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花落尽待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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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花落尽待君归-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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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城……”
后来,如微曾经的侍女给了我这面顾影镜,可是……我却再也无法在镜中看见那个女子的身影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泪水相思,都封印在了这面铜镜之中。并且……代价是魂魄永世不得轮回,只能在镜中徘徊,无可解脱。
不过……现在的她,应该已经进入了下一个轮回。
因为我央求懂术法之人将我变成了铜镜背后的岫岩玉。魂灵寄居的玉镶于镜可渡镜中之灵。这样如微就可以遗忘前尘,放下执念,百年之后离开这面铜镜,转世投胎。而我也将离开这面镜子,变形为皇族玉佩,继续我的使命。
我还记得那百年间,如微与我说的话。
“你也是被封印进这个镜子的么?”她的声音细细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没有名字。”我有些犹豫地回答。
“没有名字么……那我怎么叫你呢……”她想了想“算了……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呢……”
“嗯……”我闷闷地应了一声。
“你是为什么被封印进来的呢?”
“我不知道。”
“这样啊……”她想了想,有些同情地说道。
“那你又是为什么被封印进来的呢?”我试探着问道。
“嗯……我记得我是因为一个人,他总是在很远的地方,我很孤单,我想要陪着他,所以把自己封进了铜镜,这样就可以跟着他了。可是……可是我到现在也没有见到他……”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那……那你有没有怨过他?”我问道,等着她的回答。
“没有啊……我现在总觉得……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她说着,声音很好听“只是我看不到他而已,虽然看不到,不过这种感觉……比以前要好多了。”
后来日子长长久久地过去,她已经渐渐地不再提起那个人,也从未说起有关她以前的事情,我以为是她终于在术法的作用下忘记了过往。
但我却没想到,比所谓术法更加强大的是人心。
我目送着那个纯白色的影子渐渐消散在如练的月华之中,顾国的公主若有所思地看着夜空,星辰排列成难解的图画,她伸出手,在夜幕上划着,写下那个男子的名字。
如微的面容与眼前这个静静坐在窗子之前的女子的面容重合,与无数个与她们相似的女子的面容重合。

第九章 岫岩玉(七)
我突然明白,这个女子并非对所谓的皇权霸业有着多么强烈的欲望,就像如微当年也并不是一个喜欢远行的人,却总说着想要与我一同走遍万水千山。
她羡慕着能够陪在他身边的人,她没有太多时间去哀怨和嫉妒,她所能做的,只是在起风的时候抱抱自己取暖,静心读着那些她并不感兴趣的书,听着哥哥说那些权谋纷争,她所希望的,也仅仅是能终于有那么一天,能够以最不容置疑的姿态,站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
铜镜的另一边,有她的思念,是苦是甜,是只有自己知道的感觉,如果有一天终于再相见,说爱你会不会太直接。
她在这一边,看着他们言笑晏晏,看着他们携手游春,看着他温柔地为她披上衣服,看着她在灯下陪读。她只是咬咬嘴唇,收起铜镜,把烛火拨亮,继续看着枯燥无味的兵法古籍。
记忆继续向前,战争终于爆发,那个男子领兵走上黄沙漫天的战场,如她所说地在地形开阔的战场利用了重骑兵的优势,得胜归来,却永远地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人。
铜镜映出两个人的容颜,没有丝毫喜悦的他和心情复杂的自己。
两边烛光同样灼灼,她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多想抬手为他抚平眉间心上的伤。
她躲在重重宫墙丛柳之后,远远地望着他从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成长为沉默寡言的男子。
三年前,顾国与尹国联姻。她满心欢喜地以为终于等来了自己想要的结局。
新婚之夜,那个男子挑开她盖头的一刻,我似乎能够感觉到她的心跳。
可是她对上的,却是他并无丝毫喜悦的眼眸。就像一潭再也不会有任何波动的湖水。那样的平静,平静地让人失落。
但是她依旧是满足的,因为……终于可以陪在他身边了。
后来的日子,她每天都在忙碌着为他将各种文书分类,想要帮助他实现梦想。
然而……她却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子早已经不是她当年倾慕的那个少年了。彼时那个少年的梦想,也已经不再是他的梦想。
他越来越倦怠,越来越想逃离这一切。
于是他走了,远远地离开了于他已成为一种禁锢的皇位。负手繁华,不过弹指朱砂。
终于抵达了记忆的尽头,一滴暖暖的液体砸在我的身上,我睁开眼看着我的新主人,她在流泪,走过她的回忆,我从未见过她哭泣的模样。
“原来……是我错了,我一心想着为他完成一统天下的梦想……可是我却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那是不是他的梦想……没有问过他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确实在乎着他的悲喜,但是却没有问过他到底是不是快乐……”
“我把我觉得最好的东西给他,我以为这样他就会开心,可是我却没有想过那是不是反而成为了他的负累……”
“我以为我懂得他的抱负,我以为我明白他的过去也体会着他的忧伤和快乐,可是……我现在才知道这一切都仅仅是‘我以为’……”
“我用我喜欢的方式去爱你,可是却没有意识到你不喜欢这样的我……”
“明轩……是我错了。千秋霸业,权谋纷争,都不重要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们重新认识一次好不好……”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央求一个已经见不到面的人。
这么多年,不管外表如何变化,不管在别人面前表现地多么冷漠镇静,不管她在政治上有多么出众的见解,她依旧爱着粉色的衣衫,心底依旧是那个天真温柔的小女孩。
落下的泪水,你如何听见,氤氲的雾气模糊记忆中你的脸。
如果你爱我,哪怕是那么一点点的爱我,我想我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
又或许,所爱非君,而是爱情。怀恋非谁,而是岁月。

第十章 师徒扇(一)
师徒情深处,扇面皆显露。
这日的生意格外清闲,蓝凌萱坐在店中,看着满屋子的东西,想起自己开始收集这类有故事的宝贝的时候,她得到的第一件宝贝,就是那把烧的不成样子的血莲伞。那时要不是有牧西城在一旁保护,自己恐怕早就丧命于西南密林了。也就不可能有现在这许多故事。
可是那个当初救了自己性命的男子,不知现在流落何方。
每当想起牧西城,就会自然地想到撷枫观。
那是他们曾经一同学习术法的地方,那时她还叫“亦萱”,而他叫“亦城”,这些年辗转途中,她用零零碎碎的消息得知他离开撷枫观之后的名字是牧西城。可自己现在的名字,他又知道不知道呢。
不禁又想起了那段在灵素祖师门下的时光,这个当时无数次想要逃离的地方,现在却成了她一生中最为怀念的处所。
风正柔,花正好,瘦梅相迎,明月相照。
年少时的偏执和不羁,现在再想起来有些好笑。太多的事情等到最后的离别之时才明白,多想把时间倒回去,回到那个小小的撷枫观,再在师父的带领下做一次早课,看他白衣若雪,恍如隔世仙人。
拿起格子中的一把折扇,远远看去,那把折扇与寻常文雅之士所持折扇并没有什么不同,16根略带竹青的陈竹作为扇骨,两旁的大骨上加以雕漆浅刻,镶嵌着典雅的金银丝,组成仙树的图样。扇面用的是上好的棉料宣纸,用“夹宣”之法,由九层薄宣纸粘合而成。扇面上用毛笔写着三个大字:师徒扇。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少年时每日早课所念的经,现在也依旧记得。那段本不算长的记忆,却成了记忆中最难忘的片段,就像……高山上常年不化的积雪,千年与时光同在。
灵素祖师,也许是自己所认为的,尘世上最好的师父。
--引子
深山藏观,高木掩仙,傍晚之时,撷枫观厅堂。
“你们到底是谁偷拿了我的引水钵?”看着座下纷纷垂头的弟子们,高高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灵素祖师问道,神色威严“为师难道没跟你们说过,偷拿我东西的人都要逐出师门么?”
座下的弟子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怎么?没人承认?”灵素祖师用阴沉的嗓音说道,站起身来,负手踱步,敏锐的目光一一扫过台下的弟子,最后定格在女弟子亦萱身上“那就每人罚一百戒尺,亦萱,就从你开始。”
说着,灵素祖师亮出背在身后的折扇向她走来。旁边的弟子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气。
远远看去,那把折扇与寻常文雅之士所持折扇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大凡这撷枫观的弟子都知道,这柄折扇虽然看上去并无非凡之貌,却是师父从不离手的法宝,也是他用来惩戒犯了错的弟子的“戒尺”。术法之功加上师父本身下手又重,别说是一百戒尺,就是只打个十几下,也是疼痛难忍。
况且那亦萱又是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平日里虽不一心学习术法,总是偷点小懒,爱侍弄自己屋内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待人友善,知恩图报,与师兄弟们的关系自然处的是不错。谁都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挨上这一百戒尺,却又忌惮于师父的盛怒,没有人敢即刻站出来忤逆灵素祖师的话。
灵素祖师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埋着头不敢看他的亦萱面前,掂着手中合起的折扇沉声说道“亦萱,把你的手伸出来。”
女孩战战兢兢地伸出了手,抬了起来。
“把手放平。”灵素祖师说着,一戒尺抽了上去。
“啪--!”女孩白皙的手掌霎时腾起一个红色的印子,她疼得颦起眉头,咬了咬嘴唇。
折扇高高扬起,眼看着第二下就要抽上去。

第十章 师徒扇(二)
“师父,别打了!”众弟子中走出一个人来,只见他白衣胜雪,一根黑色缎带束着头发高高遂在脑后,朗目疏眉,鼻正唇薄,宛如石中美玉“引水钵是我拿的。”
“亦城,你此话属实?”灵素祖师手中扬起的折扇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满堂的人都惊异地望向这个平日里被师父教训的最多的弟子,发出窃窃私语的噪杂声“那引水钵……当真是你拿的?”
“是弟子拿的。”亦城答道,语气平静地没有丝毫波澜“那日弟子想试试新看来的术法,知道师父定然不允,就没有禀报师父,擅自偷拿了引水钵。如今师父既然发现,弟子愿承受任何处罚。只求不牵连无关的人。”
“好啊,亦城,你……”灵素祖师气得说不出话来,把手背在身后,恼怒地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啪”地打开折扇,又重重合上,指着垂头而立的弟子“你明日鸡鸣之时,到我房里来!”
话音刚落,他负手大步走出了厅堂。而亦城还垂着头站在原地。身旁不远处是挨了师父一戒尺,看着他有些发愣的亦萱。
见师父离开,方才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弟子们纷纷上前,凑到亦萱身边。
“哎呀,师妹你看你也不说话,白白挨了师父这一下。”
“真是的,都肿成这样了。”
“肯定很疼吧,来,师兄给你找药去。”
“师姐,我带了药膏,你赶紧抹上吧……”
……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然而亦萱仿佛听不见他们的话,只呆呆地看着亦城缓缓转过身,孤单地走出厅堂。
“亦城那个家伙可也真是的,平常自己老闯祸惹师父生气不说,这次还连累得小师妹也遭了殃……”一个师兄似乎是在为她打抱不平一般地说道。
“就是就是,那家伙也太不厚道了。”
“……”
“你们别说了。”亦萱突然开了口,拨开簇拥着自己的师兄弟,跑出了厅堂。留下众人奇怪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快步跑去的身影,面面相觑,不知是谁的哪句话让她一下子就没了兴致。
天色如水墨渲染的山水画,一层晕过一层,由浅浅的墨色变为浓浓的黑暗,没过几个时辰,就将要到鸡鸣之时。
亦城看着窗外仍旧漆黑的夜,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最后一样东西放进身上的口袋,那是一块有些显旧的帕子,右下角绣着展翅欲飞的蝴蝶。那是一年前他与亦萱在西南密林做任务受伤时,师妹亦萱为他包扎用的。
真的要离开这里了么……
整理好行囊,亦城站起身来,估摸着离师父所说的那鸡鸣之时也不远了,于是推开门,举步向师父的房间走去,可是刚转过身阖上门,他就被一只手轻轻拽住了衣袖。偏头看去,却是亦萱,他惊讶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她对着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大半夜的,你这是……”亦城压低了声音,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师兄弟。
“师兄,你干嘛承认引水钵是你拿的……”亦萱的声音低低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不承认,你还要挨那剩下的九十九下戒尺么?还嫌不够疼啊?”亦城说着,开玩笑调侃的语气。
“可是,我挨师父的戒尺也是我活该,因为那引水钵……”女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亦城一个噤声打断。
“别说了,我知道。”亦城说道,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你既然知道……那你怎么不说是我?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是你拿的……”亦萱内疚地低声说道“你替我承认了……是要被逐出师门的啊……要不你一会儿去师父房内,就跟他说了实话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连累你了……”
“算了,没事,反正师父都罚过我那么多次了,”亦城安慰地说道,拍拍师妹的肩膀“夜里这么冷,你快回去吧,别冻感冒了。马上就到鸡鸣之时了,我再不去,师父该等得着急了。刚才的话,你可别再跟别人说了,要不我就白为你扯了这个谎了。”
“可是师兄……”亦萱还想再说些什么,亦城却已向着师父的房间走去。亦萱紧跟几步想要拦住他,脚下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她停下步子,弯腰捡起,迎着月光看去,却是那条她为他包扎伤口时用过的旧帕子。
师兄……
她手心握着那帕子,想起之前亦城对他说过的话,心里突然明白了他为她顶罪的原因。
鸡鸣之时,灵素祖师卧房内。
“亦城,你终于来了,”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灵素祖师头也不回地说道“不错,还算准时。你可知道我叫你来这里是有何事。”
“弟子知道违反了门规,犯了大错,”亦城恭敬说道,看着师父长身而立的背影“弟子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天亮之后自当离开。师父现在若还有什么要处罚的,弟子甘愿受罚。”
“呵呵呵呵……”灵素祖师转过身看着他,突然抚须笑道“谁说要你走了?”
“师父不是说凡是偷拿了您东西的弟子,都要逐出师门么?”亦城看着师父不怒反笑,还说出这样的话,不禁有些奇怪。
“为师是说过这话,”灵素祖师略一停顿,直视着他,目光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继续说道“可是那引水钵……当真是你拿的么?”

第十章 师徒扇(三)
“正是弟子拿的。”亦城心中一惊,生怕师父知道了真相去惩罚小师妹,赶紧低头掩饰道,一口咬定是自己拿的。
“亦城,你不用骗我了,为师早知道那东西根本不是你拿的,而是亦萱那小丫头,”灵素祖师说着,表情有些严肃“你替她顶罪也没用。”
“师父,小师妹年纪还小,不懂事,况且那引水钵只借去用了一次,也没有闯出什么祸端来,”亦城赶紧为小师妹求情“您就别惩罚她了。”
“亦城,你的心思,为师知道。但大丈夫志在四方,如今武林有些不太平,我总觉得要出什么不好的事。邻国女帝继位,国中不服之人蠢蠢欲动,唇亡齿寒。我觉得一场乱世,又不远了啊……”灵素祖师叹了口气说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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