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瓶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古瓶记- 第5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云小鱼觉得此人实在难以看透,踌躇半响,才道:“好,我信你。”
  宗子忠见这事总算有了个了结,急忙给沈瀚亭留了一匹马,然后便带着众人回府了。

  ☆、第七十六章 今夕何夕

  云小鱼见宗子义终于走了,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此时已经月上中天,林中只剩下了她和沈瀚亭两个人。
  云小鱼正想跟沈瀚亭道谢,一转身却不见了沈瀚亭的人影,她心中一惊,急忙借着月光四处看,发现他正在不远处的树影中,兀自猫着腰四下摸索,似乎在摸黑找什么。
  云小鱼忍不住问他:“你在找什么?”
  沈瀚亭答道:“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酒壶?”
  云小鱼一怔,见他找得甚是认真仔细,便道:“我帮你一块儿找。”说着抬腿就要下马。
  一阵凉飕飕的夜风吹过,云小鱼只觉得后腰一阵凉爽,她身子一僵,又缓缓坐回到了马鞍上。
  沈瀚亭听见云小鱼说要帮自己找酒壶,却半天没动静,他抬头一看,只见云小鱼直挺挺地坐在马上,一脸尴尬,双手还在身后一扯一扯地拽着什么。
  沈瀚亭笑问道:“你不是说帮忙,为什么还坐在马上不下来?”
  云小鱼心想:“我要是告诉他我裙子撕了,那就太丢人了。我得把他支开,然后想办法把裙子掖上。”她轻咬嘴唇,脑中飞快闪过一个主意,指着远处对沈瀚亭道:“我刚才好像看到酒壶在那边,你去那边找找。“
  沈瀚亭往云小鱼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好。”
  云小鱼见他走远,赶紧扭头找到撕开的两个裙角,扯到身前来,迅速地打了两个大结。可是打完结屁股倒是遮住了,裙摆却被提起来老高,这回大腿又露了出来。
  她慌忙看了一眼沈瀚亭,见他在远处低着头,找得很认真,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暗中松了口气。她把裙角再解开,重新系了两个小一点的结,但结太小,系不住,很容易就松开了。
  云小鱼正不知所措,沈瀚亭却在那边忽然道:“这里没有。”
  云小鱼见他站的地方一片漆黑,心中一动:“那里很暗,不如我去那里,把我里面的底衫调过来反穿,再套上外衣,就能遮住了。”想到这里,她对沈瀚亭喊道:“你回来,我去那里找,你过到这边来。”
  她说完轻踢了马一下,拉了拉缰绳,但那马却一动不动。云小鱼暗想:“或许是我踢得力度不够。”于是她加了点劲,又踢了一下,那马还是不动。
  沈瀚亭这时问道:“你在做什么,不是说要过来?”
  云小鱼大声答道:“对,你不要动,我这就策马过去。”
  沈瀚亭没有说话,他站在黑暗中,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云小鱼这一策马,又策了小半盏茶的功夫。
  沈瀚亭似是等不下去了,他轻轻摇了摇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云小鱼见他冲自己走过来,更是急得满脸通红,又拉缰绳又喊“驾!驾!”,但马就是不动地方。
  眼见沈瀚亭快要走到跟前了,云小鱼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只好伸手阻止道:“你站住,别再往前了。”
  沈瀚亭听话地站住,看着她笑而不语。
  云小鱼长叹一声,最后沮丧地垂下了头:“这马不听我的,怎么都不走。”
  “我能让它走,你让我试试可行?”
  云小鱼点了点头,随即立刻道:“但你不能走到我身后去。”
  “我就站在马前。”他一手从云小鱼手中拿过缰绳,一手捋了捋马鬃,对着马耳朵说了两句话,然后伸手在马背上一拍,那马长嘶一声,抖了抖马鬃,抬了几下蹄。
  沈瀚亭将缰绳交回到云小云手中:“你再试试。”
  云小鱼踢了下马,扯了把缰绳,那马居然迈步开始走了,她立时欢叫起来:“你可真厉害,你跟它说了什么,它怎么会听你的?”
  沈瀚亭笑道:“我跟它说,这位姑娘的裙子破了,你若再不走,她便只能在你身上坐到海枯石烂,到时候你就要饿死了。”
  云小鱼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裙子……”话说到一半,她脸忽然红了,改口道:“你既然知道了,我想去那边把衣服遮一遮,你帮我看着,别让人过来好吗?”
  沈瀚亭听了猛地一愣,半天才道:“……好。”
  云小鱼把马赶到一边,捂着裙子从马上下来,小跑进林中,藏在黑暗里,把底衫翻转过来穿上。谁知反过来还是不行,那底衫不够长,根本遮不住,她只好又换了回来。
  沈瀚亭远远站着,听见云小鱼丛林中走了出来,等她上了马,他才转身问道:“换好了?”
  “还是不行。”
  沈瀚亭略一沉思,说道:“你若不介意,我把我的外衣给你先围在腰上,等回到镇上你找到换的衣服,再还我不迟。”
  云小鱼想想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就点了点头。
  沈瀚亭将最外面的短衣褪了下来,抖了抖,递给了云小鱼。那衣服很大,云小鱼将两个袖子系在腰间,衣服的部分垂在腰后,这样就把破的地方全都遮住了。
  云小鱼欢喜道:“可以了。”
  沈瀚亭微微一笑:“那就走吧。”说着翻身上了马。
  “你的酒壶怎么办?”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看来该换个新的了。”
  就这样,借着月光,两人在马上并排走着。
  此时已是午夜,山间鸣虫都已入睡,夜凉如水,四下寂静,只能听见马蹄踏地的声音。
  两人不声不响地走了一段路,最后还是云小鱼先开口说道:“谢谢你今日出手相助,你叫什么名字,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今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换成任何人遇上这种事都会出手相助。”
  “你虽不求回报,但我是一定要报答你的。你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么?”
  “……我姓沈,叫沈瀚亭。”
  云小鱼又道:“你说任何人遇上这种事都会出手相助,但却未必人人都有救下我的本事。我虽然不懂武功,可是我看出他们后来怕了你,所以你武功一定很好。宗家兄弟虽然武功没你好,却也不是泛泛之辈。因此倘若今天换了别人,我不一定能活得了了。”
  沈瀚亭没见过谁像云小鱼夸人夸得这么真心实意、有根有据,让他忍俊不禁:“你很会夸人。”
  “我说的是实话呀。”不等沈瀚亭说话,她的注意力像忽然被吸引走了似的,自语道:“……原来骑马并没我想的那么难,你看我现在骑得不是很好。”
  沈瀚亭却似没听到,忽然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云小鱼。”
  沈瀚亭“哦?”了一声:“你想起自己的名字了。”
  云小鱼登时愣住了,她勒住缰绳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沈瀚亭:“……你怎么知道……”
  沈瀚亭见云小鱼停下,他也停了下来,目视她说道:“我不仅知道你记忆全失,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什么都不记得,我还知道你身受重伤。你曾与人拜堂成亲,但你想不起来嫁给了谁。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人托广顺镖局的方德恩将你送到金蟾山,找陈天河给你治病。”
  云小鱼捂住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沈瀚亭继续说道:“你一定奇怪我为何会知道这些。这也是机缘巧合,关于你的事,是我那日在青石镇的喜来客栈中无意间从方德恩口中听来的。后来你被青石寨主掳走,我一路跟踪到青石寨,那二寨主将你还给了方德恩之后,你被送到了张伟桥家疗伤。你们在张伟桥家住了些日子,我在那期间离开了青石镇。如今看来,你的伤似乎已经好了。但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的伤已经好了,为何还要去找陈天河?”
  云小鱼听完沈瀚亭这番话怔了半晌,忽然害起怕来。她盯着沈瀚亭,脸上露出不解又不安的神色。
  沈瀚亭看在眼里,轻叹了口气:“你莫要害怕,我跟踪你并非是有什么歹意,而是因为你手臂上的字。”
  “……四海万神图?”
  “不错。方德恩在喜来客栈提到你手臂上的字,我便想探个究竟。”
  “可是我并不知道这是张什么图,更不知道它在哪里。我不知道是谁写在我手上,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写这句话。”
  “后来我也猜到了,多半你并不知道那图的下落,那人这么做是或许只是为了保你的命。”
  “……那人?”
  “就是把这字染在你手臂上的人。”
  沈瀚亭的这句话,让云小鱼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个记忆中触及不到的模糊身影 — 那个人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但她却死活都想不起他是谁。
  云小鱼突然觉得脑袋仿佛要炸开了似的疼,她双手紧捂住头,在马背上痛苦地蜷缩起来。
  沈瀚亭看见云小鱼的异样,忙问:“你怎么了?”
  那股让人窒息的悲伤再次如洪水般向她涌来,冲走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回的一丝轻松,也冲走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
  沈瀚亭见云小鱼双手捂面,泪流不止却哭得悄无声息,连抽泣都听不到,那哭泣安静得让他揪心,他从没见过有人是这样哭的。他长叹一声,抬头仰望星空,忍不住猜测着她的过去。
  云小鱼一直哭着,沈瀚亭则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坐在马上陪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云小鱼终于止住了泪水,她长长地吸了口气,仿佛刚才把所有的气力哭没了,现在要一口气吸回去似的:“我总是心里没来由地难过,老也控制不住,让你见笑了。”
  沈瀚亭微笑道:“在我面前哭的女人,从前我只遇见过一个,就是我妈。小时候我学武偷懒,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当年我一见她就想跑,后来她不在了,我甚是想念她,怎奈再无机会相见。今天遇上你是第二个,还一哭哭这么久,我还要感谢你如此信任我,没有把我当外人。”
  他这番话说得云小鱼心中很是温暖,她抹去泪水:“谢谢你,我没事了。咱们走吧。”
  沈瀚亭道:“好。”
  

  ☆、第七十七章 人各有志

  云小鱼与沈瀚亭一起骑马走在山路上,方才哭了一场之后,她觉得心情透亮多了,忍不住抬头仰望星空,见苍穹如幕,繁星像在夜幕上洒满的宝石,特别漂亮。
  云小鱼贪恋地看了好一会儿,对沈瀚亭感慨地说道:“你虽然思念你的母亲,但你起码还记得她的音容笑貌。你看这茫茫星空中,一定有一颗是她的化身,在日日夜夜守护着你。每当你夜晚抬头看这些繁星的时候,就可以联想到她的样子。可我只知道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人和事,至于究竟忘记的是什么,却完全都想不起来了。”
  沈瀚亭听罢,没有言语。
  云小鱼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给你留字的人会不会就是你的丈夫。”
  云小鱼轻轻摇了摇头:“我努力想过很久,但我记不起来了。”
  “你出身富贵,按理说,你丢了,官府应该会派人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出身富贵?”
  “你那身嫁衣不是一般平民百姓穿得起的,至少是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娶亲才能用,所以你丈夫多半是位朝廷重臣。”
  他沉思片刻,又道:“朝廷命官的夫人丢了,按理应该会全国上下地来寻你,但却并未听到官府有类似的告示……除非你不是东陵国人。”他这番话既像跟云小鱼说,又像是自语。
  两人各自陷入沉思,不言不语地走了半晌,不知不觉已经看到凉水河镇了。
  云小鱼忽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你今日是不是特意来救我 — 因为你想要四海万神图?”
  “还真不是。我要去阎州湖城办事,碰巧途经此地。”
  云小鱼面露疑惑:“你既然想知道四海万神图下落,为什么追到一半不追了?”
  “因为我有另一件要事要办,那件事比找四海万神图重要得多。”
  “如果那图真的像传说的那么厉害,你难道不想要么,还有什么事比找这张图更重要?”
  沈瀚亭微微一笑:“那四海万神图在别人眼中是个宝贝,在我沈瀚亭眼中不过就是张纸罢了。”
  “既然你不看重,为何一开始又要跟踪我、探听此事?”
  “我虽不看重,但我的一位师长却坚信此图不是凡物,是他要我追查此图下落。”
  “那你此去阎州,是去做那件比找四海万神图还要重要的事么?”
  “不错。”
  “那是什么?”
  沈瀚亭笑道:“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等云小鱼追问,他反问道:“你刚才还没回答我,你的伤已经好了,为何还要去找陈天河?”
  云小鱼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伤感:“我的伤并没有治好。青石镇的郎中说我中了一种特别的毒,这种毒发病很慢,会逐渐侵蚀我的身体和神志。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到时候再治不好,我就要死了。”
  沈瀚亭面色微变:“真有此事?”
  “那郎中说他治不好我,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或许能治我的毒,一个是外号医仙的江姓神医,还有一个就是陈天河。那江姓神医居无定所,指望不上;所以我一定要去见陈天河,找到他我就能活命了。”
  沈瀚亭似有些发怔,片刻后才道:“原来如此……其实自从听见方德恩说要送你去见陈天河,我就一直在想你究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定要找陈天河才能治。如今看来,给你写字的那人不管是谁,都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我本以为他是怕广顺镖局办事不力,路上把你丢了,才写了那些字来保护你。现在我才明白,虽然他确实有这个目的,但其实那些字最主要还是写给陈天河看的。”
  “写给陈天河的?”
  “你可知道,陈天河并不是大夫,他是绝不轻易给人治病的。即便他要治病,那也要他自己愿意,否则就算当今天子去找他,他也不治。”
  云小鱼惊讶地问道:“难道陈天河正想要那张图?”
  沈瀚亭没有答话,却往前一指,说道:“到了。”
  云小鱼见他不想说,便没再追问。她抬头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凉水河镇了。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子时,镇上的店铺都已关门打烊,街上早就空空荡荡,寂静无声,只在不远处闪着两点昏黄,正是百香堂的灯还亮着。
  云小鱼指着百香堂对沈瀚亭说道:“就是那里。”说完踢了下马,直奔百香堂跑去。
  她老远就看见店门前停着一顶轿子,四个轿夫贴着墙根站了一溜儿,都靠着墙在打盹儿。
  方德恩、王顺、闫老六还有薛恩四人站在轿旁,方德恩和薛恩满面愁容,闫老六蹲在墙角也快睡着了,而张翠莲则坐在百香堂的大门槛上,两眼发直,时不时拿着个手绢儿抹眼泪。
  原来薛恩错把张翠莲抬回客栈之后,张翠莲从轿子中一走出来,就和薛恩一块傻眼了。她一听说这是广顺镖局的轿子,坐在客栈的地上就开始嚎啕大哭。
  薛恩急得抓耳挠腮,把方德恩等人从客栈楼上叫了下来,把事情原委尽数一说,众人均都呆住了。
  方德恩更是急得心头冒火,但他还是压下焦躁,耐心询问,那四名轿夫又提到挪轿子的事,这才慢慢把事情捋顺:想来两个女子是上错了轿子,云小鱼一定是被抬到宗府去了。
  薛恩立刻就要去宗府找人,倒是方德恩说道:“宗府还是轻易不要去。咱们发现上错轿了,那边也一定发现了,既然发现了肯定会把人给咱们送回来。他们走不远,不如回百香堂先等等。”
  张翠莲也直嚷嚷:“明明是你们那个什么云姑娘先上错了轿,你现在去追,倒显得是我错了。不许追,我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