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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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人-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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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金花虽对自个男人服软,但她没干过的事儿,别人若硬要给她套帽子,她也是不干的,她语气立刻硬朗起来:“哪个说的?我咋晓得是哪个说的,你当我是菩萨么,啥都晓得。”
  她是菩萨?就她?这话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然,沈丘山夫妇可没心情,两人黑着脸离开黄家了。
  照人浑不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但心里想想,无风不起浪,这种子怕不是好早就埋下了,就等得这一点火星子燃起来。流言确实能杀死人,可她并不是那般经不起口舌是非的人。能得此生,本就是上天恩赐,她原本只想按自己心中的想法过日子,悠然自趣,闲鹤原野,处处压抑时时低调,就怕自己太出格太引人耳目,为此世人所不容。既然这把火明着冲她家来的,她就无需再隐抑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贫穷富贵皆是躲不了这般的,若是有权庇佑,那又另当别论了。
  除了玉眉和圆圆来过她家几回,以前常上她家来的玉秀玉娟等女娃儿都没再登门过。她心里倒没别的啥想法,照样做她的针线,读她的书,她也央大哥给她买回一把琴,虽不是啥名贵的好琴,平时练练手也还行。
  每日清晨,都能听到沈家院墙里传出清越的琴声,或如玉珠落盘,清丽雅和,纤尘不染;又如塞外悠远的天空,缥缈苍茫广袤无疆。
  “妹妹的琴艺越来越好了。”照地忍不住赞道。
  照人淡雅一笑:“二哥,今儿不上学么?”
  闻言,照地,忆及昨日学堂之风波,眼神黯了下来。
  原来,照人的事传到新来的关夫子耳里了,他认为二福与池容赫的行为举止有悖于读书人的意气,昨儿在课堂上当众以两人的例子来告诫其他的学子:勿使少小学风流,徒惹老来悲春秋。
  台下立时爆出一阵大笑,个个以眼瞧着照地三人,看他们的笑话。
  照地听完,“登”地站起来,脸色涨得通红,怒道:“关夫子,您怎能不问事实清白就听信流言?”
  楚延一脚踢开屁股下的板凳,也怒目而视:“夫子,您枉为人师。”虽他学业不咋地,可他又不是二愣子,咋会听不出关夫子的弦外之音,更让他恼火的是,他竟然承认照人就是那些无知村妇眼里的狐媚子。
  池容赫一脸冰霜地看着上面年轻意气的书生,徐徐道:“关夫子,沈照地说得对,您不问清事情原由就听信流言,诬蔑他人清白,这是其一;其二,您作为一介师长,却当众戏言他人名声尊严,您人格不德枉为人师。”
  关夫子一说出这话就后悔了,有心欲弥补,但听得三人口中如此犀利之语,他一时难堪恼羞成恼起来,拿起戒尺大力一拍,吼道:“你们三人,明日起不用再来学堂了,我没有你们这等目无师长的学生。”
  三个人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当即拎起书包夺门而出,他们何曾受过如此之辱。
  真的不去学堂了么?不去学堂如何考取功名?他也自问过自个是不是太冲动了,但一念及关夫子诬蔑他妹妹的名声,他心里一口气就又堵了起来。
  不知如何跟家里人讲这事,昨儿回来后他就一直闷闷不乐,晚饭没吃就睡了。
  在妹妹面前的凳子上坐下,他有些不安又愤怒地将昨儿的事跟妹妹讲了一遍。今儿早起也是念着这事,过来向妹妹讨个主意,妹妹向来有主意,不定有啥好法子。
  照人手指还压在琴弦上,未放最后一抹滑尾音,她脸上看不出喜怒,问他道:“你愿意向关夫子认个错么?”
  他头一偏,倔道:“他错在先,为什么要我认错?”旋而又转过头来,看向妹妹,“他这般当众毁谤你的名声,你想咱家向他认错么?”
  照人突然收回手,琴上发出一阵粗嘎难听的声音,她轻点了点头:“你们三个一块儿上沈夫子家去,跟沈夫子说明事由,由他来出面。”
  依她二哥之言,这关夫子怕不是只为争一口面子罢了,不管他有心还是无意,若要她家去赔礼道歉,那也是不可能的。难道你能任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了你后,你还要涎着笑脸给他赔不是么?虽不为杀鸡给猴看,但也不能做个软柿子,任人搓圆揉扁。
  这事昨晚就传得满村风雨,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池家家大业大人家自是不敢随便闲话,但楚延家与照地家就不一样儿了,两人由于照人的事儿头上被泼的脏水还未洗净,这会子又添上一项目无尊长的臭名了,这项罪名可了不得,即使以后两人博取上功名,将来也会为同僚所不齿。古来,读书人都极重师道礼教,试想,谁愿意与那不尊师重教的人为伍?
  早饭后,三人一路顶着异样的目光到了沈夫子家。
  沈夫子平日里深居简出,并不知晓此事,他眼中闪过一抹意外,随后清朗地笑道:“你们今儿不上学堂,怎到我家来了?”
  三人在婆子(下人)端来的凳子上坐下,跟沈夫子问过好后,才将来此目的说明。
  沈夫子听完后蹙着眉,寻思了一会,才道:“这事我心中有数了,以后莫要再如此冲动莽撞了。”又关怀地问了三人的课业后,让他们回去了。
  “照地,你说沈夫子这是啥意思?”楚延不懂沈夫子的意思,帮或不帮,他也不说个明白话,净叫人着急。
  照地眉眼一片清朗,笑道:“沈夫子的意思是叫咱回家等消息,他会给咱出面这事儿的。”
  “那咱这些天就不去学堂了么?束脩不是白交了?”楚延不禁有些心疼,那可是他爹娘挣的血汗钱。
  一直不说话的池容赫冷脸看了他一眼后,径自先走了。
  楚延被他一瞪,顿时有些气恼,向着他远去的背影骂道:“以为自个有几个臭钱就好了不起么,拽得跟个王八一样,瞧着就是想吃排场的样子。”
  照地解决了心事,此时听得池容赫被骂,心下很是痛快,这池容赫还真不招人待见,哈哈。
  

第三十九章 战事打响

 蛮子率二十万大军举兵南下,朝廷屡次派使臣和谈,因蛮子的条件太过苛刻,朝廷一直举棋不定。眼看着蛮子就要攻至延顺关,建威大将军还未等得皇帝迎战的圣旨下来,就带着十万兵马前到洳河迎战。十万军马本是驻扎在边关的守卫,这一调离,延顺关防守薄弱,如此一来,朝廷就不得不派兵支援。这正是他的计量,逼朝廷迎战,和谈始终不是上上之策,他不得不铤而走险。他是个将士,守家卫国是他的责任,岂能吃着百姓的粮食还得要百姓出钱粮供奉贼人?
  “皇上,微臣以为,建威大将军未请旨即出兵,擅离职守,枉顾边关安危,这是死罪。”张太师站出来,厉声指责道。
  汪相国双手持牙笏,也站出来,反驳道:“皇上,依微臣之见,蛮子兵压边境,建威大将军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延顺关一旦失守,蛮子接着就会南下。从延顺关至丽州这一带极易攻破,我朝再想夺回失地岂是那般容易?西北边关距京城遥远,若要请旨,快马加急也得五天六夜,这一去一回就耗上半月功夫,若边关失守,张太师,这后果你来承担吗?”
  张太师睥睨着他,提高音量:“汪相国,如你所说,若所有人都如建威大将军一般目无君法,这国家不是乱套了吗?”
  “如今是国难当头,岂可等同而语。”汪相国一甩袍袖,低头向上奏请道:“皇上,还请下战旨至边关,并派兵马粮草支援。”
  坐在朝堂之上的穆武皇帝,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道:“就依相国所言,封宣武将军为副帅,率十万兵马前往边关支援,粮草军饷向户部支取,建威将军未请旨出战一事,待战事平息后再当定论。”
  他一挥手,制止还欲言语的太师一众党羽和户部尚书,“退朝。”
  边关战事就此打响。
  这日又是一场大雪落下来,城里传来消息,朝廷要打仗了,一时间,人人自危。
  村里人忙着迎亲嫁娶,生怕这战事一直延续下去,届时朝廷必定向民间大量征集兵马,此去是活是死谁都没个准儿,得早早留下血脉以保香火延续才好。
  因老族长之殁,除其直系血亲外,虽说都是出了五服的族亲,但也要服孝满一年。如今还在孝期里不得嫁娶,这下可愁坏了那些娃儿值婚嫁年龄的人家。
  虽说百事孝为先,但无后比不孝罪名更大,大多数人也不管那些了,送终的人都没有了谁还管那死了的人的规矩,不少族亲聘媒说亲,但都还是顾忌着的,皆一切低调从简,不会做得太过张扬。
  村长爹娘请了隔壁村的花媒婆上沈丘山家为自个二孙女说媒,待花媒婆说明来意后,章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怒道:
  “花媒婆,她玉莲是个啥样的人,你可打听清楚了?是半边中风,半边中风,这人除了吃喝拉撒还有用么?你说你这是……唉!”
  花媒婆讪笑道:“嗳,我也是两边犯难哪!”见章氏余怒未消的样子,她也无意再多说,话带到就行,成不成事那也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她明白这趟是白跑的,但碍于人家是村长的爹娘,也不好拂了面子,不然以后她在青山岭村还吃得开么?
  也不怪章氏拿乔,她照天是啥样的人,玉莲是个啥样的人,只有要些心疼娃儿脑子正常的人谁会同意这门亲事?一个等死的闺女,陪嫁再多又如何,别说干不了活,以后不得还要人打点,吃药看大夫样样不得花钱,那点赔嫁能支使一辈子么。
  因两方都在村里,花媒婆从沈丘山家出来便直接上沈丘田家回了这话,她话语里自是加了一番修饰,说得好听些。
  村长爹娘原本喜滋滋地等着花媒婆的好消息,待听得她的话后,皆是一怒:这沈丘山也太不识抬举了,他们给了他家多大的面子,他竟然直接就拒绝了。
  花媒婆见这对老夫妇如此霸道蛮横的样子,一刻也不想多留,急忙告辞出来,在院门口遇见沈丘田,她讪笑着打了声招呼就匆忙走了。
  沈丘田疑惑地瞧着花媒婆,进得屋后瞧着坐在高堂上的双亲一副咬牙切齿地模样,心下清明了三分,他也不搭话,径自向里屋走去。结果如何,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爹娘真是,无法理喻。
  “丘田,”沈全立见儿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怒上加怒,扬声叫住他,语气里不容置疑:“你去跟丘山说这门亲事。”他就不信邪了,这沈丘山可真是好大的面子哩,哼!
  沈丘田无奈地摇摇头,进屋去了。
  经过这些日子从《百草经》上了解到扁草更为详细的生活习性后,照人对于扁草催芽一事有十成把握,为避免节外生枝,她劝爹娘趁早将那两片山买下来。
  这日,家里准备了丰盛的晚饭,请了沈夫子与村长一同过来吃饭。请沈夫子过来一是为答谢照地那事儿,二是照人的意思,向沈夫子探听下边关战事的情况。
  六月时二哥提起过沈夫子说了边关的情况,她就猜得沈夫子在朝廷定有相识,并且那人官阶不低。如今朝廷开战,向他探听战事情报定会更精准些。
  酒过三巡,沈丘山将买山的打算说了出来,沈丘田沉吟了会儿道:“秦老爷也想买那两片山,早些天跟我透了个话儿。”
  沈丘山诧异道:“秦老爷买那山作什?”他并不是好奇秦老爷买山做啥,而是那秦老爷没事干啥买两座荒山?这是要跟他家过不去么?前几回收瓜子如此,上回王老爷说收茶油也如此,如今他家买两座荒山他也要来争个热闹。
  照天寻思道,妹妹果然没料错,这事儿定会有人从中插一手。自他家开始做这些小生意后,他家的一举一动怕不是都掌握在别人的眼里。他家常常去那两片查看,想是也在人的耳目里了。
  “三伯,咱家早就有意买下那两片山了,看三伯能不能帮咱家通融一下。”他不称村长,直呼三伯。想着这山要被人捷足先登,他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这下半年来,他家可是费了不少心血在上面的,如何规整改造他们都计划好了,如今有人作梗,能不能买到手都成了问题。
  沈丘田笑笑,安抚道:“你们莫急,秦老爷只是透了个话给我,我啥也没说,届时他若再问起,我说你们先买下的就成了。”
  “话说,你们买这荒山做啥?”他实在有些好奇,青山岭这一系山林向来荒芜,种不出粮食养不成林木不说,还得每年交税,咋都争着买哩?
  父子俩放下心来,沈丘山呵呵笑道:“也不怕告诉你们,咱买这两两片山是来种扁草的。三哥,你可得帮咱家把这片山的地契拿下来。”
  种扁草?沈丘田和沈夫子俱是一惊,这扁草是那么容易能种出来的么?还在那种荒山之上?这听起来似乎太让人无法置信了。别说那扁草种子难得,便是得了在那等荒山之上也难种活哩。
  沈丘田语气里有些不敢置信:“丘山,你懂得种这扁草的法子?”
  “也不知可不可行,试过之后才晓得哩。”沈丘山有所保留地道,“来,吃菜喝酒,”解决了一心头大事,他分外高兴,给两人斟满酒,“这酒可是咱用雪水酿制出来的,比山泉水酿的酒还轻淳哩。”
  沈夫子细细一品,果然如此,笑道:“丘山,你咋会想起这法子来的?”
  沈丘山一副有“有女如此”的骄傲样儿,“这是咱照儿想出来的法子,咱家还收集了好几大坛子积雪深藏在地窖里,留个几年都能用呢。咱照儿说这雪水不仅人喝了好处多,用雪水泡过的种子撒种,也显著增产;雪水喂猪,猪壮实;雪水喂鸡,多产蛋,总之哪,好处多多。”
  “喔?”还有这等妙用之处?沈夫子颇觉有意思,“眼瞅着年底还会有一场大雪下,到时我们也收集一些藏起来,泡茶酿酒吃。”
  一听到这雪水有益于农务收成,沈丘田也来了兴趣,不再纠结前面的问题,跟几人聊起明年春上的农耕事宜。

第四十章 考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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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到农耕,沈丘山愁眉道:“这战也不知道打到几时,明年怕是赋税要增重哩。”
  说起这茬,沈丘田也愁苦起来,作为一村之长,村里的富庶贫苦他自然关心非常,虽他自诩不是个多有能耐的人,但至少也得确保一方百姓生活安全无虞。
  沈夫子抚抚长须,缓缓道:“皇上在承陟建立行宫时掏空了国库,如今户部正四处筹集军需,这打起仗来,粮草军饷就像个无底洞,怕不是一时能填平的……”
  照人正洗了澡要回房,经过穿堂时听得沈夫子的话,她脚步略略迟缓了几步,很快又如常进了房里。这些事儿明日大哥会告诉她的。
  辗转反侧地过了一夜,第二日清晨起来时,眼睛有些红肿,她取了融化的雪水浸洗了双眼,又饮了一杯温热过的雪水,这才感觉舒坦了一些。
  家里个人的饮具洗具她都央她爹娘另外添上了,不然那舀水的瓢儿又用来一家人喝水,多不卫生啊。
  照地先吃完早饭顶着寒风来学堂了,每隔三年一次的秋闱就在后年八月,如今边关大战,胜负不明,朝廷并未公布推迟应试的消息,沈夫子便与关夫子商议要他们参加明年二月的县试。他们有些不解两位夫子的用意,但相信沈夫子这样做自有他的一番道理,于他们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他四岁启蒙,跟着爷爷认字读书,六岁入学堂,得沈夫子教导七年,他虽说不得学富五车,自然也不会太差。但这决定来得太突然他还是有些措手不及,之中也有一丝跃跃试欲的兴奋之感,十年寒窗不就为了应试中第么?若能是能考中秀才的话,他家可是能免除赋税徭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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