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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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歌谣-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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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老样子。”
  我干干一笑,把手臂安分地收了回来,躲开他炙热的目光,拿起桌上的玉雕茶盏立马转移话题:“喝茶,喝茶。”可脑子里一团浆糊,手脚也变得不利索起来。‘呲’的一声,玉雕的茶晶碎片跌落在他的素白袍子上。
  惨了惨了,这由千年蚕丝所制素白古袍,卖了我也赔不起呀!
  我左擦擦右擦擦,还是没能把茶渍擦干净,脑门有点疼,坐上那人却淡然地将我望着。我见他没反抗,反倒生出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笑意任由我宰割,我一双爪子便肆无忌惮地扒下他的衣服。
  心想既然擦不掉,就扒了重新洗!
  然,刚活扒到半,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一袭青色罗裙的水灵妙佳人吃惊地站在我们面前。我咳咳一笑,将扒到一半的衣服恢复原状。
  ‘嘶’的一声,没想到用力过猛,袍子就这么被我的爪子给撕破了。
  咳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娘炮。
  “重止,不愧是寂寞了千年呀!心急也要找个四面都是墙、有砖有瓦有被子的密闭空间吧。难道这种以天为盖、地为席的方式也在我大天族中流行了!这也忒开放了,我一时之间还适应不过来,你给我点时间消化消化。”青衣女子此番好不俗气的开场白令我脑门俱麻。
  重止整了整被我弄得乱七八糟的龙纹襟口:“来得这么‘及时’你好意思吗?”
  青衣女子露出亮蹭蹭的八颗牙。我支着手臂听这哥俩好的互损话语,终于晓得这位眉目姣好的水灵灵小美人乃明粹宫中一位织霞布云的小仙,伊人。
  啧啧,我倒是挺佩服她,能成为重止娘炮此等冰块脸交心哥们儿,却不被众女仙乱棍打死,真是不错,不错。
  伊人挑起好看的眉色看了看我,对娘炮道:“明日便是入学之日,你悠闲的日子是个头了。”
  “哦?我不这么认为。”娘炮颇有深意地瞟我一眼,让我顿时寒毛林立。
  伊人惊讶:“你要带她去?” 
  娘炮平静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娘炮抛出的疑惑,伊人打量着我:“好不容易拐到一个四海八荒的绝色,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要炫耀。啧啧。你就不怕那帮同窗拐了你这个好不容易寻来的美人?”
  “是吗?那试试?”娘炮声音低沉从容,似乎还有一点挑衅的趣味。
  伊人叹了一口气:“诚然,该担心的是他们自己。”话语刚落,我身后刮起了一阵寒风,逼得我脑门生出几分疑惑:“等等,学堂上,不会……只有我一个女的吧。”
  伊人睖睁地点了点头,对我道了一声对呀。
  一片黑云压头,那年夕阳下的逃学,是我注定重复的时光!想来,我此番上天入学,注定是一场落寞兼沉痛的还恩入学路呀!
  伊人又絮絮叨叨地调笑一阵,我无奈地摊手听着,大抵能听出娘炮为我取得一个入学名额的一段往事。
  说的是前夜重止造访境薛夫子的宫邸,一进门便亮出一块金光闪闪的破令牌,着境薛夫子立马用朱砂红笔勾掉了某仙僚的名字,并着他将我的名字誊入册子中,接着神色淡然地润了几口碧水茶后拂袖出门。
  当晚,那个无辜被刷下去的仙僚晓得此事,在夫子门口玩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苦情戏码。
  由于这位仙僚怀揣着一颗对知识的无限向往的心始终不灭,夫子恻隐之心泛滥得厉害,便答应私下给他补上三个时辰的课时。
  啧啧,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一脸还比一脸厚。
  戌时,伊人美人儿提着一件刚织好的灼火霓裳裙来宸天宫做客。礼尚往来,我提了几壶好酒邀她一同共饮,可惜她酒量浅薄,不过三杯下肚,她就醉得只能靠着菩提树顺势滑下。
  月色下,一簇簇昙萝花借着皎月的光泽在池面上次第盛开,灼灼花瓣如三千焚火一般从氤氲的池面铺展开来。
  醉得面颊通红的伊人见到这一番景象,便抱着酒壶讶然道:“它们真的开了!果然不愧是三千年沉睡,三千年绽放的昙萝花。”
  我顺着她黯然的目光望去,一朵朵怒放的昙萝带着点点琉璃水珠在池面摇曳,恍如长明不灭的灯盏。
  早闻天宫三圣之花居于百花之首,甚是惊艳。其一是元始天尊太虚宫中素得雅致山玉兰;其二是紫微大帝青秀宫中的高洁君子摩诃曼殊花;而这其三便是灼灼如火且极难养活的昙萝花。
  没想到娘炮倒是颇有能耐,能把此花移至宸天宫的池中以仙灵之气养着,想必费了不少心力。可听闻,这花不是在上古真神栖居之所,三十三重天上才有的吗,此番却能在这里看见,真是稀奇得可以。
  伊人莫名的感叹倏地掐断我对此花的历史思绪:“整整三千年零五天。人回来,花自然也就开了。可我……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什么人?什么三千年零五天?
  看来酒后胡言这个事儿真是令人脑疼,我摇摇头准备将她扛回屋子,岂料这才刚刚起身,玄色云袖里正沉睡的夜绫剑脱袖而出。
  皎洁光晕下,夜绫剑浮立于灼灼花簇上,以其剑气把池中碧水震开一圈圈涟漪。
  这夜绫剑乃我在一万年前于炎火山之巅,以一人之力从火妖之手夺得炎火玄石所造。传说中炎火玄石自有其灵性,能感应主人之心念,可这厢无缘无故为这千年盛开的昙萝花相吸,这事难道与我有关?
  我一跃而起,握住铮铮鸣响的夜绫剑,浮立于一簇昙萝花之上。
  一瞬之间,我灵台剧痛,脑海中‘嗖’的一声闪过碎碎剪影。
  苍茫天地之下,血流遍地,万垒骨骸。
  一红袍女子以身抵住滚滚砥砺之气,越燃越盛的灼灼红光之中,她突然回首睥睨苍穹,尊贵威严,绝世无双。
  此刻,震天动地的轰隆声响起,白袍青年以雷霆万钧之速拽住女子的赤色古袖:“其实你早就算好了一切,才不肯答应我的对不对?但你当真以为,这么做,我会开心?”
  女子哽咽的声音极低:“对不起,我们……没有缘分。”
  青年眸色沉沉,言语铿锵得足以震慑整个苍穹:“你若想守护苍穹,我陪你!你若想拯救苍生,我陪你!你若想羽化湮灭,我也陪你!”
  女子浅浅一笑,割断古袍袖口,声音无限凄凉:“如果这苍茫世间,我们两人非要羽化一个,那一定是我。可如果我不是苍穹之主,那该多好呀……”
  烈焰火光瞬间炸开,我脑海中拉扯出一抹刺眼血光,激得我头疼。
  这样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不像是如今这帮吃饱了撑子没事干,竟是爱折腾凡人的后世神祇所能施展而出的,他们究竟是谁?
  池中昙萝花开得极是开艳丽,似乎要把它这一生所有的色彩都定格在这一刻。
  我神思归来,瞧见池边的重止娘炮蹙着眉望着我,神色复杂,手中还挽着一件灼火霓裳裙。我疑惑看他:“娘炮就是娘炮,喜欢花也就罢了,如今你拿着伊人送给我的红裙做什么?是想自己穿吗?”
  他没有堵我话,只是道:“明日入学时穿上吧。”
  什么!
  我一个趔趄从昙萝花簇上连人带剑栽进在水中。他走进一步,看着池水里狼狈的我:“我没想到,你这么开心。”
  “哼!”
  此字一落,重止嘴角边掠起一撮桀骜弧度,把裙子扔过来,将水中的我由头至肩全部罩住。
  “换上。”
  我暗暗地骂了一声你大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这是第五章~~

  ☆、女君风度

  第四日,我终于踏上了还恩路,如了娘炮的心愿,随他进入赫赫有名的五族学堂偲宸宫,成为他身边的入学小伴。
  然,刚刚踏入气派的偲宸宫,却是不怎么如意,地上的碧玉瓷砖、银色龙柱更是引得我十分反感。诚然,我生于比翼鸟族,养在潦云谷,对于天宫那一套金碧辉煌的格调不是很中意,也许是因为放养,我更喜欢潦云谷以天为被以地为的逍遥格调。 
  不过,不喜欢是一回事,不得不喜欢又是一回事。
  我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救命之恩,应了四个月的学艺生涯之诺,不得不忍着一腔不甘,随娘炮来做一番苦差事。但依着我的脾性,仇我定当十倍奉还,恩我定当千倍偿还,可我晓得命运忒折磨人,却没想到是这般折磨人。
  一路上那套灼火霓裳裙没让我少折腾过,但因着这件霓裳裙乃伊人补送的见面礼,我却之不恭只得穿上了,可天宫的衣着虽裁剪精致绸缎上等,却空有飘逸华丽的外表,倒是没有我们潦云谷的实用性。
  比起这迤逦三尺的裙子,脚下这双白羽绣花鞋更是累得我走起路来东倒西歪,这一不留心便踩到裙尾,直接摔成四脚朝天的大王八,引得仙僚同窗嗤笑不已。
  旁边几个仙僚指指点点道:“唔,九殿下竟然敢带一位女仙僚来偲宸宫。这也忒胆大些。”
  抱着书册的蓝衣仙僚指了指我:“不是说九殿下不近女色吗?你一定是看错了,那位眉清目秀的……哥哥一定是男扮女装。”
  我一脑门黑线,东倒西歪地扯着重止的衣角试图站起来,结果一双占满泥尘的鸟爪印在他白色衣角上,我晓得在有洁癖的人身上作画是一种侮辱,是以十分愧疚,可他不但道出些爪子给他的白袍平添了几分水墨生气,还顺手拉了我一把。
  唔。他这样反常,一定是我在梦游。
  我一路垂眼破开人群,轻声问重止:“即使我摔了个四脚朝天,然也不至于让大家那么议论纷纷吧。娘炮,你不要告诉我,在学堂里你人缘最不好?这么招人鄙视?”
  “嗯?”重止疑惑地看着我。
  我愣了,想起当年被长苏送到启封洞学艺时,就曾因天煞孤星这一名头,惹得学友们个个很不待见我,恨不得我离他们十丈远。只有忒义气的毕少与我时时玩在一处,可毕少此等不怕死不怕衰的英雄行径非但没人高歌赞叹,反而是引来了无数人的反感。
  想到这,我觉得娘炮定然走了当年我的老路,虽缘由不同但结果却没个差别,想来同是学堂孤独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是以,我便生出几分同情,抽了抽鼻子十分爱怜道:“原来我们都一样过得那么艰辛。”
  他整了整我耳边的碎发:“我想你误会了。”
  我敛回一发不可收拾的怜惜,胸有成竹地拍拍他以示安慰:“别害羞,我懂的~娘炮,放心吧,以后我带你混,保管你再也不是一个人。”
  重止低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是多少个?”
  我用爪子指了指他再连带上一个我,露出十六颗亮蹭蹭的牙,竖起食指和中指:“两个。”他噗嗤一笑,擦了擦我脸上的尘土,手指往我额头一敲:“走吧,‘哥哥’。” 
  “……”
  好不容易躲过众人的神色,来到了学堂里,我找了一个低调的后排位置坐下,撑着腮帮子向着白衣白裤的同窗望去。
  啧啧。个个长像得风姿明丽呀。
  想来,这天宫的血统都如此统一,长得好看的,大多都是小白脸,瞧那纤纤玉手执墨的模样,哪还有当年我们神族征战四方、叱咤风云的豪迈雄壮。还好,我虽生于比翼鸟一族,却养在潦云谷,委实没有其他女仙那般楚楚可怜、伤春怀秋的情怀。
  我思绪飘渺中,身后一把折扇利落地‘唰’了一声令我神归:“不施粉黛淡娥眉,巾帼英姿胜八荒。啧啧,美人。”
  此番鸡皮疙瘩的诗句在我耳边响起,令我撑着腮帮子的手落了下来。
  我转身一瞧,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先是一双青云靴,再由上看去,是一袭干净的凤凰云纹藏青锦袍,以及二十四骨折扇下的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遗憾的是太过于妖媚让我觉得眼前此人也是个十足的小白脸。
  我怔了怔:“你是?”
  小白脸一双好看的眉眼眯了眯,微低着身子,恭敬道:“在下,祁宋。”此名一出,着实让我想起小宫娥给我列出天族能人的名册里,有一位便是五大神族之一的朱雀族二殿下,祁宋君。
  相较于重止娘炮此等冷情冷面、不近女色的神仙而言,这位祁宋君可谓是放肆多了,传言他一把折扇扣于掌心,风流潇洒的姿态无不让众位女仙僚为之倾倒。啧啧,好一个颠倒众生、风流倜傥的角儿。
  我利落站起,左手握拳右手单看扣在胸前:“好说,在下司蓁。”
  他被我一套连贯性的豪爽动作给吓到了,微微顿了顿,眸里讶然一瞬即逝:“九重天上甚少见到仙僚的身影,敢问仙僚是神族哪位上神系出?”
  “我是……”
  “她是沧水比翼鸟一族的司蓁女君。”正端坐于我右侧的娘炮话语刚落,学堂上除了祁宋和他之外,所有人齐齐像见着鬼一样纷纷躲到墙角,一双双惶恐的眼睛突出,一位仁兄还由于心里承受能力太弱,被我吓得小便失禁。 
  对于这样的场景,我并不是没有见过,小时候在启封洞一进场就是这样的惊天动地,现在他们还没向我砸东西显然已经很‘品德高尚’了。
  我叹了一口气:“诚然,我不该来的。”瞧见娘炮和祁宋依旧淡雅从容的模样,我奇怪道:“你们,不怕我?”
  娘炮不语,祁宋挥了挥折扇,一双笑意盈盈的眼定在我身上:“我听闻当年旭尧神君留下一女后羽化,其女虽平安降生,但却于出生前夕命坠天煞孤星,故而烙下天煞的命格。可你我一非是有血缘之亲,二非你相许一生伴侣,我又何惧之有?”
  他说这话,很在理,我也委实很受用。
  身边的几个还在颤颤发抖的同窗一副要斩草除根的模样,非要把我赶出偲宸宫不可,我虽略生出几分凉意,但晓得众生自其求生护已、趋利避害的本能,对于这样的鄙夷恐慌,我早已习惯,甚至可以说,已经麻木。
  我很自觉拂袖转身。
  娘炮上前一步,将我护于身后,从容地从袖口处掏出一颗金光闪闪的珠子。墙角处传来一群娘炮惊讶声:“这……这是上古神物,能趋吉避凶、逢凶化吉的麒麟珠!”
  娘炮没有回话,只是转身把颗珠子轻轻放在我手掌心,低沉道出两个字:“拿着。”
  “若谁还有异议,便去问一问天帝。”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学堂之上鸦雀无声,再无一人敢言。
  此时我看着娘炮,黑如绢丝的青丝安静地躺在他挺拔的背上,微微侧着的下颌泛着柔柔散光,冷峻好看。我一向觉他娘炮,诚然是我在他个人风格理解上生了一些歧义。
  想着我司蓁一生因天煞孤星的命格失去多少东西,我有亲人等于无亲人,我有家等于无家,从头到尾我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世人眼中的惊恐,在我看来不过是从小至大最常见的一幕,被弃如敝屣这种感觉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场麻木,但如今为什么独独他,可以这样毫无顾忌、义无反顾地挡在我的面前要我留下。
  想到这,我脑门俱麻,喉咙处蔓延出一片苦涩。
  半晌,我敛了敛情绪,做出一个决定。此番无论是谁阻拦,我都是要留在这偲宸宫中。我想,大概只有这么做,才不负娘炮昔日救我,今日护我之恩。
  “天帝到!”这声音响彻整个偲宸宫,令我神思清明。
  面前一片白人齐齐跪下叩拜,我睖睁瞧着大殿朱门之外,十八个仙娥将身穿缂丝龙纹金袍、头戴紫金玉冠的天帝簇拥而来。
  排场如此之大,威严之眸如此肃穆,不愧是九五之尊,天地之主。
  我收拾一个合宜的礼度道了一声天帝。他和善一笑:“原来是旭尧之女,沧水比翼鸟一族的司蓁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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