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会还没有结束,可是尉迟枫磊刚才那句大胆的表白却像个炸弹一般,将整个星辉殿都炸开了锅。就连顾伯宴看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特别是坐在她身边的顾梦儿,那眼神……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她应该早就被她的眼神给千刀万剐了吧。
就在她暗自伤神之际,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难道是担心尉迟枫磊?”被吓了一跳的顾菊猛地转身,只见姬政晗站在那里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顾菊毫无形象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出来透透气呗,尉迟枫磊跟我半个铜子儿的边儿都搭不上,我怎么会担心他?”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路尽头的小亭子走去。小亭子的周围种满梅花,此时已是元宵,但京州地处北部,气温更为寒冷,因此此时的梅花依旧开得旺盛,阵阵清幽的梅花香气充盈着口鼻,沁人心脾。即便因为刚才陆雪华和韩英子和话而心生郁闷的顾菊,在这梅花香里,整个人也不禁神清气爽的。
姬政晗悠闲地迈着方步跟着她一齐进了亭子,亭子中间有一个小圆桌,旁边还立了六个小石凳,为了驱寒,小圆桌和小石凳上面都套了一个毛茸茸的套子,坐在上面,一点儿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顾菊毫不客气地坐下,还给紧随其后的姬政晗拍了拍凳子,说道:“你也坐下吧。反正现在里头暂时也闹腾不起来,休息一下再进去。”
对方一言不吭地顺势坐下,双眼紧紧盯着顾菊,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可惜,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初初听到楚廉说起时,她是一个提反光计的少年。当时的他便称赞她真是英雄出少年。谁知,少年不是少年,而是位十五岁的千金小姐。后来又听谢君兮说起,这个千金小姐不仅开了一家新奇的店,而且当时御侯军与虎威军之间,最后的赢家都成了她。前几日又听属下说起齐州尉迟府掳人之事,又是这个大胆的女子巧计从尉迟枫磊手中救出了两个小丫环。不想今天,尉迟枫磊还当着众多人的面,对她直表心迹,纵然他的目的也许并不纯。
究竟还有多少是他所不了解的?
“看够了没有?”顾菊伸出一只的在他的面前挥了挥,挑眉戏谑道。
谁知正当她要收回手时,姬政晗蓦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温暖而干燥的大手包裹着纤细白皙的手,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的温度令顾菊心跳忽而慢了一拍,她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她轻轻一甩,挣脱开来。
“殿下,”顾菊猛地站起身,低着头,低声说道,“我先回去了。”
说罢,转过身,快速地飞奔而去。
姬政晗也没有料到自己会突然抓住她的手。只是他不过是想看看这个顾菊究竟哪里不一样,于是这才不由自己地伸出手,将那只莹白如玉的手捉住。柔弱无骨的手有些微凉,那双眼如同受惊的小鹿,正待他想进一步时,不想她瞬间挣脱了自己的束缚,如兔子一般逃脱了。
望着那个受惊的身影,姬政晗眯起了眼。似乎的确是个有趣的人呢……
回到星辉殿的顾菊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跳得特别快,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被姬政晗那一抓手,还是因为奔跑回来的缘故。
刚抚平心情坐下来,便被点名了——
“早就听说顾府千金个个才貌并全,顾恬儿小姐能七步成诗,又最精通琴技,去年的花灯会还博得了头彩。顾梦儿小姐得其姐姐的指导,琴技也是一流。而今天晚上,听说顾梦儿小姐还特意准备了舞,这真是让人十分期待啊!”说话的是第一夫人月昭皇后。
顾梦儿听到如此高的评价,十分激动地伏地叩拜:“臣女顾梦儿承皇后娘娘盛情,真是受宠若惊。其实臣女的节目是和长姐一起准备的。”一旁的顾菊闻言,瞪大了眼睛,这女人在说什么?
“哦?一起准备的?”老皇帝疑惑地开口问道。
“回皇上,是的。臣女准备的舞正是需要长姐的琴配合,这是专门给皇上皇后所作的,还请皇上皇后指点一二。”
……
顾菊无力地抚额,琴?她哪学的琴?她真的很想撒把毒粉药死这女人去,最好把她的嘴巴堵上,指着她鼻子骂她一天一夜!
“顾老,你这一双女儿还真是很有心意啊!”
顾伯宴瞥了眼一脸郁闷的顾菊,拱手说道:“皇上,菊儿她……她今晚有些不适,还请皇上恩准让梦儿请别的琴师配乐……”
一旁的顾菊讶然地望向顾伯宴挺直的身板,没想到关键时刻他还是挺在乎自己的。只是,顾梦儿都已经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了,她再装鸵鸟只会引来更多的嘲笑,不会琴,那她可以换点别的啊!她的脑袋又不是因为看起来高才长着的……
“皇上,臣女的身体的确有些不适。不过,为了不让皇上皇后扫兴,臣女愿意勉强撑着为臣女的妹妹顾梦儿配乐。但是皇上,平时这舞都是以琴或是笛来配乐的,若是在今晚如此隆重的花灯会上也用如此普通的乐器配乐,那不是没了新意吗?”顾菊嘴角轻轻勾起,不理会旁边顾梦儿疑惑的眼神,继续说道,“还请皇上皇后休息片刻,臣女马上就能准备好。”
☆、057 一鸣惊人来套近乎
057一鸣惊人来套近乎
夜幕低垂,皎月高挂。
星辉殿中央,身披薄薄大红纱帛的顾梦儿微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映在地上,俏皮地上翘着如展翅的雁。她高高挽起的青丝上,以一条长长的同色的发带束着,轻轻飞扬,就好像随时都会飘飘然飞上天去……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眼前这一幕失去呼吸之际,一个沉闷的鼓声突地响起,所有人的精神随之一振。台上的顾梦儿也猛地睁开双眼,脚步随着鼓声轻轻踮起,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鼓声恍然如梦,由远及近,似有人踏月而来,又似有人从梦中醒来……台上的人亦随着节奏尽情舒展着自己曼妙的身姿,挥洒自如。
鼓点越敲越急,台上的舞步亦是越来越快,观看的人,心跳也随之越跳越快,他们屏气凝神,都期待着后续……突地,鼓声猝然停止,而台上的顾梦儿收脚不及,往旁边一个错位,漏了一拍。虽然这个动作极小,却依旧瞒不过坐在上位的皇帝和皇后,以及某些人的眼。
随后的鼓声越渐柔软,仿佛和开始时的鼓声两相交映一般,这鼓声又如踏月归去,又如再次沉沉入梦……伴着这渐渐消失的鼓声,台上顾梦儿的舞步亦是轻轻收回,恢复了那最初的模样。
鼓声落下许久,舞也已经停止了许久,可是整个星辉殿,竟鸦雀无声。就在大家的思绪尚未收回,不知今夕何夕时,姬政晗双手抚掌,掌声将整个大殿的人惊醒——包托老皇帝。
“好好好!”老皇帝一边鼓掌一边大笑地赞叹道,“这舞跳得美,实在是美!不过这鼓声,却也着实出乎朕的意料,苍凉悲壮,却也有柔情似水,真是令朕心感振奋!不错不错,顾爱卿,你生了个好女儿啊!赏,必须赏!”
顾伯宴闻言,连忙出列跪拜高声道:“臣叩谢皇上!”
屏风后的顾菊也绕了出来,跪谢。唯独站在台中央的顾梦儿,不情不愿地随着他们一起跪下,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老皇帝的心情。
“不过,你为什么会选择用鼓来配乐?这曲子又叫什么名字?”老皇帝坐直了身子,倾前询问道。
顾菊抬起头,瞥了眼台上一脸阴郁的顾梦儿,嘴角轻轻勾起:“皇上,这支曲子名为《兰陵王入阵曲》。”她说到此,见老皇帝一脸的疑惑,不禁解释道,“此曲并非臣女所作,而是偶然听得西域人士吟哼,心生喜爱,于是将这曲调用鼓演奏出来。”
“那你为何独独选鼓来演奏?”老皇帝好奇地问道,“兰陵王又是什么人?”
殿上的人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坐在老皇帝旁边的姬政晗更是双眼幽深,像是一个不见底的潭。而她的身后,尉迟枫磊更是双目灼灼,似乎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还有一些其他的目光,好奇的,艳羡的,以及……嫉妒的。但顾菊谁也没看,她抬起头,声音清丽悠扬,从从容容地述说道:
“回皇上,臣女曾询问那西域人士,据他所说,兰陵王是西疆一个文武双全的名将,他忠以事上,和以待下,为当时的百姓所称颂。又因其容貌俊美,为了上战场能威慑敌军,所以常配带一个凶恶的面具,战无不胜。在一次战役之中,兰陵王受命带一支小队冲入敌人的包围圈,以少胜多,反败为胜。在庆功宴上,能歌善舞的兰陵王属下的将士们将这场胜仗改成了一支舞乐,这配乐正是今晚臣女演奏的《兰陵王入阵曲》!”
“兰陵王……兰陵王,”老皇帝喃喃念着,“朕真想见见这样一位奇人!”
顾菊抬起头望着老皇帝那张垂垂老矣的脸,心里低低叹着:可惜,那个人根本就不在这个时空里,而且即使是回到她的前世里,也不可能见到兰陵王了。
从星辉殿出来的时候,顾菊正巧碰上韩英子和陆雪华两人。
“真是恭喜顾小姐了。”
“恭喜恭喜。”
顾菊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只是她又不好直接表达出来,只得点头笑道:“谢谢谢谢!”
“顾小姐,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奏乐,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呢!”陆雪华笑着凑了过来。
韩英子也眼带崇拜,羡慕道:“是啊,这还是头一次见皇上在花灯会上如此重赏一个人呢!而且这鼓乐还真是好听!我也想看看那个兰陵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呃……这个,其实我也想见见他来着,不过这里离西疆有些远,而且还不知道在什么方向,我也只不过是听那个西域人士这么说过而已,并没有去打听过。”
韩英子失落地叹了口气,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生机:“其实就算咱们知道兰陵王在什么地方,像我们这些一辈子呆在深闺里的女子也不可能有见着他的机会。”
陆雪华掩唇一笑:“看来你这傻丫头还没忘了自己的身份!”
“哎顾姐姐,你今天的曲子可以教教我们吗?”韩英子趁机期待地问道。
顾菊挑了挑眉,原来这两个**跟自己套近乎是想学自己的手艺。不过,她别的什么乐器都不善长,只会敲鼓这一项,今天正好被她给撞对了,不仅破了顾梦儿给自己的难堪,还赢了个满堂彩,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现在那个顾梦儿怕是要气死了吧!
“你们想学,我当然乐意传授,不过我这儿没乐谱,那曲调现在想必都记录在案了,你们想要的话,不如向刚才的乐师拿来抄。”
“那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陆雪华微微一笑,“改日我和英子妹妹就上顾府拜访姐姐,还希望姐姐不吝赐教。”
她们都改口喊自己姐姐了,她还能有什么借口推辞?因此顾菊连忙应下:“两位妹妹真是太客气了,介时我一定倒屣相迎!”
两人高高兴兴地离开后,迎面又撞上尉迟枫磊。顾菊一见,转身欲走,不想被他给拦了下来。
“尉迟公子,你挡我道儿了。”顾菊头也不抬地毫不客气道。
指望着她因为他对自己的表白就想让她消去他掳走小五小八的怨恨?他倒想得美,要不是小五小八够聪明够勇敢,还不知道被他糟蹋成什么样子呢!
“顾小姐……”尉迟枫磊犹豫片刻后,才颇是为难地开口,“上次掳了你的丫环,是我的错。但是刚才那一番话,确是我的一片真心,还请顾小姐不要误会。”说完,尉迟枫磊恭恭敬敬地朝顾菊躬身一拜。
顾菊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尉迟枫磊正要开口,正在此时,一声咳嗽打断了两人的沉默:“咳咳。”
顾菊回头望去,却是姬政晗。“原来枫磊兄在这里,刚才尉迟大人还四处找你呢,也不知道找你干什么。”
尉迟枫磊直起身,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顾菊,又犹豫不决地望了望姬政晗,最终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不谢谢本殿下给你解围?”
正要离开的顾菊回头朝他一笑:“殿下,看了戏,是要给赏银的。”
姬政晗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真是小财迷!
☆、058 看脸世界脸皮要厚
058看脸世界脸皮要厚
顾氏长女,名曰顾菊。
兰陵鼓曲,震惊煊朝。
这一句话,在花灯会的第二天,便传遍京州的大街小巷。各种香笺拜贴纷至沓来,早受嘱咐的蓝依将这些贴子一律押下。只是,她望了望空空的屋子,叹了口气,她家主子又不知道溜去哪儿了……
今天是新店装修完成的日子,虽然有小一一直在那里守着,但是顾菊还是必须亲自去看看。
“主子,你来了!”
顾菊一脚刚踏进店门,还没回过神来,里头就蹿出一个人,吓得她惯性地往旁边闪去。她定睛看去,只见小六尴尬地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小六子?你怎么来了?”随即又想起上次与小一的决定,连忙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都过了个年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是不是还想回齐州呆着去?”
小六连忙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她:“主子,我要留在京州!我要留在你身边!”
顾菊翻了个白眼,干脆转身找小一去了。上次她问了他生辰,农历四月二十六,属金牛座……好吧,她真的只是觉得小六跟头牛一样固执,所以才突然想起算星座来着。
来到里面的小院子,她却没见到小一,但意外地发现一个院子里杵着个熟悉的身影。舒眉朗目,水墨长袍,懒懒地倚靠在柱子上,懒懒地望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儿?”顾菊眨眨眼,疑惑地四下扫了圈,“小一呢?”
“来了来了,谢公子,药来了!”刚说起小一,他便急急忙忙从侧旁的屋子里头跑了出来。看到顾菊后,明显愣了愣,“主子,你怎么来了?”
都知道称她为主子,那她怎么能不来?顾菊瞥了眼他手里的药,好奇地凑上前问:“谁受伤了?”
小一朝谢君兮扬了扬下巴,快步向他走去。“谢公子,你快坐下吧,我给你上药。”
顾菊狐疑地走上前,这才发现谢君兮的一只手臂竟然缓缓流着鲜血。
“多谢,我自己上药就好。你去前面忙吧。”谢君兮从小一的手中接过药和纱布,淡淡地对小一说道。
小一刚要说话,却瞥见身旁伸长了颈脖子的顾菊,立马把即将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改口答应:“好,那你自己小心些,我看你这伤口划得挺深的,要是不上好药,小心以后留下后遗症什么的。”
说完他就匆匆忙忙地跑走了,院子里只剩下顾菊和谢君兮两人。
谢君兮的伤口有一寸来长,看上去像是被利器所伤,斜斜地从后臂弯一直延伸到前面,鲜血殷红,湿透了旁边的衣服,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这是跌红草,只能止血,不能愈合你的伤口。”顾菊闻了闻他手里的药,说,“敷一会儿止完血我再给你敷别的药,保准一天就能愈合!”
谢君兮挑了挑眉,任由顾菊将自己手中的药和纱布拿去,乖巧地伸出手方便她更好地上药。
幽幽的药草香味扑鼻而来,那张不知道涂抹了什么东西的蜡黄的脸,就近在咫尺,认真而专注的眼神,令谢君兮恍然失神。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我现在就去给你找找药草。”顾菊将绷带绑好,拍了拍手,嘻嘻一笑,“幸好你碰见了我这个女神医,要不然这疤痕就该随你一辈子了,破了相,你还怎么混饭啊?”
听着她调笑的话语,谢君兮慢条斯理地回道:“那如今可怎么办?我已是无家可归,又破了相,难道顾老板也要落井下石,不收留我了?”
顾菊一愣:“你什么时候有家归过?”
谢君兮似笑非笑。
“好吧,和以前一样啊,我可不养白吃白喝的人!如果你要留下,那行,听从指挥,服从安排,少给我惹事就行,在这儿好好呆着吧!”
“我听说昨天花灯会上,尉迟府的公子送了琉璃百转灯给你。”在她就要离开时,谢君兮终于忍不住扬声说道。
顾菊脚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