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刚洪亮如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臣参见七王爷,见过王妃。”
端木亦尘把迟静言轻轻放到地上,走上前,扶起恭敬行礼的迟刚,“迟将军,你是本王的岳丈,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
迟刚面露受宠若惊之色,“多谢王爷,外面冷,请入府说话。”
迟刚看似正在对端木亦尘寒暄,目光却若有若无的从迟静言身上扫过。
那目光虽轻也快,迟静言却感觉到了。
一阵恶寒从脚尖直朝头上直冒。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他这个同样带着“刚”的爹,根本靠不住,那温厚慈祥只是做出来给人看的,只怕连她也真以为他是温和的慈父。
穿越后,她的性子跟着少许变了点,还算好,上辈子作为检察官的缜密还在。
她这趟归宁,随着端木亦尘的随行,只怕不会那么简单。
迟刚既然都用眼神在瞟她了,她怎么样都要做做样子,上前一步,对着迟刚福了福身子,轻轻的叫了一声,“爹爹。”
迟刚对她颌首微笑,并没和她说话,而是继续和端木亦尘闲话家常。
翁婿之间交谈甚欢,气氛非常的好。
迟静言却一直都很警觉,他们能面和心不合,把手言欢,她却要提放着随时被人当炮灰使。
……
短暂寒暄后,一行人进入了将军府。
将军府很大,也很气派,飞檐斗拱,富丽堂皇的装修,无一不在彰显着这将军府的主人,到底有多被当今圣上器重。
迟静言不关心这些,她生怕被人看出破绽,紧紧跟在端木亦尘,而且沉默不语。
有女人捂着嘴发出一声轻笑,“哎呦,真没想到我们家六小姐,嫁了人果真就不一样了,安安静静的小摸样,还真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呢。”
看着是夸奖,其实是讽刺她以前是多么的嚣张跋扈,恶名远扬。
对嘲讽,迟静言像是充耳未闻,抬起眼睛朝前面那个背影看了看,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忽然就有点同情他了。
本以为他先帝最喜欢的儿子,特权到在路上甚至可以横着走。
结果呢,就连娶个老婆,都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愿来。
脑子里闪过林絮儿楚楚可怜的小摸样,迟静言再一次替他们感觉到惋惜。
一道灵光闪过,她立刻有了主意。
想到她的计划,可能成全三个人,不禁笑出了声。
迟刚转过身瞪着吃吃傻笑的女儿,“言儿,王爷面前,怎能这般失仪?”
迟静言抿唇,敛起笑,心里暗暗埋怨自己,怎么就笑出声了,“爹爹,女儿是想到出嫁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一时没忍住,还忘王爷和爹爹莫怪罪。”
下一秒钟,整个人被人揽进怀里,熟悉的香气充盈满整个鼻腔。
华贵低醇的在头顶上方响起,“什么书那么有意思,有时间爱妃一定要说与本王听一听。”
迟静言非常感激他的解围,揪着他的衣服,轻声说了句,“嗯,臣妾等会儿就说给王爷听。”
迟静言对这个所谓她长大的地方,甚至没有才住了几天的七王府熟悉。
端木亦尘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路过去都拉着她的手。
既然是来省亲的,见过父亲之后,自然要去见母亲了。
还算好,迟静言在决定回将军府弄清一些事情前,已经做了相应的功课。
不说其他的,至少她对将军府的人和一些可以让外人知道的事,有了大概的了解。
迟刚妻妾一共四个,生有六个孩子,两男四女,只有她是将军夫人嫡出。
虽是嫡出,却也是最不受宠的,据她打听来的消息,在嫁给端木亦尘前,她有两年时间和将军夫人是住在别院。
正室和正室所出的嫡女,本末倒置的住在别院,可想她们母女在将军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将军府上除了守在边关没回来的大儿子迟延庭,另外三个子女都陪在迟刚身边迎接她这个归宁的七王妃。
迟静言分不清谁是谁,却看得清清楚楚,在场的三个年轻女子,虽形态迥异,却个个美艳动人,看到端木亦尘那一瞬间,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娇羞。
哎,迟静言默默的叹了口气,美男果然猛于虎啊。
第二十一章:盛名
迟静言去见母亲,属于内宅女人之间的事,端木亦尘贵为王爷,是不适合参与其内。
离开端木亦尘,迟静言有点紧张。
肩膀上忽然一重,有什么东西落在肩上,她回头一看,是被她忽视了好久的夏荷。
夏荷对着她微微一笑,伸手替她理了理肩上的狐裘,“王妃,天气冷,王爷特地命奴婢给您去拿了件狐裘。”
迟静言看着夏荷,感觉到肩膀上狐裘传递来的温暖,心头也慢慢的暖了起来,她承认,自从上一次夏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开始对她心生芥蒂。
现在……对视上她的眼睛,她对她微笑,心头无缘无故的就涌起一阵感动。
夏荷搀扶上她的胳膊,“昨天半夜下过雨,地上滑,让奴婢搀扶着王妃吧。”
迟静言朝前看了看,路面上还真有积水的地方。
迟静言摇身一变成了七王妃,地位自然也不一样了,这不,迟刚居然让这具身体的五姐,也和迟静言最不合拍的迟若娜亲自给她带路。
迟刚应该已经把她失忆的事告诉过府里的相关人,迟若娜一路都在试探迟静言。
殊不知,她试探的越多,迟静言知道的也越多。
原来,“她”曾经还很勇猛的把迟刚二儿子的胳膊给弄断过。
不对,她想起一件事,据她收集到的关于她曾经在将军府的斑斑劣迹中,不是应该把迟刚大儿子的胳膊给弄断了吗?
迟刚的大儿子是他的第一房小妾所出,禀性最像他,很小的时候就随他征战沙场,现在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
也正是因为迟延庭是迟刚最为器重的儿子,这才会一怒之下把正室和嫡出的女儿赶到别院去。
原来……
迟静言恍然大悟,硬把二公子的骨折说成大公子,就是为名正言顺的把她赶到别院去。
也许原来的迟静言真的不讨人喜欢,甚至是讨人厌的,迟刚不喜欢她,也可以理解,但是,他连带着把自己的正妻也赶到别院去,似乎就有那么一点过分了。
说到迟家的两位公子,就不得不暂时把话题扯远。
话说一种米都能养出百种人,更不要说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迟将军府上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就很好的诠释了以上那句话。
迟刚的大儿子——迟延庭从小就非常优秀,年方二十却已立下不少战功,一年前文昌新帝继位,更是亲授他“车骑将军”的封号。
父亲是护国将军,儿子是车骑将军,这是多么荣耀门第的事。
可惜啊,再好的一锅粥,也终有出现老鼠屎的时候。
这不,父亲和大哥都是皇帝亲封的将军,毁他们声誉的“老鼠屎”出现了,他就是迟刚的第二个儿子——一个名叫迟延森的纨绔公子。
打个比方说,如果迟延庭是京城名媛心目中的白马,那么迟延森就是整个京城人尽皆知的种马。
同样是马,一字之差,却是千里之别啊。
偏偏迟延森仗着他爹是迟刚,天天在怡红院买醉,没事带着一帮狗奴才上街调戏良家妇女,不仅欠下一堆风流债,也欠下一屁股钱债,却从来不知收敛。
很快,迟延森和迟静言两兄妹的狼藉名声,就在京城传来了。
据某民间机构的不完全统计,迟家兄妹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分别占据男女最讨人嫌的冠军,而且久居不下。
当真是“久负盛名”啊。
却不得不在那四个字上加上双引号,以示讽刺。
这不,顶多半个时辰前还规规矩矩站在迟刚身边的迟延森,忽然像是抽风了似的,抱着头,毫无任何风流公子形象的满院子乱跑。
如果不是迟静言一直都保持着激紧,差一点就被他撞了个满怀。
迟静言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喘着粗气,和她同样“久负盛名”的年轻男子是谁,她叫了他一声,“二哥,发生什么事了?”
迟延森忘了跑,瞪大眼睛看着她,半响,啧啧嘴,“看样子爹说你失忆,真不假。”
要问迟二公子这个世界上最不喜欢的人是谁。
不是样样都比他拔尖,也比他受父亲宠爱的大哥,而是这个最小的妹妹。
他迟延森虽然在京城的名声不好,背地里那些人也给他起了个种马的绰号。
但是,要他和一个女人,而且是嚣张跋扈,胸无点墨的女人齐名,他心里非常不爽。
曾经,在迟刚还没限制他的零花钱以前,他不止一次砸钱给那个什么民间调查机构,为的就是有一天他的名字不再和迟静言一同出现。
结果啊……
钱砸了不少,每个月,他和迟静言还是分别荣登京城最不讨厌喜欢男女榜单冠军。
为此,他心里非常不爽。
有一天的排行榜宣布,而且迟静言又和他其名,心里实在是气不过,一回到府就去找她算账。
昨天纵欲过度的后遗症,浑身无力的他,被迟静言把胳膊给打断了。
迟静言连带着她娘被迟刚赶去了别院,他的日子也没以前舒坦了,迟刚不管她娘的哭诉,硬是把他的零花钱减半。
他虽然长相英俊,可是这年头,没钱,人长得再帅,那也不能当饭吃。
他发誓一定要将京城第一种马的头衔戴到他死为止,所以,哪怕是勒紧裤腰带,对美人的要求也不再那么高,他也要将纨绔继续下去。
迟静言怎么会看不出他眼底对她的厌恶,被京城闻名的种马嫌弃,她还是有点小小的受伤,脸上却没露出半分,笑着问道:“二哥,都两年时间了,你的胳膊好彻底了吧?”
话说着,她把双手举到眼前,一只手裹进另外一只手里,只是轻轻一个扬眉,空气里响起一阵类似嚼蚕豆的清脆声。
迟延森先是目瞪口呆,继而不止想到了什么,脸色倏地发白,抬起脚,转身跑了。
这时,将军府的管家带着一群奴才赶了过来,“王妃。”他看到迟静言,恭敬行礼,“请问你看到二公子了吗?”
“你说二哥啊?”迟静言轻笑,抬起手指朝身后指去,“他刚才朝那里过去了。”
管家对她道了声谢,带着一群奴才声势浩大的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夏荷有点不明白迟静言的意思,“王妃,你为什么要故意指错方向?”
迟静言抬了抬眼睛,朝前看去,刚才还站在那里的迟若娜早不见了踪影。
迟静言嘴角勾起一个冷笑,见过端木亦尘本的女人,果然没几个能抗拒得了他的魅力,看样子,这个被迟刚指派来带路的迟若娜,早迫不及待地回去蹭在端木亦尘身边。
端木亦尘啊,端木亦尘,你的王府里,加上我已经有十九个女人了,如果你不想把迟延森保持了多年的种马称号抢夺过去的话,尽管把迟刚的女儿们都收了。
不对,脑海里跳出这样一个酸到不能再酸的念头,迟静言用力甩了甩头。
她又不是本来那个喜欢端木亦尘喜欢都不行的迟静言,何必庸人自扰。
第二十二章:母亲
没了人带路,想要在偌大的将军府找到将军夫人所住的院子,似乎很有难度。
迟静言托着下颌,正一筹莫展,夏荷偷偷塞了张纸条给她。
迟静言左右看了看,确定将军府因为“迟二种马”这个突发状况,奴才们都去找他了,这才摊开纸条看了看。
呃。
是张画着整个将军府大概布局的草图。
虽说只是草图,勾勒在上面的方位却是很清楚,而且特地在某个地方画了个点。
迟静言哪怕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这画上画点的地方是哪里。
将军夫人果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夫人那么简单,这位置偏到不能再偏了。
迟静言转过脸对夏荷说:“夏荷,谢谢你。”
夏荷怔了怔,小脸闪过拘谨,“王妃,这是王爷让奴婢带给王妃的,您要谢,应该谢王爷。”
知恩图报的道理,似乎没有比上辈子是做正义的检察官的迟静言更懂的了。
等有机会,她一定会谢他,不过眼前,她还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将军夫人,也就是这具身体的娘。
将军府真的好大,将军夫人真的住的……好偏。
如果不是端木亦尘的草图画得实在太好,对每一处都详细标注,只怕她到天黑还在打转。
站到端木亦尘给她的草图上那个画黑点的地方,迟静言不由怀疑他是不是画错了,堂堂将军夫人真的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吗?
院门口没人把手,她伸手推开了门。
实在是太安静了,她伸出手推开门,一股类似檀香的味道迎面扑来。
檀香似乎只有寺庙和信佛的人才会用。
前两天,偷偷摸摸的打听将军府上的人和事,她其实打听的更多的是关于将军夫人。
可是,不管是在王府资格有点老的下人,还是跟在端木亦尘身边多年的夏荷,他们对她都是知之甚少。
她就像一个谜一样存在于将军府中。
按照常理,哪怕正室再怎么不得宠,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除非这当中有其他隐情。
迟静言示意夏荷在门外等她,她自己一个人步入院中。
推开那两道紧闭的房门,檀香味更重了,一股雾气猝不及防的扑鼻而来,迟静言被呛了一口。
她伸出手挥了挥眼前的雾气,这才看到房间里,有个人正背对着她……看到她的姿势……她猛地睁大眼睛。
堂堂将军夫人,居然跪着。
她凝目而望,长几上放着佛龛,看样子香火非常旺盛,整个屋子里弥漫的都是袅袅的檀香的氤氲气。
这样出乎意料的一幕,让原本想抱着将军夫人,亲亲热热喊她一声“娘”的迟静言愣在了原地。
这是神马情况?
发愣间,一道清冷无温的声音已经传到耳边,“你来啦?”
迟静言以最快的速度回神,看着那个跪着的背影,咽了咽口水,轻声喊道:“母亲。”
将军夫人起身,侧过身子看了迟静言一眼,“过来一起上柱香。”
迟静言走上前,从她手里接过点好的香,根据她的步骤,依葫芦画瓢,终于把香给上好了。
看着将军夫人一身素衣,却难掩的风华,迟静言心里隐隐约约的很失望。
爹不是靠得住的爹,看样子这娘,也不是想象中的娘。
母女两个有半年多没见了,迟静言却从将军夫人身上感觉不到半点的思女心切,甚至于,她只看了她一眼,就不再看她第二眼。
她虽掩饰的比较好,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她还是看到了。
迟静言犹豫了一下,主动开口说话,“母亲,这半年,你身体还好吧?”
既然迟刚能用她来威胁自己,足以说明不管将军夫人对原来的迟静言怎么样,迟静言都很孝顺。
迟静言脑子里有些乱,那么孝顺的一个人,当真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嚣张跋扈吗?
她还想起穿越来的第一天,看到摆在小桌子上的笔墨纸砚。
铺成开的宣纸上已经写了不少字,小楷字体,字迹娟秀而光丽,根本就像是出自名门闺秀之手。
饶是她已经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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