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对我们两家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我看着金娇眼神中带着的坚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长大了。”
“经历了这种事,我还能怎样?”金娇疲惫的笑笑,柔声道“苏姐姐,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怨叔叔。叔叔为帮会付出了太多,可他一辈子都被爹爹压在下面,万事都不能自己做主。而爹爹,一辈子都心性驰骋,随心而欲,他过得很幸福。我的脾性随了爹爹,都是爱自由的人,他既不愿被牵绊,就该早早把权位让出去,高高兴兴的去做个散人。可是他还会瞻前顾后,沽名钓誉,自由与权利他都想要,他太贪心了!
“所以我能理解叔叔的做法,我不怪他……他走了之后,我想的最多的,竟然是他对我的好,是他给我买的好吃的蜜饯,是他带我到外面放风筝……这件事上,他们两个人都错了,有因就有果,爹爹有今天是早就注定了的。”
我心中闷痛:你能这样想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你爹爹已经时日无多了,若是你知道你的叔叔把你爹爹的命都害了,你还能这般淡然吗?
“苏姐姐,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游踪。我知道你一定会笑话我,可是我不能骗自己,我还是会想他……”
我的泪水蓦然夺眶而出,我抓着金娇的手,悲戚道:“若是不能克制,那就想吧,想的时候,想哭就哭出来……时间会冲淡一切。”
三年的时间,足够抹平一个人在心里的印记吗?
我轻轻拥着金娇。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玄月当空,星眼璀璨,晚风醉人,她身上的温度贴着我的,许久都没散去。
金娇缓缓开口:“苏姐姐……最迟后天,你要离开金府。”
我心脏猛烈跳动,问道:“为什么?”
“金舵帮要跟蛊毒教对决了,地点在离城外的榕山寺外。到时会有很多人去观战,这场战斗不管谁输谁赢,金宅从此都会不得安宁。你要快些走,我不想你受到牵连。”
我的泪水不受控制的低落在她的头上,金娇似有察觉,猛然把我抱紧,低声哭诉道:“苏姐姐,要珍重。以后天南海北,别忘了金娇。”
我忍住哽咽,努力平复自己的语调,故作轻松道:“金娇妹妹,你喜欢自由,何必要困在这里?跟我们走吧,我要去阳城找亲戚,你也跟我去阳城吧。”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是金家的二小姐,我怎么能走?今后不管金舵帮还在不在,金宅还在不在,我都不能走……我听哥哥说,苏姐姐也有个哥哥,苏姐姐去阳城是找哥哥的吧?”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嘶声低哑的哭出了声。哥哥……越往南走,我就离你越远。
“苏姐姐,希望你能早日跟他团聚。”
我失魂落魄的从金娇的房里出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估计也肿成核桃了。
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路上遇到了金玫。
金玫身边跟着两个丫鬟提着灯,她一身赤红色的丝纱长裙格外有气质。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柔声道:“苏姑娘刚从金娇那边来吧?”
我点了点头。她客气的冲我笑道:“我这个妹妹单纯任性,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我摇头:“金娇妹妹秉性纯洁,我很喜欢她,不麻烦。她有事尽管找我,只要能帮到忙,我都愿意帮的。”
“想必金娇也跟你说了离府的事……”
我低下头,沉声道:“嗯,我明天就收拾东西。”
“我这几天实在太忙,才听孟卓跟我说了前几天的事,真是委屈姑娘和路少侠了,麻烦姑娘也帮着我跟路少侠说一声对不起……”
我心里是很不痛快的,金铎和那两个长老差点弄得路清风名誉尽失,金铎是死了,那两个老头呢?此刻竟然连个面都不露。金玫作为金舵帮的临时帮主,就这么口头一句对不起,竟然也不是亲自面对路清风道歉。真是欺人太甚。
但是她是金娇的姐姐,看在金娇的面子上,我忍了。
“稍后我会叫下人为二位准备些衣物盘缠,权当做我的一些心意吧。“
金玫不愧是名门正派的长女,说话一股子官腔,钱权衡量万事。跟这种人,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客气的笑了笑又跟她敷衍了两句便回房了。
走到园外房门前,屋里竟然点着灯。猛然想起今天出门没锁门!谁在我屋里?!
我一把推开门,路清风正斜倚在门口直对的椅子里,单脚踏在椅面上,拿着一本书在看。一旁的桌上摆着只杯子,看样子已经来了很久了。
见我进来,他放了书,眯起眼睛抬起头来看我。我知道此刻眼睛肿的厉害,便直接坦然道:“金娇要咱们明后天就离开,怕跟蛊毒教开战连累到咱们。跟她多聊了两句,一时没忍住就哭了。”
路清风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又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斜眼看我道:“我一早就料到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就算她不说,明天我也会跟你说的。”
我点头:“知道了,我也要收拾东西了,你还有事吗?”
他翻了个白眼:“这是赶我走?”
我冷冷道:“大半夜的你在一个姑娘家的房里待着不觉得奇怪吗?”
他白眼翻的更大,愤然道:“怎么?不能聊天吗?”
“有什么好聊的?明天再聊。”
猛然想到今天他问我的董孟卓晚上怎么会在我房里,我回他:聊天。他这是故意的?
路清风站起身来,朝我轻哼了一声,抱着肩走了。我突然想到件事,一把拉住已经走到门口的他:“对了,之前约好去喝酒的。明天买些好酒咱们再上路。”
他又来了兴致,仿佛刚才的不快都没发生过,回头笑着问我道:“好啊。只是云儿想去哪里喝呢?去酒馆?”
我摇头:“那多没意思,我们买好酒,到路上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再喝。”
“何为风景好?”
“有山有水的那种。”
他想了想,才笑着出声道:“行,交给我吧!那咱们明天什么时候走?”
我沉默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原本住在这里是束缚,可如今能走了,又有些舍不得。路清风看我为难,径自帮我做了决定,道:“我们晚上去拿酒,后天早上再走吧。”
如此,还能再多陪金娇一天。我笑道:“好。”
路清风双脚跨出门槛,帮我关门的时候先是指了下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我,道:“早点休息。还有,以后出门别再忘锁门了。”
我摸着自己的眼睛,他的俊脸在越掩越紧闭的门后面慢慢闪去。
作者有话要说: 秘笈风波基本结束,后面要正式进入路云感情线了。
☆、22。青楼
七月的天气朗空舒云,空气畅清。唯有一点,天气变化也很快,雷阵雨说来就来。
一大早,一阵急雨的细碎声就打碎了我的美梦,我披了衣服抱着双膝呆呆的望着半敞着的窗外,雨虽然大,天空却不是很阴,滚滚闷雷轰隆的响着,天际间的闪电擦着乌云。窗外一阵舒爽的凉意携着园内的栀子香气款款而来。离城初夏般的天气,我身上竟无端升起一股寒意。
在四季如春的峒国住久了,我竟然忘了自己早已落下怕冷的毛病。前几天淋的雨,还有今天携雨而来的微凉空气,都在提醒着我,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即使薄衣立在雪地里也能欢天喜地的苏千云了。
我裹了身上的衣服,又抱着被子倚在床头。床头的桌边,昨夜路清风看过的书还闲散的扔在那里。
雨声渐渐小了很多,淅淅沥沥的催人入眠。我迷糊着双眼,想着无论如何临走之前还要再去看一眼金宅池塘里的莲花。
不知又睡了多久,窗外一格明媚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晃得我睁开了眼。雷阵雨说走也就走了。天又放晴了。
从床上爬起来穿戴好,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园外小石门前远远的立了一个人,他手中握着的伞似乎还在滴着雨水,映着阳光的折射闪着光。身后彩虹挂在晴空,雨水洗刷过的蓝天格外的好看。
那个人见我开了窗,便抬脚朝我房间走了过来。是董孟卓。
他手中拿着伞,他来了多久了?
我慌忙过去打开前门,他一张白皙清秀的脸上双眸微微闪动,看到我一脸诧异的望着他,他轻轻解释道:“前几天看你在雨中淋雨,不知今天你是不是还是想不开……”
所以他特意来了一趟?
我有些感动。董孟卓与金娇已经要解除婚约了,我也要离开了,有些事对他来说可能已经按捺不住了,可对我来说却是该挑明了。
我让开了一步,稍抬了下手:“董大哥进来说话吧。”
我将他让进屋,帮他倒了杯水,突然发现水还是隔夜的,连忙悻悻的收了手,歉意的笑了笑:“我才起来……”
他也笑了笑:“不碍事,我坐不久,一会就走,别麻烦了。”
我静静坐下,他出声问我:“苏姑娘好像经常很晚才起床。”
我淡笑了下:“之前在外面自己住久了,就养成了这懒毛病。”
“那……淋雨呢?”
我愣了一下,随后才说道:“那天……只是因为心情不好。”
董孟卓似有些焦急,但身上那股君子如兰的气质掩盖了他的急躁,他问我道:“那日,是在为路清风担心?”
我微怔了怔,他也以为我喜欢路清风吗?摇了摇头,又忽觉不对,那天究竟为了什么久久伫立雨幕中不肯回去,居然有些迷惘了……
我作为人质在金宅的这些日子度日如年,那天只是因为不痛快吧?
“董大哥,不说这个了。我明日就要走了,不知道金玫有没有跟你说?”
“嗯,即使她不跟我说,我也能猜到。所以我今天便来找你了。这些日子我也很忙,帮着金玫打理金舵帮的事,总是腾不出时间来,我还怕你早就已经走了。”
他都已经不是金家的女婿了,为何还要帮着金舵帮打理事务?我尝试着试探道:“金娇那边……”
他看穿我的心思,坦然道:“即使已经跟金娇解除了婚约,我依旧也是金家的挚友联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想着全身而退,这不是君子所为。无论如何,我会帮着金玫他们把这场战斗打到底。”
“你们真的要跟蛊毒教扛到底?”蛊毒教是个年代久远的门派,又是毒又是蛊的,绝非泛泛之辈。
“有些话我不能跟别人说,但是跟你说应该不碍事……金铎做出这种事只能说是自食恶果死不足惜,如今金舵帮要跟蛊毒教对着干,不过是死要面子,在他们看来金铎始终都是金舵帮的副帮主,不管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处置权也应握在自己人手里,如今却被个外来的人捅死了,金舵帮只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若是不讨个说法,今后在江湖上的权信会受很大的影响。”
“可此战一开,死伤无辜者会更多,面子竟然比那么多人的性命还要重要。”
董孟卓眼眸热烈的看着我:“苏姑娘说的没错。只是,身为名门大派,身不由己的事太多,就是金舵帮这块招牌,当初之所以能在江湖中立下并能够赫赫有名,也是拿鲜血换来的。蛊毒教又何尝不是如此?”
身不由己……我原本以为只有朝堂上的事才会身不由己,竟然忘了只要是有权利名望争夺的地方,都会有身不由己。
即使投入市井又如何?每个人的命运已经注定,不由自己。
我的心忽的沉了下去,眼眸垂了又垂,手掌不由得握成了拳。
“本来还想问苏姑娘会不会去观战,如今看来姑娘冷然不凡,怎会喜好这种场合。”
我自然是不会去的,但是我依旧很关心金娇的命运。“董大哥,蛊毒教这么厉害,金舵帮会是他们的对手吗?”
董孟卓摇头:“不好说,目前来看确实凶多吉少。”
“那金娇……”
董孟卓知我心意,了然的承诺道:“你放心苏姑娘,即使婚约不在,我依旧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照看好她的。”
有他的承诺,我会放心一些。然而明日天南海北后,究竟怎样,始终是我把控不到的。
我说道:“我大概一个月后还会回来,到时会再来看你们。”
董孟卓笑着,儒雅无比。“好。”
“哦对了苏姑娘。还有件事,我说了希望你不要介怀……”
“董大哥但说无妨。”
“我知道江湖上有一位神医老者,哪怕人只剩半口气都能救活,只是他来去成谜,近几年有人道在峒国附近见过他,若是姑娘能寻到此医,或许他能医好姑娘的腿。”
我一愣:“董大哥说的这位神医叫什么名字?”
“姓白,白术。是一位花白头发花白胡子的老者。”
我心中凄然,面上却无常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董孟卓站起身,道:“明日我还有事就不来送你了。你……多保重。后会有期。”
他是有分寸的人,他也知道有些事说了大概彼此都会尴尬,恐怕之后连朋友也难做。我很感谢他,从始至终都没叫我为难过。
董孟卓眼神闪着隐约的忧伤,沉着眼眸凝视了我片刻,又缓缓低声道:“若是有幸,还能见姑娘一舞……”他的话没说完,转身冲出了房门。
我怅然若失,与蛊毒教一役后果会是如何?今日一别是否既是永别?我几步追了出去,董孟卓走的飞快,我追他到小园的石门前,望着他温文若竹的背影,出声喊道:“董大哥!”
他收脚站住,我缓缓道:“你也要保重……后会有期。”
七月的夏风里,他背着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如墨似水的男子转眼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那日下午我又邀了金娇一起去看了莲花。
我从未觉得她有多美,只是觉得她异常温柔单纯,然而那日傍晚夕阳下的金娇格外的美,她坚毅的侧脸凝重且严峻,双眸坚定且柔亮。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没有带走她的纯洁美好,反而赐予了她成熟与自信。
我们两个人相依着坐在池塘前面,她跟我说起心中的愿望,说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到山外找处谁也寻不到她的地方,若是能有个心爱的人相伴就更好了,她想在旷无一人的野地里放风筝,想爬到高高的树上偷鸟蛋,想撑起一杆孤舟泛于江上。
我们两人一起吃了饭,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路清风说晚上要去拿酒,我想跟他去看看。
他带我出了金宅。
在金宅住了半个多月,终于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看到了外面的夜空。我的心情格外的好。
离城的夜晚并不十分热闹,可能是因为我心情太好的缘故,即使不怎么热闹,我也是很开心的。
路清风带着我走到离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越走我觉得有股异常熟悉的香气味道直往鼻子里钻,终于意识到他要带我到何处,也已经到了。
一群穿着红红绿绿的姑娘倚在门口靠在二楼娇笑着挥着手里的帕子。“大爷来玩啊。”这开场白我太熟悉了。
路清风挑了下眉头,对我道:“你在外面等我吧。”
我讽刺他道:“不是说来拿酒的吗?你怎么逛起窑子来了?”
他嘬了下牙花子:“我来找个人,他有离城最好的酒。”
“青楼的姑娘有好酒?啧啧,你来离城才几天啊?这么轻车熟路的?看来没少来。”
路清风突然开怀的笑了,一张脸春风得意:“云儿,你这是吃醋了吗?”
我瞪他:“去去去,你快去。”
他解释道:“是游踪。”
“啊?游踪在里面?”
“你忘了?他跟别人打赌的事。”
我这才恍然大悟,却依旧挖苦他道:“游踪的行踪你倒是清楚的很啊?看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