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签下那纸让她后悔不已的压条。
顾子衿冷眼盯着对面,她本不想说些什么,可母亲却三番两头的来学校堵她,紧攥手心,她咬紧牙关道:“知错?您在输尽钱款将我压给那伙人的时候怎么没有知错?您在听到我将有人在校外威胁我的事告诉您的时候,您怎么没有知错?”
说到这里,她将头低下,勉强压下了快要绷不住的泪水,“您说您知错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曾做过的事?我的人身安全现在都没有得到保证,谁知道那些人出来会将我怎样?这一切全都怪您!全都怪您!”
“乖……”
心尖砰砰乱跳,李翠莲想上前平复女儿激动地情绪。
走了两步,却听耳边传入一阵议论。
“我好像见过这阿姨好几次了,前几天还以为这同学的错,没想到她妈妈竟然做出这种事。”
“幸好我爸妈不赌博。”
“还以为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发生这种桥段,真没想到现实中会有这种抵押孩子的父母。”
“真可怜,要我也不愿意回家。”
一中的制度是全体高三学子都要补课,平日放学时间较晚,多有家长在校外接送,但补课时日不到天黑便会放学,每逢这时校门边就大多只剩学生。
听到这些小辈的议论,李翠莲心中有些慌乱,再看女儿那一脸决然的表情,想要制止她离开的手不自觉放下。
直至人堆散去,她才仿佛从情绪中和缓过来,泪已全干,颓然间,忍不住环膝蹲地。
木讷的坐了许久,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坚定。
——
十字路口。
站在马路旁的电线杆下,易夏轻拍着顾子衿那不断抽搐的脊背。
眼睛微闭,对刚刚发生的场面不予置评。
瞧见顾子衿的面色终于变为正常,她沉声开口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红肿着眼眶,顾子衿不解看向对面。
她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易夏在这时说这句话是在提醒她什么?
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声,却只见易夏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感叹一句罢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终究是她下山的次数太少,才会看见什么人都觉得于心不忍。
但选择决定的权利全在个人,她没能力也没义务保证每个人都安然一生,能说上这么一句,已经足以算是尽了情分了。
又闲聊了一些别的,没几时,便见一辆小型吉普停在路边。
喇叭按得哔哔作响,回想起今早收到的车牌号码,易夏向顾子衿告辞道:“我该走了,等我回来再和你聊。”
明白她要在一日之间往返外地,点了点头,顾子衿从包中拿出装叠整齐的那套曲裾。
“这身衣服是我在新颖的手作里精选出来的,脑子里想着你的样子,早已将你穿上的感觉模拟了出来。信我,绝对会很适合你的。”
见易夏不愿接,她强硬的袋子塞入对方手中,“飞机到X市应该需要两个小时,你到那里后肯定不可能立刻去办事,去酒店换一下看看,好看的话给我发张图片,不好看你脱下来就好。”
易夏无奈,“好好好。”
听她答应,顾子衿终于肯笑。
直至上到车中,易夏还能看到她在朝自己挥手,车辆起步的那一瞬间,轻叹口气,易夏大声喊道:“将我刚说的那句话告诉你妈妈。”
顾子衿一愣,表情微变了几秒后,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
X市国际机场。
刚进入机场大厅,易夏忍不住蹲地干呕起来。
虽为今日这第一次乘坐空中之物做了很多准备,可当真正进到机舱以后,一切就都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的,升起时的感受还好,可飞行途中吃的那份面条却害惨了她,再加上降落时的下坠之感,直让她恶心到了这种地步。
见面前出现一瓶矿泉水,她迅速将水瓶接过,抬眼的那一瞬间,正在拧水瓶的动作戛然停止。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并不是去帮她买水的秦寻芳,而是她做梦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出现于此地的陆司澈。
思及那劳什子的‘命定伴侣’应该不会出手暗害自己,瓶盖打开,她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刚感觉有些好受一些,便收到了头顶上方之人的提问。
“你……是不是喜欢我?”
易夏;……????????
来人似乎没想收到她的答案,问完这句话,就迅速转身离开。
见他的背影消失于A区出口,易夏蹙眉起身,回头一看,只见秦寻芳那张满脸好奇的面孔适时出现于眼前。
“易大师,您在看什么呢?”
易夏:……
“一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年轻后生。”
第061章
丝毫没料到有人在编排于他; 走出机场,陆司澈的目光左右探寻。
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胡子枫递上买好的咖啡,“你不是向来不爱喝这种东西吗,怎么今天变口味了。”
“嗯?”
转身接过纸杯后; 陆司澈随口答道:“想让脑子清醒清醒。”
胡子枫点头; 抿嘴吸了一口自己杯中的吸管; 甜腻的奶油香气与芒果冰沙混合在一起; 直让他觉得身上的燥意减弱了不少。
正待再吸第二口; 就听对面的陆司澈又再次开口:“人的心脏急速跳动; 除了遇到喜欢的人之外,有没有可能是得什么病症?”
胡子枫愣住,“这问题你竟然还问我!你难道忘了我出生自带学渣属性; 后来硬是被你逼迫才考上S大的吗?”吐槽过后; 才认真答道:“不过我倒是听过心脏衰竭这个词,你这么问,难道是身体出什么状况了?”
说着; 就想伸手感应一下对方的心跳。
将胡子枫的手抓住,陆司澈瞥他一眼; 掏出手机查了关于心脏衰竭的征兆以及症状后,两锋剑眉不由蹙在了一起。
“不是心脏衰竭。”
他既没有感受到呼吸苦难,也没有在运动过程胸口疼痛; 只不过在与一个人有身体接触时,心脏跳动的让人感觉反常; 若非不然,也不会在递过水瓶后,脑抽的问出了那样一个问题。
心里想得是‘我是不是喜欢你’,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是不是喜欢我’。然而不管哪种,都让他觉得有些不太现实。
本是随意一说,可见陆司澈这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胡子枫不由有些紧张。
两人从小玩到大,虽他始终是被压迫的一方,但十几年的感情摆在这里,无路如何,他都不希望对方出事。
“阿澈,有病就得早点治。”苦口婆心的劝了这么一句,他提议道:“要不咱不去‘工地’了,改去医院瞧瞧?”
陆司澈摇头,“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应该是那位古怪的‘易大师’。
眼见着熟悉的车牌现于远方,杯盖揭开,他将手中的冰咖啡一饮而尽,“走吧,导师还等着呢。”
——
临近傍晚,在倒了一辆又一辆车的情况下,易夏终于和秦寻芳来到了她的老家。
然而这却不是行程的终点。
乡间的道路泥泞而又狭窄,又徒步了大概一小时左右的路程,二人才在一栋三层小楼前停下。
“娘!哒!”
……
“娘哎!”
秦寻芳的呼声一次比一次高,连叫了许久,才见二楼的窗户拉开了一个小口。
“娘,给我开门啊。”
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角,秦母仔细辨别了一番楼下之人,未多久,忙拍了拍旁边的席梦思床垫,“娃她哒,咱娃回来了。”
说话间,急匆匆的就想朝门边而去,可还没走上两步,就被床上的丈夫给叫住。
“你等一下。”
从柜子上拿起手电,秦父悄声悄气的向窗前迈去,见外面黑黝黝的不见五指,他的心中不由有些发憷。
“看到咱娃没?”
“让你等一下你就等一下,你到底急个啥?”
白了身后的老伴一眼,秦父将手电筒打亮,从左到右齐齐照了一通,最终在篱笆前的围栏处发现了自家闺女。
见她身边的还有一个高挑女娃,着重观察了几秒二人影子,他点了点头道:“去吧。”
秦母松了口气,着急忙慌的奔下楼后,一眼就看清了站在篱笆口的闺女。
从内将围栏打开,她牵过闺女的一只手道:“咋这时候回来了,赶紧进来,赶紧进来。”
秦寻芳‘嗯’了一声,原打算郑重介绍一下身旁的大师,可因着母亲这反常的样子,心思寰转间,暂时咽下了口中的话。
走进家门,见母亲并未开灯,眉头紧蹙,她疑惑出声道:“村里是停电了吗?”
否则怎么家家户户都是漆黑一片。
秦母还在感叹那城里娃娃长得俊俏,听到这话,忙摇了摇头,“不是停电,晚上没法给你说,等明天早上,娘再把村里头的情况给你讲讲。”
心中咯噔一跳,秦寻芳转头与易夏对视。
一路走来,她其实憋了不少的问题,例如早已过了三月三和清明,为何村中的道路会出现许多纸灰;又例如不过七点,为何村中的家家户户会这么早熄灯;还例如村民并不怎么种植大蒜,为何各户门口都挂上了三两串大蒜。
此刻虽被解释了一个问题,可不知怎的,秦寻芳总觉得村中有些不太正常,见大师目光波澜不惊,勉强压下自己的恐惧,她点头应了声好。
闺女不多问,秦母扬了扬唇,“娘现在带你去见一眼你哒,今天晚上也没办法帮你做饭,明天一早,娘起来早点给你俩做好吃的,你们俩晚上记得早点睡。”
秦寻芳深吸口气,“好。”
心头的疑惑不由又再次加深。
她远嫁这么多年,每每回乡,都能吃上母亲操办的一手热菜,区别只在于时间过晚,菜量会少上那么几道,虽她劝说过多次不用麻烦,可母亲却总是执意这么做。
几十年来,无一例外。
十分钟后,送走了不断叮嘱的母亲,秦寻芳赶忙将房门紧锁。
扭过看向易夏,她面上的恐惧不再掩饰,“易大师,我们村是不是不太正常?”
她说的直白,声音却如同呢喃细语,只怕惊动了什么东西,使得自己与大师都命丧于此。
易夏环视了一遍房间,从口袋中掏出先前拾到的石子后,随手抛向了房内的五处位置。
做完这一动作,才回答了她的问题:“是不太正常。”
几十年前,政府将玄学一道打成封建迷信,偏远贫穷的村寨受到的影响虽说不大,可在新生孩童纷纷入学之后,不信这一道的人就变得越来越多。
一个村子,家家户户都串着大蒜,极个别还在门口挂起镜子、贴起符篆,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不正常的。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秦寻芳向前迈了两步,紧张的搓了搓手,“那怎么办?对方厉害吗?是人是鬼,是妖是魔?”
易夏笑笑,“是人。”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非作歹的鬼类,更遑论是勤加修炼,以图证道的精怪妖魔。
人心难测,短短几十年时光,存有私心喜欢作怪的,向来是人数最多,遍布范围最广的人类。
第062章
夜半; 秦家的小洋楼内,鬼鬼祟祟蹿出两道人影。
跟在易夏身后; 秦寻芳的面上一片纠结。
“易大师。”低声细语的喊了一句,她咽了口唾沫,“真的要这时候去吗?打扰老祖宗安眠; 会不会……”
三小时前; 易大师提议去到坟地时; 她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但此刻直面这样乌漆墨黑的境况; 她才觉察先前着实是高估了自己的胆量。
脑中模拟出撞鬼的场面; 秦寻芳不由打了个寒噤,“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易夏转头看她,“回去当然可以; 只是这种情况多耽误一天; 你们村人就多一天危险,要是事态严重化,往后即使有玄学界泰斗级人物出马; 恐怕都难以再救回他们的性命。”
神色认真,不似在开玩笑。
最后一句话使得秦寻芳心头巨震; 呆滞两秒,她连忙蹿上前去,“那咱们走快些大师; 我从现在开始闭嘴,什么也不说了。”
村中的道路本就难行; 更深露重,潮湿的空气更是使人不适。
行至半道,秦寻芳忍不住牵上了易夏的手,见大师并不拒绝,心中高兴,又攥的更紧了一些。
一刻钟左右,二人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不同于旁的村子里各家墓穴分头而居,辛明村原住于此的先祖们特意辟了一块无属土地,将土地如通插秧田垄般将划为一条一框后,以此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墓葬之地。
夜色之下,只见各类墓碑整整齐齐的伫立在杂草之间,一眼看去,直让人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就站这里吧。”
听大师终于开口,秦寻芳暗暗放松下来。
孩童时分,为了躲避大人指派的活计,许多小伙伴都会聚集在林中玩耍,她那时调皮捣蛋,连这墓地也是她的常来之处,只是从记事起弄明白这地方是做什么的之后,便甚少再往这里凑了。
夜风起,一阵凉意自空旷的四周袭来,刮过了不少落叶,也刮起了一阵铃响。
铃音结束,秦寻芳忽的目露愕然,“大……大师。”
哆哆嗦嗦的张了张口,她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不知为何,身体竟在瞬间被寒意所侵蚀,再细看面前飘出的两道诡怪虚影,眼白一翻,她的身形轰然倒地。
小鬼:“大师,她这是怎么了?”
头头:“哇哇哇哇哇~~”我难道长得真的那么可怕吗?!
易夏歪头,“只是被吓晕罢了。”
拿出先前被狗血浸泡过的麻绳,她将麻绳缠在了秦寻芳的手腕,蝴蝶结打好,瞟了一眼正用短小的双爪抱紧自己头颅的大头鬼,“头头!”
闻言,头头缓缓仰起脑袋看她,“哇哇哇哇哇~~”
“它在问您叫它有什么事?”小鬼翻译道。
易夏伸手指了指前方,“你那旧主都喜欢布置些什么阵法?”
罗盘虽能解决这个问题,可所花时间实在太久,午夜十二点是阴气最深的时刻,鬼怪都惯爱在此时活动,错过了这个时段,就只有等到明天的同一时刻,她才能再次寻找机会。
头头有些踌躇,飘身与小鬼商量了几秒。
片刻后,小鬼替它回答:“它说害怕自己告诉您实情后,您就觉得它是个出卖旧主的坏鬼了。”
易夏:……
“我保证,不会的。”
话毕,就见两鬼又凑到了一起,这次的时间比之上次要短,没多久,小鬼就再次开口:“那好吧,它说您要是骗它,就诅咒您永远嫁不出去。”
头头在旁附和点头。
它曾跟在老道身边几十年,村里的姑娘来来往往,去去回回,最怕的事就是嫁不出去了。
易夏:……
“可以。”
“您按照我说的位置走,左五,前三,右二,后十可拾取第一枚阵石,然后前二,右八……”声音滞住,见大师愣着不动,小鬼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头头绝对没说假话,我的翻译也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易夏失笑,“我知道,没怀疑你们。”
只不过这阵子见多了人群之中的糟心事,忍不住感叹有时真是人不如鬼。
至少它们大多是单纯的。
按着小鬼所说朝前迈步,三分钟后,连同阵眼共计的十枚阵石全部收于手中,阵眼触手的那一霎那,本来一片黑蓝的夜空之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轰隆”一声,豆大的雨滴开始自半空滴落。
雷霆之音震醒了秦寻芳,也震醒了许多正在浅眠的村中之人。
猛然从梦中退出,黄顺天揉眼朝窗外看去。
四五月份,春雨虽降得比往常要多些,可老天爷如此急不可耐般将雨滴泼落下来的情况,说老实话,这还是近些年来的头一次。
伸手掐了两道手决,双眸微眯,他迅速套上一件罩衫朝外走去。
不对劲……这哪里是什么春雨!
坟地离黄家不过十分钟的路程,用跑代替走路,只用了五分钟左右,黄顺天便到达了坟前的树林,最后一抹遮挡拨开,愣了愣,他的眸中满是讶然。
将坟地几乎转了个遍,也没见到他预想的局面。
老太爷的墓穴安稳依旧,侧旁虽被雨水冲淡了脚印,但坟头却明显没有动土的痕迹,且墓地建造的一览无余,偌大的地方,除了他自己以外,视线所及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正想归家,然而在即将到达树林的分界时,身后却传来一道老迈的声音。
“顺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