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瑞拧眉道,“做骗子总、总不大好吧……”
顾菊闻言,怒目而视:“什么骗子不骗子的?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水平?”好吧,其实她心里也没啥底,可除了这法子,她还真想不出别的法子呢!
“不、不是……”他腿上的瘀血的确因为她寻找的药草而散了些,现在他已经换上了昨天带回来的药草。他是应该要相信她的,可他总感觉这么做不大好……
“得了,你爱去不去!总之今天我是装定了!”
顾菊不理会他,抓起昨天从柳诗琅房间里顺带出来的一些胭脂水粉,她往自己脸上涂涂抹抹了好一阵。
等在门口的王瑞来来回回地,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嘴里还不时地念叨着,是帮她呢还是不帮她呢……
没等他纠结出结果,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一个满脸皱纹、头发须白的驼背老人走了出来,这一打量,真是吓得王瑞好大一跳。
“你、你你是什么人?”
“呵呵呵,小子莫慌,老夫乃北方而来的药医王大仙是也~~~~”
王瑞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啊,你是顾菊妹妹!”
原本细嫩的嗓音变得苍老浑浊,若不是一直守在门口的王瑞知道顾菊在房里捣弄,不知情的还真分辨不出这个老药医竟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乔装的!
“看不出破绽吧?放心吧,既然连你都能瞒过,那些人也一定不可能会认出我来的!”顾菊俏皮一笑,脸上的皱纹顿时荡漾开来,这场景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乔装成王大仙的顾菊一手持着一个用别扭的毛笔字写的“王半医”的布幡,另一只手提着一只草编成的箱子来到人来人往的云水街街头,淡定坐下后,便如老神仙入定一般,一点儿也不着急。
而不远处跟着的王瑞却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因为他还是有些不愿“助纣为虐”。
“嘿,我说你是算命的吗?”正当王瑞左右挣扎之际,那边已经有人开始寻问“王大仙”了。
“王大仙”懒洋洋地睁开眼,凉凉地扫了扫问话的精瘦大叔,随后伸手指了指自己幡子上写着的“医”字。
“哎哟,原来是摆台子行医啊?不过,你这里怎么写的是半医?难道你的名字就是王半医?”
“王大仙”见围观的人群多了起来,便理了理袖子,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哑着嗓子解释道:“老夫王大仙,自称半医,一是自认水平还不够在店里坐诊的大夫,二是以奇门偏方为主,信或不信自然由各位自己斟酌。”
询问的人点头赞同:“那你这是真会医呢?还是不会医呢?万一医死了人,你一把骨头的,担待得起吗?”
“王大仙”微微一笑:“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以奇门偏方为主,信或不信,你们自己斟酌,各取所需,我并没有要各位一定来我这里就医的意思。”
“我看他就是骗人的!大家还是不要再相信他了!”“王大仙”的话刚落下,人群之中就有人高声叫嚷道。
“哎,我倒觉得这王大仙挺实诚的,还知道自己比不上店里坐诊的大夫!”
“那你去试试他的医术,看看他能不能看出你有什么病,让大家瞧瞧他究竟是不是骗人的!要是骗子,咱们就拉他去见县太爷,看他还敢不敢再出来!”
“我又没病,凭什么让我去试?要去也是你去!”
☆、003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003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就在众人议论得热闹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想要靠近,结果就要碰到王大仙的台子时,身子一歪,突然倒地不起了。他的口中不住地往外冒着白沫,全身泛红,而且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渐渐地起了一块又一块的疹块。
“救、救我……”虚弱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惊慌声中。
“出人命啦!”
不知道谁的嗓门好,这么一呦喝,围观的人群霎时四窜开去,站在十几丈开外,远远地望着。也有好心的人蹲在他身旁,想要伸出援手的。
一个头戴素色绢花的大娘心疼地看着地上的人,她拉着“王大仙”说:“王大仙,你刚才不是号称半医吗?你怎么还不快点儿救他?”
“王大仙”轻飘飘地扔了一记冷眼给地上躺着的人,苍老的声音响起:“他是你家的小子?”
大娘摇摇头:“我不认得他。”
“那我为什么要救他?”
“可、可……”大娘被“王大仙”的话咽得半晌答不上来。
周围的人纷纷议论起来,眼看着地上的人不住地冒着冷汗,随时都会一命呜呼般,可“王大仙”依旧不为所动。
“那么,你要怎么样才肯救他?”
突然一个清擞的老人稳步迈了过来,凌乱的白发被一块黑色的头巾胡乱包裹住,他的双手拢在衣袖里,交握于腹前,精锐的眼神仿佛将精心乔装过的顾菊瞬间打为原形。
“王半仙”心中有鬼,不敢直视,可一想到自己和王瑞商量好的计划后,便又昂首挺胸,豪不惧色地迎战而上。那清擞的老人见她如此,满意之色从眼底悄然滑过,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赞赏的笑意。
“我来此摆台,不过是为生活所迫,药箱之中的草药也不是免费的,只要在场的哪位好心人士能够支付出这个小兄弟的医药费,那我就出手为他医上一医!”许是找回了感觉,“王半仙”心中虽然有些虚,但一想到他们不可能知道这地上躺着的人是自己早已安排好了的王瑞,何况,她也没犯什么王法,怕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下,一锭熠熠闪光的银子便出现在她的台子上。“王半仙”眨眼,再眨眼,随后就像是一块石子儿扔进湖中,脸上被打扮后的皱纹层层荡漾开来,随即她轻快地将那银子收起,两眼眯成一条缝,乐呵呵道:“放心放心,这点子银子还是够救他一命的!”
说罢,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王瑞身上的衣服撕开,只见他的全身都起了诊块。她仔细地避开他的皮肤,假装认真地查看着他的伤势。尔后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子,再把昨天早已准备好了的药粉,一点一点地洒在他身上的诊块上。
哪里都不乏好奇的人,这才一会儿,人群又再次围了上来,他们见“王大仙”这般,大气也不敢出。
“这位店家,能倒一碗茶给他服下吗?”做完所有的事,“王大仙”朝一旁的茶馆里扬声问道。
“有有有。”
将茶水喝给王瑞喝下,不到片刻,他的身体不再通红,诊块也有消退的迹象。围观的人纷纷称奇起来,唯有那个精擞的老人脸上的表情神秘莫测。
“咦,你们快看,这小子醒过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在地上的王瑞缓缓睁开了双眼。一见这闪动的人,一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只得愣在那里。
“小子,你既然已经醒了,怎么不起来行动行动?”“王大仙”见他呆愣的模样,不由得拍拍他。
“我、我这是怎么了?”王瑞摸摸额头,记起自己的使命,连忙问道。
“王大仙”微微一笑,提了提声音解释道:“你犯的是风团,想必是你昨天上山过,不知道惹了什么脏东西,才会犯这种病,幸好你碰着好人了,否则你啊,早就到阎罗老子那儿报到去了!”
王瑞顺着“王大仙”的手指望过去,也看到了那位清擞的老人,忙拱手道谢:“小子多谢老人家出手相救,实在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你的病,不是我医的,你的命,也不是我救的。我不过是花了点钱,过来瞧一场好戏而已。”老人抚着白须,笑眯眯地说道。
王瑞和“王大仙”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心中都不禁打起了小鼓。不过幸好,那个老人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围观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瞧了,也都纷纷散去。王瑞因为感激“王大仙”救了自己一命,主动留下来帮他看诊。
一天很快就过去,日头渐渐沉下,“王大仙”也提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药箱带着新收的“徒弟”潇洒离去。
“顾……”
“咳咳。”
“……师傅,”王瑞撇了撇嘴,很不情愿地改口说道,“你说今天那个老人家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还沉浸在各种账目中的顾菊恢复了自己的声音反问道。
“就是那个花银子给我付诊费的那个老人啊!”
顾菊回忆起那个清擞的老人,脚下一顿,皱眉想了想,说:“你想说什么?”
“你说……他是不是看出你是乔装过了的?”王瑞凑上前,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
顾菊连忙摇头否定道:“他如果看出我是假的,那他刚才怎么不戳穿我?再说,就算他看出我不是王半仙又怎么样?我又没碍着他什么事?这十两银子也是他主动给我的,我可没坑他!”
王瑞听到她的话,无言以对。
“好了好了,你别再胡思乱想了,草木皆兵的,也许那个老头儿只不过是随便说着吓我们玩儿呢!”顾菊挥了挥手,脚步轻快地朝家走去。“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娘亲和阿嬷一定在等着我们回家吃饭!”
回家?王瑞听到这个词怔了怔。一个月前,他也能高高兴兴地喊出这个词,可是如今,他的家又在哪儿?
担心自己的装扮被柳诗琅识出,顾菊在进家门时,将脸上的妆卸的卸、洗的洗,回去时,差不多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了,只是身上的衣物依旧是“王半仙”的那件灰白的破旧长袍。
回到家时,柳诗琅还未回来,王瑞去厨房帮忙,顾菊回房换衣服。今天赚的最多的钱正是那个老头给的一锭十两的白银,后来,因为现场治好了王瑞的风团病,来找她看病的人也多了起来,虽然收的钱多是铜板儿,但也廖胜于无。只不过,依旧有人把她当成骗子,挡了她的财路。
“真是的,不看就不看呗,还拉着别人干嘛?就怕我会医死你!要是我会下毒,看我不把你们都毒哑,让你挡我财路!”
顾菊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拿“王大仙”那件灰白长袍当出气筒,指着它骂着今天看诊时拉着别人不让他们来她这里看病的人。
“嘿嘿。”
一声轻笑传出,吓得顾菊猛地转身,当她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横空出现,并且还颇为自在地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房里唯一的一把凳子上的人时,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第一句话不是问你是谁,那是因为顾菊见过他。第二句不是尖叫,那是因为那句尖叫在她的肚子里绕了几圈后,终被她的理智压下,转化成一句压抑的如同岔了气的问话。
“我?从窗子里进来的啊。”他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指了指窗子无所谓道。
顾菊快速地扫了眼罪魁祸首,却一下子想起自己早上在房中换衣,临走时也忘了打开的,所以窗子是从里面反锁着的。那他是怎么从窗子里进来的?想通这一点,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喂,你来这里多久了?”
“这个嘛……让我想想,好像刚进来时,听到你说什么幸好坑到了糟老头子十两银子什么的……”
顾菊倒吸一口气,好吧,她就知道,背后嚼人舌根不好,看吧,人家不仅亲耳听到了,而且貌似还听到不少……
“你、你是不是想要回这十两银子?诺,还给你吧!我不要了,我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不过你也得体谅体谅我不是?你看看我家,虽然算不上家徒四壁,可也算是清寒人家吧?让你坐这把断了一条腿的凳子,我还真不好意思呢……”
的确,那把凳子的其中一条腿早在她五岁的时候就被她拿去砸老鼠给砸断了。柳诗琅想要拿它去当柴烧,再给她买过一把新凳子,可她硬是把它留了下来,说是它也算是一个好凳子,不能因为灭了老鼠就把残了的它给烧了,还声称她自己会把它修好的,结果一直到现在也没把它修好……
那人低头扫了眼凳子,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顾菊疑惑地看着他,这人不就是上午的时候,出手大方扔了十两银子让自己救王瑞的那位老人么?难道他在滁州城里很有名?可像她这样养在深闺人不知的小姑娘来说,她又怎么可能认识这个人?
忽然,她想起上午他离开时说的那一句话,而现在他又坐在自己的房中,难道,他早就知道了自己和王瑞的计划,于是跟踪自己,戳穿自己的身份,再抓自己去县衙?
☆、004 收我为徒先问我娘
就在顾菊自顾自琢磨的时候,老头自报家门。
“我乃无仇谷的谷主。”
前世电视剧看多了的她想也没想地随口接道:“江湖人称?”
老头笑眯眯道:“江湖人称‘三指阎王’!”
说完,他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顾菊望去,却见那只满手黄茧骨节凸出的手只剩下三根手指!震惊的顾菊还未回神,只听得三指阎王继续说道,“也许你并不知道我的名号,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最喜欢干什么。”
顾菊睁圆了眼睛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善医,但更善毒。三指阎王之所以叫三指阎王,是因为我只有三根手指,”这还需要你来说么?顾菊暗自翻了个白眼,“而阎王是掌管人间生死的,你说他们送我这外号是什么意思?”
顾菊眨了眨眼:“因为你可以随时制人于死地?”
“不错!”三指阎王笑道,“因为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
正悄悄往房门挪去的顾菊傻傻一笑:“阎王大人,难道你要杀我这个一点也不懂事的小姑娘?”
三指阎王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仿佛只要她一开溜,就会血溅三尺一般。顾菊登时不敢再挪一步,只得可怜巴巴地嘿嘿笑着讨好道,“你看我又没有犯什么罪,虽然说是装成几十岁的老头子去街上行医确实不妥当,但是那些病我都会治的啊!而且那些草药可都是我亲手采的!”顾菊瞪圆着眼,似乎要印证自己的话是真的,又补充了一句,“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外面的王瑞!”
三指阎王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顾菊见状,无奈地哭丧着脸说:“阎王大人,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你看看我上有几十岁的老娘亲,下有十几岁的干弟弟王瑞要养活,你就放我一马吧……”
“嗯,好,很好。”三指阎王用左手捋了捋白须,上下打量着顾菊,不住地点头,“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又合我脾气,好,很好!”
顾菊听了他的话,心里毛毛的,这个老头子什么意思?挑白菜呢?
“嗯,不错不错,你这个徒弟,我收定了!”
话音一落,顾菊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三指阎王,不可置信地结结巴巴道:“你、你说、说……什么?!”
三指阎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而那只三脚凳也随之倒下。可此时已经没有人会去注意它了。“其实昨天你和珥瑞在树下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三指阎王双眼眯起,话中含笑,“所以今天我才会守在云水街看一出好戏!”
“……”
这人会不会太无聊了些?不说他无缘无故地跑山坡上偷听两个小屁孩聊天,且说他不仅偷听了,而且竟然还守在那里等着他们小丑似的表演,真是蛇精病……
不过,脑袋正处于断线中的顾菊却没注意到他把王瑞唤成了珥瑞。
“好了,你收拾收拾,一会儿你和珥瑞都跟着我回无仇谷吧!”
“哎,等等!”见三指阎王正要离开,回过神来的顾菊连忙拉住他,也不顾他是什么阎罗王还是什么牛头马面了,“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徒弟了?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何况,我也没打算抛弃我娘,离开我家啊!”
已经一脚踏出房门的三指阎王身形顿住,他缓缓转过身子,拧着眉盯着顾菊,似乎想从她的脸上寻找出答案来,可他一无所获。“你叫顾菊,你娘亲叫柳诗琅,家中还有一位打杂的阿嬷,你自出生以来就不曾哭泣过,一岁学走,学说话,两岁就开始跟着你娘亲识字,三岁时……”三指阎王瞥了一眼如见了鬼一样的顾菊,没再往下说了,”你觉得这些,够了解你了吗?“
“呃……”顾菊咽了咽口水,这人到底是鬼还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