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誉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连话都没和她多说一句,径直朝府里走去。
贺兰凤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以贺兰龙的性格,只要是他看上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绝对不会让她逃出掌心,哪怕这个人是端木誉心爱之人也不能幸免。
她以最快的速度入宫。
像是早就知道她回来,不等她开口,贺兰龙已经把端木誉昨天晚上在御书房告诉他的,都告诉了贺兰凤。
她没想到,慕容澜会是邻国有着战神之命的慕容将军的独女。
自从慕容将军去世后,是她女承父业,继承了父亲的战神之名。
上一次端木誉的失踪,也和她有关系。
她和端木誉交战中,很顺利的把端木誉挑下马。
那一战,虽然端木誉带的军队赢了,端木誉却受了很重的伤,至于后来,为什么她会和端木誉一起回到端木誉的国家,也是有原因的。
自古以来,女子想要成就大事,要付出的努力都比男子要多的多,更不要说,像慕容澜这样是直接继承父亲的战神之名。
不服她的人很多,在背后使坏的人也不少。
那一次,她就是被军中的奸细所害。
她打败仗的当天,就有人把她暗地里勾结端木誉,导致战败的奏章放到皇帝御案上。
自古以来,最让将军(姑且不去说这个将军是男是女)伤心的,毫无疑问就是皇帝的不信任。
八百里加急很快到了边关,皇帝甚至都没召见她,已经定了她叛国通敌之罪。
她的确是把受重伤的端木誉藏进了军营,只是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就只有她的副将。
把她关入军营简易牢房时,那里早有个人在等她,这个人就是被她藏在她的帐篷里,受重伤的敌军将军,也是敌军一国丞相端木誉。
看样子,他很冷,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是慕容澜算计他,才会把他挑下马,受那么重的伤,同为将,她对他生出了怜悯之心。
把身上藏青色的外袍脱下来,披到身上,人来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听到一阵奸笑在身后响起。
这个声音,她怎么会不熟悉,正是她最为器重的副将。
虽然在接到降罪圣旨那一刻,她就猜到内奸极有可能是他,真正证实了,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她待他不薄,甚至当年,他因为饥饿昏倒在将军府门口,是她救了他,后来,更是不顾她有着战神之名的父亲的反对,教他武功,让他到军营历练。
父亲说对了,她到底是养了头白眼狼。
副将恶狠狠地看着她,“慕容澜,你在可怜端木誉的时候,是不是也和当初可怜我一样?”
慕容澜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负手站在牢房里,这样的地方,却依然难掩她的绝代风华,“田明亮,你也太抬举自己了,在我慕容澜眼里,你不过是我当年一时好心捡回府的一条狗,而且是一条病养好了,就开始咬人的疯狗,而他……”
慕容澜转过脸看着躺在牢房地上的男人,唇角勾起一个微笑,“哪怕是我的敌人,也是值得我慕容澜钦佩的男人,要不然我为何要救他!”
田明亮恼羞成怒,“好啊,慕容澜,我今天就让你看看,被你钦佩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一个挥手,两个身强体壮的士兵已经朝牢房走来,他们看着地上的端木誉,脸上的笑……下流又淫荡。
“田明亮!”慕容澜已经知道他要对端木誉做什么,对着他,一声怒斥,“你敢!”
“慕容澜!”田明亮仰天大笑,“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女战神吗?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个监下囚,我倒要让你看看,我到底是敢还是不敢!”
吧一声,开锁的声音传来,牢房的门果然被打开。
慕容澜尽管被他们下药后,浑身无力,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把手握紧成拳头,只要有人胆敢走进牢房一步,她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两个面带淫笑的士兵朝牢房里面走进来,慕容澜深呼吸,拳头朝前挥出去。
手臂被人抓住,她的拳头并没有落到士兵身上,猝不及防,她跌入一个怀抱。
等她明白过来,身后就只听到嘈杂的追赶声。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夜风,身后紧紧贴着她的是温暖宽厚的胸膛,身下是迎风奔跑的骏马。
端木誉虽说替两个人暂时脱离了险境,毕竟受了很重的伤,他没能坚持多久就昏过去了。
是慕容澜不解衣带,昼夜不分的照顾了他三天三夜,才让他脱离生命危险。
年轻的男女,一个那么的俊美,一个那么的漂亮,总是会发生点事情。
两个本来敌对的人,相爱了。
慕容澜是真被她所在那个国家的皇帝弄寒心了,加上端木誉的劝说,她真的和他一起回了他的国家。
如果不是田明亮弄在慕容澜身上的药,让她暂时武功尽失,就贺兰凤从宫里带来的两个太监,再怎么身强力壮,也没有把白绫绕到慕容澜脖子上的可能。
至于端木誉的第二次出征,慕容澜已经服下解药,恢复了武功。
夫唱妇随,想不打胜仗也难。
还有一件事,就是在御书房里,端木誉到底和贺兰龙说的什么,才会让他不得不暂时放弃霸占慕容澜的念头。
端木誉告诉贺兰龙,慕容澜身为敌国上一任战神唯一的女儿,现任的战神,手里有有一本兵书,有了它,贺兰龙的队伍不管到哪里都将所向披靡。
他已经有了一点线索,如果贺兰龙不想坏事的话,就不要动慕容澜的任何念头。
贺兰龙没想到慕容澜会是敌国战神之女,更没想到,她就是敌国在过去一年打赢了他无数胜仗的女战神。
他更没想到,端木誉居然为了个女人,胆敢威胁他。
哼,不要以为只有端木誉有威胁他的办法,他也有挑唆他端木誉和慕容澜的计谋。
慕容澜已经彻底忘了自己是战神之后,是曾经外人口中赫赫有名的女战神,她一心一意就想好好做端木誉的妻子,给他生儿育女,从此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
越是美好的事情,越是容易背道而驰。
那天,端木誉被一个大臣有事喊出去,她在屋子里给端木誉缝衣服。
说到底,女人嘛,不管她是什么出身,或贫贱或富贵,只要遇到了相爱的人,整个心都会扑在他身上。
慕容澜也不例外。
甚至为了不让贺兰凤故意找她麻烦,让端木誉为难,她连房门都很少出。
端木誉很心疼她,也说过无数次不会让她一直这么委屈的话。
端木誉对她的疼爱,从细微处就看得出来,为了怕她闷在屋子里寂寞,就在她屋子后面的方向开设出一大片空地,种满了每个季节都会绽开的鲜花。
也正是因为屋子后面那个花园,让她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上一次的交战,端木誉是故意被她挑下马,而田明亮之所以会背叛她,也是端木誉从中挑唆的。
他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她倾心信任他,从而拿到她爹留给她的兵书。
她联想到端木誉被虏的那一次,难怪他身手重伤,还能带着浑身无力的她,顺利逃脱。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布下的一个局,她好傻,也好笨,居然在没分清好坏前,就一头扎了进去。
嗓子里涌起一股腥甜,她再也忍不住,嘴张开,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一滴不剩,全部散落到她替端木誉缝制的新衣上。
她想站起来,撑着桌子的手在颤抖,眼前像是升腾起一股雾气,她怎么努力,连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
身子一软,整个人朝地上倒去。
等她再次醒来,人已经在床上,她动了下自己的手,发现被人紧紧抓在手里,她侧过脸看了过去,看到有个人正趴在床边睡着了。
这个人……
她摸下发髻上的簪子,对准他脖子后方向,就在簪子的尖头离他的脖子只有半寸距离,本来睡着的人,醒了。
他睁开眼睛,原本那双睡眼惺忪的眼睛,在看到慕容澜醒过来后,立刻睡意全无。
他没注意到她藏在被褥底下的发簪,而是抓着她的手,很兴奋的告诉她,她马上要做娘了。
她马上要做娘了!
天呐,老天爷和她开了个什么玩笑,这个时候告诉她,她怀孕了,而且怀的是眼前这个,害她背负上了叛国之名的仇人的孩子。
她的性格,让她到底没有像一般女人那样又哭又闹的追问真相。
她把一切都藏在肚子里,依旧老样子对端木誉,只是在他不在时,她就会想办法堕胎。
孩子像是知道母亲不要它了,格外的坚强,慕容澜用了很多办法,它还是好好的待在她的肚子里。
时间过的飞快,眼看还有一个月就要足月生产了,要再不想办法,就要出生了。
她慕容澜在有些方面是蠢钝,但是也不代表她被人骗了一次,还会给同一个人骗她第二次的机会。
就当她想着怎么才能弄到打胎药,贺兰凤来了。
她看了看慕容澜的肚子,竟然笑了,“恭喜妹妹啊,听宫里的嬷嬷说,肚子尖的一般都生男孩,这可是丞相的长子,姐姐我定当会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
慕容澜听她的话,就知道她是绵里藏针,故意气她来了。
她无非是告诉她,哪怕她再怎么得端木誉的宠爱,再怎么生下的是丞相府的长子,都必须交到她这个丞相夫人的手里,必须喊她娘,喊她慕容澜则是姨娘。
换做是以前,她可能真的会生气,但是,现在她不会了,丞相长子吗?
是啊,如果真的生下来,真是端木誉的长子,只是世事无绝对,万一生不下来呢?
她懒得和贺兰凤兜圈子,直接让她送一副堕胎药过来。
贺兰凤很惊讶,她完全不知道在她来之前的很久以前,她的皇帝哥哥贺兰龙已经成功挑拨了端木誉和慕容澜。
慕容澜是真的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
“你……真的不想把孩子生下来?”贺兰凤看到慕容澜高高隆起的小腹,一方面是羡慕妒忌的要命,她看似和端木誉成亲那么久,至今端木誉还没和她圆房。
连登船的机会都没给她,让她如何扬帆远航。
另外一方面,听到慕容澜不要肚子里的孩子,她暗暗窃喜,以慕容澜的性格,不想要端木誉的孩子,就说明她肯定是不爱端木誉了。
确定慕容澜不是给她圈套让她钻,贺兰凤放心的走了,她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让人把打胎药送了过来。
这可是她从宫里太医那里拿来的,药性非常好,一碗下去,不管胎相平时怎么稳固,必定滑胎,而且这副药另外加了一味药,滑下来的胎儿,肯定是死胎。
慕容澜把堕胎药送到嘴边时,还是有一瞬间的犹豫。
孩子在她肚子里已经八个月,说没一点感情,那都是骗人的,有的时候,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甚至会和他说说话,而他还会用踢拳或者蹬腿来回应她。
已经八个月了,如果生下来都能养活了,真舍得把他打掉吗?
腹中的孩子像是感觉到她的情绪,平时这个时候都不会有胎动的他,在她腹中动的格外厉害。
端着药碗的手抖得很厉害。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房间里的人在睡觉,而他怕惊醒她。
如果是以前,慕容澜早躺到床上,故意装睡,等他走到床边,忽然哇的一声吓他一大跳。
自从知道端木誉对她的算计,她再也没有那样做。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手不抖了,也不再犹豫,深褐色的,带着腥臭味的,难吃的汤药被她满碗喝进肚子里,滴水不剩。
端木誉推门进来,看到她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把书从她手里抽走,凑过去,边笑边用额头抵她的额头。
这是端木誉独一无二的,对她表达爱的一种方式。
慕容澜以为自己知道了那么多后会恶心,会厌恶,可是她很无耻的发现,她还是那么的喜欢。
慕容澜难得精神不好的样子,脸色白白的,没什么血色,端木誉不放心,没像平时那样看过她,就去书房处理政事,坐在床边陪她多说说话。
他说了很多,其中包括他给孩子想好的名字,因为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子,他男孩女孩各起了好多,让慕容澜选。
慕容澜真的很累的样子,闭上眼睛,脸色却比刚才更白了,额头上更是有密密的汗珠渗出。
端木誉这才察觉到不对,知道她怕冷,以为是下人照顾的不好,没事先用汤婆子暖被窝。
脱掉外袍和鞋子,他钻进被窝,刚要把慕容澜抱进怀里,用他的温度来给她取暖。
他手指经过的地方摸到一大滩水渍,还在被窝里的手指一捏,黏糊而温热。
是血!
他惊魂了!
这一天,丞相府的下人,只看到穿着白色裘衣的丞相,抱着用棉被裹好的慕容姨娘,直朝宫里飞奔而去。
集聚宫里太医所有的力量,外加专门替后宫嫔妃接生的稳婆,慕容澜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
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气,小脸青紫,是在娘胎憋的时间太长,窒息夭折了。
太医院的太医们对端木誉,宣布孩子一出生就死了的消息后,他面无表情的把孩子的尸体从太医手里接过。
他打开包裹孩子的襁褓,把嘴凑到孩子嘴边,对着他用力吸气吹气。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端木誉还在重复那个吹和吸的动作,有太医看不下去了,刚要劝他节哀顺变,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从端木誉手里传来。
声音虽然很小,像是刚出生的猫在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很清楚,就是婴儿在哭。
沉稳从容,就算泰山崩于眼前而归然不动的年轻丞相,惊喜若狂的,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着孩子的脸颊。
他不顾鬓发都是湿漉漉的汗珠,笑着对孩子说:“好孩子,我们进去让娘看看好不好,娘那么辛苦生下你,等长大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娘,听到没有,不然啊,爹打你小屁股!”
在端木誉爽朗宠溺的笑声中,在场的每一个太医,包括稳婆,没有一个敢告诉他,就在他对着孩子吸气吹气时,慕容澜因为血崩,血根本止不住,已经陷入昏迷,离她去世也不远了。
端木誉的手段一向毒辣不留情,却没人看到过他这么狠毒的时候,就因为有不忍他继续伤心的太医走到他身边说了句,“丞相大人,节哀顺变。”
就被端木誉一个挥手,直接飞到殿门外,后背撞到柱子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也正是这天晚上,抱着用棉被裹着的慕容澜离开丞相府的端木誉,等他回府,手里的抱着的是裹在襁褓里的婴儿。
他把孩子放到一手带大他的奶娘手里,直奔贺兰凤那里。
贺兰凤已经听说慕容澜产后血崩去世的消息,高兴之余,又有点担心,她是除了端木誉以外,最后一个去见慕容澜的人,以端木誉的聪明来看,只怕早肯定这件事和她脱离不了干系。
果然,正想着怎么应对,就听门口的丫鬟喊,“丞相!”
她心里咯噔了下,到底还是来了,而且速度这么快。
她是长公主,她根本不用怕他!
这样给自己打气后,果然面对怒气冲冲的端木誉,她镇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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