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了珠帘,发现是一只绣着生产瓷器部分步骤图的屏风。
里面隐约可以听到拨弄算盘的声音,伴随着掌柜的熟悉的叹息声。
“掌柜的?”张梓芯叫了一声,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掌柜的正端坐在案几后面,一手拨弄着算盘,定定地看着账簿,有点儿意兴阑珊。
听到张梓芯的声音后,他缓缓地抬头,惊喜地说:“咦,季娘子!快请坐!”
“掌柜的,这是我酿造的红果酒,给您送两坛尝尝鲜。”张梓芯先是把竹篮递过去,一边又问:“恕我唐突,适才听到您一脸的叹息,是瓷器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张梓芯打定主意开酒肆,那么与瓷器坊的合作便是长远的。主要还是这瓷器坊的工匠手艺很不错,生产出的坛子包括上面雕刻的花纹和诗词,都让张梓芯满意。
“不瞒季娘子,这平原县的瓷器坊,过不了多久,老朽打算关了。”掌柜的一脸的叹息,无奈地说:“好在瓷器坊是祖传的手艺,这边的铺子关了,老朽便可以回到平原镇去。”
“掌柜的在平原镇,也有瓷器坊?为何,没有听说过?”张梓芯讶异了,皱着眉头说:“请恕小妇人直言,小妇人便是平原镇管辖的杏花村人士。在我记忆中,似乎镇上只有一家专门生产瓦片、水缸的作坊。”
“呵呵,不瞒季娘子,那家作坊正是老朽祖传的作坊呐!”掌柜的见张梓芯知晓自家在平原镇作坊的名,面上难掩喜色地说:“老朽决定回去平原镇,继续开一家瓷器坊。届时季娘子若是有需要,记得多捧场啊!”
“掌柜的也知道我酿酒,肯定定期需要酒坛。”张梓芯听到他还会生产酒坛,悬着的心落回去。
一想到这瓷器坊就要在平原镇开,届时不需要大老远坐牛车到镇上,再坐马车赶到平原县这么远,心里头还是挺高兴的。
“多谢季娘子的酒,您放心,上次那一批的酒坛子会按时给您送过去。不知道季娘子今儿个来,可还有别的事情?”掌柜的见保住了一个大客户,心情大好。
实在是这平原县的铺面,一年的租赁资金太高。虽然说他祖传的手艺不赖,架不住平原县百年老字号同类行业不少。
左思右想之下,加上他只得了一个闺女,眼看着就要到及笄出嫁的年纪。他看好润土这孩子,正琢磨着什么时候跟这孩子提两句。
反正他养老钱都存得足够了,加上县丞又是个贪得无厌的主。每年必须要孝敬一大笔银子,才能保证瓷器坊没有地痞流氓找茬,他算是受够了这受欺压的日子。
“既然掌柜的决心要把瓷器坊搬回镇上,那么此事不着急。我们杏花村距离镇上又不远,我看待掌柜的一切事宜准备妥当,寻个时间,我再登门拜访。”张梓芯略微思索着,就猜测,估摸着平原镇瓷器坊开业,她应该是瓷器坊大客户无疑。
“成,开业那天,老朽让润土提前给季娘子送帖子。”掌柜的起身,将张梓芯送出了铺子。
看着张梓芯离开了,他招呼着润土回到书房,打开了竹篮取出一坛酒,准备和润土小酌两杯。
“师傅,这,这季娘子酿的酒真好喝!我看您还是留着,等回去了给陶然妹妹喝点吧!”润土一边回味无穷,一边脑海里想着师傅唯一的独女的面庞,俊脸上溢满了微笑。
“哼,算你小子知趣。”陶掌柜砸吧着嘴吧,心道,想不到那小娘子还真的是酿酒行家。这好酒他不是没有喝过,但是感觉都没有这季娘子酿的醇香。
第62章 再遇小白花
从瓷器坊离开,张梓芯便往杨记铺子的方向,准备去寻季子墨。
刚巧中途遇到了季子墨,张梓芯情不自禁笑了笑,看着在买绢花的季子墨,准备悄无声息靠近他,吓唬他一下。
孰料张梓芯才迈步,就看到一个眼熟的姑娘,绯红着俏脸,扭扭捏捏靠近季子墨。
“季公子,一别数月,想不到今日这般有缘,竟是再次相会。”柳如雪唇角勾起一抹浅弧,看上去如圣洁的白莲花,轻移莲步,丝毫不掩饰眼睛里对季子墨的爱慕之情。
季子墨原本从杨记铺子离开后,打算直接去曹师傅停靠马车那边等张梓芯。孰料余光看到了一个卖绢花的摊子,其中有两朵绢花式样别致,非常适合张梓芯。
一想到因为家中贫困,一直没能给张梓芯买些绢花、簪子等首饰,季子墨心里头涌起了浓烈的自责。
如今有了银子,他感觉趁着今天在平原县,要给张梓芯将各种首饰都添个齐全才是。
只不过他才挑好了绢花,正掏出银子准备付给摊主,那柳如雪便施施然,袅袅聘聘走来了。
“这位姑娘,未请教您是——”季子墨一脸的茫然,拿着绢花的手滞了滞,最后因着是读书之人的谦逊有礼,不得不拿着绢花拱了拱手回道。
柳如雪闻言气得鼻子都歪了,不过很快地,她强忍住恼怒,俏生生立在原地,一副委屈难以置信,柔弱可人地看向季子墨。
跟在柳如雪身边的只绿珠一人,她惯会察言观色,见到柳如雪的表情,岂会不知道她的打算?
“哎呀,季公子,我说你也太薄情了些。亏得我们家姑娘一直记挂您,想不到才几个月罢了,您就如那戏文里唱得薄情秀才郎一般,把我们家姑娘抛到了脑后!”绿珠一副打抱不平地话,令周围的人都一副鄙夷看向季子墨。
要说康朝的黎民百姓,一向对于酸腐秀才不大看得上眼。
康朝举国好酒,因此,上至国君下至黎民百姓,骨子里都充斥着一股子豪迈豪爽之气。所以康朝崇武,开国元君开始,康朝每一任君王都是文武全才。
虽然康朝对于文人不那么苛责,却也不怎么看重。
民间那些茶馆、茶楼甚至于茶肆,说书先生们惯会说得,都是一些酸腐秀才欺骗富家千金等戏码。
久而久之,黎民百姓对于文人更是不喜。
也因此绿珠这么一番话下来,季子墨受了无妄之灾,被路人俨然看成了欺骗富贵之家千金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酸腐秀才郎。
“呸!肩不能挑,除了念几句酸腐诗词,你这秀才郎还会什么?惯会说些风花雪月的诗词,哄骗富家小姐!”有家中姑娘便深受秀才其害的大婶,立刻狠狠地碎了一口。
“这位秀才郎君,您把绢花还来,小老儿不乐意卖与你。”卖绢花的是一位老人家,见状,也是不悦地上前,要回季子墨手中的绢花。
“诸位,你们千万不要责怪季公子,都是小女不好才——”柳如雪眸光一闪,垂眸,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圈泛红,一副受了天下委屈,却隐忍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季子墨狠狠地蹙眉,眼前这丑女人可真令人厌烦。低着头看着手上的绢花,这可是他好不容易看中的,正适合芯妹那样俏丽的女子。
“相公。”张梓芯瞧了一会,实在是憋屈得很,就这么一会,那朵小白花竟然就没脸没皮,想要用舆论造成和她家墨哥有私情的错觉?
要说这古代的女子要么太古板传统,要么就死不要脸比现代那些妖精们还要敢豁出去脸面。
“咦,小娘子,这负心汉竟是你相公?”有看热闹的人放下了扁担,一脸同情看向张梓芯说:“你这小娘子真可怜,你家相公背着你与富贵人家千金有了私情,如今却又对人家千金小姐始乱终弃,我看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真是可悲可叹啊!”
“就是啊——”众人正向附和着,一时间看热闹的人是越聚越多。
“原来是柳姑娘啊。”张梓芯晒人一笑,走过去笑语盈盈地说:“记得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几个月前柳姑娘便仗着自己一张花容月貌,上赶着勾搭我家相公,未果之后,便没脸没皮跟我争抢衣裳。”
顿了顿,张梓芯看了一眼周遭之人惊愕的眼神,鄙夷笑了笑说:“只是上一次我们夫妇不与你计较,怎么着,柳姑娘这一次改了策略,准备牺牲自己的闺誉强行与我家相公扯上关系么?”
“原来是这样啊!”
“我说人家这秀才郎长得一副好样貌,看上却不像是酸腐之人呐!”
“原来是这姑娘自作多情!”
“呸!一看这一副梨花带雨的姿态,就是狐狸精模样!人家有了娘子,还上赶着勾搭,真是恬不知耻!”
柳如雪气得大怒,面上却继续一副委屈的样子,怯弱地看向张梓芯说:“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生气,季郎和我真的没什么的。”
哎呀个呸啊!
没什么你丫的喊什么季郎?
还姐姐?丫的,你看上去比姑娘我大了不止两三岁吧!你好意思叫姐姐?
“相公,这姑娘你还记得不?”张梓芯实在是懒得去看柳如雪那模样,转头问季子墨。
“原本不记得,适才娘子说上次和你争抢衣裳这件事,便想了起来。不曾想这位姑娘的疯癫之症更严重了,上一次便因为疯病发作与我们闹了不愉快。不曾想这一次又……”季子墨一脸摇头叹息,一边无奈地欲言又止。
“原来是有疯癫之症的姑娘啊!那就难怪了!”
“估摸着原本真的被那个没良心的酸腐秀才欺骗过,魔怔了,看到人家长得俊俏的秀才郎就以为是那负心汉,总想要缠上去……”
“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啊?知道我们家姑娘是谁嘛?告诉你们,我们可是柳府的人!”绿珠眼珠子一转,忽然杏眼一瞪,冲过去叉着腰咋咋呼呼喊道。
张梓芯看了一眼那柳如雪小白花,竟然没有察觉到那绿珠丫鬟话里的深意,只一味地期期艾艾看着季子墨!
小白花哟,你家丫鬟在故意使坏,坏你的闺誉,你造吗?
果然男色误人,看了一眼自家相公那张俊脸,就连张梓芯自己都忍不住心跳如鼓。
“原来是柳府的姑娘!走走走,柳府咱们可惹不起!”
“咳咳,我们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
有一个人识趣,后面的人也不看热闹了,争相挑着扁担拿着竹筐,走人。
“咳咳,这个这位公子呀,这绢花小老儿也不要了,就当作冤枉了你的赔礼吧!”卖绢花的老者也一股脑儿把绢花、珠花收进了竹筐里,背上溜之大吉。
第63章 狗眼看人低
一转眼间,原地只剩下了柳如雪主仆俩和季子墨、张梓芯。
“二姑娘,奴婢看这乡下村妇就是粗鄙。”绿珠眼珠子又转了一圈,凑过去,煽风点火地说:“明眼人一看,还是二姑娘温柔知书达理。”
柳如雪只顾着痴迷地看着季子墨心里头想着,还真的如天竺寺那位禅师所言,她的良人长得端是儒雅翩翩。
只可惜,早已有了娘子。
不过不要紧,禅师说了,那是他遵循先父之令,不得不娶。
如今他们相遇了,用不了多久,他便会知晓她的好。
“墨哥,这位姑娘怕是又犯了失心疯。我们还是赶紧地离开,免得被她缠上了麻烦。”张梓芯扯住季子墨的袖子,拉着她寻了个方向,往曹师傅所在的马车走去。
“二姑娘,快,人要跑了!”绿珠见状,比柳如雪还焦急,忙扯住她,拉着她就要追上去。
柳如雪回过神来,黛眉微蹙,呵斥道:“绿珠,你的规矩礼数哪里去了?”不过眼看着季子墨和张梓芯离开的身影,她又有点不甘心。
不过一想到二狗子打听到的事情,柳如雪便按耐住冲动。
侧目看了一眼绿珠,似乎这丫头,比自己还要着急追人?
眸光一闪,最近,绿珠这丫头似乎很喜欢在她生气发怒的时候,火上浇油,让她更加暴怒?
“绿珠。”柳如雪越想越感觉绿珠不对劲,索性停住脚步,抿唇道:“你可还记得我当初养得那只红嘴绿鹦哥?”
绿珠眼看着季子墨二人渐行渐远,柳如雪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子追上去,不依不饶,心下失望,提不起劲,怏怏地说:“记得,那只红嘴绿鹦哥可聪明了,但凡姑娘教会的话,一准记清楚。”
“是呀,是挺聪明,懂得讨主子欢心。”柳如雪赞同地颔首,眸子里却迸发出诡异的冷漠继续说:“那你可记得,它最后怎么了吗?”
绿珠转头,诧异地说:“听宋嬷嬷说,不是被宵小之辈偷了去吗?那时候二姑娘您很伤心,少爷为了讨您开心,还特意找了好几只鹦鹉呢。只可惜二姑娘您睹物思人,索性不再饲养鹦鹉了。”
“嗬。”柳如雪冷冷一笑说:“它嘛不是丢了,而是本小姐亲手掐死了它!我白养了它那么久,它却吃里爬外另觅他主,绿珠你说,我该不该捏死它呢?”
绿珠俏脸一白,这会儿要是还不明白柳如雪话里的含义,那就真的是死到临头了。
“二姑娘,您怎么了?您是不是不舒服?这样吧,奴婢还是送您回府吧!”浑身一个哆嗦,绿珠心里头惧怕不已。
“回吧!”柳如雪定定地看着绿珠,直看得她浑身抖成了筛子,面色惨白,哆嗦着不敢出言,方才吐出两个字。
绿珠拍了拍心口,忽闪着眼珠子,心道这次的事情没能办妥,不知道夫人那里要怎么交待。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好歹二姑娘的闺誉,不出几日也会跟着一落千丈。
想通了,绿珠适才被柳如雪发现的惊惧立刻烟消云散。
左不过撕破了脸皮,反正她自幼是孤女,被卖进了柳府。这件事情之后,夫人可是答应了,会赏给她一笔银子,还了她的卖身契,让她离开柳府。
张梓芯和季子墨回到曹师傅所在的马车,去里面把最后两只竹篮拎着,相携往最近的兴盛楼走去。
“墨哥,那位柳姑娘倒是挺持之以恒呀。”张梓芯看着自从柳如雪出现,就冷着脸,沉默的季子墨,忍不住打趣道。
“唉。”季子墨闻言紧绷的面皮略微缓和,叹息一声道:“这般不自重的姑娘家,想来那柳府的家教也不过尔尔。”
“噗——”张梓芯捂住嘴巴笑了笑,不置可否的点头。
还家教呢!那么不知廉耻的姑娘家,她都怀疑他们柳府是不是有家教一说。
两人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看着面前客来客往,装修奢华大气的兴盛楼,驻足观看了一阵。
“墨哥,这就是平原县最大的酒楼之一兴盛楼吗?果然不愧这个名字,这生意还真的挺兴盛兴隆。”张梓芯拉着季子墨观察了一会,感觉这兴盛楼处在繁华的街道中心,人流量那么大,生意好也是在所难免。
兴盛楼是三层楼的酒楼,一楼大厅里已经是座无虚席,四五个小二迎来送往,忙得满头大汗,唾沫横飞的扯开喉咙向后厨报菜单。
张梓芯和季子墨踏进兴盛楼的一头大厅,耳畔更是被各种嘈杂声充斥着。
一名店小二左肩搭着一条棉布长巾,热情地迎上来说:“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小二哥,请问您们掌柜的在吗?”张梓芯回了一礼,笑着说:“我们不打尖也不住店,就是找你们掌柜的,谈一桩生意。”
那店小二闻言面上的热情就清减了不少,审视地打量着两人,发现两人身上穿得是细棉布的衣裳,总算没有立刻翻脸。
不过面上的热情却是不复存在,而是不耐烦地说:“我们掌柜的很忙,没空搭理闲杂人等。两位若是没什么事的话,请吧——”
那样子就差没直接说,滚吧。
张梓芯原本对兴盛楼的好印象立刻烟消云散,哼了哼说:“你只是个打杂的小二,我敬你,才叫你一声小二哥。如今我只是找你们掌柜的谈事情,你一介打杂的小二,哪里来的资格替你们掌柜的做决定?”
“哟呵,给你们三分颜色,你们倒是开起了染坊?”那小二哥也是个毒舌的,闻言,立刻沉下脸吐了口唾沫说:“跟你们多说两句话就算看得起你们,想不到你们还敬酒不吃吃罚酒?滚出去,没得在我们兴盛就来碍眼!”
“顺子,什么人吵吵闹闹的?”一个不悦的声音传来,一名穿着藏青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沉着脸,走出来。
“呵呵,掌柜的,没什么大事,就是两个不自量力的宵小之辈!”顺子谄媚的向来人打躬作揖。
张梓芯索性不走了,看看这掌柜的如何行事。原本依着她的个性,有这样的小二估摸着掌柜的也不是什么善茬,她应该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