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让自己没面子,我直接伸手把桌子上的汤抢了,托盘端在手里,我又道:“王爷不想喝就不喝吧,您说的也对,有的是补品何必为难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回头我叫丫鬟给您送根人参来您慢慢啃。这汤我先端走了。”说完也不看他脸色,转身就走了。
一路走得急,本想把汤端回厨房,可下意识的竟然走回了自己的卧房。算了,干脆自己喝。我招呼秋鸿炼影拿了三副碗勺,又把她俩按着坐下,让她们跟我一起喝鸡汤。
炼影疑惑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才吃过午饭就让奴婢们喝汤啊?”
我才想到我自己连午饭都没吃,巴巴的只想着伺候慕容暮大爷让他喝汤补身子,我都饿过劲了。
秋鸿不解:“姑娘……怎么让奴婢们喝这个啊?这是厨房给您熬的吧?您慢慢喝呀,奴婢和炼影还是不喝的好。”
我摇头:“这是我自己熬的。不要问那么多了,这么一大锅我一个人喝太浪费了,一起喝一起喝。”
正喝着,竟看见慕容暮从外面走了进来,秋鸿炼影一骨碌从椅子上弹起来,行礼:“王爷好。”慕容暮点头,挥手让她们俩人下去了。秋鸿临走时还想把门带上,慕容暮突然道:“再拿个碗来。”秋鸿慌忙答应下去了。
我瞥了瞥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专心低头喝汤,实话说我虽然厨艺惨不忍睹,但是这锅汤炖的还是可以的。还是这种剁剁把材料都扔进锅里煮的东西比较适合我这种黑暗料理选手。
不一会儿秋鸿进来把碗勺撂在桌上,出去了。
慕容暮气定神闲的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又装模作样的闻了闻才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我瞪他:“你不是不喝吗?”
他仿佛一直都在等我这句话,悠然的看着我,道:“你亲自下厨炖的,怎么我也要象征性的喝两口,不喝不是太不给你面子?”
哼,你还知道我也要面子的啊?
我不理他,低头继续喝汤,他却自言自语道:“嗯,味道还可以。”
我心中得意,眼瞅着他喝完了一碗汤,还想去盛,我一把按住他的手,“不喜欢喝就不要勉强自己了。”这话我说的倒是出自真心。谁知他却反握了我的手,我心中一动,正在发愣之际他已经将我的手放在桌上,又径自盛了一碗。我伸手按住他的碗,他看着我,笑容里有一丝探究的意味,道:“你也真是奇怪,方才拼命说服我,现在又不想让我喝了。这是为何?”
我回他道:“暮王爷没必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他双眸一暗,声音也沉了下来:“何妨?不喜欢的事我做的也不少。”
我看他这般,心里有些不舒服,松开了他手中的碗,劝慰道:“我自然明白只要是人,无论权威高低,不分等阶地位,都是有自己的无可奈何,甚至身在高位,无可奈何比常人还要多些。所以暮王爷更没有必要喝这汤了……”
想想,竟是我错了。我伸手将碗拿的远了些,道:“就好像王爷只想要一个苹果,我却给您一筐梨,还感动的稀里哗啦。可是忘了您根本不想要梨,只想要一个苹果。”
慕容暮摇头:“这个比喻不恰当。无论怎么说,你都是为了我好……”
我笑笑:“暮王爷知道就好,也不枉费我花心思了。其实炖汤只因我实在不会下厨,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做的补品了。”
慕容也笑了:“你不会下厨?可难得的是这汤炖的还不错。”
“我确实不会。若我一个人在厨房做饭研究,可能能把整个厨房都炸了。”
慕容暮笑的好看,我看着他的笑一时有些陶醉。
门外忽然传来余杭的声音:“爷,余杭有事禀报。”
我去开了门,余杭进来。正想着要出去让他单独和慕容暮说,慕容暮却喊住了我:“苏姑娘不必回避。”我点头,默默坐下。
余杭对慕容暮道:“左相府上派人来报,左相爷今晚会携其子陈要言,其女陈要馨来王府拜访。”
“陈天栀果然还是忍不住。他前两天就三番两次暗示我要登门拜访,都被我婉言拒绝了。”
“他差人送来的书信。”余杭弯身“您要看吗?”
“不必了。传令下去今晚左相大人要来,让人好好准备今天的晚宴吧。”
余杭点头。
“另外……你去差人把赫公子请来吧。”
“是。”
余杭出去了。我坐着依旧不吭声。慕容暮突然看我,问道:“赫兄可与你说过什么?”
我知道他问的是官场的事,便摇头:“不曾说。赫大哥知我年纪小,说了也不懂得的。”
慕容暮淡淡一笑:“那你可想知道?”
每天耳融目染听他俩打着官腔说暗语我确实有些好奇。但还是继续保持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演戏道:“王爷想让我知道吗?”
慕容暮定然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些事的呀。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坦然的说了起来:“左相与右相都想拉拢我。前阵子我受伤之事,是右相在暗中捣鬼,这是因他的小女被我害死……”
我想到赫北堂请我来王府的原因便是因为这件事。
“我佯装没事,右相在朝堂试探我,被左相看出来,现在他也来试探我。在宫内试探不出,又想来我府上试探。左相为拉拢我,一直想把他的女儿陈要馨嫁与我……”
☆、15。庙堂
我呆住,怔怔的看着他,他也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一时间两人都忘了说话。
我收回心思。为了掩饰,去找茶杯给他倒茶,但是发现茶是凉的,又悻悻的收了手,尴尬的坐下。刚想问要不要让秋鸿泡壶茶来,慕容暮又说道:“我命人动手伤右相,是因为他打击北堂家的生意。赫家四个月前走水路运送了一批货物,右相手下的几家商社合伙串通妄图劫持这批货,好在最后有惊无险。你可知为首的是谁?”
我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是柳家。”
我大惊:“哪个柳家?柳卿她们家?”
慕容暮点头。我又惊道:“那那……赫大哥和柳卿姑娘?……他知道吗?”
慕容暮再点头:“他自然是知道的。他对柳卿有意,柳卿对他亦是如此。但牵扯到生意场上的矛盾,以及背后官场上的纠葛,最后要如何抉择,我并没多问过。赫兄是个聪明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其实他比谁心里都清楚要怎么取舍。”
我心中悲凉。慕容暮看我无声,继续说道:“经过劫货之事后,右相旁敲侧击威逼利诱的拉拢我。我本来就无心官场争斗,这点皇兄已是心知肚明,拉拢不成他便打击,竟命令他大女儿也就是皇兄的贵妃从中煽动。我与赫兄商量找江湖上的人动手给右相一些警告。
“趁右相与家人出游之际,他们在野外下的手。只是没想到……竟然误伤了右相的小女儿……”
慕容暮双眸明亮,语气悲愤:“我们原意只是想出手警告一下,可刀剑无眼……所以你们去寻杀手杀佟氏二人之时,我原本是不同意的。倘若我一早知道,肯定会拦住你们。”
我点头:“我知道了,可是暮王爷……就如我说,很多事身在高位无可奈何。无辜之人已经枉死,恩怨利益已经缠在一起再也理不开,多想无益。这世间,无端被牵连的人和事还少吗?”
慕容暮看向我,柔声道:“我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有时身在其中,跳不出来罢了。”
我俩沉默良久,片刻后,他再开口,声音更为温柔:“事前你去找杀手也好,事后炖汤也好,我知道这些事你都是为我做的。”听闻他的这番话,我眼睛突然有些湿润。他温柔继续道:“我听赫兄说你还为那人跳了支舞……”
我抬头,正碰上他漂亮的眸子,一片清明。他吞吐着:“若,若是……”
我努力眨眼,眨掉了眼中的湿润,问他道:“王爷想说什么?”
慕容暮却摇了摇头一笑,笑中盛着无奈道:“没什么。你歇着吧。我先走了,晚上还要招待左相。”
他转过身去。我心中有千千万万的疑问,想问他身上还有伤这样撑着可还好?想问他为何把官场上的事对我讲的这么清楚?想问他如何看待权力之争接下来的打算又是什么?想问他到底对左相之女有没有意?可是一切的一切都突然问不出口。只因我想到自己的身份,我只是个暂住于府上的舞女。
我有什么权利过问他的心思?
晚宴之前,赫北堂来了我房里一趟,匆匆打了个照面就走了。
重新面对他,我也有些含混了,心里也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其实我特别想问他,假若有一日,让他在权位财富和儿女情长中选一样,他会选什么?
吃过饭,我在房里看慕容暮给我的那本神话怪谈,正看的起劲,门外一个丫鬟来传报。
“苏姑娘,王爷命您准备一下,让您过去献舞。”
我一愣,秋鸿炼影也同样呆了。我问那个丫鬟:“左相大人可是走了?”心里却明白,这才刚过晚宴时间,怎么会这么快走。
果不其然,那个丫鬟回道:“没有走呢。王爷就是让您献舞给左相大人看的呢。”
我心中疑惑,慕容暮不会无端提出让我献舞吧?丫鬟走后,秋鸿也纳闷道:“王爷这是怎么了?以往府上来什么客人他也不会让姑娘去献舞啊。”炼影猜道:“许是左相大人位高权重?”我摇头,明明是左相要拉拢他,又不是他拉拢人家,没有必要逢迎吧?可是转念又一想,我毕竟是个舞女,王府家宴献舞也是无可厚非。我一笑道:“吃着王府的,用着王府的,王爷让做什么就要做什么啊,总不能白吃白住。炼影,帮我整理下头发,换个繁琐点的头饰,咱们走吧。”
炼影疑惑:“姑娘不换舞衣吗?”
我摇头:“先去看看再说。”我跳舞喜欢投其所好,客人喜欢看什么我就跳什么,探了左相的喜好再做定论。
我就这样穿着普通的衣服出了门。入了初冬,我身上的衣服也厚重不少,若是想让我当场跳舞,也是不可能的。我心里也是做了这个打算的,先看看那个左相是什么套路,万一来者不善,我也好用换衣服的借口拖延下时间想想对策。
我与秋鸿炼影一起来到招待客人的客厅,在门外就觉得今日里面的灯光十足的亮堂。门房传报:“苏姑娘到。”听到慕容暮唤让我进去,我便挺了下腰板,清了清嗓子进门了。
一进门就感觉周围全是人。果不其然,从门口到里面站了两排下人,看穿戴有一部分不是王府的人。所有下人都低头顺眉充当蜡像。整个客厅亮如白昼。往里走先看到慕容暮端坐在中间,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不知是身体缘故还是心情缘故。他的旁边坐了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男人,锦袍绣线,衣着不凡。此人生得一脸正气,斜眉入鬓,眼中闪着精光。想必就是左相大人了。
我特意问了秋鸿如何行礼,上前去先向左相行了礼:“民女苏千云见过左相大人。”
左相点了点头,让我起身。一时有些寂静,我听到赫北堂在慕容暮右侧轻咳一声,低头小心的瞟了他一眼,他正关切的望着我,眼中似乎有些不忍。
心里突然紧张起来,只听慕容暮说道:“你去见过左相大人之子陈公子,与他的千金陈小姐。”
我猛然抬头,见靠下的地方,左相的左侧还坐着两个人,一个面似桃花粉黛的年轻女子,想必就是陈要馨了。“民女见过陈小姐。”
陈要馨一袭粉衣,身姿娇美,俏丽无双。她的嘴巴向上微微翘着,带着一股骄傲与任性,她的双眼忽闪,睫毛长长的,眼中却有一丝得意。她看了看我,鼻子里有轻轻的一声哼气轻不可闻,接着她用傲慢的少女音淡淡回了我一个“嗯”字。
她旁边坐着一个男人,锦衣华冠,仪表非凡。刚才盯得陈要馨有些久不敢再抬头细看,我只轻轻说了句:“民女见过陈公子。”却没想到那个男人用和他妹妹一样傲慢的声音说道:“抬起头来。”十足的公子哥派。
想到各大影视作品古装戏里纨绔公子说完这句话,姑娘一抬头,紧接着纨绔公子被惊艳到就一脸坏笑要霸占姑娘,我心里有些慌。可是又一想,我长得又无倾国倾城之貌我怕啥啊我,便淡然的抬起了头。
只见陈要言一袭紫色的锦缎长袍,上面是金丝绣着的祥云团纹图案,栗色的腰带间挂着一块美玉,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此人生得也是英眉俊美,朗目星眸,与他妹妹有几分相像。只是也同他妹妹一样,表情间有着傲慢与自大,而且还有几分痞气。
陈要言看到我脸的一霎那,有些晃神,随机唇角一勾,道:“这就是苏姑娘啊?早些时候经常听朋友提起,可是鸳暖阁有名的红角儿。”
我一愣,心道这是借着嘲讽奚落我来贬低慕容暮的?还没来得及回话,陈要言又痞里痞气的笑道:“长得确实标致啊,就是不知舞跳起来如何?是不是如传闻般让人看过便难以忘怀醉仙欲死?”
我心想好好的成语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味儿就不对了呢。嘴里淡淡道:“陈公子想看什么舞?”
陈要言不语。却听席上的陈天栀道:“我听小儿说姑娘舞艺超群,金城之内可列第一,心下诧异,姑娘的舞技莫不是能比得过宫内的御歌坊?”
我继续淡淡道:“陈公子谬赞。”
陈要言不屑的一笑。陈天栀道:“哎,是不是谬赞看过之后便知晓了。本相看过御歌坊一舞,此舞呈牡丹花开之状,起舞间衣袖飘忽翩若惊鸿,真是叹为观止。不知姑娘可知此舞?”
我皱眉,宫内的舞蹈我怎会知晓。心下又疑惑,这个陈天栀不是来拉拢慕容暮的吗,作何来为难我一个舞女?
陈要馨嘲笑道:“爹爹,人家民间舞女怎么会知道御歌坊的编排?您这不是难为人家吗?”
我微一瞪陈要馨,忽而想到陈天栀话里的逻辑,急忙笑回道:“大人,您所说的那个舞呈现花开之状应是多人合跳之舞,千云只有一人,大概跳不出那种风姿……不过,我想请问,跳此舞的舞女可是身着长舞袖舞衣的?”
陈天栀点点头:“确是。”
我回道:“陈小姐说的极是,民女乃一介坊间舞女,实在不敢和宫内的舞坊相比。但是今日大人想看,民女便竭力为您献一舞。大人稍等我片刻,等民女去换个衣服便来。”
☆、16。邀约
陈天栀点头。陈要言陈要馨也不再作声。慕容暮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我安慰的朝他笑了一下,转身下去换衣服了。
还没出门,就听赫北堂在身后说了一句什么,紧接着就听他跟我后面跟出来了。
我走的离客厅远了些,赫北堂一步迈上来与我并肩。我小声道:“你不在座上陪贵宾,怎么出来了?”
赫北堂也压低了声音道:“我说出来方便。”他拉我快步闪到一个角落,秋鸿炼影很贴心的站远了帮我们在周围观望。赫北堂话语中带着谨慎:“云儿,你要小心,能忍则忍。”
我点头:“我懂,定然不会让暮王爷为难。可我不懂的是……他们为难我做什么?我不过是个舞女。而且暮王爷跟我说了,左相大人是想拉拢他的,可如今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赫北堂正色道:“右相在朝堂上说暮哥被刺客伤到了,暮哥不想此事太过张扬牵扯出更多以前的恩怨,所以伪装自己未曾受伤。左相得知此事想来论证,以此说服暮哥站在他那边。而且左相听到风声,知道那晚你也在,也被伤了,大概不知你伤的轻重,故而寻你要求你跳舞,以查端倪。”
幸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