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菊池刑警也随声附和。
“这个事件太奇怪了。一般来说,第一犯罪嫌疑人被排除了,还会有第二、第三犯罪嫌疑人。可是这个事件呢,根本就没有第二、第三犯罪嫌疑人。在这个事件里,木山拓三几乎是唯一的犯罪嫌疑人,再扩大最多还有他的老婆,再也找不到第三个了。”
“他老婆单独犯罪的可能性没有吧?”菊池刑警小心地问道。
“几乎没有。这个事件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干得了的。犯罪现场有两个,而且都是在高速运行的新干线上。我一度认为:是夫妇合伙作的案,现在看来这条线的推理也进行不下去了。从零开始吧!可是,从哪里开始呢?还有谁可能是凶手呢?没有任何线索。”
“哎……”菊池刑警叹了一口气。
“简直就是束手无策啊,凶手好像压根就不存在啊!……”
“嗯……这样考虑一下怎么样?在薄野的‘陶艳’酒吧里坐着喝酒的,是木山拓三的替身,木山拓三让一个跟自己长得差不多的人去那里。”
“可能性太小了吧?这个事件闻名全国,报纸、杂志、电视,都上了木山拓三的照片,很难找替身。”
“就是啊,他又没有双胞胎兄弟。”
“难道说这个事件不是他杀而是自杀,是殉情?很难想象是殉情啊。理由有很多。好久不见的一对情人,还差一个半小时就要见面了,为什么非自杀不可呢?实在叫人无法理解。从岩田富美子的化妆盒里找到的、那封小渊泽茂用文字处理机给她打的信里,根本没有提到一起自杀的事,那口气完全就是约她去上野私会。”
“而且还说,一定要把这封信带上……”菊池刑警补充道。
“这个嘛,很可能是小渊泽茂想收回这封信,然后亲自处理掉。那人胆子特别小,办事也特别谨慎……”
“但是,古川老师断言,那封信绝对不是小渊泽茂写的。”
“啊……”
“这样的话,只能说是凶手有计划地犯罪。”吉敷竹史叹道。
“对。”
“可凶手是谁呢?”
“嗯……”菊池也不知道。
吉敷竹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简直就是山穷水尽了。事件发生后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任何进展的情况,在吉敷竹史的记忆中是没有的,换句话说,这是吉敷竹史第一次尝到这种苦果。
“这么说,凶手只有一个?”菊池刑警突然说了一句叫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话。
吉敷竹史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着菊池。没想到菊池会说这种话,如果这个让人感到有几分滑稽的刑警,能说出什么独特的见解来,就得对他刮目相看,肃然起敬了。
“啊……你想到什么了?赶㈣诉我!”吉敷竹史盯着菊池刑警的眼睛问道。
菊池刑警被吉敷竹史盯得不好意思了,眨了眨天真的大眼睛,挠了挠头发。
“没什么,我一直有一种好像可以叫做灵感的东西。前天夜里,这种灵感让我做了一个梦。”
“做了个梦?”
“对。本来想把我的想法跟吉敷竹史先生说说来着,可是,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可笑,不好意思跟您说……”
“没关系,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吉敷竹史坐直了身子,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他有一种预感,菊池的话很可能引出新的线索。
“你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吉敷竹史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瞅着菊池刑警,正儿八经地问道。
“啊!……这个……”菊池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又挠了挠头,“我梦见……木山秀之还活着,是他毒死了小洲泽茂和岩田富美子。”
“啊?”吉敷竹史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不说了!这个……”菊池的头上冒出汗来了,慌慌张张地掏出手绢擦着额头和太阳穴上的汗水。
“就是个梦……实际上……是不可能发生的,吉敷竹史先生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木山秀之活着的可能性,有吗?”
“没有。”
“遗体确认没有问题?”
“没有。父母确认过了,老师和同学也都参加了向遗体告别的仪式。”
“所以说……”
“所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梦。我真不该说出来,您看,紧张得我这一头汗。”菊池刑警的汗水,好像越册越多了。
吉敷竹史长叹一口气,沉默了。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长时间。太阳落山了,屋子里暗了下来,有人打开了荧光灯,刑警队的警察们陆续下班回家了。
吉敷竹史依然坐在沙发上苦思冥想,他也不知道从现在开始应该做些什么。
“吉敷竹史先生……”菊池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很小,很低沉的声音。
吉敷竹史跟菊池认识以来,第一次听到菊池这样说话,吃了一惊,“怎么了?”
“您在八幡平,见到鸟越……不……木山法子了?”
“啊……”吉敷竹史料到菊池迟早会提起这个问题的,“见到了。”
“具体在什么地方?怎么见到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您能告诉我吗?”
“在八幡沼。我听那个叫‘麋鹿’的小旅馆的店主人说,鸟越由佳里到八幡沼写生去了,就去那里找她……”
菊池瞪着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吉敷竹史。
“八幡沼那边雾很大,我走错了路,走到一个几乎没有人去的地方,在那里看见木山法子摇摇晃晃地走着,手里拿着一小瓶氰酸。”
“氰酸?”
“就是这个小瓶子。”吉敷竹史把小瓶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麻烦你保管起来。总之,我阻止了她自杀,把她送到了八幘平国民宾馆。她说她不想见她丈夫,我也就没有立刻跟她丈夫取得联系,第二天早晨才给她丈夫打的电话。她丈夫去找她,结果没找到,所以怀疑我知道她在哪儿,就去我住的小旅馆找我,其实我并不知道她在哪儿。没想到她丈夫刚走,她就给我来电话了,让我带她回盛冈。那时候我还在怀疑他们夫妇是凶手,不想跟他们保持联系,就拒绝了。我回盛冈的路上,在公共汽车站又碰上了木山法子,就把她带回盛冈来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可是,你看木山拓三那态度,好像怀疑我跟他老婆有什么奇怪的关系似的。”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菊池虽然这样说,但他的眼神里,好像也在怀疑吉敷竹史跟木山法子有什么奇怪的关系似的。
“当时,木山法子是怎样一种情况?”菊池问。
“折腾得可厉害了。”可是,具体是怎么折腾的,吉敷竹史没详细说明。
“很孤独,很寂寞的样子吗?”菊池又问道。
“嗯……”吉敷竹史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木山法子当时的表现,很难用孤独寂寞来概括,不过,吉敷竹史还是含糊其辞地说:“也许是吧。”
“她以前就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总是又孤独又寂寞,一副可怜样子。”
“她的身世有什么与众不同吗?”
“不太清楚。她和她姐姐好像是同父异母,就像鸟越由佳里和木山秀之似的,不对,鸟越由佳里和木山秀之是同母异父。总之是命运的安排吧,她自己是那样的命运,她的孩子还是那样的命运。”
“啊!……”
“鸟越法子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形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学生时代,总是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着……”
这时候,菊池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菊池一边往自己的办公桌那边走,一边说:“同时也养成了一种奇怪的、富有挑战性的倔强的性格,也许是装出来的。”
菊池摘下听简:“是,这里是盛冈警察署刑警队。是,是,啊,是吗?请稍等。”菊池把听筒伸向吉敷竹史,“吉敷竹史先生,找您的。”
吉敷竹史从沙发上匆忙站了起来:“是谁打来的?”
“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小谷先生。”
“哦。”吉敷竹史大步走过去,接过听简,“我是吉敷竹史,是小谷先生吗?”
“是。”电话里是小谷刑警的声音。
“很长时间没联系你了,对不起。”
“您那边怎么样?”
“说实话,不顺利。”吉敷竹史说。接着,吉敷竹史把原以为是犯罪嫌疑人的木山拓三有不在犯罪现场证明,自己陷入迷路的状况简单告诉了小谷秘书。
“是吗?这下可有点儿不好办了。”小谷秘书的情绪好像也不高。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没精神呢?你可从来没这样过呀。”吉敷竹史呵呵苦笑着说。
“啊,这边的状况也不太好。”
“怎么了?”
“‘朱鹮418号’的乘务员刚才来电话,说了一件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对。就是那个叫木村的乘务员。您还记得呜?”小谷秘书谨慎地问。
“记得,他说什么奇怪的事了?”吉敷竹史还记得那个叫木村的乘务员,就是他,最早发现了岩田富美子的尸体,那种叫朝鲜赤小灰的蝴蝶,也是他发现的。
“他……”小谷停顿了一下,“他最近看了很多关于这个事件的报道,报纸啦,杂志啦,看了一大堆……”
“哦?”
“他说呀——啊……木村说得可认真了,一点儿都不像是随便说说的——他说,八月十八日那天,他在‘朱鹮418号’上看见了已经自杀了的那个孩子……”
“什么?”吉敷竹史不由得叫了起来,“已经自杀的那个孩子,难道是……”
“对,木山秀之!并且说绝对没有看错,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他看见木山秀之在‘朱鹮418号’的过道里走,手上还拿着一罐啤酒……”
吉敷竹史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把听筒紧紧贴在耳朵上,愣愣地站着。
“喂!喂!吉敷竹史先生!吉敷竹史先生!您在听吗?您在听吗?您怎么不说话了?怎么不说话了?”小谷秘书不停地叫着。
05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吉敷竹史才发现菊池刑警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非常严肃地盯着自已的眼睛,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你是说,木山秀之在‘朱鹮418号’列车上出现过……”吉敷竹史的噪子沙哑了,几乎说不出话来。
“是。”小谷秘书无可奈何地说道。
“‘山彦194号’列车上,木山秀之……”吉敷竹史想说木山秀之的亡灵也出现了吗?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这个……”小谷的声音里带着恐怖,“是的。我听‘朱鹮418号’列车上的乘务员那样说过以后,马上给‘山彦194号’列车的乘务员打电话联系,然后就带着木山秀之的照片过去了。‘山彦194号’上的乘务员一看,脸都吓白了,说,就是这孩子!”
“这也就是说,两辆新干线列车里,都出现了木山秀之?”
“对。”
“再问一遍,木山秀之出现在两辆行驶中的新干线列车里?”
“是,是这样的。”
“他是什么样的穿着打扮,乘务员们说了吗?”
“白衬衫,蓝牛仔裤,思在盛冈城遗址公园上吊的时候一样,还戴着一顶红色的棒球帽。两辆列车上的乘务员都是这么说的。”小谷说道。
吉敷竹史默然无语。
小谷又说:“还有——也许,现在说这个也许对侦査没有什么帮助。那个叫木村的乘务员还告诉我,发车不久他査票的时候,没看见那些鲜花。”
“鲜花?”
“就是在岩田富美子尸体旁边放着的那些鲜花。那些鲜花,木村说他査票的时候没有看见。”
“没有看见?”吉敷竹史惊问道。
“他的意思是说,当列车员査票的时候,没有那些鲜花。”
“没有?”
“对。木村说:他以为那些鲜花,最初是放在行李架上的,到了约定的殉情时间,才从行李架上拿下来,自己为自己的遗体献花。他开始是这样想的……”
“后来呢?”
“后来他觉得,那么多鲜花,就算最初是放在行李架上的,也早就注意到了。也就是说,那些鲜花一开始是没有的。”
“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吉敷竹史小声嘟囔了一句。
真是…个谜团套着一个谜团。刚才说木山秀之的亡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现在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鲜花……
“还有……”小谷说,“关于鲜花,我也问了‘山彦194号’上的乘务员。”
“他们怎么说?”
“他们也说不可思议,査票的时候,确实没有注意到有那么多鲜花;可是,当他们发现尸体以后,突然看见有那么多鲜花,当时还大吃一惊呢?”
“他们怎么早不说呢?”
“就是的,怎么早不说呢?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小谷秘书说完,不由得连声叹着气。
跟小谷通完电话,吉敷竹史又回到沙发上。菊池也跟着过来坐在他的旁边。吉敷竹史双手抱着脑袋,又苦思冥想起来。
吉敷竹史觉得:到现在,破案所需要的材料,全都齐备了,答案也已经到了噪子眼儿,就差说出来了。但令人着急的是,就是说不出来。材料太散乱,怎么也串不到一起。他的右手一直压着头顶,好像这样就能把堵在嗓子眼儿里的答案给压出来。
菊池刑警看着吉敷竹史的样子,替他难受,一个劲儿地说“吃饭去吧,吃饭去吧”。
突玻口在哪儿呢?难道就没有突破口吗?吉敷竹史想啊想啊,应该从哪儿下手呢?恐怕应该从最不可解的地方下手。最不可解的地方……
幽灵!对,幽灵!木山秀之已经死了,而且那么多人都曾经向他的遗体告别,他怎么还能同时出现在两辆新干线列车里呢?
对!突破口就在这里,但是……
“幽灵,幽灵……幽灵……”吉敷竹史不知不觉地小声念叨着。
“您在说什么?幽灵?”菊池问,“就是嘛,幽灵怎么会出来呢?因为恨?还是因为迷失了方向……我做梦也梦见了……”
菊池说到这里的时候,吉敷竹史突然大叫了一声:“哦……”大叫一声之后,抱着脑袋的两只手,向左右两边分开,露出了吉敷竹史的那双闪亮的眼睛来。
“明白了!”吉敷竹史又大叫了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明白了!全明白了!所有的材料都串起来了!我怎么这么傻呀!材料都给我准备齐了呀!不好!新泻!赶快跟新泻警察署联系!让他们赶快出动。我们现在赶过去的话,肯定来不及了!危险!万分危险!”
吉敷竹史叫着,奔到一个办公桌的电话前。
菊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傻子似的愣在那里,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吉敷竹史冲着那张呆呆的面孔,大声喊道:“快给我査一下新泻警察署的电话号码!”
接通新泻警察署的电话以后,吉敷竹史冲着话筒大声说:“我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吉敷竹史,现在在盛冈,负责调査跟木山秀之自杀事件有关的小渊泽茂和岩田富美子的死亡事件。眼下有一件事,急希望得到你们的协助。我们课的小谷刚给你们添过麻烦……什么?就是您陏着他来着?谢谢您!请问您贵姓?哦,慎原先生,太好了!我想麻烦您马上到新泻市西崛街五区一九八四号去,把一个叫做岩田雄治的少年保护起来,越快越好。他现在非常危险!麻烦您马上开车过去,以最快的速度过去,确认一下这个少年是否安全。如果他在家的话,立刻就地保护起来,如果不在家,一定要找到他的下落!处理结果,请您―定给我打个电话,我就在盛冈县警察署的刑警队里等着。