,可刚来到姑苏城,奴家仅有的一点银两,就被贼人给偷了,奴家无处可去,孩子也生了病,如今,我们真是走投无路了。”
苏墨钰有些呆愣,这种事情,换了任何人,都会同情女子的遭遇。
可她却莫名想到了在去契丹前,自己和影毒生活的那段过往。
那时候为了博同情,他们什么谎言都说过,钱财被偷,走投无路,这是最常用的戏码。
她知道自己不该用肮脏龌龊的心思,去揣摩别人,但人活于世,想要一生安稳,必要的防备之心,还是要有的。
第385章 原来是她
她想了想,温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和娘子,虽算不得什么大善之人,但也希望可以做点好事,为我们孩子多积些阴德。”她说着,悄悄在容蓟的腰上捏了一把。
男人身材精瘦,没有丁点赘肉,结实的肌肉捏起来硬邦邦的,手感太差。
看她一眼,立马会意:“是啊,妾身也赞同夫君的话,这样吧,夫人的孩子在哪里,带我们过去好了,妾身以前也曾学过一点医术,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这说谎不带打腹稿的水准,都快赶上她了。
女子感激道,“多谢二位,多谢!两位的恩德,奴家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这时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偶尔走过两个人,都是行色匆匆。
那个捏泥人的摊贩,也受不了这冷清又阴森的气氛,早早收摊回家去了。
女子从地上爬起身,佝偻着身子,艰难地走在前面,给两人带路。
拐进一条幽暗的小巷后,女子行走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苏墨钰还是优哉游哉摇着纸扇,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手指,有意无意地抓了容蓟一下。
他侧眸看过来,也轻轻碰了碰她的手,以作回应。
在女子的带领下,三人走到了巷子的尽头,望着对面的死胡同,苏墨钰奇怪的问:“夫人是不是走错路了?”
女子忽然直起身子,声音如九幽地狱里的鬼魂,“没有走错,这里就是你们去往黄泉路的入口!”最后一个字说罢,女人猛地转身,手中冷光一闪,月色下,泛着嶙嶙的刺目雪光,径直朝着苏墨钰的咽喉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将手中折扇一翻,挡住了女子的袭击,同时一并精挑的短刀,出现在折扇之后。
女子大概是因为过于震惊,手下动作顿了顿,苏墨钰趁她发愣的空当,顺势抬腿,扫向她的下盘。
但女子反应极快,身形在半空中凌空翻转,躲开了她的攻击。
在闪躲开的瞬间,她将目标转向一旁的容蓟。
一道银丝从她手中飞射而出,容蓟侧身去躲,谁知那银丝半空中改变方向,朝着他的双手双脚而去。
银丝骤然分裂,将他的双脚牢牢缠住。
与此同时,女子手中的刀刃也紧随而至。
双脚被缚,躲是躲不开了,他索性向前探掌,一把抓住女子袭来的双手。
女子指尖的刀刃,就在离他仅有不到半寸的位置停下,再往前一点,怕是双眼不保。
苏墨钰抓紧时机,上前来以短刀割开了捆绑住他双腿的银丝。
女子似乎被激怒了,猛地一用力,踢上容蓟的胸口。
女人力气不小,容蓟被震得虎口发麻,胸口裂痛,不由得松了手,女子脚尖在地面轻点,回身朝着苏墨钰用力一挥手。
容蓟大喊:“钰儿小心!”
好在苏墨钰反应快,将手中折扇迎面丢了出去,挡住了女子甩来的锋利刀片。
女子见状不妙,转身朝着围墙快速冲去。
“拦住她!”苏墨钰看出她要逃走的意图,连忙喊道。
容蓟打算去追,但对方的轻功似乎非常好,追的话肯定追不上,目光一转,看到墙角处摆着一支破烂的扫帚,上前一步,拿起扫帚,冲着已经快要爬到墙顶的女子用力掷去。
扫帚打在了女子的膝弯上,她闷哼一声,身子朝下滑了一大截。
苏墨钰紧跟而上,将手中短刀丢出,扎在了她的另一只膝弯上。
女子惨呼一声,从墙上重重跌下。
两人飞快上前,将女子制服。
苏墨钰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专挑小情侣下手的女鬼。”
“姑娘,对不住了。”容蓟伸手,连点女子身上几处大穴,随后将覆在她脸上的长发拨开。
看到女子长相的瞬间,两人都惊呆了。
“知府夫人!”苏墨钰不禁脱口而出。
女人冷冷盯着他们,艳丽的红唇勾出一抹阴寒的讥笑:“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们二人,演得可真好。”
容蓟皱了皱眉,想说什么,苏墨钰已抢先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夫人不必感到不甘,你杀了这么多人,用你的命来偿还,也不算亏。”
女人冷笑:“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夫人搞错了,衙门又不是我们家开的,我们俩哪有处置你的权利,自然是把你交给知府大人,让他来做裁决。”
女人写满了冷嘲的美丽脸容,终于有了一丝龟裂,“你们费尽心机抓到我,不怕他徇私枉法,赦免我的罪责。”
苏墨钰看了看容蓟:“对哦,知府大人会不会给她走后门,开绿色通道?”
不明白她说的走后门,开绿色通道究竟什么意思,但大概也能明白她的顾虑,容蓟道:“不会,我相信知府的为人。”
“咱们这是要赌一把喽?”
他看着女人表面镇定,实则慌乱的眼眸,轻声道:“我虽从不赌博,也不喜欢做个赌徒,但偶尔为之,有何不可?”
苏墨钰点点头,“好吧,你想赌,我就陪你赌一把。”反正就算输了,作为这场赌博的幕后之手,他总有办法料理残局。
天未亮,府衙门前的大鼓,就被敲得震天响。
知府还算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虽然有诸多不快,还是穿戴整齐,准备升堂。
坐在肃穆的公堂,头顶明镜高悬的牌匾,知府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升堂。”
下面的衙役手持廷杖,齐齐高喝:“威武——”
“下面何人,见了知府大人,为何不跪?”知府身旁的师爷,指着两人厉声道。
苏墨钰一脸神秘对师爷道:“有样东西,我想给师爷你瞧瞧。”
师爷半信半疑走了过去,苏墨钰拿出个金色的手令,在他面前晃了晃,师爷定睛看去,脸色瞬间大变,“你……你们……”
苏墨钰小声道:“师爷莫惊慌,京里派我们出来,只是为了审查各地的治理情况而已,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此事就不要声张了。”
师爷点点头,脸上还是一副被吓到的表情,他跟着知府做了十几年的师爷,还从来没见过从京里来的人。
第386章 永远不复相见
师爷走到知府身边,附耳小声说了几句,知府也是面色陡变,立马挺直了原本就很笔直的脊背。
“咳咳……”知府看着二人,语声严肃中带着几分温和,道:“你们二人大清早来求见本官,所为何事啊?”
苏墨钰上前一步,拱手道:“自然是给大人排忧解难来了。”
他最近最烦心的,莫过于女鬼杀人之事,听苏墨钰这么一说,他顿时有些激动:“哦?怎么个排法?”
容蓟侧身指着身后被五花大绑的女子:“此人便是近来横行姑苏的女鬼。”
知府看着所谓的“女鬼”,有种奇怪的感觉,从椅子上站起身,眯着眼睛:“就是她?”
“没错。”容蓟将从女子身上搜刮出来的刀刃,精铁打造的钢丝以及各种易容工具丢在地上。
知府看了,不知怎的,脸色蓦地一变。
“这……这些……”
看他的样子,大概已经猜出什么了,容蓟走至女子身边:“大人可要看看这个女鬼的真容?”
知府不说话,只盯着地上的那些东西发呆,隔了许久,才像是脱力般坐回椅子:“燕娘啊,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一直垂着头的女人,这时才抬起脸,一双冷然的眸子,隔着凌乱的头发,射向坐在上首的知府:“那么你觉得,我做什么事情不傻?或许杀了你,才是我最应该做的。”
“燕娘,你就这么恨我?”知府哀恸道。
女子冷笑:“你觉得,我不该恨你?”
知府沉痛地闭了闭眼:“是,你的确应该恨我。”
“你少他娘的跟我装模作样!这十年来,我也装够了,想必你也没有这个耐心,再陪着我虚与委蛇下去了吧!”女人激动地大叫起来,完全不似之前的清高冷傲,看着倒像是个歇斯底里的泼妇:“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这些年来,我受够你的冷落,受够你的假仁假义,动手吧,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能解脱了!”
一旁的苏墨钰和容蓟一脸懵逼,这是唱的哪一出?
知府捂着脑袋,似乎很是痛苦,在女人一声接着一声的尖叫中站起身,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燕娘,我不知道,我竟会伤你如此之深。你可以恨我,甚至杀了我,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去做那样的事情,我记忆中的你,是那么善良,连小动物都舍不得伤害,你怎么会……都是假的,对不对?是他们冤枉你的对不对?”
苏墨钰听不惯这种话,什么叫做冤枉,人证物证摆在那里,连女人自己都没反驳,哪来的冤枉?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正要上前辩驳,忽然被容蓟拉了一把,对她摇摇头。
她张了张嘴,最终决定闭上嘴巴。
女人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平静道:“没有人冤枉我,杀人的事情,的确是我做的。”
这会儿却换知府激动起来:“不,不会的!你不会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会这么做?”女人冷笑连连,用无比冷澈的目光看着知府:“我恨那些相爱的恋人,恨他们可以无所顾忌的相爱,恨他们的伉俪情深,恨他们的至死不渝!”
“燕娘……”知府痛呼,伸手想要去触碰她。
“拿开你的手,不要碰我!”女人厌恶的喊道:“从失去孩子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你,永远不会!”
知府的手顿在半空,好几次,都想握住女人那纤细单薄的肩头,但终究,还是默默收回了。
“燕娘,你一直都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知府苦笑:“恨我擅自决定,让你喝下那碗堕胎药。”
当堕胎药三个字落下时,女人冰冷的面容上,骤然露出痛不欲生的哀戚。
苏墨钰也是悚然一惊,知府竟然亲自给她的夫人喝下了堕胎药?
女人颤着唇,紧紧闭上眼睛,但还是没有阻止泪水的滑下:“那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你不爱他,可他却是我的心头肉……”她睁开眼,看向知府,一双美目中,除了浓浓的怨恨,还有漫步边际的绝望:“既然那么厌恶我,嫌弃我,为何不休了我呢?”没等知府回答,她就笑着自言自语道:“我明白了,你不休我,是想亲眼看着我痛苦,看着我绝望,看着我生不如死……如今这样,你可满意了?”
“燕娘!”知府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女人拥进怀里:“我怎么会厌恶你,嫌弃你呢?如果可以,我宁愿用自己的命,来换取你的平安喜乐,可老天就是这么的不公平,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你的身体太虚弱,如果生下那个孩子,你就会没命,我不能失去你,不能……所以,我只能选择放弃那个孩子,放弃你和我的骨肉……你不知道,我多么希望,他可以来到这个世上,我多么想成为一个父亲,成为那个孩子的父亲,可是……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我不配拥有他那么乖巧的孩子……燕娘,你要恨我,那就恨吧,终究是我负了你……”
女人死寂的眼眸,一点点抬起,落在抱着她的男人脸上:“你说什么?”
“燕娘,一切都晚了,都晚了……”知府死死抱着女人,像是用尽了此生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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