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从旺、三叔公等人闻言,立刻都目光一致地,看向了雷有余。
雷有余被三叔公那阴沉不怒而威的眼神瞪着,心底一寒,不过一想到只要指认夏振涛,将凶手引向季子墨家里,他就可以得到方夫人身边的丫鬟翡翠,雷有余便无所畏惧。
陈大生皱着眉头,冷冷地说:“雷有余,你可别被别的村人利用了,胡言乱语!”
季子墨这一次前去荷州府,陈大生叔侄俩原本也是跟着前去。只不过半路上的时候,一辆马车车轱辘坏掉,他们叔侄俩便停留在那个城镇修理马车。
待季子墨一行人返回的时候,再一并回杏花村。
雷有余最近没有跟在陈大生后面,加上他竟然能够和捕头搭上线,便不再把陈大生一个会点拳脚功夫的猎户看在眼里。
“我哪有胡言乱语?我明明看到季老三家那个买来的奴才夏振涛,鬼鬼祟祟从祠堂里溜出来!我还记得很清楚,他脚上还有脸上,都沾着血渍呢!”
雷有余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登时让村民的心底,升腾起了几分质疑。
毕竟当初夏振涛那伙人,都是发往边疆的罪犯。且那夏振涛是福威镖局的总镖头,身怀绝技必然的。联想到那四个人死前都是受到武艺超强之人的毒打,众人禁不住腹诽,夏振涛还挺有嫌疑。
“大胆季子墨,纵容家奴杀害同村村民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方捕头怒喝一声,拍着案几继续追击说:“来人啊,把季子墨一干人等拿下!”
立刻有官差握着大刀,向张梓芯几人逼近。
“慢着——”刘叔祖眼皮跳了几下,出言阻止说:“既然雷有余呢i 亲眼看到夏振涛从祠堂鬼鬼祟祟出来,身上还有血渍,为何当时没有上报族老们?而且你看到夏振涛的时候,又是何日何时?”
雷有余一时语塞,吱唔着回答不上来。
这个样子很明显就是心虚,村民们中个别起了疑心的的人,顿时又再次质疑起雷有余。
“余哥儿,你老实告诉叔,究竟有没有看到人家墨哥儿家的夏师傅从祠堂出来?”说话的男子是雷有余出了五福的族叔,看着雷有余眼神不善,带着审视。
“别瞎乱攀亲戚,我娘说了,你们当初把我太爷爷他们逐出来,如今看我爹能够赚银子,又想把我们骗回去,霸占我们家银子!哼——”雷有余鼻子里蹦出单音节,高昂着头,一股子地痞流氓的气息扑卷而来。
就雷有余这番姿态,别说方捕头自己都怀疑他话中的可靠性,更不用说杏花村的村民们。
“都闭嘴,先去将夏振涛绑了来问话!”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少不得要在杏花村祠堂里简陋的断个案。总归要把罪名死死地扣在季子墨家!
“方捕头与其这么麻烦,仅凭一面之词断定此案与季子墨家里有关,实在是太过草率!”仵作牛不羞看不下去了,冷冷地说:“在下已经分析过那四名受害之人,死亡之前所经受的毒打虐待,如出一撤。如今很显然,罗富贵才是本案第一嫌犯,方捕头视而不见,是准备包庇他吗?”
方捕头闻言正要反驳,牛不羞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枚印鉴,抿唇说:“忘记告诉方捕头了,吏部已经下了任职书,如今本官是平原县的知县,尔等都需听令行事!”
事情来了个大转折,官差、捕快们看这牛不羞手中那枚印鉴,不发一言地单膝跪地,齐声说:“参见大人!”
方捕头感觉屁股下面着了火一样,猛地跳起来,一脸的惊慌不安,语无伦次地说:“大人,下官只是奉命行事。是县丞大人他——”
猛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脑袋里迅速地闪过,那些在平原县妊知县的人,最后都还是被蒋寂泽这个酒都吏部有靠山的县丞,拉下了马。
他其实完全不用惧怕这个有名无实的知县!
想通了这一点,方捕头索性不装了,直接自行起身,皱眉头说:“既然大人执意怀疑罗富贵,那就拿下罗富贵,先去杂货铺里外搜查一番吧!”
“冤枉啊,大人!”罗富贵心底一寒,面上却装出胆小胆怯的模样,浑身抖成了筛子,不住地磕头说:“请大人明察,我绝对没有独自去过祠堂啊!冤枉啊——”
甭管罗富贵如何喊冤,牛不羞挥了挥手,立刻有官差冲过去,将其双手反压到身后,牢牢地看管住。
另外的捕快、官差们。则直接出了祠堂,浩浩汤汤往杂货铺冲去。
罗富贵焦急万分,使劲地挣扎着,好几次想要动用内力,却还是咬咬牙,死死地忍住了。
直到官差压着一名戴着帏帽的女子回来,其中一名仵作学徒捧着一只托盘,上面盛装什么不知晓,因为托盘上蒙上了一条藏青色的粗布,另有一名官差左右两只胳膊上各挂了一个鼓鼓的包袱。
“大人,属下等奉令前去杂货铺,就发现此女子携带两只包袱,在院子里梧桐树下挖坑掩埋什么。听到脚步声,此女子丢下铁锨,就准备逃走。”一名捕快恭敬地上前,向牛不羞禀报。
方捕头有苦说不出,这一次的任务,蒋寂泽只告诉了他和那名亲信官差,其余的捕快和官差并不知情。这也就造成了方捕头准备指鹿为马的时候,那些个正义感爆棚的官差和捕快看他的眼神非常不善。
这会儿牛不羞忽然亮出身份,那些捕快和官差宛若找到了主心骨,自然对牛不羞马首是瞻。
“霜霜,你这是要丢下我逃走?”牛富贵原本在看到白如霜被官差带回来的时候,满眼的担忧,结果听到官差的话,登时感觉晴天霹雳!
“里面是何物?”牛不羞看向托盘,示意官差掀开来。
“你都要没命了,我犯傻才会待家里等着被你牵连!”白如霜冷冷地看向罗富贵,一把掀开帏帽,露出自己那张珠圆玉润,粉嫩如鸡蛋白一般的娇俏脸庞,鄙夷地说:“我早就说过了,不能给我荣华富贵的生活,就休要怪我琵琶别抱!”
第111章 真相大白
“你——”罗富贵气得粗喘着气,因为他原本就面色黝黑,倒是看不出脸色有什么变化。
这时候官差也掀开了粗布,只见托盘上放着一只生了锈,掉了漆的大铁盒。盒子敞开,里面有两只玉瓶,一只沾了血渍的荷包。
荷包松散开,露出几根细如发丝的牛毛针!
“那玉瓶——”刘叔祖大惊失色,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布包,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只和铁盒中一模一样花纹的玉瓶!
“霜霜,你哪里弄来的那些玉瓶?”罗富贵诧异地看向白如霜,心里面有了不好的预感。
刘叔祖轻蔑地看了一眼白如霜,面色幽深地说:“姑娘,你应该是当初黑莲将军的后人吧?你不用急着否认,当初在边疆关于山神发怒的惨案,除了我这个老家伙清楚,其余知情的人都在地底下了。黑莲将军祖传的唐门暗器蜂毛针,的确酷似牛毛针。不同之处在于蜂毛针可以让人的死亡时间推迟,并且掩盖住死亡的真实原因。”
白如霜一直装出小白花的模样,面上恰到好处的惊惶和胆怯,在刘叔祖的话中逐渐地皲裂,露出了一抹诧异。
不过她自知如果露出马脚,自己就要就此丧命。所以她脸上的惊异一闪而逝,故作迷茫,无辜委屈地说:“这位族老,您说的我听不懂。我只是个深闺妇人,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祠堂里的人我认识的不出三个,您长篇大论的指责,请恕我不能苟同。”
“嗬。”刘叔祖面上鲜少的流露出一抹讥讽,抿唇自顾自地说:“这四个人真正的死因,并非是遭受毒打。反而是蜂毛针上淬满了麻醉神智、有产生癔症的毒药,导致其陷入噩梦中无法自拔,生生被恐惧吓得绝望,在他人暗示下,服下了鸩毒致死。”
此言一出,众人都一脸的茫然,刘从善则豁然开朗的点点头。
仵作,也就是新上任的知县牛不休,则一脸的沉思,不过面上分明流出一抹赞同之色。
罗富贵则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抬手拍了拍心口,心有余悸地脱口而出说:“我就说只是暴打他们一顿,怎么就闹出了人命?真真是吓死我——额,了。”
罗富贵一开口,众人都竖起耳朵听个清楚。他说了一多半才惊觉失口,赶紧地环顾四周,却发现众人都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看向他。
涨红了脸,罗富贵干脆一咬牙说:“大人。诸位族老长辈们,没错,他们四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的确毒打过!当时我借着送吃食的由头,给他们的饭菜都下了蒙汗药,然后趁着他们昏睡把他们拳打脚踢一番。”
“你这个混账!”三叔公气得指着他鼻子大骂:“有什么不满的你大可以说出来,如何能够用上蒙汗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趁着他们昏迷下黑手?若非刘叔祖早年见过此种蜂毛针,今儿个少不得你要为这四条人命背上了黑锅!”
“他们三个卑鄙无耻,是小人就罢了。可怜我家大憨,敦厚老实,你怎么就把他也一并暗算了去?若非你迷昏了他们,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如何能够轻易得手?”乔氏忽然痛呼一声,冲过去推了一把罗富贵,哭天抢地喊起冤来。
罗富贵闻言面色沉下来,冷冷地说:“你家大憨是不是真的忠厚老实,你自己清楚!他整天摆出一副憨傻的样子,晚上却仗着粗壮,出来做些无耻的勾当!事后还威胁,让被占了便宜的小娘子们拿出银子,不然就把她的丑事宣扬出去!”
此言一出,乔氏面上一阵惊慌,躲闪开罗富贵的眼神,昂着头不甘地说:“俺家大憨去了,你想怎么往他身上泼脏水谁能堵了你的嘴?”
“是与不是,村子里那些男人常年在外上工,死了男人的寡妇们,都一清二楚!”罗富贵不便和她争论,别开眼,看向白如霜。
“我真想不到,当初仗着祖上基业留有一些银子傍身,便不顾我娘当初的规劝,执意买了你这个祸害!先不说我娘当初就是被你磋磨死,就是这一次的人命案子,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吧?”
白如霜抿唇,没有去看罗富贵,而是不再装出小白花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放肆!白如霜,本官问你,这铁盒中的鸩毒,可都是你的?”牛不羞很快把所有的细节连续起来,心里头有了谱,立刻开始断案。
“大人明鉴,民女招认就是。”白如霜忽然一扫之前楚楚可怜的姿态,眼看着刘叔祖说出那番话,而罗富贵似乎也明白过来,心知她今天栽了,而且罗富贵看样子不会再帮着自己继续隐瞒。
既然如此,她便一五一十说出详情,就算是死,也不能让欺辱过她的那些人好过!
“罗富贵,别一副我对不起你的姿态。没错,当初你的确是将我从酒都那个豺狼之地救出来,我对你也是真心感激,也真的打算和你在这个宁静的乡村里安定下来。只可惜你那个老子娘总感觉我抢了她的儿子,每每你出门之后,便滋事挑衅,故意苛待与我。”
“村子里那些个排上名号的地痞流氓,都可以调戏我!你那个老子娘非但不帮着我,还辱骂我是荡妇狐媚子,专程勾搭野汉子,给你戴绿帽子!你可还记得有段时间我提醒你,家里活计太多忙不过来,可以请个伙计或老妈子来帮衬?”
罗富贵闻言面色一变,有点纠结看向白如霜。
“为何,你不告诉我实情?”罗富贵心底一惊,怎么也想不到,过逝的老子娘竟然会趁他不在家,磋磨苛待霜霜。
他个子不高,背上还背着个乌龟壳一样的罗锅,而且长得又丑。当初白如霜答应跟他回乡下,他真的感觉天降馅饼,开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白如霜轻蔑地说:“她再不济是一手拉扯大你的娘,你会愿意相信她,还是我?更何况你三五个月不见人影,好不容易回一趟家,都是跟你老子娘秉烛夜谈,再睡个几天,哪里有闲心听我多说几句话?”
“所以,你忍受不住,对富贵他娘下了毒手?”蓦地,想通了一些几年前的事情,刘从善忽然插话说:“当初富贵他娘突发急症,中了风,口鼻歪斜,无法言语。原本要是好生将养着,还是能够活个十多年,却忽然就病情恶化,撒手人寰,应该是你用了淬满了毒的蜂毛针,下的毒手吧?”
第112章 隐情
“不错,我实在受够了那个虎虔婆!我不嫌弃富贵又矮又丑还有残疾,真心实意想要跟他过一辈子。一开始我对她恭敬孝顺,一退再退。我以为只要我有了孩子,她会看到我的诚意,结果富贵那一次年关回来,离开一个多月,我有了身子,高兴的告诉她。”
白如霜眼睛里溢满了浓烈的恨意,浑身颤抖着,不能自抑。
罗富贵却面色一白,猛地颤抖着,走向白如霜。“你是说,曾经,你怀过我的孩子?”
“哈!”白如霜自嘲一笑,泪水滑过眼角,哪怕时隔七八年之久,她仍然记得钻心的疼痛,蔓延在小腹。
“你可知道,你娘当时眉眼都是笑意,让我好生歇息修养,争取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可是转眼之后,她就恶毒的穿着熏了麝香的衣裳,在我面前晃悠。亏得我好歹跟过花——跟过一位识得医术的主子,略懂一些药理,这才躲过了一劫。”
“只可惜她一计不成,便继续给我的吃食里下药!只是经历过她衣裳上的麝香,我如何会不注意吃食?”白如霜冷冷一笑,继续说:“让我万般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不顾及我肚子里亲孙子的关系,把我卖给了刘铁头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白如霜悲愤之情弥漫着,张梓芯感觉到心一阵阵的抽痛。
其实不需要白如霜继续诉说,也能够猜得到,她那个孩子必然最被惨烈的方式,弄掉了!
“那个孩子——”罗富贵哽咽着,双手死死地揪着头发,一脸的悲痛欲绝:“为什么?我娘怎么会那么做?那也是她的亲孙啊!”
“你问我,我去问谁?”白如霜面上麻木不仁地说:“我恨毒了他们一个个!小产后两个月,我便发誓,一定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婆婆对薄荷过敏,我就故意用药物让她失去了嗅觉,然后整日里给她吃加了薄荷的吃食,终于让她那个母夜叉中了风!”
“看着她失禁,我还要受累给她清理,我就感觉足够了,干脆让她早死早解脱!于是我用牛毛做了粗糙的蜂毛针,用山上的药草,配合着她喝得草药中的两味药材,研制出了迷幻散,让她在惊恐中活活吓死!”
罗富贵依然悲痛得不能自抑,众人也被白如霜说的事情惊呆了。
“好啊,原来俺家铁头的姘头就是你啊!你这个不守妇道、偷野汉子的狐媚子!这么些年铁头在外面上工,拿回家的银子寥寥无几,你说,是不是都便宜了你这个骚娘们!”刘铁头的老子娘蔡氏扯开大嗓门,吆喝着就要冲上去,揪住白如霜。
牛不羞眼神示意下,登时有官差冲过去,把蔡氏扣押住。
“放开老娘!唔唔——”蔡氏不依不饶,还准备豪破嗓门闹腾,早有杨婆婆示意的秦桑,将帕子递过去,官差拿了便堵住了她的嘴巴。
白如霜继续说:“除了刘铁头,这些年老李头、刘大憨还有赖皮头刑老虎,他们闲来无事,便会上门用我被刘铁头侮辱的事情要挟,吃我的豆腐!婆婆从来不会帮着我,只会以各种理由溜出家,把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丢入狼口——”
“娘啊,为什么——”罗富贵痛哭出声,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三叔公面色有点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结果他下意识地看向刘叔祖,眼神询问着,是不是要把当年的隐情说出来?
刘叔祖摆了摆手说:“罢了,此事当初我和你三叔公虽然答应你爹,永远不再提起。现如今知晓那孙氏如此恶毒,少不得要将实情说出来,也免得你心里头憋屈。”
张梓芯早就看到三叔公表情不大对劲,心知莫非罗富贵娘那么作为,还是另有隐情?
只是就算另有隐情,也没有理由那么磋磨糟蹋白如霜好好的儿媳妇!
“那孙氏,富贵呀,其实并非是你亲娘。你亲娘是谁,其实你爹一直没有说。那孙氏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