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赵红岫低估了陈有卿的承受能力,面对她的侮辱,他仍然面不改色的坐在高头大马上,就连赵红岫也不由佩服起他的能屈能伸了。
陈有卿确实是适嫁女子的良人,可是却不是她赵红岫的,他们两个注定走不到一起,除非陈有卿变成赵倾官一样。可是有些原则是一些人一生的信仰,哪怕杀了他们也不会改变,她不知道陈有卿是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他不像是轻易改变原则的人。
就在赵红岫说出那句话不久,一人骑着快马而来,嘴中喊道:“传皇上口谕:圣旨以下,不可更改,若有异议,廷杖三十,钦此。”所有人全都跪地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赵红岫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却在人群中瞥见一人,看到他的唇形,她便愣住了:这便是你的选择吗?选了一条比嫁给我还要艰难的路。
赵红岫眼中聚集起了眼泪,右扶风廖府上的四公子廖易直,此人俊美无比,同时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不是不谋而是没有理由为自己谋划,若是他想,右扶风府上的局面瞬间迎刃而解。
看着低下头的赵红岫,廖易直嘴角勾着一抹笑意,那一丝浅笑却毫无温度也没有进入眼底,终究他的犹豫她的考虑让两人错过了。
噙着微笑廖易直转身离开,今日的局面他猜到了,陈有卿不是任人宰割的羊,可是他知道她能化解,看着她聚集所有人的目光,却还镇定自若的扳回局面,他为她高兴亦为她难过,以后她的路更加艰难,可是即便再怜惜,他也不能做她的护花使者了。
赵红岫再抬头时,眼中情绪已经隐去,若是知道她的考虑会是这样的结局,她或许会答应他。可是现在已经没得选了,那丝没有入心的好感,也只会随着一声叹息消失吧!
赵红岫的眼前再次被盖头遮住,就像隔断了她的过往,从此便是一个全新的人生。不管这条路怎样,她若是想要活着,就必须坚持下去。
迈步走进花轿的赵红岫没有看到,一直面无表情的陈有卿顺着她看着方向望去,只看到蓝衣一角闪过拐角处。
花轿抬起来,陈有卿今日娶赵府的聋哑大小姐,这件事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所以两边观看的人几乎都将路给堵了。有人议论道:“这赵倾官也欺人太甚了,竟然将聋哑女嫁给陈探花,你说我们要不要向花轿扔个臭鸡蛋,我可是早就准备好了。”
听到的人赶紧拦着他,说道:“你还不知道吧,这聋哑女可了不得,不仅会说话,而且还能听到别人说话,最奇怪的是,这聋哑女还将陈探花给难住了,连陈探花都对不出她出的对子,我看啊这赵倾官是拿女儿拉拢陈探花呢,要不怎么和传言的不一样。你要是再扔鸡蛋,不是将陈探花和赵倾官都得罪了吗?”
平头百姓根本就不知道陈有卿对的出来,甚至当时在场的举子都对的出来,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对。在他们眼中所见,就是所有的举子和陈探花都被赵府的聋哑女给难住了。
“什么?聋哑女不仅能听能言,还才华横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给我们说说。”不知道赵府门口发生的事的人,都好奇的竖起了耳朵。
“就是刚刚我邻居说的,他在赵府门口看了一出大戏,所以我才跑到街上来看看,能不能看到新娘子呢!我那邻居说,这新娘子长得跟天仙似的,他就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那眼神一扫比醉花楼的头牌还娇媚呢!”那人痴迷的说道,仿佛就像是他亲眼见到了一般。
青杏和青橘随着花轿走,听到那人拿妓女和自家小姐比,不由愤恨的瞪了过去。
坐在枣红马上的陈有卿,捏着缰绳的手也不由紧了紧,不管他承不承认,将他的妻子与头牌相比,就是将他也侮辱了,再讨厌赵红岫,在外面他也要维护她的脸面,否则就连他的也会被一起践踏。
陈有卿对着身边的小厮使了眼色,小厮会意立刻不动声色的向那说话的人靠近。议论大人的妻子,确实该打。
坐在花轿内的赵红岫听不到,或许就算能听到也不会在意,同时也不知道陈有卿对她的围护。
花轿很顺利的到了陈府门口,可是在陈有卿牵着红绸领着赵红岫进大门的时候,她的嫡亲妹妹陈白玲却拦在了赵红岫面前,“三哥,玲儿不要这样的人做我的嫂子,她也配不上三哥,将她赶出去。”
☆、第五章 反击
陈白玲不知道赵府门前发生的事情,若是知道她也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过了今天,还有谁敢说赵红岫配不上陈有卿。“退下。”陈有卿面无表情的喝道,他在家人面前也从来都是板着脸,所以兄妹们都很怕他。
陈白玲被陈有卿一呵斥,吓得倒退了一步,眼中也弥漫出了泪水,三哥竟然为了一个聋子呵斥她。看着陈白玲伤心的样子,陈有卿眼中闪过不忍,“这是皇上的旨意,你想让我抗旨,全家都砍头?”
陈白玲无言以对的张了张嘴,只能看着三哥拉着赵红岫去拜堂。可是对于陈白玲来说,又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这个废物可是赵家用来羞辱他们陈家的,哪有资格嫁给他们陈家的骄傲。
或许是老天也在给陈白玲创造机会,被陈有卿拉着的赵红岫正好要经过一座小桥,下面是一米深的小池塘。也许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陈白玲猛地冲上去,走到赵红岫身边借着身体的力量用巧劲对着赵红岫挤去。
若是别人听到声音,肯定会提前向旁边闪去,可是赵红岫根本听不到声音,所以等到陈白玲向她挤来的时候,因为惊慌向旁边迈了一步,可是旁边根本就没有空了,一脚踩空赵红岫的身子向池塘栽去。
出于本能的,赵红岫伸手抓紧手中的红绸,希望能稳住身体。红绸的另一端自然握在陈有卿手里,若是陈有卿撒手,赵红岫铁定会栽进池塘里。
青杏和青橘因为小桥狭窄,所以在过小桥的时候,青橘后退了一步,让青杏扶着赵红岫,因为陈白玲的突然向前挤,导致没有赵红岫站的位置,若是将赵红岫拉上来,必须给她腾个位置。
在赵红岫身边的青杏,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使劲将她拉了过来,而她自己则主动跳下了池塘给赵红岫腾地方。而原本在陈有卿手中的红绸被拉紧,在听到身后的惊叫,陈有卿本能的拉紧了红绸,所以就算青杏不跳下池塘,赵红岫也不会有事。
因为红绸的力道,赵红岫向着陈有卿倒去,正好的倒进了他的怀里。赵红岫的额头‘砰’地一声撞到陈有卿的胸膛上,那坚硬的胸膛,差点没有把赵红岫撞晕过去。
陈有卿听到怀里传来的一声闷哼声,脸色没变,但是眼中却闪过一抹神色,红绸上的力道自然是他加大的,他的胸膛有多坚硬他自己清楚,这样的力道撞上来,赵红岫无疑跟一头撞到墙上有一拼。
可是当听到她那疼痛的闷哼声时,他忽然感觉自己这样对付一个小女人,是不是太过了?陈有卿从来就不是正人君子,也会为了达到目的用常人不能接受的方法。所以这是他对赵红岫暗中的报复,算是惩罚她赵府门口落他面子。
今天让举子搞的那一出,便是陈有卿暗中计划的,依着皇上对赵倾官的宠信,十有八九不会改变圣旨,他这样做只是为了给赵倾官一个警告,既然他赵倾官敢让他难堪,他陈有卿迟早会将这响亮的一记耳光打回去。
可是没想到赵红岫却将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让他在人前差点颜面尽失,本来打算娶回来就扔后院的女人,却不得不让他重新考虑该怎么对待了。
此时的赵红岫本来身上就难受,再加上这一撞,可以说几乎要了她的半条命。她伸手抱住了陈有卿的腰身,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然后顺着力道抬起了头,入眼的还是一片红。赵红岫再一次果断的将盖头扯了下来,先看到的就是水中的青杏,再看到站在小桥上离自己一步远的陈白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红岫注意力全在陈白玲身上,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抱着陈有卿的腰身。陈有卿压下心思,正想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的时候,却看到了她掀开盖头后那几近透明的脸色,还有那额头上清晰的几滴冷汗,脚步就这样的停了下来。
赵红岫看到陈白玲脚下踩着的被自己扔掉的红绸,眼中厉色一闪,似是才看到池塘内的青杏,慌张的喊道:“青杏。”
然后向着陈有卿右边迈出了一步,这一迈步,陈有卿手中的红绸便兜住了赵红岫。被这么一兜,正好向池塘张望的陈白玲,脚下一滑也惊叫一声也向着池塘栽下去了。
她身边半步远的青橘见此,赶紧向前去扶,可是却故意慢了一步,没有扶住她的身子,却踩住了她的脚背,于是原本可以直接跳进池塘内的陈白玲,只能头朝下栽了下去。
看着陈白玲向池塘栽去,陈有卿本来打算把她拽住,可是迈出去的赵红岫被红绸一挡,又向他倒了过来。若是陈有卿躲得话,只能向旁边闪,可是他的左边是青橘,右边是赵红岫,后面则是池塘,退无可退的陈有卿,只能再次接住赵红岫的身子,可是这样一来便不能顾上陈白玲了。
当赵红岫再次倒在陈有卿怀里的时候,陈白玲则注定的栽进了池塘里,而且是头朝下栽下去了。
算无一漏,赵红岫知道依着青橘的性子,肯定会补上那一脚;而自己则挡住了要救援的陈有卿,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其他人反映过来,事情已经结束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陈有卿也同样明白,陈白玲栽进池塘,正是怀中的赵红岫所为。可是当他低头看着她的脸色的时候,她却愕然的看着这一切,仿佛很疑惑陈白玲为什么自己栽倒池塘里去了。那清澈的眼神,好像真的不是她干的一样。
看着陈白玲也进了池塘,赵红岫又慌张的从陈有卿怀中出来,吩咐青橘,“快把青杏拉上来,再将那位跳下去的姑娘拉上来。”经赵红岫这样一说,竟似陈白玲主动跳下去一样。
池塘水不深,青杏又是主动跳进去的,水只漫到她的腰际。青橘和跟在最后这才上前的映日和映月,合力将青杏拉了上来。然后看着头顶上顶着一头淤泥的陈白玲,要不是小姐发了话,她们还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看着一身污泥的陈白玲被拉了上来,赵红岫咯咯的笑了,“看来这世间很难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啊,这一头栽下去,总要沾一身腥啊!”赵红岫这样说,也是警告陈白玲,别以为刚刚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既然做了就要想到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所以掉进池塘也是你自找的。
赵红岫声音带笑,看着陈白玲的眸子却寒冷无比,让想发飙的陈白玲脊背一凉,想要指责的话卡在了嗓子处,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况且不是说三哥娶得是聋哑人吗?为什么还会说话,而且那凌厉的眼神,跟偶尔发怒的三哥竟然如出一辙,让她不敢再吱声了。
赵红岫看着陈白玲不敢在吱声,对着青杏说道:“去把衣服换下来吧,我身边有青橘就可以。”青杏应是,跟着映日和映月去了给赵红岫准备的院子,映日和映月是前两天便来了陈府,在给赵红岫准备的院子内,替她看着嫁妆。
光武王朝的规矩是嫁妆要先放到男方家的,并不是随着出嫁一起抬进来。跟着出嫁抬在后面的是男方给的聘礼,男方重不重视看后面抬得聘礼便知。
陈家准备的聘礼不出众也不差到哪里去,主要因为是皇上赐婚,若是太差的话,赵倾官肯定又要找事,所以聘礼准备的挑不出事来,但也没有几样能用的,只是面子上好看的罢了。
陈白玲一身的淤泥,更是又咽不下这口气,震慑与赵红岫的眼神不敢惹,看到青橘想到刚刚害的她头朝下栽下去了。不敢惹赵红岫,难道还怕一个丫鬟吗?于是喊道:“大胆贱婢,你竟敢踩本小姐的脚!来人,把她拉下去仗毙!”
☆、第六章 抬通房
陈白玲是陈府的嫡女,上面有两个疼爱她的嫡亲哥哥,还有陈夫人的溺爱,自然便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子,动不动的就对下人打骂,便是常有的事。可是说仗毙,也是她第一次这样吩咐,以前再不喜最严重是卖出去,今天说仗毙,可见是怒极了。
赵红岫‘听’到陈白玲这样说,立刻站在了青橘面前,“这位姑娘,就算她犯了什么错,也应该是我这个主子惩罚,还容不得姑娘越俎代庖。”看来有些人还是没有把她的警告放在眼中,那么她不介意让她长点记性。
赵红岫知道适当的软弱,可以让人知道你是弱者,从而来赢得别人的同情,可是在别人欺负到头上的时候,再示弱的话,那就是让别人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了。所以第一次交锋,不管是在陈有卿那里,还是在陈白玲这里,她都不能示弱,否则自己就会被他们欺负的连渣都不剩。
还没等陈白玲说话,旁边的陈有卿斥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还不快将衣服换了。”夏天的衣服本来就薄,陈白玲是头朝下栽下去的,所以全身全都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而身段显露无遗,要不是衣服上有淤泥,陈白玲这样可是全被人看光了。
自从陈白玲掉下池塘上来之后,所有的男子包括陈有卿都背过身去了,显然都是怕污了陈白玲的声誉。可是陈白玲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只顾着出心中的那一口恶气了。
所以听到陈白玲还不赶紧去换衣服,竟然还在为难一个丫鬟,陈有卿立刻呵斥了出来,这丫头确实被他们宠坏了,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了。
被陈有卿这么一吼,陈白玲虽然感觉难堪,但是现在这样子确实很狼狈,于是狠狠地瞪了赵红岫和青橘一眼,“你们给本小姐等着,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然后转身离开了。
待陈白玲离开,陈有卿才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赵红岫,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的讽刺道:“赵姑娘难道不知道这盖头不是随便揭的?”第一次也就罢了,还来了第二次。
“多谢陈探花提醒了,再怎么不吉利,也赶不上在鬼月结亲来的厉害吧!”赵红岫淡淡的讽刺了回去。
陈有卿无言以对,他本来就是沉闷的性子,让他看着不顺眼的赵红岫讽刺一句,已经是很难见到了,更不肯能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她争吵了,于是转身向前走去,被仍在地上的红绸也没有捡。圣旨只说让他娶亲,没有说让他待她如上宾。
赵红岫也没有跟人吵架的癖好,见陈有卿转身走了,她也不紧不慢的跟着,只是没有再盖上盖头,省的再蹦出一个不知好歹的人来,她听不到总是容易吃亏的。
直到快到了大堂,赵红岫才又重新盖上了盖头。赵红岫听不到也看不到,自然不知道大堂内众人是什么反应。只是在青橘的暗示下,和陈有卿拜了天地,当拜完天地之后被领着进洞房的时候,赵红岫知道从此她的生活便要彻底变了。
因为陈家同样不重视,所以除了陈家本家,基本上没有请什么亲朋好友,等赵红岫拜完天地,也没有夫人或者小姐跟着赵红岫回喜房。所以到了喜房,青橘就直接给赵红岫掀了盖头,压根就没有等新郎来掀盖头的念头。
“小姐,这陈家欺人太甚了,竟然这样不重视小姐。还有刚刚看那陈御史夫妇的表情,要不是大堂张贴着喜字,说明是喜堂,就看他们的脸色,还以为他们坐的是灵堂呢!”被青橘这么一说,赵红岫噗哧一声笑了。
苍白的脸色,这么一笑,竟然带出了些许红晕。赵红岫听青橘这样说,想象着明明是喜事,却一个个摆着死了人一副办丧事的表情,也确实挺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