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藏了起来。谁知苏千云醒了之后,把什么事都忘了,老鸨就一直没有还给她。”
柳卿手中拽着一枚玉,色泽分明,质地温润,平安扣的样式。我上前一把把玉佩夺下,拿在手里摩挲,虽然时隔多年,我依旧能认出,那是我娘的玉佩,因为我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这块上好的玉你也有,所以我才敢断言,苏千云就是你的妹妹。至于你娘亲生下她后发生了什么,她又是如何被辗转卖到青楼,中间隔了太多的人,我也查不到。老鸨只说,卖她的那个男人,是个人贩子,那阵子常带姑娘来卖,之后也销声匿迹了。”
“我妹妹……死了……”我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柳卿捧起我的脸,柔声道:“赫哥哥,我今日所来的目的是什么,你还能冷静的分析出来吗?分析不出来也没关系,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直接告诉你吧。我来这里跟你说了这么多,又告知你妹妹是谁,你以为我是好心吗?我这是为了离间你和慕容暮。赫哥,我真的很好奇,在亲妹妹和往日的兄弟之间,你会作何选择……”
她的话没说完,我一把推开了她就跑,她在后面喊我:“赫哥哥!”
我停下脚步,淡淡回了她一句:“卿妹,往日情分就此决断,你我以后再见便是仇人。”
听不见身后的她有什么声音,来不及想别的,我朝着暮王府跑去。
天色已经暗了,路上拦了匹马,打听才知,暮哥与任沁已经拜完堂了。
云儿是我的妹妹,她竟是我的妹妹!我眼眶微润。难怪我一见她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难怪我与她一见如故。眼前晃现她清明如水的眸子,她一笑整个世界都跟着亮了。
可是……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到今天我才知道她就是我的妹妹?
到了暮王府,我下了马,门口的小厮认出我,吓了一跳,想是没想到我这幅破衣烂衫就来了。他们上来喊我,我一把推开。王府内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挂,我心中更是恼怒与悲愤。我妹妹死了!慕容暮在这里娶别的女人!
一步不停的赶向前厅,婚宴正在进行,宴席上宾客满堂,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脸,他们边吃边喝,好不热闹。好一派和谐团圆的景象!我悲从中来,大声嚷道:“慕容暮,给我滚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停下来看我。
慕容暮就在不远处敬酒,他一身红色喜服,脸色苍白,脸庞似乎有些清瘦,看到我也是一愣。我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上去对着他就是一拳,一拳下去又打了第二拳。他不还手。第三拳下去他被我打翻在地,嘴角挂着血,却丝毫不见狼狈。周围的人开始围上来劝架。我看到身后一个丫鬟慌张的要来扶他,气得我连丫鬟都想打,那丫鬟却猛然出声,声音熟悉。我停住了手。
炼影焦急道:“赫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啊?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啊!”
“好好说?”我冷笑着,眼泪从眼角滚了下来“你问问他,有没有跟我妹妹好好说?”我手指着慕容暮,大声嘶吼道:“慕容暮!你知不知道云儿是我的妹妹?!你害死了我妹妹!”
地上的慕容暮脸色更白了,他睁大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嘴唇颤抖着,声音颤抖着:“你说什么?云儿是你妹妹?”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看着任沁派人追杀她却不帮她?你眼见着她去死却无动于衷?”
慕容暮不说话,炼影忍不住为她的主子抱不平:“王爷派余杭保护姑娘出城。余杭受了重伤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柳卿说慕容暮答应任沁不参与此事,又叫余杭保护云儿,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交易?想到我在牢中,慕容暮说任沁愿意帮忙救我出去,我就觉得古怪,一向深谋远虑的任沁怎会为了救我这么快打出底牌!难道……他们用云儿的命换了我的命?
仿若被击中一般,我的心口生生的疼,我声嘶力竭嘶哑着:“为什么……你要这样对云儿?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吗?我要我的妹妹,你把妹妹还给我!”
为什么,这个人渣在此处娶亲喝酒?可我的妹妹呢,她却躺在冰冷的河底,尸体都寻不到。我心中悲凉,眼眶暴起,上去又是一拳。慕容暮被我打的鼻青脸肿,却一直不还手。周围有侍卫要上来拦我,却被他拦下来了。我下手很重,丝毫没有保留,我想把妹妹受的一切罪都还给他。
炼影在我身后哭喊道:“赫公子你停手吧!就是把王爷打死,姑娘也回不来了!要是姑娘看到你如此对王爷,她会难过的!”
我猛然停住手,面前的慕容暮竟然哭了。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流泪。
我步履不稳的摇晃着,冷笑着,看着地上的他,突然觉得他很可怜。是,此刻我不想打他了,因为我觉得他已经够可怜了。
至于任沁,我也绝不会放过她。
只是我今日……累了……
我跌跌撞撞的走出王府。阴冷的风吹得我汗毛直立。这样冷的天气,云儿一个人在初春的河水里,该有多冷啊。
想到她最后的生死时刻等不到慕容暮,等不到我,她心里该有多绝望……我心中悲怆,嗓中一甜,竟吐出一口鲜血。
又想到柳卿说她全身是伤,胸口中刀……我跌倒在街角,手指插入头发,牙关咬着嘴唇咬出了血。
不远处有人唤我的名字。是我出狱久未回家,爹爹派人来寻我了。
他们寻到我,灯笼照在我脸上,几人慌张道:“大少爷这是怎么了?”“少爷快跟奴才们回家吧。”
回家……可怜我的小妹再也回不了家了。
亮眼的灯在眼前闪着,我恍若回到鸳暖阁。那一年,我在后院第一次见到妹妹,她伶俐聪明,据理力竭,她眼中闪烁着光芒。
后来她对我说:“愿我一生都能如此心志清明,胸怀勇往,路见不平,敢怒敢言。”
我知道,她是可以的。可是却未曾想到,她的一生,如此短暂。
☆、1。重生
郁郁葱葱的树荫下,一只布谷鸟躲在树下,蹦蹦跳跳两下后,它跳进了提前支好的簸萁下面,啄食着阴影下的粮食屑。
前面的粮食屑吃掉了,它又往前跳了几步,找准时机,就是现在!我一把拉了固定好的绳子,心中激动:今晚就可以吃肉了!
谁料那鸟的速度比我快了一步,一下子飞走了。
“啊,又没抓到!”我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想着重新再布置一次,远处一个声音叫嚣着传来:
“逆徒!!!老娘叫你去挖野菜,你又去抓鸟!!”
老妖怪的声音刚传过来,下一秒她人就闪到了我面前,一把捏住我的脸,我慌忙大叫:“师父,疼。”
“你还知道疼?每次教训你都不听。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山间的鸟贼的很,是抓不到的,你怎么就不死心呢?”
我拉开老妖怪的手,淡淡的回道:“徒儿想吃肉。”
“不是给你抓过鱼么?”
“徒儿想吃野味,想吃红色的肉。师父,自从搬到此处,咱们已经三个月没吃肉了。”
“吃什么野味。你没觉得这三个月里你每天吃素,皮肤都变好了么,坚持下去,没准能治好你的皮肤病。”老妖怪从身后拿出一个筐扔给我,“去,挖野菜去!”
我微拉下了脸,冷漠道:“师父,这方圆几里的野菜都快被咱们吃光了,您的苗圃还没发芽?”
她一脸尴尬,微咳了一声掩饰道:“这才刚开春嘛,会发芽的,会发芽的。”
我背起菜筐,毫不留情的挖苦道:“希望那时咱们还没被饿死。”
三年前的那场事故,我伤了腿,后又经过猛烈的撞击没有好好恢复,落了后遗症,右脚走路有些跛。我沿着崎岖的山路一步步行走着,阳光在斑驳的树影下筛了一层金黄,林间的鸟儿们吱吱喳喳叫个不停,脚下路边的石头上隐约可以见到一些青苔了,我继续朝着这个放向走,空气中一股泥土的清新净化着我的心肺,春风柔和抚人面,带着青草花朵的气息。最可怕的三月已经过去了。
又走了一段路,行到上次挖过的地方,我弯下身,在巨石的角落挖了两根止血的草药。出门在外,隐居山间,这些草药都是要随时备着的,以防不测。
走了两步,我又弯身去挖树下的野菜。才挖了两下,忽觉不对,侧身一看,树边的松软泥土上落了斑斑血迹,伸手摸去拿到眼前一看,是很新鲜的,仿佛是不久前留下来的。鼻间也嗅到了附近有血腥味。心中防范,我从菜筐里摸出镰刀握在手上,又背了筐准备赶快原路返回。
转身的一瞬间,我用余光扫到前面有一抹白。慢慢的转过身,好像是一抹白色的衣角,下面是一双穿着黑色的鞋子脚,男人的鞋子。
我观察了很久,那个人一直没动,我这才敢一步步挪过去,随着我离他越近,那人的穿着和脸也一点点的呈现出来。他穿了件青色里衣,外面是白色的衣衫,腹部有个伤口,正在往外流血,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只是这张脸……怎么有些面熟?
蓦然间,我眼前闪现了那个月光之下树枝之上的白色身影。他是,路清风!
看到麻烦事,条件反射的扭头就走,刚走出几步,我又回过头去。他的身材比三年前更结实了,青衣包裹之下胸口的肌肉正在剧烈起伏。我心中微怔,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去挖野菜。
他是我认识的人又如何?生死有命,与我无关。
回到树下我挖了两颗新鲜的野菜,强迫自己想想晚上做什么。昨天咯咯下了蛋,可以野菜炒蛋,还可以煮野菜粥,还可以把野菜剁碎和在棒子面里做窝头……想来想去,我仰头长叹一声,扔了镰刀进筐,又拖着筐往路清风身边走。
前面不远有处猎户合造的木屋,猎户们常出门打猎有时一走就是几天,晚上就只能住在山间,所以才造了这间木屋。“今天只能说你运气好咯,若是太远我也不会管你的。”
我使出全身力气把路清风背到背上,似是碰到了他的伤口,他轻轻的哼了一声。奶奶的,这人可真重!好容易把他背到了木屋的床上,我去外面的山涧接了些水烧开,又从屋里摸出我存放在此处的药杵药罐。这两颗止血草药挖的真是时候,合着是给他预备的。
脱了他的外衣,帮他处理了伤口,伤口有些深,不知有没有伤到重要器官。我又去外面摘了许多果子。想着屋里还有之前猎户留下的一些大米,可以熬个野菜野果粥。
夜幕降临,昏迷多时的路清风终于醒了。
我正端着刚熬好的粥自己喝,许是粥的香味勾引了他的味觉,他缓缓睁开了眼睛,侧了身子,一看到我,他俊俏的脸上一阵惊讶。我朝他做了个别动的手势,去倒了杯水给他,才轻轻扶他起来喝水。
喝完水,他迫不及待的开口问我:“苏姑娘?”昏迷多时,声音都有些哑了。
我摇头:“你认错了,我不是什么苏姑娘。”把他放在床头倚着,我去取了粥,坐到床边。
“你不是苏千云苏姑娘吗?”他追问,一双清亮的眸子闪着光“虽然你比几年前清瘦了些,但我能确信你就是苏千云。”
“为何如此肯定?”我淡淡开口,一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他。他又泄了气,试探的问:“难道真的不是?姑娘……住在这山野里?一个人?”
我淡淡道:“和我师父。”
“你师父?在何处?”
我舀了一勺子粥递到他眼前,冷冷的回道:“此处不是我们的住处,此处只是猎户造的临时所。我与师父住在几里外。”
“猎户?这附近可以猎到动物?”
他的表情有些慌张,以为他是怕了,我不禁故意吓他道:“是啊。豺狼虎豹都有。”
没想到他却说:“那你还住在这种地方,不是很危险吗?”我不作声。
“是你救了我?”看我不说话,他又问我,我依旧不作声,只是喂他粥。这么弱智的问题我懒得回答。
他边喝边说道:“姑娘这么晚不回去,你师父会担心。”
我轻摇头:“我经常夜不归宿。”有时在山间行的走了,迷恋山中夜晚的景致,不想回去,便会到树上,以天为盖,宿星揽月。
只是可怜老妖怪今天晚上吃不到新鲜的野菜了。
路清风停下喝粥的动作,抬着硬朗的五官对着我,声音终于有些像之前那般清透。我倒是很喜欢他这把声音,像个意气风发的倔强少年。“姑娘会医术?”
我淡然道:“不会。”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我才解释道:“只是认得止血草,正巧挖菜的时候挖到了。你身上的伤,我也只能止住血,明天叫我师父来看看。”
他轻点头。看样子他以为老妖怪会医术?然而她并不会,叫他失望了。
我并不想这么晚独自穿梭在山林间去寻师父,先不说野兽什么的,黑灯瞎火的,就是陡峭的山路就很容易要人性命了。如今的我,并不会为旁人做令自己陷入危险的事。
喂完了粥,我轻轻叮嘱他:“你休息吧,平躺别压伤口,若是躺的不舒服,就喊我,给你腰下垫个枕头,可以稍微侧一点点身子。”
他明亮的双眸盯了我好久,才缓缓开口道:“原来,你真的不是苏千云。我认识的那个女孩,活泼有趣,眉眼间带着俏皮。而姑娘你……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就连声音也是一样的。”
当然,那个苏千云已经死了。
“敢问姑娘芳名?”
我淡漠出声:“名字有这么重要吗?你叫我姑娘就挺好的。”
“你救了我,我怎么能连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呢?”他坚持。
我看着窗外,沉默了片刻,回道:“我没有名字。”
我走了两步想步到外间的床上,他突然在身后叫住了我。
“你的脚怎么了?”他十分吃惊。
我头也没回,淡淡道:“瘸了。”
这一夜,因担心他会有不适怕他会唤我,总睡不太踏实。直至后半夜才睡死过去。
屋外鸟啼声声,我被吵醒,坐起身子,阳光透着门窗撒了一地进来,看样子已经升得老高了,我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去看路清风,他却还是闭眼躺着,好像没醒。我这才松了口气。叫他睡吧,睡眠也有利于伤口愈合。
正想着去做个早饭,门外传来一阵叫嚷,是未见其人便听其声的老妖怪。她张着两只长手呲牙咧嘴的往屋里跑,边跑边喊:“你为了逃避挖野菜竟然夜不归宿,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了?你这个逆徒啊啊啊!”
她一跳进门就要来拉我耳朵,手伸到一半猛然停住。床上的路清风皱了皱眉,被她吵醒了。老妖怪呜里哇啦的乱叫:“不回家也就算了,还在外面偷藏了个男人!!”
路清风挣扎的要起身,我上去扶他,他打量着老妖怪,恭敬道:“想必您就是这位姑娘的师父了?”
老妖怪一脸茫然,仔细端详路清风,此时他只着一件白色的里衣,松散的衣领下随时可见结实的肉身,一头黑发散着,轻垂在微憔悴的脸颊旁。顷刻后老妖怪欢喜的说道:“嗯,长得倒是一表人才,我喜欢!”
路清风可能从没见过谁这么直接的刚认识上来就表白,他有些无措的转移着话题:“您是这位姑娘的师父?可是我瞧着您跟她年纪差不多大啊。”
“这位姑娘?”老妖怪一句话就揭了我的底:“她叫苏千云。”
我一脸尴尬的坐在那不知所措,扶着路清风的手僵了僵。路清风却一脸惊喜,眸子闪着光:“我就说我不会认错,你还不承认。”蓦地,他又看了看我的脚,双眉紧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