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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被动？
转了一日回到王府已是用饭时分，并不觉得腹中饥饿，却无端地涌起一丝倦怠感。
静静坐在桌前，看顾妈妈着人将一道道按她所喜爱口味做的菜端上来。
深秋渐凉的天气里，瞧着颜色温暖如玉的热汤上空升起的缕缕热气，渐渐有了些许心安。
“你们也去用饭吧，我这里不必人候着了。”恋竹转头瞧见正动手要给她盛汤布菜的玉儿等人。
“小姐……”玉儿闻言抬头，心里有丝不解。
小姐不是一向最不喜单独用饭，直说那样冷冷清清，对着满桌子美食都少了食欲，还说待天凉了便要叫厨房弄了火锅，这样阖府上下便都可以热闹一番了。
“无事，我今日不饿，自己慢慢用了就是，你们去吧，总是太晚用饭不好。”恋竹笑着摆摆手，阻止了玉儿要出口的话。
“是，小姐。”玉儿与灵儿对视一眼，轻轻放下手中的东西，觑着一应物品都摆在小姐伸手可及的位置，这才退了出去。
恋竹看着门轻轻合上，回归一室宁静，只有传来的饭菜香气并不消散。
举箸对着美食，却是迟迟没有下筷，莫名地心里又起了思量。
经过今日的纷争，恋竹才有了迟来的庆幸感，从前尚不觉得王妃身份有多好，只觉得无非是地位高些，或者不比寻常人家需要亲自劳动，为了一日生计而奔波，于她这样的懒人来说再合适不过。
今日才知，最妙之处并不在此，因着她未曾谋面的相公非比寻常的身份，婆婆及小姑子都远在皇宫，且是身份无比尊贵的太后及公主。等闲见不到，自不必她来应付。
每日里纵是要为了银子或者其它而谋划而与人相争，但那是她兴趣所在，为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去努力或者去用心，自不会觉得是强加于她。
可若是让她如今日所见一般，日日陷在后宅争斗中，每日里除侍奉公婆外，便是周旋在妯娌、小姑子、或者还有妻妾的圈子里，当真觉得一眼便可望见此后一生的光景了。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哪怕能够争得上位，一层不变依旧是一层不变，并不是来了这里就要全然接受这样的生活。若果真如此，便不是她了。
她所喜欢的生活自来没有变过，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无心去理会。漠北壮丽，江南秀美，却要走一遭，平生无大志，逍遥度余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离分。
猛然发觉自己竟处于一个相对被动的境地。
是了，几次与人起冲突，起因都不过是源于别人对她的轻视。就如今来讲，轻视原主或者是她已经无甚区别。
但说到底，她却并没有因此就怪罪别人的权利。
她不轻视任何人，却无法要求别人同等对待于她，究其根源。不过是因为她尚不够强大，否则也不会遇到这些挑衅不是。
于无意识间取过玉儿盛好的汤碗。慢慢将汤送入口中，细细分辨其中滋味，似咸香，似鲜美，回味无穷。
若有朝一日，她面对的不再是这些身份地位不如她、必得低她一头的人，而是别的人，比如皇后，更或者她有心得到喜爱的太后，她又凭什么站在制高点，难道要如齐梦媛一样不情不愿低头？
或许，她该让自己主动些了，主动为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做出努力，为了避免有一天会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她要走出去，不是逃离，是真真正正、大方地走出去。
左手举着汤匙，右手的筷子却许久没有落下，手腕渐酸，终于在她还神游时不期然掉落，与瓷碟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将恋竹自思绪中惊醒过来。
看到好好一双筷子掉落得横七竖八，不由哑然失笑。
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许是近日于忙忙碌碌中只顾埋头向前冲，纷纷扰扰中，却忘了最初的方向 ，怎会没有倦怠感？
一时迷惘，便是想开就好了。
呼，不想了，恋竹长出一口气。
瞧着外面已是暮色四起，府中自有夜晚点起的盏盏灯，映得婆娑树影随风轻轻摇晃在窗上，影影绰绰中花香袭来。
不知自己已经发呆了多久，扬声叫道：“玉儿，在吗？”
话音方落，玉儿身影已是出现在门边，轻声询问道：“小姐，玉儿进来了？”
“快进来吧，也不怕着了凉。”这丫头，定是不放心她自个儿在这，匆匆用过饭便又跑来门外候着了，这会儿可不比初秋时节的凉爽，风吹在身上已是实打实的凉意，尤其外间的门一直开着。
进门却不只玉儿一人，灵儿与顾妈妈也都相跟着进来。
恋竹一愣，恍然明白，说不得是玉儿心忧她方才的失常，忙忙去找了顾妈妈相询，可不就惹得三人担心地一起来了。
当下笑了出来：“我就这么让你们不放心啊？还三个人一起候在门外了？”
玉儿灵儿吓了一跳，方才就瞧见小姐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以为是白日里奔波累着了，是以悄悄在旁伺候着并不打扰，直至被小姐叫了先去用饭，心里开始有些担忧。
这会儿却又见小姐仿佛想开了一般，一扫方才的颓唐之色，明显自个儿振奋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完全摸不着头脑。
恋竹也不理她二人疑惑神色，只教玉儿着人进来撤了几未动过的饭菜，自端了杯茶来喝。
“今儿个回来晚了，倒还没问顾妈妈呢，府里今日如何，戏班子的事情可曾有进展？”放下茶杯，朝着顾妈妈问道。
恋竹心里记挂着这事，越是想明白自己的被动境地，越是觉得此事马虎不得，成不成是一回事，总要努力过才好，便是不能成为友军。也万不可成为敌军。
“回小姐，三个戏班子已是一一确定，只待小姐吩咐，明儿个便都会过府来。”顾妈妈恭敬答道。
“这便好，睡前我会将戏文再细细琢磨一遍，算着时日着实不多了，明儿个定了便即刻开始。”恋竹言语间便敲定事宜。
想了想又问道：“洛枫几人那里可听说有何进展？”
顾妈妈闻言说道：“正要说这个呢，下午洛枫过来求见小姐，见小姐尚未回来，便先回去了。”
说着忧虑道：“问他什么事。他只说小姐叫他们查的东西有了进展，却也遇些阻碍，一句半句也说不清。待小姐回来须得细细当面禀明。”
“阻碍？”恋竹闻言挑挑眉，却并不觉得吃惊。
当初叫洛枫几人去查的时候，便预料到会有些阻碍，同行相忌，虽几人按着她的要求并不大张旗鼓。有心人却依然会觉察。
况且生意好的铺子也就算了，总不会所有出了问题的店铺都是掌柜生了外心，说不得就是查到了什么其它的原因，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也说不定。
再来经过这段日子，如今做什么事若当真是顺顺当当的没有任何烦忧，反倒要让她疑惑了。
“既这样。等会儿差人去告诉一声，明儿个早饭后让他们过来吧。”恋竹笑笑，多想无益。明日一问便知。
“是，小姐。”顾妈妈当即应下。
“顾妈妈，你可知这京城里是否有好的手艺人，便是那些马车制得好的？”恋竹端起茶杯方要凑近唇边，忽然记起马车的问题。
早上出门时研究半晌的马车。这样一辆马车可不是一日两日便可以完工的，尤其她还想着要制得合心意些。势必要早些开始才是。
“马车？”顾妈妈闻言有丝疑惑，“这确是并不曾注意到，小姐是要制作何用途的马车？我回头可着人去探探。”顾妈妈虽不知道这些，但只要是小姐想要了解的，便一定会尽力打探到。
“你且按着军中所用马车的标准来找，或者可以寻寻，看咱们京中哪些是皇家指定给军中制马车的工匠？”恋竹并没有挑明用意，现在说来委实过早。
“这样说来，小姐是要坚固耐用为第一考虑的了？”顾妈妈何等聪慧，只三言两语便听出小姐用意，否则王府马车自有皇家御用工匠特制，何苦舍近求远？
只是不知小姐要作何用途？但见小姐无意明说，便也不再多问，只细细想要了解又哪些是需得注意的。
“正是。”恋竹赞许地看了顾妈妈一眼，如此知心意的妈妈，难怪林母会将她放在最疼爱的女儿身边，果真是让人觉得懂分寸、知进退。
“坚固耐用自然是第一考虑，且手艺一定要好，有无名气并不重要。再则，人也要聪慧些。”虽说手艺人大多通晓改制，但若能寻得个能充分领会她的意思的，岂不是更省了事，也能真正制得想要的马车。
“是，我记下了。”顾妈妈方应下，便又想着问道：“小姐，这个可着急？”若是着急，她等会儿出得门去便要着人开始打探。
“不急，明儿个定了戏班子之后你再尽心这事便可。”急也不在一时，哪就需要连夜去查了，瞧着顾妈妈的意思，对她的话这样上心，若她说着急，怕是要连夜打探，忙安抚道。
“如此，那我便回去跟我当家的说了，明儿个便叫他带人去寻。”顾妈妈应道。
顾妈妈当家的便是王府里人称顾管事的，当日与顾妈妈等人一起陪嫁过来王府的，前些日子一直带了伙计外出去查小姐名下的田地。
说起这些田地，乃是林夫人出嫁时，恋竹外祖给的陪嫁，出身四大家族的林夫人，嫁妆自不可小觑。
恋竹出嫁时，爱女心切的林夫人一并毫不保留地过到了女儿名下。
虽说也是恋竹名下的，但却与铺子是分开的。在林府时，林老爷便指定成亲后由顾管家帮着女儿看顾，是以秋收时节，这等事情自然要顾管家亲自去与佃农们交涉，几日前方回来。
也便是等顾管家回来将田地相关账簿拿给她看，恋竹才知道，她竟是个地主，且是个大地主，名下土地何其多。
☆、第七十七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次日，虽说知道有许多事等着，恋竹仍是睡至日上三竿才起床。
玉儿到现在仍不习惯晚起，是以早早蹑手蹑脚起来，去厨房盯着弄好了早饭，备好了洗脸水，一会儿便过来瞧一次。
直跟灵儿说小姐怎么这般能睡了，从前不是比谁起得都早？
却都知道小姐性子不比从前，凡事不若之前那样讲究，但务必舒适第一，像这样睡觉不被打扰便是其中之一。
按着小姐的话说，每日里最让人觉得期待的便是“睡觉睡到自然醒，银子数到手抽筋。”，自然这话是私下里与几人玩笑时说的，但几人却都不觉得是玩笑，事实表明，小姐现今所做的每一件事便都是朝着这个目标在努力。
及至恋竹起床用过饭坐下来，距用午饭也没多少时候了，想着这时间怕是会误了戏班子众人用饭，便先叫了洛枫等人过来。
昨日洛枫几人得了通传，叫今日早饭后过来，却是一直喝茶吃点心饱腹到不必用午饭了，这才听得来报说小姐让进去说话。
几人对视一眼，全都忍不住笑了，这才相让着进门去。
他们这个小姐，虽说行事越来越与往常不同，却是更叫他们觉得可亲。
进门先与恋竹见了礼坐下，还不待他们开口，恋竹只瞧了一眼，便笑道：“怎么？今儿个这时辰了，岳二公子还没来呢？”
一说完大家便都笑了，洛枫听着回了话：“他说今儿个家里有事，待明日再过来，还叮嘱我们有什么事做，务必叫着他呢。”
拿着岳为松玩笑几句便也无伤大雅，众人已是熟悉。
瞧见众人都不拘着了，恋竹这才笑了提起正事：“听顾妈妈说。洛枫你们查得了一些事情，还遇到了阻碍。”这话不是疑问是陈述，且语气平淡。
“是的，小姐。”洛枫闻言，将放在桌上的几本簿子拿起。
灵儿瞧见，便很有眼色地走了过来双手接过，递给恋竹查看。
洛枫瞧着小姐翻看簿子，便开口解释道：“小姐，这便是我们这几日来查得的一些结果。上面几本是盈利好的簿子情况，下面的几本则是有问题的簿子。”
恋竹将上面几本撂开。直接翻了下面的几本，边翻边问道：“不是说发现了问题？”
“是，小姐。这上面的均是按着小姐当日所列问题查得的情况，除此之外，还有些异常之处。”
“但说无妨。”恋竹依旧低了头翻看，叫洛枫只管接着说便是。
洛枫便条理分明回复道：“这几日因店铺众多，我们便分派了人手各自去查看。几个铺子确实是因为店铺门面老或者货物不及人家，以致经营不善，这都无可厚非，我们便一一记下了，只是却另有一些铺子，我们瞧着实在不对。”
“小姐。这几家铺子，记得那日我们跟着小姐出府巡铺时，时辰是刚用过饭。自然客人不多，我们也便以为这是盈利少的原因，可小姐不是嘱我们多听多看及多打探，这几日我们瞧得，每日客人并不比旁边铺子少。口碑或者其它也并不显得逊色，是以与账面上所报的亏损相比出入实在太大。可小姐当日说这些账面又瞧不出问题，实在让人费解。” 洛枫原不懂这些，但这几日下来，事事尽心尽力办理，说是变得半个商人也不为过，是以与小姐汇报起来也是条条是道。
“便是你用红色标注出来的这些铺子吗？”恋竹指着翻到的账簿问，不由咋舌，竟还不在少数，可见“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银子在前，胆子便可以无限大。
“是，小姐，这些都是了，我见数目不少，且实在蹊跷，便想着快些过来报了小姐知道。”
“呵呵。”恋竹将簿子放回桌上，手指有节奏地敲着，闭眼想了一下。
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静等小姐思索。
“无妨，这簿子待会儿你们仍拿回去。”恋竹想了片刻，睁开眼，看着洛枫几人笑道，“回头再多找些人，可靠些的，分散到这些铺子外盯着，也不必动作，只一一记下每日里的客流量，并与别家做个比较，切记要务必详细到每时每刻。”
想了想，接着说道：“此外，你们几个可能要乔装一下了，这几日要扮些贵公子或者纨绔子弟之类，轮换着去酒楼当铺之类的转转，或上门用饭，或典当物品，或买了贵重物品等等均可，切记不要漏了马脚，上门之前先多观察，只做寻常客人便是。”
“只一点，务必要记下具体是哪日哪时去的，当时是谁来接待，与何人谈成生意，成交金额是几许，谁收了银子，一样不许遗漏。可明白了？”
洛枫几人先是面露迷茫，然下一刻便都是摩拳擦掌、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小姐这是打算“捉贼捉赃”？
假扮客人上门去，实为查得具体信息，这让众人觉得极其新鲜。
是了，账面不是做了手脚？若他们亲自去做成生意，回头却在账目上不得体现，且不是一笔，是数笔，总是无可辩驳了吧？
这便也是恋竹让几人轮换多番上门的原因，若只一次，遇上狡猾的掌柜的，兴许就漏了去。
当然她也考虑过，林家十六子虽说名气甚大，但向来不太外出走动，与京中人本就不熟，与恋竹名下铺子的掌柜更是未曾谋面，自然谈不上会露出马脚。
且几人算得见多识广，这等需要考验人心力或者智谋的事，交给他们去办再是合适不过了。
如此众人原本心中纠结的问题，便在恋竹的授意下，变成一次新鲜的尝试，洛枫几人高兴地领了任务自去谋划如何能顺利完成。
闹得灵儿跟在后面一直眼巴巴瞧着，满脸羡慕之色。
“怎么，你也想去不成？”恋竹自然是注意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