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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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瓶记-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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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明,未雨绸缪,王家铺子也不会愣是稳赚不赔、屹立不倒。
  而这哥仨之中,又数王二脑瓜最灵、天赋异禀。
  他在打探二人下落的过程中,很快发现了一件事:西陵这场战事打得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战后涟王允许落户东陵,因此像王二这样四处寻访亲朋好友下落的人不在少数。
  别看王二自己也是私下里四处打探消息,但找他打听消息的人更多。
  他在西陵皇宫当差时,因为八面玲珑的性格,外加为人爽快、出手大方,所以三教九流什么层次的人都认识。再加上王大在东陵广撒人脉,这无意之间就成了王二的一个莫大优势。
  原本一开始王二只是替朋友和熟人打探打探,并不要什么回报,但凡所求,必有回应。慢慢地王二的名声就传开了,天天有人找上门来求他打探一些消息,打探的内容也不仅限于寻找亲人,从调查丈夫姘头到追查遗产下落,从鉴别书信真伪到给双胞胎兄弟找媳妇,各种要求千奇百怪、层出不穷,但王二总能想法子解决。
  到后来就连县衙的人都听说了王二的本事,像私逃了逃犯怕上面怪罪、暗暗追查逃犯下落这种事也来找他。
  再到后来,私下来找他探听消息的人比买鸭蛋的人还多。王二就心想:“这些人我也不认识,我干嘛不收钱呢?”于是乎王二干脆经营起了专门帮人打探消息的行当。
  说到这里,王二对李仕明道:“李公子,当年你让我打探莲花山之战后谷泰将军手下被处置的军将下落,我找到了孟昭先。那之后,你不是劝我考虑专营此事?如今我干得正是这事儿。卖鸭蛋虽然挣得多,但终究不如这个挣钱。我跟大哥三弟一商量,把腌鸭蛋的手艺转手卖了个大价钱:咱们重打鼓另开张 — 改行了!”
  

  ☆、第一百零九章 风雨同舟

  王二找到李仕明,说他如今重打鼓另开张,改了行当,李仕明听得很是认真。
  王二说了半天口渴极了,端起茶杯喝了个干净,然后对李仕明继续道:“所以我现在开了个商铺,叫“二子杂货”。表面看来就是个不起眼的杂货铺,但其实是专门收银子帮人打探各种消息的。李公子,这可真挣钱!干到现在我算知道了,原来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除了吃饭睡觉之外,最感兴趣的事就是挖别人的老底儿。”
  李仕明初听只是啧啧称奇,听到这里忽然面露喜色,抚掌道:“太好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王二本来自己倒了杯茶,举起杯子正要再喝,却被李仕明一把抓住了手腕:“我现在就有三件事要你打探,你可做得?”
  李仕明这一抓,险些扬了王二一身茶,但王二却丝毫不介意,反被李仕明脸上少见的激动之色骇住了,他赶紧问道:“哪三件事,你尽管说。”
  李仕明道:“这第一件事,就是打探小鱼的下落……”
  王二苦笑道:“唉!这事你不说,我一回到东陵就已经开始四处打探,可是到现在也没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想探出小鱼下落,要从群真会查起。”
  王二一怔:“群真会?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个民间帮会?”
  “不错。萧无伤说群真会网罗天下奇人异士,沈瀚亭是群真会的人,又说他后悔没有告知小鱼陈天河的行踪。这两日我反复琢磨他的话,觉得那陈天河十有八九也是群真会的,这事应该错不了。如此一来,他们势必会寻找小鱼下落,那么小鱼的去向就一定跟群真会有关联。”
  王二见李仕明甚是笃定,说道:“好,既然你说这是条路子,那我就先去摸摸这群真会的底!”他目视李仕明又问:“另外两件事是什么?”
  “这第二件事,就是查四海万神图的秘密。”
  王二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也大概猜到是这件事。这图纸一直在你手里,你可曾看出有哪些玄妙?”
  “你可还记得你给我图纸那日,说那图上西陵国墨迹极淡、若隐若现,好似要消失了?”
  王二侧首思索了片刻,忽然面色一凛:“难道……”
  “不错,皇城被攻陷那日,西陵国就从那图纸上消失了。”李仕明从怀中掏出四海万神图,摊在桌上指给王二,“你看。”
  王二凑上来定睛一看,只见那图上,赢山四面只剩东、南、北三国,彻底没有了西陵的痕迹,原本西陵皇城的属地也已经变成了东陵的边郡。
  王二惊得瞠目结舌,连连道:“我的老天爷,竟然真的没了!”
  李仕明道:“这些日子以来,我研究了诸多古籍,却一直没能弄清这图的秘密。但此图绝非凡物,我看它不仅能通古今、知未来,而且诡异莫测、暗藏玄机,只怕不是善物。因此在弄清它的奥秘之前,切记不可让他人知晓它的所在,否则只怕会祸害人间、后患无穷。”
  王二双眼紧紧地盯了这张图一会儿,沉声道:“行,这件事也包在我身上。那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李仕明思忖片刻,说道:“这最后一件事其实跟你我关系不大,但我直觉此事非同一般,弄清楚了这件事,或许将来什么时候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接着就将前些日子在谨言阁发现两本圣祖520年编年册,以及其中一本记录了当年大内侍卫奉密诏诛杀某人的事告诉了王二。
  王二听完,沉思道:“圣祖520年至今快四十年了,这人就算没死,现在也得五六十岁了吧?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滔天重罪被夷三族,孤苦伶仃一个人在世上,真是凄凉。”
  李仕明忽道:“这三件事的酬劳……”
  他话音未落,王二已经眼睛一瞪站了起来:“李公子,你这是瞧不起我王二?咱们是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交情,在我心里你和长志都是我兄弟,你要是也把我当兄弟,就别跟我提钱。”
  李仕明笑道:“我不跟你提钱,咱们提别的。这事我现在还只有六七成把握,但应该对你有益 — 我给你搭条线。”
  “搭线?”
  “对,我给你搭一根通往这东陵皇宫里的线。”
  王二瞬间意领神会:“不瞒李公子你说,这宫里的线我倒是有几个,不然我今天也进不来。但我现在毕竟不在宫里当差,这内线么……”他嘿嘿一笑,“多多益善,我来者不拒。”
  李仕明颔首道:“我给你条通往后宫的线,你只消告诉她,说我拜托你打探四海万神图的下落,她必会全力以赴配合你。”
  王二乐道:“这条线好,我正想要!我在御侍司当差那会儿就深有体会:宫里其他地方打探不着的事儿,在女人多的地方就肯定能探出些蛛丝马迹来。不知这人是什么身份?”
  李仕明起身走到窗边,向远处半山上的紫霞阁望去:“她叫塔儿,现在是后宫的嫤妃。”
  ———————
  袁长志一病就是大半年,转眼东陵的夏天将至。
  过了四月,李仕明一听说太医终于松口允许探望,立刻就赶了过去。
  袁长志整个人都清瘦了很多,虽然休养多月,却面容憔悴、神色落寂。但他看见李仕明却甚是高兴,那种高兴发自内心,让他整个人都有了神采。
  他起身将李仕明让进里屋,吩咐人给李仕明上茶,然后说道:“我已经半年闭门不出,再不让我见人,我就要发霉了。”
  李仕明问道:“将军恢复得如何?”
  “其实我身体早已无大碍,只是这病传染,太医不得不谨慎小心,所以把我关到了现在。”说着袁长志淡笑了笑,“酒也不让喝,只好喝茶了。”
  “我那里特意为你留了好酒,养好身体,再喝不迟。”
  袁长志微笑颔首,却不言语,落寂之色又笼上面庞。
  李仕明看在眼里,端起茶杯默默喝了几口,问道:“去年阅兵大典之上发生的事,将军可知道原委为何?”
  “知道,是陈秉侯、朱有贵还有余启明他们几个的把戏。他们跟卫寒林素有过节,想给我个下马威。听萧无伤的意思,因为那日我没上场,所以他们奸计未成。”袁长志说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似觉无味,复又放低。
  “陛下是有意袒护你,但随后他让你镇压灵州的民间起义,你却病了。”
  袁长志面露愧色:“此事……唉!”他狠狠地连喝两大口茶,仿佛那茶是酒一般,但茶终究是苦的,他喝完茶,脸上也微露苦涩:“那日我虽然领了旨,但心内却甚是犹豫。这虽然是个出兵的机会,但却并非是我所想要的机会。一想到对阵的是平民百姓,我心里就不想出这个兵。大典结束后,我想自己走走,就去了龙啸山,结果没想到回来就感染了风寒。”
  “我明白袁将军的为难,这场病若说没有你自己的心理负担,也不会病得这么赶巧。但病总会好的,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袁长志道:“近日来我一直在思考此事,无论如何我得给我手下人一个交代。说起来你可知道我在阅兵大典上撞见了谁?我遇见了两名收编入东陵的西陵士兵,一个叫孙吴,另外一个叫褚云飞,他们都是我从前的部下。他们跟我说起以前的事 — 尤其是西陵那一仗,彻底打消了我心中的疑虑,原来我并没有做叛国之事,听到他们的话我这心中方才踏实。”
  袁长志说这话时神情轻松愉悦,李仕明见状微笑道:“将军本就不是那样的人,还白白为难了你自己许久。”他心中却暗道:“长志见到孙吴和褚云飞对他恢复记忆或许有些帮助。”于是问道:“他俩还说了些什么?”
  袁长志道:“当时时间仓促,所以也并没说什么其他的。”他虽这样说,脑中却还在回忆当日见到孙吴和褚云飞的情景,一时陷入了沉思。
  “他们的话能否令你想起些从前的事?”
  袁长志略有出神似想起了些事,过了片刻忽然神色微变。
  他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步,看上去情绪激动,却在努力克制,半晌对李仕明道:“李大人,你我一见投缘,我已视你为知己,这事我想不明白,只能跟你说了。那日孙吴和褚云飞提到过往之事,让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那是一名女子,自从我生病卧床这几个月来,我时常梦见她。每当我在梦中见到她,便觉得甚是悲痛……可是我连日来冥思苦想,却想不起她是谁。”
  李仕明听罢面色微动,却沉默不语,似陷入了沉思。
  袁长志见李仕明半天不说话,神色略有尴尬:“我说些小儿女情长的话,让李大人见笑了。”
  李仕明这才回过神来,忙道:“不,袁将军,我正是在思索你刚才的话。将军为何不去问问孙吴或褚云飞她是谁?”
  袁长志苦笑道:“李大人说笑了,这毕竟是我自己的家事,怎好开口去问军中的部下?况且这也只是个梦,倘若说了,倒让他们觉得我荒唐。”
  李仕明神色黯然:“情感、记忆之事,最非殚精竭力便可达成。将军不如顺其自然,总会想起来的。”
  袁长志听他这么说,也只有点了点头。
  李仕明沉思片刻,对袁长志道:“方才说到你病好之后的打算,还有一事我想问问你:今年春分宗家门发生了暴动,整个灵州硝烟四起。你卧床养病期间,朝廷派了余启明为领兵将军,他与各路起义军势均力敌,两军僵持不下现在还在对峙之中,不知此事将军作何打算?”
  李仕明见袁长志剑眉紧蹙默不作声,便将他跟苍涟提出重新丈量全国公田并酌情减免百姓的赋税和徭役却被驳回一事的前后因果跟袁长志详细讲述了一遍,然后说道:“有几句话是我个人拙见,但请将军一听。这广阔世间,大至苍鹰小至蝼蚁,各有其命各尽其事,万物才得以生生不息。同样四海之内,从帝王天子到黎民百姓,每个人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国家才得以昌盛繁荣。江山社稷是天子的责任,百姓造反,因为他们不堪负重没有饭吃,错不在他们,而在陛下。陛下不肯减税背后有他的苦衷,但我想若事态照现在这样继续发展下去,迟早他还是要有所动作,到时首要之事便是调整税赋田制、安抚民心、减轻百姓负重 — 而这是我们內史的职责且责无旁贷。”
  说到这里,李仕明缓声道:“将军的职责是带兵打仗、定国□□,因为镇压的是老百姓就一味躲避,这终究不是个办法。况且虽然对手是老百姓,但一旦拿上兵器组成义师,他们可就跟军队分别不大了,这是其一。其二,两军交战胜者王败者寇,犹豫不决、姑息养奸便会动摇王权。此两点……还望将军三思。”
  

  ☆、第一百一十章 再回青石

  王二见过李仕明后不到一个月,便又来找了李仕明一次,告诉李仕明他已经见过塔儿,并且以后每月会以给内务府及后宫供应香脂眉粉绫罗等货品的名义入宫一次。
  王二将李仕明的书信交给了塔儿,信中嘱咐她配合王二探查四海万神图下落及秘密,塔儿读完信后欣喜若狂,毫无犹豫便答应下来。
  她还让王二带回一封信给李仕明,李仕明打开书信,通读过后顿时面色有异,王二不禁问道:“信中说了什么?”
  李仕明卷起信纸,凑近烛火点燃,纸迅速化成一团火舌。他把烧剩的纸片扔进水盆,说道:“东魂醒了。”
  东魂醒来得比预想中要早,这让包括苍涟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李仕明原本在谨言阁深居简出,对朝堂之事知晓得总不够及时,但在东魂这件事上他却是少数最早知道的人之一,这全拜塔儿总是偷偷去凌寒宫探望东魂所赐。
  李仕明收到塔儿这封信后没几日,朝中就传来消息:因余启明在灵州久战不胜,东魂亲自率兵去往灵州镇压起义。
  五月下旬,就在东魂出兵十七日后灵州传来捷报:禁军到达灵州后仅用八天就扭转乾坤、结束了两军对峙的局面。
  东魂趁势紧逼,起义军节节败退,坚守七日后终于溃不成军,朝廷于五月底大获全胜。
  —————
  这本是绿柳清风、荷塘月色的六月,但青石村却只剩下黑白两色,黑色是被烧焦的残垣破壁,白色是披麻戴孝之人身上的白衣。
  云小鱼站在村口,望着眼前的情景觉得恍如隔世。当初她身受重伤,被广顺镖局的人送到这里的张员外家中休养。才一年不到,这个安静的村庄却已经满目苍夷。想起那时的情景,她心中百感交集,不禁潸然泪下。
  但她飞快地用袖子抹去泪水,扶着身旁女子轻声道:“宗老夫人,天快黑了,前面有户人家是我的旧识。咱们现在去看看,如果他们还在,今晚就先住在他家里吧。”
  那女子面容憔悴,轻微地点了点头 — 是楚菁娥。
  那晚宗家门百姓火烧县衙事发突然,宗九出兵起事,并将府中女眷连夜送出灵州。
  五月起义军战败的消息传来,宗门几乎全军覆没。宗九和宗子忠阵亡,宗子孝身受重伤,宗子义下落不明。楚菁娥问询后心痛欲绝,哭喊着要回宗家门。
  府中众人都劝楚菁娥:“如今战事未了,官军还在宗家门清后,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但楚菁娥念子心切,一把长剑横在脖子上咬牙道:“你们除非想我死,否则就谁也不要拦我。”
  众人见她毅然决然便都不敢拦她,但也实在没人愿意跟她回宗家门。最后是云小鱼自愿提出陪楚菁娥回去,两人备好路上所需之物,于六月初出发踏上了回宗家门的路。
  这一路走来并没碰上麻烦,只是沿路经过大小战场,尸横遍野,楚菁娥每每闻到腐尸的味道就呕吐不止,那味道让云小鱼头痛欲裂,凄惨的场景在她的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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